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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4203(2015)09-0018-08 一、引言 全球化是一个进程,一种趋势。全球化在人类活动的早期就有所表现,文明史上也有众多先哲关注、研究并论述过这个问题,如康德(Immanuel Kant)的“永久和平论”,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的“世界历史观”,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等人的“世界体系理论”,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的“文明冲突论”等。[1]但全球化的真正凸显,始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后工业文明,这一进程的推动主要缘于现代通信技术的发展和全球性问题的涌现。从人类历史进程和当代社会趋势来看,全球化已不可逆转,而且愈演愈烈,呈加速增长态势。与此同时,我们还看到当代全球化发展与过去的国际化已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前者已由单纯的外向扩张发展成为普遍化与特殊化、全球性与地方性之间的拉锯或张力。越是扩张,越遭遇收缩的阻力;越是普遍化,越激发身份认同;越是全球发展,越凸显本土价值。全球化统合了诸种冲突,是一系列矛盾和张力的平衡。全球化浪潮冲刷着一切,人类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社会生活等无不卷入其中。财政削减,大学问责,学生流动,私有化,市场化,WTO,MOOCs,互联网+……各国高等教育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危机,面临转型压力。穿越千年风雨的人类精神的象牙塔又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未来将走向哪里? 二、未来全球大学景观 全球化是一个全球范围内的相互交融、多元碰撞的历史进程,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大学也不例外。哪怕是对未来的全球大学仅仅做一个概要性描述也绝非易事,在学术上更是一种冒险。因为未来尚未发生,未来的世界充满各种变数。尽管有种种不确定性,本文仍然认为,未来将在全球化的曲折发展过程中逐步展开其多样性和共融性图景。本文将未来设定为一个符合逻辑的历史发展过程,把未来全球大学理解为一种趋势或现在所能想象的某种终极性状态。根据过去大学发展的经验和今天大学全球化的雏形,以及众多可资借鉴的研究成果[2],我们认为,对于未来的全球大学,教育学仍有发挥想象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空间。 1.有形与无形 未来大学的载体将因技术的发展越来越超然于有形的物质之上,即虚拟成分增加,实体依赖减少。它可以从以下三个角度去观察。 (1)有“围墙”与无边界。随着交通技术的发展和数字化进程的推进,物理距离正在被速度拉近甚至消灭,而作为象牙塔象征的“围墙”——各种有形的边界,也将被电子信号夷平。未来的大学将失去自我保护性围墙的阻隔,代之以一种符号,一种象征,一种记忆,大学将与社区、社会生活无缝对接。这除了因为信息技术的发展,诸如MOOC、后MOOC的兴起对传统大学教育形式的革命性颠覆,还因全民教育水平的极大提高致大学丧失高深知识教学垄断者的地位,知识生产模式Ⅱ和后知识生产模式Ⅱ的发展将使大学进一步丧失知识生产中心的地位。大学仅仅是人们日常生活的一种方式或一种场域,仿佛苏格拉底的雅典广场在历史另一头的回响。但那唯一的、孤独的启蒙者形象将不存在,代之以知识人之间更多的互动和智慧激发,所以称之为“民主交往中心”或“智慧城”比较合适。大学成为共识的诞生地,而不仅仅是单纯的知识或理性逻辑所界定的科学真理的探究场。 (2)地面与空中。当下的大学与当下的人类生活一样,都紧紧依附在地球的表面,依靠自然的水土、空气和阳光生存。未来大学的场域格局将发生重大变化,学习型社会的扩大将创造一个学习型或智慧型地球,人类的生存空间将向地外拓展。作为人类才智的场所,未来的大学也将极大地提升自己的空间格局以适应人类生存发展的需要,平面的大学作为智识的起源在地面留下基址,巨型大学和新兴大学将有能力把智慧的目光投向浩瀚的宇宙,追随人类太空探索的脚步,不断获得新的蜕变和提升。 (3)三维与四维。未来大学将打破固有的此时此地存在的静态形象,代之以动态穿行的时间流、信息流。每一所大学都是知识信息网络上的一个节点,虽然固定的三维空间校园或不至于完全消失,但大学生的学习已不拘于专门的场所和既定的课程表,课堂将跨越时空陪侍学习者左右,随时给他们提供贴身便捷的教学和研讨服务。多维空间或许依然是想象,但四维的大学却真真切切地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2.巨型与微型 随着人类生存空间的扩展,人的多种潜能的发挥和多样需求的满足将成为可能,未来世界的多元化将更加显著。伴之而来的高等教育服务也会进一步分化,以适应学习者的个性化和多样化需求,因此巨型大学与微型大学相映生辉,和谐并存。未来巨型大学是民族国家框架下以生源的数量为指标的巨型大学进一步向全球范围的扩张。这种巨型化一方面表现在大学实体部分(如生源结构、生源数量、地域范围等)在面上的扩展,另一方面也表现在信息和服务在立体空间上的拓展,除了更好地为地面提供学习支持,也服务于地外移民和外太空探索(未来全球大学将与太空署有更多的交集)。当然,巨型大学的功能是多样的,其运行机制也异常复杂。在智慧地球和学习型人类以及市场全球化的背景下,巨型大学或巨型联邦制大学,将成为未来大学的主导,成为集商业、科技和文化为一体的多元组织,在人类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 微型大学因小众的特殊需求而产生和存在,以个性化和多样化为特点,办学特色鲜明。相对于巨型大学,微型大学的规模较小,人员构成相对单一,社会影响也是局部的,但数量很大,种类繁多,办学方式灵活,一般围绕巨型大学所不能兼顾的空白或薄弱领域开展服务活动,满足特定人群和特殊领域的高等教育需求(例如,学生在巨型大学的需要满足不了,可以通过微型大学来弥补;反之,如果学生在某所微型大学的需要未满足,可以在另一所大学得到实现)。两者构成了未来大学的绝对主体,如众星拱月一般,辉映着未来世界人类智识的浩瀚星空。 3.方式与形式 根据人类自身进化的需要、技术发展的趋势和大学演化的逻辑,未来大学将完全不同于今天的大学,它在与人类生活的关系及其本身的构成形式等方面都将发生重大变化,成为一种“熟悉的陌生”。 (1)作为生活方式的未来大学。未来大学已远离中世纪的象牙塔形象,也区别于从边缘到社会中心的现代大学。它渗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贯穿个人的终生,成为生命的一种构成性存在,与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3]无论你走到哪里,也无论你多大岁数,大学随时为你提供终身学习条件和个性化的学习服务。大学成为人们获取知识、智力乃至启迪智慧和获得幸福生活的“加油站”。离开大学不仅意味着落伍,而且意味着偏离了生活的正常轨道。 (2)作为象征形式的未来大学。未来还会有大学吗?“大学消亡论”①在大学围墙不再(大学与社会的边界模糊)、高深知识垄断地位不再(知识获取便捷、方式多样)的前提下是对的。但值得我们关注的是:中世纪大学给今天留下了什么遗产?今天的大学又将给未来留下什么遗产?我们认为,随着物质依赖的减少和信息容量的剧增,未来大学将由“学者社区”、“科研重镇”,进一步升华为精神的圣殿(传统的宗教场所如寺庙、教堂或将被取代而彻底淡出人们的生活),变成文明社会的一种生活方式和象征形式。大学获得了永生,大学精神不死。这种进化了的纯粹的大学精神外化为千万种形式,供人们选择。从某种意义上说,全球就是一所大学,这就是“地球大学”②。地球学习化了,也高度智能化了。传统各自为政、利益分割的小型大学在全球化的浪潮中整合为一个巨型的超级智库,以凝聚全人类的智慧去应对生存问题。这或许是我们所能想象的大学的终极愿景。 二、未来大学的个性与共性 1.未来大学的个性 未来大学,特别是数量众多的微型大学,其地域标志将更多地被类群的精神需要所取代。他们以人性化和个性化为特征,呈现出高度分化、高度多元、高度异质的状态。 要理解未来大学的个性,可以回顾一下今天和过去的大学。今天的大学有明显的国别特征和国别差异。各个层次的大学在办学条件及规模、学科专业设置、学制学位结构、招生就业、生师比等方面都有极大的相似性或同质性。如果按“求知/探究需要—身份/地位需要—国家/社会/市场需要”这一框架来分析古代、现代和未来的大学,我们就会发现:最早的大学——学者行会的兴起,是以求知为手段、以获得某种身份地位为目的的。[4]“有两样东西促使人们去刻苦学习法学,那就是追逐权力和追求名望以满足虚荣心。”[5]学生获得大学文凭可以成为律师、牧师、医生等,从而获得或维持自己的上层身份。由于贵族阶级垄断了教育特权,这种大学一直延续到中世纪末,称之为身份需要决定的大学。显然,这种大学形式比较简单,种类也比较少(主要有学生大学和教师大学两类),尚无特色和个性可言。 现代大学打开了贵族阶级垄断教育特权的大门,其教育目的,就个体来说,主要是获取知识以增加就业竞争力,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对于国家/社会/市场来说,则主要是为了满足国家/社会/市场的需要。这些需要是有选择性的,每个时期、每个阶段都各有侧重。所以,大学的兴衰和大学内部学科专业的重要性以及结构调整,都会受到国家/社会/市场的左右,大学因之表现出有限的多样性。此时的大学在市场竞争(生源及资源争夺)中有了特色意识,但还说不上有个性。 未来大学不同,学习者的求知/探究需要而不是身份/地位需要抑或国家/社会/市场的需要决定大学的兴衰存废。人的需要是多种多样、千差万别的,满足这种需要的大学自然有着完全不同的理念内涵和形式特征。今天的大学同质性明显,市场争夺激烈;未来的大学基本不存在同质竞争关系,主要表现出个性,也就是类群的共同爱好和追求。未来大学不但个性突出,而且形式多样,大小不一(几人或几十人的“大学”也可以维持),存续时间长短也表现出极大的差异。按照今天的观念,有些我们甚至很难称之为大学。这就是大学个性时代的特征。 2.未来大学的共性 1.精神性。由于人类智识的高度发展,未来大学将突破单纯的科学理性阈限而与信仰相接,成为智信合一的人类精神的大熔炉。大学或将取代因信仰而立的寺庙或教堂,集中进行精神的收集、整理、加工、传承和再造,在物质技术的高度成就之上,建立起人类自己的天堂——人间天国,这是标志作为类的人的存在的最高成就。大学作为人类文明的伴随者,将因这一成就与人类互相实现,最终嵌入人的精神结构之中。这是未来大学区别于旧式大学的一个重要特征。 2.知识性。大学一开始就是智识的场所,因智识而立,也因智识而存,知识性是大学作为独特社会机构的本质[6],也是大学得以延续到未来的生命内核。未来大学将逼近和洞穿理性与信仰的边界,但它依然是全球知识网络上的重要节点。未来大学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继续为追求真理并解决人类自身的认识局限培育前赴后继的探索者。大学始终意味着知识的发现、筛选、积累、传承、再发现、再筛选……这样一个循环往复、螺旋上升的过程。大学始终意味着学习,意味着人的感性、知性和理性能力的综合提升,意味着人类认知领域的扩展和信仰地盘的缩小。 3.人本性。未来大学将是真正属于人的大学,是为人的潜能开发、全面发展和幸福生活负责的大学。这也是大学矢志不渝追求真理的旨归,是未来大学存在的价值和希望。人本性首先表现在大学因人的需要而兴,因人的抛离而废,这就是为什么未来个性化的微型大学兴盛却不一定稳定的原因;其次表现为学习和交流活动基于人的便捷和高效,随人的需求而发生,不因人因时因地而受限,不因课程预设和教学进程而错失;再次表现为大学在追求客观真理的道路上不断向人性靠拢、合一的趋势,即从手段到目的,由工具理性向价值理性的回归。 4.虚拟化。未来大学的虚拟化主要源于大学的高度智能化、集成性,以及个性化服务对可移动性的要求,这些都大大改变了旧式校园的体系格局,压缩了实体校园的可见空间,减少了对自然物的依赖。虽然由于人们的选择,不同大学实体部分的占地面积、建筑风格和空间格局不一,但便捷的需要、效率的追求、环保的理念等都是一致的,未来大学离不开高度智能化的社会环境,也不能无视人们的生活习惯。所谓虚拟化,不是因为资源和能源的枯竭而节约,而是为了学习交流活动的便捷高效。 三、未来大学的治理结构 未来,民族国家或依然作为重要的行动者存在,但大学的围墙不再,知识和人员流动的国界亦被碾平,大学将在政治集团、经济集团、知识(学术)集团和人性的博弈中寻找到自己的平衡。实际上,今天大学的政治或经济主导格局将被改变,代之以知识(学术)主导、幸福生活主导。因之,未来大学以共治为基本理念,治理结构③因类型的不同而各别,大致可以分为古典大学、新兴大学和巨型大学三种类型。 1.未来古典大学的治理结构 大学的治理结构主要涉及利益主体、资本运动和组织结构三个方面。[7]虽然不同地域不同大学的古典传统不同,表现形式殊异,但这类大学会因某种怀旧情结或尊古崇古倾向而存在。他们推崇古典大学精神,追求朴素、宁静和慢节奏,对科技文明的高度发展持保守态度或抵触情绪。他们大都远离闹市,亲近自然,返璞归真,治理理念是他律律己、推己及人,强化道德责任或伦理关系,简化制度规范,减少治理层级,继承书院传统。这类大学在校址选择、环境营造、生活旨趣、精神诉求和治理形式上与中国古代的书院相似,但在治理理念和治理结构上更接近欧洲中世纪的学者/学术行会。这类大学虽然呈现金字塔结构,但内核是“共修共治”,大学的创办和维持主要来自于学生的学费和“校友”④的捐赠。我们可以称之为书院(山长或校长)制大学(见图1)。 图1 未来古典大学的治理结构 我们可以在与中西方古典大学的比较中得到更具体的认识。欧洲中世纪大学是一种纯粹的民间组织,以牛津大学为例,该校自创建之日起,其所有权就属于全体教职员,大学评议会(convocation)和教职员大会(congregation)是最高权力机构[8]。后来牛津大学逐步发展起系和学院等组织,许多学院还有自己的章程和治理结构,这可能比未来的古典大学要复杂。但总体上看,中世纪的牛津大学在组织结构上依然是一个行会型的松散联合体:组织规模不大,没有明显的等级结构,奉行平等和民主原则。[9]中国书院在组织管理上有所不同,采取山长加助理的管理方式,学生入学要经过选拔(以“贤、良、方、正”为标准),而不像西方大学那样采取民主和集中相统一的议事制度,学生自由入学,甚至乞丐和流浪汉也可以进入大学。两者的共同点是管理扁平化,层级简单,人际关系密切。可以认为,未来古典大学既沿袭了中国书院崇尚自然的传统,也继承了西方古典大学自由民主平等的理念。 2.未来新兴大学的治理结构 未来新兴大学基于知识自由的理念,因应新生活的需要而生,主要致力于新文化的探索、传播和再造,是个体人的自由组合,采取完全的共治形式。他们虚拟成分最大,实体占有最小;精神内容最多,物质形式最少;社会化程度最高,封闭自治性最低,是最具时代特征也最能彰显大学精神的大学。他们组织灵活,结构松散,且变动不居,其维系依赖于人类生活的风向和稳定程度,以及新兴大学的核心及其适应能力。这类大学与其叫“大学”,不如称之为“研习坊”或“学者沙龙”更合适。由于数量众多,形式不一,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未来学习型社会的特征(见图2)。 我们可以从当前大量出现的网络学术群中看到这种大学的雏形。以“中国教育青年学术群”为例,借助现代信息技术(QQ、微博、微信等),以QQ聊天室为平台的学术群很快就发展起来,群员迅速扩大(由于发展迅速,目前群上限已扩至2000人),他们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身份不同(有本硕博学生、大中小学教师、自由职业者等),只要认同群文化,有起码的教育学修养和电脑操作技能,来者不拒,且来去自由。群宗旨、群文化、群规则、群架构、群管理等均是在不断的发展壮大中逐步形成和完善起来的,是一种典型的自治组织。目前有轮值群主、各分委员会,分别负责话题讨论、定期或不定期的专题讲座、群秩序维护、新成员接纳、问题群员清理等事务。群会根据群员的活跃程度,自动生成“状元”、“进士”“举人”等荣誉等级,来促进群的学术交流和发展。所有群员在话语权上是平等的,不以职务、职称、年龄、文凭、单位、活跃程度等论高低,一切取决于学理的力量和多数群员的共识。除了每日的线上交流,群员们会通过多种渠道、利用各种机会开展线下活动,加强合作,联络感情,增进友谊。群友们借助手机微信、QQ等,适时分享线下的学术交流材料和感受,形成线上线下有机结合的学术共同体。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人们对可移动技术的熟稔和依赖,未来知识社会各种层次和各种类型的学术活动将更加普遍,也更加活跃。 3.未来巨型大学的治理结构 与其他类型的大学相比,未来巨型大学在空间地域覆盖面和社会影响上处于更加显赫的位置,在整个大学系统中居于主导地位。如果说未来古典大学是一个书院,未来新兴大学是一个研习坊,那么未来巨型大学就是一座智慧城,它立足于整个地球,为全人类而思。由于体量庞大,未来巨型大学在治理上一般采取跨国集团似的管理模式,但分权、共治和灵活性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具体来说,他们实行集团董事会下的联席制(代表制),虽然最高决策权掌握在董事会手里,但低权力距离文化决定了低重心和扁平化管理,通过大数据和集体协商(参与式和代议式兼有)科学决策,各分支机构具有很大的自主权。董事会主要作为智囊而不是权力中心存在,负责海量数据库的更新和分析,协调各分支机构的运作,确保大学高效运转(见图3)。 图3 未来巨型大学的治理结构 我们可以美国凤凰城大学的治理结构做参照。凤凰城大学(University of Phoenix,UPX)的远景目标是建立全球营利性大学,目前在读生规模达到40余万人,分布在美国28个州、波多黎各和加拿大等地的200多个校区,学生规模和覆盖面还在不断增加,是一所名副其实的巨型大学。如何有效治理?一是分权。目前学校设有由股东选举产生的董事会,下设师资管理、教学管理、网络中心、学籍管理、学生工作和后勤管理等直属部门,并在全美设有13个网络培训中心,这些网络培训中心承担学生的入学注册缴费、课程学习辅导、作业练习、考核评估直到毕业的全程服务,形成了良好的公司治理结构和企业化的运作管理机制。二是网络。凤凰城大学7000-8000名专职服务人员凭借功能强大的学生网上行为跟踪和分析系统,可以为学生提供全天候呼叫服务和“远程手把手的教育”。学生可以从在线学习、面授学习和在线与面授混合学习中选择一种学习方式,其中在线学习以异步为主,学生只要能完成相关的作业,就可以按照自定的步调安排学习时间。这克服了时空、时区的局限,给予学生极大的便捷。[10]此外,凤凰城大学还与政府及相关企业、协会密切合作,搭建网络教育平台,支持其教学实践和教师队伍建设。这种分权共治、灵活自由、广泛参与的治理形式,既保证了巨型大学在宏观层面的统一管理,也确保了微观层面的教学和学习效果。与今天的凤凰城大学相比,未来巨型大学将在学生规模、覆盖范围、功能使命等方面更庞大、更复杂,它们也将超越职业教育和纯粹的营利目的,开展智慧地球的建设和人类未来命运的探索。 四、未来大学的供给 1.资源 根据资源依赖理论,资源供给形式决定组织的性质,并影响组织内部的权力安排。 我们可以用“政府—社会”这个简单的框架来说明不同时代不同大学的供给形式,以此分析未来大学的组织性质和权力安排。总体来看,世界大学发展大致要经历三个阶段:(1)政府供给阶段。大学以政府全额拨款维持运转,称为纯粹的公立大学、公共产品。大学完全受政府控制,并实行科层管理。这是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大学。(2)政府为主、市场为辅的供给阶段。以政府部分拨款、学生学费和社会捐赠维持运转的大学是兼具公共产品属性和私人产品属性的现代大学。政府一般采取宏观管理,大学引入市场机制,在确保基本政策方向的前提下注重提升办学效益以回应利益相关者的需求和问责。这是从国家化到全球化过渡阶段(即市场全球化时期⑤)大学的主体形式。(3)社会供给阶段。未来大学完全以社会供给或社会多元投资形式存在。完全的社会供给意味着完全的社会受益,学生在这里与社会同义,大学为学生服务,就是为社会服务;反之亦然。办学主体成了学生,大学的存在依赖于学生的需要,当然也依赖于学生的学费和捐赠⑥。大学管理扁平化,实行共治,追求善治。 未来大学是否普遍存在市场化或市场机制问题,这一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个性是否得到张扬,人的需要是否得到满足。试想,在一个高度智能化的社会,普遍受到良好教育并掌握后现代技术的未来人究竟需要什么?追求什么?合理的推测应该是多重博弈之后的明智抉择——合作共赢[11],共同维持共在生存,推动人类文明向前发展。大学则是凝聚共识、满足这种精神需求的理想选择。当然,我们不能囿于今天大学的形式和治理结构去想象未来的大学。未来的大学首先是自由人的精神栖息地和智慧激发场,他们不再看重大学的形式和符号,而是立足于理智的需要和发展。所以未来大学最有可能的形式是自由人的自由组合,虽然组织层面的架构不可或缺,但其基本层面是人的自由和需要。作为一个物质实体,它因社会多元供给或多元投资而存在;作为一个民主场所,它因人们的需要而凝聚,也因这种需要的分化或转移而解构和重构。 2.学生 未来大学在学生的供给方面,则呈现出学习型社会的典型特征:教师与学生没有固定的角色安排,两者身份也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在这里是学生,在那边可能是教师;此时是学生,彼时又成了先生。他们既是大学资源的供给者、消费者,也是大学的主办者、维持者,还是社会某一领域的专业人员。这样的“学生”往往集教师和投资人身份于一身,大学注册只是一种形式或象征,而作为一种生活常态,他们重在参与建设和共享属于自己的大学。 未来大学的学生来自于受过基础教育的公民,但不完全来自于前端的基础教育学校。在整个教育系统中,未来基础教育是否发生改变、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或中小学与大学是什么关系,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可以肯定的是,未来导致高等教育发生重大变化的环境,也一定会改变基础教育的面貌。本文仅仅关注:未来进入大学的学生必须是可以参与学术研讨、受过良好基础教育训练的公民,无论他(她)是通过家庭、学校、社会,还是互联网。知识储备只是一个方面,而作为未来大学的主要角色和建构者,他还须具备积极行动的意识和能力。 这样的“学生”完全颠覆了今天的学生概念:他们不是某一固定年龄阶段的人群(如18-22岁),不是通过标准化考试筛选出来的年轻人,不是教师传授高深知识的对象,当然也不等于知识较少的人,不是步入社会之前依赖家庭或政府提供资助的消费者。一句话,除了共同的爱好或理智需要,大学没有地域限制,没有年龄限制,没有资格限制……高度民主,高度自由,唯“需”是举。在这个意义上,未来大学如同今天的维基百科,他们不过是一个场域,一处平台,一种形式,志趣相同的人借以探索真知、贡献智慧、相互学习、共同促进。“大学”只是沿用了一个过去的名称,它也可以用其他称呼,如研习坊、学者社区、智慧城、精神圣殿等。只要有人的理智需要,大学就会被创造出来。 五、未来大学的启示 整个世界就是学生的大学,没有围墙,使用最先进的互动式教学工具,可以在全球各地学习,教职员工均来自哈佛、斯坦福等世界名校……继英国开放大学(The Open University)、美国凤凰城大学(University of Phoenix)、MOOC之后,2014年开始招录第一届学员的密涅瓦大学(Minerva Schools at KGI)—— 一种更接近“未来大学”理想模式的新式大学正在向我们走来[12]。 今天的大学将何去何从?未来将走向何方?根据目前的治理格局,现代大学最有可能的结局是发展成为巨型大学。其他两种类型的未来大学,要么是今日大学某种形式的简化或旧式经典大学的复苏,要么是一种完全的新创。前者是今日大学所不为的,后者则是今日大学所不能的。这意味着在分化重组的过程中,今天的很多大学将成为历史,或者作为某种“构件”进入未来大学的内部。 未来大学发展对今日大学具有重要启示。 第一,高等教育全球化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今天的大学必须直面挑战,勇于应对,并积极研究变革策略。任何回避全球化趋势的鸵鸟政策或保护措施,都将断送大学的未来。 第二,满足人的需要是大学赢得未来的关键。今天的大学必须更多地面向人,回应人的多样性,满足人的多元需求,争取更多的社会资源,并通过联合和合并,乘势向区域和全球发展,以率先赢得进入未来的先机。 第三,信息化是大学进入未来的名片。未来需要的是多种多样的跨界混搭、定制、多重任务、数据挖掘和合作,因此今天的大学必须拥抱新技术,主动迎接信息革命的挑战。谁率先拥有新技术,武装新技术,搭上信息技术的快车,谁就能率先进入未来,走出恶性竞争的怪圈。 第四,共治是未来大学的基本价值取向。今天的大学应尽快卸掉旧体制的架子,把控制权交到更多人的手里,同时尽量减少层级,重心下移,管理扁平化,努力由集权专制向分权共治靠拢。 收稿日期:2015-07-29 注释: ①20世纪70年代赖默(Reimer,E)和伊利奇(Illich,I)分别在其著作《学校已经死亡》(School is Dead)和《非学校化社会》(Deschooling Society)中提出“学校消亡论”,1998年德鲁克(Drucker,P)也预测:大型的高校将在30年内成为“历史遗迹”。 ②事实上,现在已经出现学术地球(Academic Earth)之类的网站,学生们可以免费收看世界顶尖级教授的在线讲座。《高等教育纪事报》(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刊文指出:根据史隆联盟所提供的数据,近20%的大学生选修了在线课程,他们的人数还在以每年几十万的速度增长。凤凰城大学(University of Phoenix)每年招收的在线学生数都超过了20万。 ③在当下的大学生态下,治理结构分为内部治理结构和外部治理结构。内部治理涉及学生、教师和以校长为首的行政人员和董事会等直接利益相关者;外部治理涉及政府、社区、校友(会)、高等教育协会、慈善机构以及其他社会组织等间接利益相关者。未来由于外部权力中心的分散和大学的开放、跨界、虚拟化,这种区分内外部的分析框架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倒是大学治理结构的三分框架(一是以内部人监督为主的关系型治理结构;二是以国家监督为主的行政型治理结构;三是以中介机构(通常代表政府意旨)监督为主的复合型治理结构)之“以内部人监督为主的关系型治理结构”,有助于我们理解未来大学的治理格局。参见《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07年第2期甘永涛论文《大学治理结构的三种国际模式》。 ④未来“校友”与“学生”之别,可以理解为他们仅仅是暂时离开了这类大学的学生。 ⑤有学者认为,市场全球化的过程早已开始,只是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特别是进入90年代以来,世界市场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大大加快了。 ⑥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学生”已不同于原子似的个人或他们的集合,而是高度理智化、组织化和道德化的个人。全球化视野下的未来大学_大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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