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港复仇_李一男论文

华为港复仇_李一男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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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港湾网络有限公司总裁李一男的本命年,6月4日是他36岁的生日。也就是在这一天,他创立仅仅6年时间的港湾网络公司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两天之后,随着华为常务副总裁徐直军带领的接收队伍进驻港湾北京总部,华为收购港湾将从传言变成现实。根据双方达成的谅解备忘录,港湾将把包括路由器、以太网交换机、光网络、综合接入设备四条产品线的全部资产、人员、业务以及相关的全部知识产权转让给老对手华为技术有限公司。

这次出售完成之后,港湾剩下的资产已经不多了。而且,其中能够产生较大收入的DSLAM 产品线也有可能出售,NGN、网络安全、网管软件等产品还处于培育期。这实际上已经宣判了港湾的“死刑”。

当港湾网络的员工们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无异于晴天霹雳。两个多月前,一部分员工已经高高兴兴地做好了“归西”的准备———对于他们来说,离开已现颓势的港湾,加入全球第二大的电信企业西门子通信,应该是一个不坏的选择。

留下的那部分员工基本上都是华为“策反”多次却对港湾不离不弃的“死硬分子”。在此之前,他们已经默默接受了港湾全面转向企业级市场的决定,开始准备新的“作战方案”。转眼之间,一切都改变了。震惊、失落、愤怒,他们的情绪在一刹那间爆发出来。

资本的意志

如今,虽然李一男仍然每天按时去位于北京上地中关村软件园的办公室上班,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实际上,对于这次收购,他也曾经抗争过,但是就像此前发生过的无数次并购故事一样,最后他还是敌不过资本的意志。

从成立至今,港湾网络的注册资本已经从2000万港元逐渐增加到5000万、1.2亿、3.6亿,直至最后的5亿港元;这也意味着以华平为首的投资人在不断地追加投资以扶持港湾的发展。即使在已经深陷危机的2004年年底,港湾仍然拿到了华平等老投资人和TVG、新加坡淡马锡等新投资人合计3700万美元的注资。前前后后加起来,港湾拿到的投资已经接近一亿美元。

由此,李一男率领的管理团队陷入了一场与投资人危险的博弈之中:对于港湾这样一家高科技企业,必须投入大量的资金才能推动公司的发展;而要拿到大量的资金,就必须出让公司的股份。到最后,投资人逐渐掌握了港湾的控制权。从工商资料来看,港湾网络有限公司是一家注册在北京的外资独资企业,它的唯一股东是注册在香港的港湾网络(香港)有限公司;而在这家香港公司的7名董事中,只有3位(李一男、彭松、黄耀旭)是管理层人员,其他4位均为投资人代表。

在长期大把大把地投入却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投资人已经沉不住气了,他们急切地寻找着接盘的下家。在数据业务方面非常薄弱的西门子通信就是一家非常合适的下家。因此,去年年底业界盛传西门子通信与港湾达成了协议:港湾将把包括PowerHammer、ESRHamme 和BigHammer 三大系列面向电信运营商市场的宽带高端产品的全部技术、专利和研发人员悉数出售给西门子,以解公司的燃眉之急。

实际上,这份协议并没有正式生效,因为它遇到了来自外界的强力阻击,这股力量来自华为,来自任正非。华为也是西门子重要的合作伙伴,而且合作关系比港湾还要更加深入和紧密一些:西门子在欧洲市场上大量OEM 华为的数据通信产品;双方还共同成立了一家专门做TD -SCDMA 研发的鼎桥通信。在未来的竞争中,双方互相仰仗之处颇多。但是,从去年下半年以来,西门子明显感觉华为的合作热情在一天天降温,响应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上任时间不长的西门子通信集团CEO 托马斯·甘斯文特(Thomas Ganswindt)情急之下找到华为总裁任正非进行沟通。在经过一次严肃的会谈之后,甘斯文特决定放弃收购港湾的资产,道理很简单:与港湾相比,西门子与华为的合作能够带来更多的利益,西门子不愿意因小失大。

西门子的退出意味着港湾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所有的国际电信巨头都不会再有兴趣接手,这下子可急坏了港湾的投资人。这个时候,唯一能够并且愿意接手港湾的买家也就只剩下一家了,那就是华为,虽然它同时也是港湾拼死抵抗的竞争对手。不到6年的时间,李一男从华为出走并创立港湾,又被华为收购,历史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圆圈。

矛盾的“父与子”

港湾的消亡,很大的“功劳”要记在华为的头上;而港湾和华为的冲突,也和两家公司领袖的一系列矛盾交织在一起。在外界看来,李一男和任正非两人是如此的相似:他们都有着敏锐的眼光,都视企业为自己的生命,都有着暴躁的脾气,甚至都不善于与外界打交道。这也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如火星撞地球般的惊心动魄。

15岁考上大学,22岁加入华为,26岁就被任命为常务副总裁兼中央研究部总裁,李一男的职业生涯可谓辉煌。在外界看来,他是任正非当仁不让的接班人;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满是惶恐和苦闷。今年年初,在给港湾的部分员工的一封邮件中他坦率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被指定为接班人,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承诺。”

1998年,踌躇满志的他突然被调离中央研究部,转而负责市场部下面的产品部。对于这次调动,一直顺风顺水的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而在“严父”任正非看来,这只是一次很正常的调动,他希望这位年轻人能够从研发走出来,走向市场,也希望通过这次磨炼使他更加成熟,将来担当起更加重要的岗位。

2000年初,在先后担任了安圣电气(原华为电气)总裁和华为美国研究所所长等边缘职务之后,李一男正式向任正非提出了辞呈。感到震惊的任正非百般挽留却用错了方式,这也更加坚定了李一男离开的决心。

崛起的“小华为”

一开始,港湾就包办了华为大部分数据通信产品的代理业务。但是,就像成年的孩子迫不及待地通过自立门户来证明自己一样,心高气傲的李一男决不甘心只做华为的产品代理商。实际上,从打算离开华为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在梦想拥有自己的品牌和产品了。2001年5月,港湾推出第一款自有品牌产品,同时放弃当时唯一的利润来源———代理华为的产品,港湾正式与华为决裂。

李一男选择了DSLAM 作为港湾的突破产品,而华为还没有推出相应的产品。一时间,港湾的产品红遍大江南北。随后,通过自主研发和收购,港湾很快就拥有了从电信到企业级全系列的产品线,这也意味着港湾将在整个数据通信领域与华为展开竞争。而且,由于李一男对技术的前瞻把握,最初港湾在与华为的竞争中占尽了先机。“2004年之前,同样一种产品,港湾要比华为领先至少半年。”一位资深的行业分析师认为。

2002年港湾的营业收入还仅有2.21亿元,2003年就跃升到了6.78亿元,增长了2倍还不止。而且,凭借李一男的号召力,港湾很快就在2001年5月拿到了华平投资和龙科创投的1900万美元的投资;2002年5月,投资者又追加了4200万美元,并为港湾提供了3500万美元的银行贷款担保。2003年底,港湾开始筹划在美

国纳斯达克上市,并聘请了德勤做审计,第一波士顿和雷曼兄弟等国际大投行作为承销商。与华为类似,港湾的高层都持有大量的股票,普通的员工也都有数以万计的期权。如果上市成功,将会培养出一大批的千万富翁。

朝气蓬勃的港湾和李一男的超人气吸引了众多的华为员工上门投奔。最多的时候,港湾的员工超过了1800人,多数均来自华为。从管理模式、研发体系,甚至到员工的做派,港湾都是明显的华为风格,当时被业内称为“小华为”。

此时的华为却正在经历公司历史上最为严重的危机。2001年,华为实现营业额255亿元,年增长率只有14%,而2000年的增长率还高达80%。2002年,华为的收入出现了公司历史上的第一次负增长。“2001~2002年华为处在内外交困、濒于崩溃的边缘。你们走的时候,华为是十分虚弱的,面临着很大的压力。”在最近与港湾高层的一次谈话中,任正非坦率地承认。李一男离开之后,华为的研发体系出现了很多问题,产品的研发周期明显拉长,很多新项目一直议而不决,数据通信产品整个瘫痪……

更重要的是,任正非推出的内部创业与他当初的设想刚好相反:内部创业极大地动摇了华为的军心,很多有才能的员工出于失望离开了华为,留下的却是碌碌之辈。2001年,华为原市场部副总裁、长期负责交换机市场开拓的彭松投奔港湾;2002年初,华为原北京研究所所长、后来负责对外合作的副总裁刘平出走并创立格林耐特;2002年8月,华为负责产品开发的副总裁黄耀旭也离开华为并成立专攻光传输设备的钧天科技,并在2003年12月被港湾收购。

更令任正非担心的是,如果港湾成功上市,它将会成为一个更大的黑洞,港湾强大的吸力将把华为的人、市场乃至所有的资源都吞噬殆尽。而这是视华为为自己生命的任正非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致命的反击

巨人发怒了。2001年,当港湾开始研发自己的路由器产品的时候,任正非一声令下,将正在实施的所有IPD 流程打乱,抽调大批的技术骨干进行突击开发,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推出了高端路由器。又如,为了完成NGN 的产品研发,华为成立了专门的项目组,集中了20多位精兵强将一起攻关。

在市场上,港湾开始遭遇华为“狼群”的攻击。港湾的销售人员很快就发现,他们越来越难进入运营商的设备招标了。只要是港湾参加招标,华为马上降价,最后干脆就白送———华为内部有死命令,赔钱也不能让港湾中标!据说华为每年用于“收拾”港湾的费用是港湾销售收入的150%!打到后来,运营商的采购人员一见到港湾就问,华为又给我们降价了,你们怎么办呀?最后,港湾只得退出国内的运营商市场;这是一次损失惨重的撤退,因为这个市场一度占据了港湾营业收入的70%。

但是,希望在企业网市场中偏安一隅的港湾发现自己还是没能逃脱华为的追杀,只不过这一次的杀手是同样“狼性十足”的华为3Com。2003年11月,这家俗称“华三”的公司正式成立,除了CFO 之外,其他的高管人员全都来自华为,而华三的实际负责人、首席运营官兼总裁郑树生更是任正非的心腹爱将。

如果说华为是居高临下的“高空轰炸”的话,华三就可以称得上是贴身肉搏了。在低端的企业网市场,华三与港湾是每单必争,这也使得华三虽然在2004年销售额增长了80%,却只有微薄的利润。

这种肉搏战的杀伤力非常惊人。港湾的增长速度开始明显放缓:2004年港湾实现营业收入8.66亿元,仅比2003年增长28%,2005年的增长速度更是下降到了7%!“如果不是2004年开始在海外市场出货,港湾绝对撑不到2005年年底。”一位港湾的中层透露。依靠为NEC和西门子提供OEM 产品,港湾才暂时活了下来。

致命的打击来自上市的失败。自信的李一男并没有认为上市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甚至每半个月才过问一次上市的进展,日常与上市相关的工作均交给2004年初来到港湾的CFO、“IPO 专家”吴明东打理。

2004年5月,港湾从嘈杂的北京西三环边上的久凌大厦搬到了风景如画的中关村软件园,从此拥有了自己的研发中心。但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的好日子,港湾的厄运就接踵而来。此时,一封内容详细的举报信被送到了纳斯达克上市审核委员会,举报港湾的财务报告有做假的嫌疑。随后,港湾不停地接受监管机构的调查,从而错过了上市的绝佳时机。熬到年底,心力交瘁的吴明东选择了离开,并在半年之后成功地将分众传媒运作上市。此时,港湾的资金已经开始紧张,李一男只得选择再次融资;这一次,他丧失了对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的控制权。2005年年初,“并购专家”周凡就任CFO ,港湾内部开始议论纷纷:“搞上市的CFO 走了,说明纳斯达克没戏了;搞并购的CFO 来了,看来港湾要卖了。”随后,大批的业务骨干选择了离开,港湾在全国的29个办事处主任竟然一下子走了一半以上,研发的项目团队更是整建制地离开,对于这些人,华为基本上是照单全收。

在投资人强大的压力之下,港湾只得与西门子谈婚论嫁。但是,华为仍然没有善罢甘休。9月,一份措辞强硬的律师函从华为发到了港湾,声称部分从华为转投港湾的员工侵犯了华为的知识产权。这份律师函还被广泛发放到了西门子等港湾的客户和合作伙伴的手中。2003年的时候,华为曾经被强大的思科以知识产权的名义起诉;如今,华为也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弱小的港湾了。

任正非的棋局

在强大的西门子退出之后,港湾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对于任正非来说,收复港湾与其说是当前业务发展的需要,还不如说是为了华为的未来。

虽然近些年来华为增长迅速,但是与爱立信、阿尔卡特等国际电信设备巨头相比,仍然有较大的差距。华为的国际化之路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是瓶颈也随之出现。今年,任正非已经将得力干将、北美区总裁王诚调回国内;就在前不久,华为和北电已经决定不再继续成立合资公司;这些都表明,随着北美电信运营商的合并,华为在北美的机会之窗已经关闭。与此同时,为了应对这种局面,全球的电信设备商之间也掀起了合并的风潮,阿尔卡特与朗讯的惊天大合并就是这种趋势的集中体现。

规模尚小的华为如何在未来寡头竞争的市场上生存和发展?如何才能捅破走向世界级的最后几块天花板?所有这些问题,都使得任正非夜不能寐。

收服港湾也许就是任正非正在布局的大模样中非常重要的一步棋。5月10日,他和常务副总裁费敏亲赴杭州,与港湾高层“三巨头”李一男、彭松、黄耀旭会晤。

与往常不同,这次华为内部高调发布了任正非与李一男三人的谈话内容,这其中也许隐藏着一些任正非急需向外界传递的重要信号。他希望告诉外界,在这次收购中,所谓的资产和业务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对内,他希望华为的员工能够与华为同心协力,不要再去考虑创业的问题;对外,他希望能够吸纳更多的人才。

过去几年,我们看到的华为一直在“卖”:安圣电气卖给了艾默生,企业级数据通信业务卖给了3Com,TD -SCDMA 卖给了西门子,最近又传说要卖华为3Com 的股份。与此同时,华为买的东西却很少。去年下半年,华为出人意料地加入对马可尼的竞购行列,虽然最终功败垂成,却也收获了不少“买”的经验。

收购港湾也许是华为“既买又卖”新政的开始。就像思科、IBM 这些世界级的企业一样,未来的华为将会不断地剥离自己的非核心业务,同时也会像鲨鱼一样贪婪地吃进它所需要的核心业务和核心人员。只有这样,华为才能迅速地做大自己的核心业务,最终成为真正的世界级企业。

对于奋斗多年的港湾员工们来说,这的确是一场悲剧———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被收购的港湾的一切,无论是技术、员工还是市场将会被华为迅速地消化,就像被鲨鱼捕食的小鱼一样。但是,对于中国自己的电信设备行业来说,这也许又是一个不坏的消息,一家世界级的企业将在一次次的并购当中诞生。

如今,任正非已经给他昔日的手下爱将和竞争对手留下了一个位置。只是,异常高傲的李一男会接过他递过来的橄榄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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