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助词“着”不表示“进行”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助词论文,意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14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3—7365(2000)04—0001—06
一
本文在说明“着”不表“进行”义之前,先区别汉语中三种不同的体的概念。所谓进行体,表示句子所述的事件正在进行之中。在普通话里,通常用体助词“正在”、“在”、“正……呢”表示,如:“他正跳舞呢。”所谓持续体,是指事件里的动作行为呈持续不断的状态,如:“他们在传播祖国语言的同时,也传播着祖国的文明。”这句话中的体助词“着”表“持续”义。普通话的“着”还能表“存续”义。所谓“存续体”,表示的是动作行为实现后其状态在延续或存在,如:“门前堆着一大堆玉米。”“着”表示的是“一大堆玉米”在“堆”的动作结束后“堆”后的状态在延续着。
有些文章在称呼上与本文有些不同。如朱德熙(1990)把“进行”称为“延续状态”,把“存续”称为“遗留状态”。有的人把“进行”和“持续”混同,也有的人把“存续”称作“持续”。
关于体助词“着”的语法意义,《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列出4项, 简括表述如下:1.表示动作正在进行。用在动词后,动词前可加副词“正、在、正在”,句末常有“呢”。如:“雪正下着呢。”2.表示状态的持续。可用在动词、形容词后。动词、形容词前不能加“正、在、正在”。如:“门开着呢。”3.用于存在句,表示以某种姿态存在。这里的“动+着”可以表示动作在进行中,但更多的是表示动作产生的状态。如:“门口围着一群人。”4.动[,1]+着+动[,2]。构成连动式。动[,1]多为单音节动作动词,有时是一个动词重叠或两个动词连用。a.表示两个动作同时进行,其中有的可以理解为动[,1]表示动[,2]的方式。如:“坐着讲。”b.动[,1]和动[,2]之间有一种手段和目的的关系。如:“急着上班。”c.动[,1]正在进行中出现动[,2]的动作。如:“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这段话里有4处提到体助词“着”表“进行”义。以后, 一些论著(木村英树,1983;陆俭明,1988;朱德熙,1990;徐丹,1992)都认为“着”可以表示“进行”的语法意义,有的进而认为:体助词“着”有两个:“着[,1]”表示动作进行,如“他跳着舞”;“着[,2]”表示状态持续,如“他们坐着”。
笔者认为:现今“着”表示的“持续”义与“进行”义不同。如“他跳着舞”与“他正跳舞呢”不同义,同样“他们在传播祖国语言的同时,也传播着祖国的文明”也不能改为“……正在传播……”的“进行体”。由于“持续”义和“进行”义相近、体助词有时可以同现,如:“他正跳着舞呢。”但进行体的意义是“正”或“呢”等词表示的,并非“着”所体现。他们的区别在于一是在表现动作在时间上进行,一是在描写动作在状态上的持续。必须指出的是:“他跳着舞呢”是一句独立的句子,而“他跳着舞”这个结构和“他跳了舞”一样不能成句。实现体句子“他跳了舞”之所以不成句,那是因为“跳舞”、“吃饭”、“开会”、“看电影”等是经常性发生的行为,即“常规性行为”,在说话时用在一般的动宾谓语中,听者便不知是哪一次的事件,不带有“新闻性”,即不是把一件新鲜的、刚发生的或刚完成的事件告诉听者,所以我们不能单说“他跳了舞”、“我吃了饭”,而要使它们成为特定的一件事,具有新闻性(即当下实现)告诉听者,必须在句尾加上表示“当下实现”(有人称为“已然”,有人称为“事态有变化或新情况发生”)的句尾词“了”,说成“我跳了舞了”、“我吃了饭了”,才可成句。同样,“他跳着舞”也不具有“新闻性”,它也不能成句。而“进行体”的句子都是表示某事件正在进行,必然具有新闻性。因此,加上表示进行体意义的助词“正”、“呢”后的句子,如:“他正跳着舞。”、“他跳着舞呢。”才可成句。同时我们也可注意到:马希文(1987,17页)的文章中的北京话,只有“他们开会呢”、“他们开着会呢”,而没有“他们开着会”即“他跳着舞”这样的句子。可见在北京话中,“呢”是表示“当下进行”的句尾助词,“他跳着舞。”这样的句子是不合格的。
“着”表示持续状态,还表现为:如果有人问“他在干什么呢?”时,应回答“他正在跳舞呢”,而不会回答“他跳着舞”,或“他在跳着舞”。那种描写某种状态下的感受,如“我坐着不舒服,还是站着舒服。”“闻着挺香,吃着不香。”更不能改成“正在坐”或“正在闻”。由于“着”描写动作持续状态,凡是不需要描状时就不可加“着”,如不能说“你唱着什么?”但可以说“你在唱什么?”不能说“外面没下着雨”,而能说“外面没在下雨”。“着”有“同时伴随”(一边……一边……)义,如“他摇晃着头,唱着歌。”“牲口喘着气,响着鼻子,迈着大步。”“跟着他,走出去。”“我对着他耳朵说。”“他哭着喊着要去。”不管是并列的还是处从句或状语地位的,都不能换用“正在”改作“进行体”。由于“着”跟状态相关,“着”还可以用在形容词后面,表示相比较的状态,如:“这个葫芦大着呢。”“他比我慢着5 分钟。”用于祈使的“慢着点儿!”“小心着!”则与“进行”义更远了。
“持续”义是动作本身的“持续”,是动态的,与静态的“存续”也是两回事。在“他正在穿着外衣”中,“着”表示“穿”这个动作呈动态的持续,在“他穿着一件红外衣”中,表示的是外衣“穿”后其结果状态的延续。
福建的连城话是用不同的体助词分别表示“进行”、“持续”和“存续”三种体意义的。它用“得”、“正是得”表示进行体,用“稳定”表示存续体,用“紧”表示持续体。而且在句中可以共现:“渠一个人得紧食稳定酒。”(近似义:他一个人唱着酒呢)(项梦冰,1996, 57~64页)普通话用“正在”、“呢”表示“进行”, 用“着”表示“持续”和“存续”;上海话用“拉V”(“拉”源于“在”, 新派说“辣辣”或“辣海”)表示进行,如:“我辣辣吃饭。”用“V 拉”和“V仔”表示“存续”义,如:“我坐辣海。 ”偶尔也见表示“持续”义(如“伊路上走辣海了”),可能是受普通话影响产生。南京方言用“在”表示进行体,如:“他在吃饭,你等一刻儿。”用“着”表示存续体,如:“不信你瞧着,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南京话中没有普通话表示动态动作的进行,如不说唱着歌、打着球,而说在唱歌、在打球。”(刘丹青,1995,7页,100页)由此可见,这三个体在各地方言里的表现是不一样的。
二
讨论体助词“着”所表示的语法意义及其用法,我们可以回溯到近代汉语,看体助词“着”的几个语法意义在历史上是如何形成的。
概括地说,从表示“附着”义动词虚化而来的体助词“着(又写作‘著’)”,在近代汉语中有表示“存续”、“伴随”和“实现”三个语法意义。
刘坚、江蓝生、曹广顺等在《近代汉语虚词研究》(1992)中认为,动词“着”的虚化过程自汉代以后就开始了。在汉译佛经中,已经出现了跟在动词后面的“着”的用例。如:
犹如花朵缠著金柱。(佛本行经,卷二,大藏经,卷四)
这个时期的“着”前的动词多是一些会产生“附着”状态的“缠、住、覆盖”等。后来,“着”就跟在表示思想意识、心理活动的动词后了,如:
不留心于无明,贪著世间。(大宝积经,卷九十三)“着”在这里也有向“在”发展的势头。
到魏晋南北朝前后,上述用法有广泛的发展。如:
故拥兵马欲坐著孙凤珍宅上,臣为是校沼诛之。(北齐书,武成十二王传,卷一二)
看干湿,随时盖磨著,切见世人耕了,仰著土地,并待孟春。(贾思勰:齐民要术·杂说)
“仰着土地”,指土地翻开后长时间不覆盖,表示“仰”后的状态长时延续,即“土地仰在那儿”。用老上海话说,即“土地摊拉”。这里已经没有“附着”义了,而是表示上述三个意义之一:存续。
方言在比较说明共同语时有时可以起独到的作用。本文在有些地方引入吴语如上海话与北京话作比较,便于把问题说得更明白。
这种表示动作后状态或动作结果延续的用法,到《祖堂集》里,成为最常用的意义。如:
师曰:“钉钉著,悬挂著。”(祖,1.116)
这句话,即“师父说:‘钉钉在那儿,挂在那儿。’”用老上海话说,是“师父说:‘钉钉拉,挂拉。’”(新上海话“拉”改为“辣海”)
刘坚等认为:“着”又从类似表示结果的“得”、“出”义,进而表示“完成”即“实现”义。如:
浅色晕成宫里锦,浓香染著洞中霞。(韩渥:甲子岁夏五月,全唐诗,7815页)—“得”义
黄鹤青云当一举,明珠吐著报君恩。(王昌龄:留别司马太守,全唐诗,1449页)—“出”义
细看只似阳台女,醉著莫许归巫山。(岑参:醉戏窦子美人,全唐诗,2107页)—“了”义
雨中溪破无干地,湿着床头湿着书。(王建:雨中寄东溪韦处士,全唐诗,3431页)—“了”义
末两例即为“实现”义。在宋代,表示“实现”义的用法也有继承,如:
又只恐你,背誓盟,似风过,共别人,忘着我。(杨元咎:玉抱肚,全宋词,1202页)
忽然死著,思量来这是甚则剧,恁地悠悠过了。(朱子语类,卷一二一)
且放下著许多说话,只将这四句来平看,便自见。(朱子语类,卷七九)
这些句子里的“著(着)”,用现今普通话说都须换实现体助词“了”来说,如“忘了我”、“忽然死了”、“且放下了许多说话”;但换用老上海话说,至今还都用“着”(即“仔”,因轻声而失落韵母,读声母延长音)说,如“忘记仔我”、“忽然死仔”、“暂且放下来仔许多说话”,在新上海话里已改“仔”为“了”了;但在苏州话里至今还都用“仔”。“着”在此表示的语法意义是“实现”。
在魏晋和唐代,“动[,1]+着+动[,2]”的形式因去掉连词“而”而产生。如:
睿伏面著床席而不起,涕泣交横,哀咽不能自胜。(吴志,江表传,卷六一)
多时炼得药,留著待内芝。”(高元暮:侯真人降生台记,全唐文,卷七九○)
刘坚等认为这是一种“进行态”格式,“‘著’所表示的持续态用来陈述另一动作进行时的状态”(刘坚等,99页)。笔者认为:这种用法不是进行体,而是由第一种“存续”义过渡到第三种“伴随”义的用法。用普通话“进行体”助词来检验,上两例不能改说“正伏面床席不起”、“正留待内芝”;而只能说“留在那儿等待内芝”。
在吴语里,“进行体”和表示动作后状态或结果在延续的“存续体”(包含《现代汉语八百词》引在上文中的2.状态持续、3.姿态存在)是截然区分的,如老上海话进行体用“拉V”,存续体用“V拉”。用上海话这两个体去检验,上述的例句不能说成“拉伏面床席不起”、“拉留等内芝”;但能说“伏面拉床席不起”、“留拉等内芝”。可见这里用的是由“存续”义渐渐引申出的、前动作伴随后动作的“伴随”义。又如:
雨来风静绿芜藓,凭著朱阑思浩然。(褚载:题宛陵北楼,全唐诗,7993页)
皇帝忽然赐匹马,交臣骑著满京夸。(长兴四年讲经文,敦煌变文集)
这里“凭著朱阑思浩然”,译成上海话是“凭仔朱阑思浩然”、“交臣骑仔满京夸”。
这种“伴随”义到宋代以后大有发展。如刘坚等认为表示“进行状态”义所记的例子:
看著娇妆听柳枝,人意觉春归。(张先:武陵春,全宋词,80页)
如见阵厮杀,擂著鼓,只是向前去。(朱子语类,卷一二一)
不是大著个心去理会,如何照管得!(朱子语类,卷一六)
仅这类表示“伴随”义的多数句子,至今在北京话和吴语(苏州话和老上海话)中都还用同一个助词“着”(即“仔”)。这可以成为区分“伴随”义句和“存续”义句(“存续”义上海话通常用“拉”)的一个标志。
近代汉语里,“着”不能表示“进行”意义。
三
我们不妨再考察一下19世纪末的北京官话里体助词“着”的用法,看看当年“着”有没有这两种体的意义。有一本1881年初版、1900年上海美华书馆再版的《官话指南》,日本公使馆吴启太著,《序》曰:“吴生驻燕京三年学其语言顷者辑切日用者编成一书命曰官话指南。”记的是相当准确的北京官话口语。另一本是1908年上海土山湾慈母堂第二次印的《土话指南》,佚名著,其《序》曰:“司铎师中董君见而爱之。译以法语。并音以西音。……然于松属传教士。不克其用。未免有恨。概欲译以松属土音为快。余姑就众情。勉按原本。译以方言。”此书忠实于《官话指南》原文,用的是相当地道的徐家汇地区(此时属松江府辖)上海话口语。下面我们从《官话指南》中来看19世纪末、20世纪初时北京话里“着”的用法,并用《土话指南》中的同一句话并列加以对照。
1.表示动作后其状态在延续的存续体。
顶好是打那竹径转过湾去,在那块大石头上坐着,听那水声儿真叫人万虑皆空。(官,8页)
您在那儿住着了?在西河沿大成店里住着了。(官,20页)
这类句子译成上海话,在《土话指南》里都是把动词移前,如:
顶好是竹径转湾过去,坐拉一块大石头上,听听個个水声儿直头使得人,样样事体侪想勿着个者。(土,6页。拉:在)
住拉啥地方?住拉河西滩大成店里。(土,15页)又如:
是,已经离了任了,在省里住着了。(官,69页)
已经离任拉者,住拉省里。(土,55页)
另一些句子,“着”与上海话存续体专职体助词“拉”(即后来的“辣辣”、“辣海”)对应。如:
总得找一个人,黑下白日在园子里看着才行哪!(官,44页)
总要教人来,日白夜里,等园里看拉个!(土,34页)
不是都留着自己吃。(官,42页)
勿是完全留拉自家吃个。(土,32页)
小的家里坐着一个年轻的人,他不认得是谁。(官,107页)
小的屋里,坐个年轻人拉,勿认得个。(土,88页)
2.前一动作发生,接着就静态延续化,伴随着后一动作。
这类用法译成吴语,体助词仍然用“着”(《土话指南》写作“之”)。如:
他就冒着雪,各处找了会子,也没有。(官,51页)
冒之雪個,各处去寻咾只马,寻勿着。(土,39页)
是去年跟着别位老爷去过一。(官,135页)
前头跟之别位老爷,求歇一趟。(土,113页)
说他是惊吓,夹着点儿时令,现在吃着药了,还没好了。(官,89页)
话個吃之惊吓,得之点时气症,现在吃药,病还勿曾好哩。(土,73页)
3.表示实现体(完成体)。
那个底下人又来了,还同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官, 113页)
咾个相帮人又来者,还同之一个别个人,手里担之包袱。(土,93页)
我种着有一顷多地。(官,36页)
他是在保定府开着个洋货辅。(官,62页)
穷尽《官话指南》全书,总计有146个体助词“着”, 用法只有以上3种, 并未见到“着”表示“进行体”的语法意义和与进行体助词“正”、“呢”等联合的(如:“我跳着舞呢。”“雪下着呢。”“走着走着天色暗下来了。”)的用法。在146个例句中, 只见到一例“着”与“正”联用:
日前蒙大人光顾,我正告着假了,故此失迎。(官,167页)
从“我正告着假了”这句话后有语气助词“了”表示的语气来看,这句话并非进行体,因进行体句尾是不能用“了”的。这里的“正”是副词“正好”的意思,如译成上海话,应是“我正好告假拉。”所以这句话不是用“着”表示进行体的语义,而仍是表示“延续”义的存续体。
在19至20世纪之交时的北京话和上海话里,体助词“着”都有三类用法——表示“存续”、“伴随”、“实现”的语法意义,且与近代汉语的用法一致。差异在于:北京话中以表示“存续”为主,表示“伴随”也常见,表示“实现”的句例极少,其领域为另一个体助词“了”所占领;而在上海话等北部吴语中,“着”的“伴随”用法与北京话一致,而“着”的“存续”的用法已经相当萎缩,渐渐被强势的、由“在”变来的“来”和“来”字结构(在上海话常见的是“拉”、“辣海”。详见钱乃荣1997)所取代。“实现”义却大大发展,“着”成为“实现体”的体标记(详见钱乃荣1999)。“着”在南北这两种语言中后来似乎分道扬镳了。
不过,“着”在19世纪末的上海话和北京话中,都没有“进行体”意义的用法。在现今普通话中,可确定为“进行体”的,是动词前加“在”或“正”、“正在”,或句尾可加“呢”的格式,用“正”、“正在”放在动词前检验《官话指南》中“V着”的所有例句, 都不能换说。
四
下面我们再看在现今的普通话里体助词“着”使用的情况。“着”用在谓词后,表示事件的持续状态,细分有以下三种语法意义。
1.表示动作行为发生后所产生的状态在延续或存在。如:
墙上挂着一幅画。
屋里的灯还亮着。
绿油油的麦苗上挂着亮晶晶的露水。
马路上开着一辆车。
他们把偷来的东西藏着不肯拿出来。
这碗菜留着给爸爸吃。
这种用法,可以把动词后的宾语(如果有的话)前置后,用“在那儿”替换“着”。这种用法,即是“存续体”的用法。
2.表示动作行为本身处于持续状态。有以下4种情况:
a.表示动作行为的一直连续不断。如:
百年来,移民中不同的方言互相撞击,推动着上海方言的快速发展。
他们在传播祖国语言的同时,也传播着祖国文明。
在1840年前,整个中国的农民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笼罩下的贫困生活。
他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这种情况,不能用进行体的“正在”、“正”替换“着”,因此不是表示动作正在进行的进行体。也不能用“在那儿”替换“着”,转成上海话不但不能用“拉”代“着”,而且根本不能在动词后加体助词说,因此不是“存续体”。但是可以用“一直在”置动词前,替换“着”,表示在一定时间内情况始终如此,其动作经常发生,长时间存在这样的状态。这些句子,如果把句中的“着”删去也是可以说的,只是加上了“着”更着重“一直不断”的语义。这种用法,起自于普通话的书面语,在19世纪末的北京话口语读本中是见不到的。
b.与进行体配合,描写动作的持续状态。如:
教室里,一场辩论赛正在举行着。
快走,孩子们等着我们呢。
他们正忙着准备出发。
几棵杏花正闹嚷嚷地开着。
他们生活中的小悲欢仍在细波回澜般地展开着。
他们在盼望着你的到来。
“着”能跟表示进行体的“正在”、“正”、“在”、“呢”联用,但是进行体的意义是“正在”、“呢”等词所表达的,“着”本身不表示进行体意义。“着”在这只起说明、描写事件所处的持续状态的作用,因此可以说“他们正跳着舞”,“他们跳着舞呢”,“他们跳舞呢”,也可以说“他们快乐地跳着舞。”(状语表现新闻性)但“他们跳着舞”却不成句。“跳舞”不具有新闻性,“着”也不能使“跳舞”具有新闻性,只有带“正”或“呢”等词表示进行体后才能使这句话具有新闻性。
c.“V着”的叠用可以表示动作行为的反复不断。如:
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
这样美的事真会有,她想着想着笑起来了。
这种情况,表示动作行为持续到后面的动作开始为止。用上海话说是“讲讲讲讲,就骂了起来。”“伊想想想想笑起来了。”这种语法意义严格说是一种“反复体”而非进行体。关于现代汉语的“反复体”,另文专述。
d.“V 着”的并用可以表示动作行为处于并列伴随的同时持续状态。如:
人们跳着,唱着。
他吃着饭,听着音乐,也没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慢慢往前走着,一边唱着歌儿。
我听着电话,耐心地记着她的嘱咐。
一种积渐的但又极突然的悲哀,它向前拖长着、伸延着、舒展着……
这类句子两个“V着”联用可以成句, 它也不能用“正”替换“着”或与“着”联用,但可以用“一边……一边……”替换两个“着”。
3.表示动作行为的主从伴随状态。有以下两种情况:
a.动作行为的延续伴随。如:
我在去年跟着老常叔去走访过一次。
这人拿着一千元钱,领着庄上的两个人去了。
说完,就拉着丈夫往外走。
这种用法,前面的动作行为发生后,由动态转为延续静态伴随着后一动作到底。因为前一动作发生在后一动作之前,这里先有实现,接着有延续的意义,所以一般可以用实现体“V了”替换“V着”。因此尽管北京话“着”表示存续体,上海话“着”现在表示实现体,在这里都用“着”。
b.动作行为的方式伴随。如:
他跑着回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我干吗眼儿热呀!”他摇晃着头说。
他偏不认真,仍然笑着说话。
他冒着雪,到各处找猎场。
学生们说着笑着到田里去。
这种情况,类似英语中的分词或分词短语作方式伴随状语的用法。如上句译成英语:“Laughing and talking,the students went outto the fields.”
与19世纪末的北京官话相比,当今普通话里,“着”仍保持了“存续”、“伴随”两个语法意义,原来已很勉强表示的“实现”意义已完全消失,“实现”意义已由体助词“了”承担。除此以外,增加了一个“行为呈经常不断或连续不断状态”的意义,我们称之为“持续”义。在口语中,它虽在一种情形下也可与“正”、“呢”等一起使用,但其本身并不表示“进行”的语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