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时代的个人:自由、危机与责任_全球化论文

全球化时代的个人:自由、危机与责任_全球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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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0292(2004)04-0101-05

马克思认为,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就是有生命的个体存在,而且,“每一个单个人 的解放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1](P89)从本质上说,我们 今日指称的所谓全球化的进程不过是马克思所说的“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中的一部分 ,是现代性不断扩展的结果。“现代性的显著特征之一在于外延性(extensionality)和 意向性(intentionality)这两‘极’之间不断增长的交互关联:一极是全球化的诸多影 响,另一极是个人素质的改变。”[2](P1)这种交互关系表明,全球化时代的个人存在 状态发生了重大变化,我们必须对之加以全新的考察。

一、自由:个人活动对时空局限的突破

一切物质存在的形式是时间和空间,物质的存在就是它的运动,运动和时间、空间是 内在统一的。同样,人类的存在就是它的活动,人类的活动与时间、空间是内在统一的 。如果说人类的发展史是一部走向自由、获得解放的历史,那么一切束缚人们自由的条 件归根结底都可以说是人类活动的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从最抽象的层次上说,全球化正 是人类实践活动(运动)在时间和空间上突破自然局限、获得更大自由的过程。从个人的 角度来看,这种自由力量的增长主要体现在如下几方面。

首先,全球市场化导致的商品、资本的自由流动使得个体在世界的范围内成为独立的 主体。在一个个体本位的时代,即“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时代,个体之 间的复杂社会关系都会通过“物的依赖”表现出来。这里的“物”包括一切能用货币表 征出来的东西。而从整个社会生产的两端(C—W—C’)来看,这种物越来越集中在资本( 包括人力资本)上。流动是资本的固有属性。但是,以往不同的群体施行着不同的经济 制度和金融制度,商品和资本是以国家为界限的流动。随着以“WTO”为标志的全球经 济市场一体化的逐步实现,资本终将实现全球性的无障碍流动。资本的主体——企业或 个人按照商品经济的规律在全球的范围内寻找自己最优配置的位置,在很大程度上已经 突破了国家的界限而成为独立的主体。机会和利润之所在,就是个体的活动或影响之所 在。个体或企业的全球利益活动形成了全球市民社会的基础。

其次,技术发展导致的时空压缩使个体活动的广度和深度空前加大。在全球化以前, 不同群体(民族、地域性的共同体)之间都缺乏交往,就更不用说不同群体的个体之间的 交往了。那时,人们活动的界限是国家,甚至仅仅是乡村邻里的“熟人社会”。“鸡犬 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写照也许并不算夸张。在全球化的第一个阶段,人类不同 的群体之间发生了联系,与此同时,不同群体的个体之间也就发生了关系。但是第一, 这种关系是通过群体(民族—国家)为中介进行的,因而不同群体间的个体交往关系是从 属的、有限的和片面的;第二,由于当时技术水平的原因,个体之间发生的关系还是通 过以时间消灭空间的方式完成的,不具有即时的时效性;因此,第三,整个人类个体之 间的关系还是偶然的和不经常的。而在全球化发展的第二个阶段,交通、通信,尤其是 网络技术的发展真正突破了时空的局限,使得整个世界的个体之间的交往成为即时的、 超越空间的。全球化的力量对时间和空间进行前所未有的重新组合,“抽离化机制”( 注:这是吉登斯的一个著名概念。所谓抽离化机制就是把人们交往的社会关系从情景性 、地域性中脱离出来在不确定的时空上加以重新结合的机制。这种机制主要包括象征性 标志和专家系统。)使人与人的生活关系从特定的场所中解脱出来,进入一个远距离的 交往方式之中。因此我们才说地球被压缩成为了一个“地球村”。

再次,网络技术造就的虚拟世界形成超越“国界”的“世界3”,那是一个个体全新互 动的世界。网络技术所造就的虚拟世界完全是人类智慧的产物,一经产生,它就具有了 对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相对独立性特征。它是一种以往不曾存在的“世界3”。它 使所有历时性的东西都以共时、共享的方式呈现出来,也使远距离的事件即时地参与到 现场的事件。古今中外,尽收眼底。虚拟世界不仅具有学习、娱乐、即时交往的功能, 而且它通过人-机互动还具有难以想象的创造性功能。虚拟世界的个体间的交往也真正 实现了无国界的交往,真可谓“天涯若比邻”。人们在虚拟世界所形成的“互联”首先 是知识和思想的交流,而后又逐渐超越了这种交流。因为对很多网民来说,虚拟世界逐 渐成为他们的情感和精神的家园之重要组成部分。网络虚拟世界是一个真正的个性化生 存的世界,尽管我们和很多的人进行着即时的交往,但作为终端的个人却是独处的。而 且,虚拟世界中,人们的性别、身份资料都可以是假的,只要你愿意,别人监察不到你 的真实身份——在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条狗!个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免于强制的自由空 间。

全球化对个人而言的总的结果是,“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 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 人们的创造)的能力。”[1](P89)个人活动突破时间、空间的局限,个人真正成为世界 性的、普遍的个人,在世界的意义上获得了自己的独立性与自由。

与全球化对个人自由空间扩展的过程相伴的是,人们从政治法律的角度越来越强调对 个人自由权利的保护。1948年《世界人权宣言》发表是一个重要的标志。在当代社会中 ,有学者认为,“完整的自由”包含五个方面:独立、隐私、能力、机会和权力。[3]( P341)尽管人们对这些权利的具体限度的理解上存在着分歧,但至少没有一个正常的人 会去否认这些价值,而是几乎无一例外地把这些口号写在自己的旗帜上。对这些权利的 遵从已经成为一种现代合法性的源泉,而对个体人权的尊重也成为了一个社会、政府合 法的标准:“无论社会接受什么样的政府,都必须以人类自由——即为保证每个人类个 体在经济上、社会上以及文化上最大限度地发展他或她的个性的那个自由为基础。”[4 ](P64)

一方面是技术支撑的全球化的扩展,另一方面是现代社会制度的刻意保护,当代社会 中的个人享有的自由独立性空间确实是以往任何时代无法比拟的。

二、危机:个人活动的世界性威胁

个人“独立性”自由空间的扩展无疑是人的自由、发展的确证。但是,我们必须看到 ,“随着人类社会的进化过程沿着它自己的轨迹的不断发展,人类个体在把它们全都包 含在其中的既定的和有组织的社会生活过程中所具有的连锁性(interlocking)相互依赖 状态,也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越来越紧密结合、组织程度越来越高了……走向形成完 全统一的整体的境地。”[5](P334-335)这就导致了一个与以往时代迥然不同的复杂状 态:由于现代制度的导入所引起的日常社会生活的嬗变,从而与个体生活进而有与自我 以一种直接的方式交织在一起。个人与整个人类、整个世界的“两极”关系是一种非线 性的复杂的依赖关系(complex interdependence)。在这种依赖关系中,(1)发生在全球 的事件,即使是极其遥远地方的事件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直接、更为迅速地对个体发 生着影响;同样,(2)个体行动的结果总是比原因的范围大得多,个体的微小活动可能 产生全球性的宏观效应;(3)无论是个人对于世界的影响,还是世界对于个体的影响, 都不是线性的,而可能是不确定的。因此,“全球化必须理解为一种辩证的现象,在一 种时空分延关系中,一极的事件会在另一极上产生不同甚至相反的结果。”[2](P23-24 )

这样一来,个体活动存在着足以威胁人类存在的可能:

1.个体与类的敏感依赖使个体与类的关系处于一种高风险的状态。个体活动范围和深 度的不断加大,而行动结果的范围越来越大于原因的范围,甚至很多个体的行为的结果 直接影响到整个人类。“这既引出希望,也引出一种威胁。说希望,是因为哪怕是小的 涨落也可能增长并改变整个结构。结果,个别活动不是注定不重要的。另一方面,这也 是一种威胁,因为在我们的宇宙中,稳定的、永恒的规则的安全性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危险的不确定的世界中。”[6](P373)这就是所谓“高后果风险(

High-consequence risks)”。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个体的行为在这种复杂关系中 越来越不具有私人性质。一个微小涨落的蝴蝶效应,最初不过是某个个人、某个公司所 引发的,最后却可能导致某种全球性的政治和经济危机(例如索罗斯和亚洲金融风暴)。 而且这种风险还在于,它们所包含的灾难、危险越多,我们对于所冒风险的任何真实经 验就越少,因为如果事情一旦“出错”的话,那就已经太晚了——例如核战争,我们没 有试错而后改之的机会。在科学技术时代,所有人类活动都具有能够威胁人类生存的宏 观效应。

2.不确定性和多样性使得个体出现自我认同的危机。经济和技术“簇拥”下的全球化 正在全面提速,人类在拥有全球性统一经验框架的同时,一切特色的东西都被唤醒或创 造出来,快速的时尚节奏呈现出来的是迷人的多样性。“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 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 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 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1](P275)全球化所束 集的高容量、高密度的社会关系已经深刻地触及人们经验中最为私人的方面,与个体生 活产生了一种直接的交织关系,而人不过就是他的这些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一种全面、复杂而快速变换关系的漩涡中,身份成为一种跳跃(hopping)、即时(just in time)的东西,个体往往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一些古老的问题重新出现:我从哪来?身在何处?——归结起来即是追问“我是谁?”这就是身份认同的危机。这种危机在人的发展从共同体(古代的人的依赖关系)到社会(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独立性)曾全面地发生过。这一次的危机则是人从从属于地域的群体(民族-国家)开始走向现实的类存在而出现的(在中国,从共同体到社会的转变和走向全球化的过程是几乎同步的,所以她所遭遇的个体认同危机更为突出)。

3.占有式的自由和权利使得个体道德失范。从总体的发展水平来看,人类还处于个体 本位的时代,全球化,尤其是全球经济的市场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理解为这种个体 本位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展和全面确立。全球范围内的“人的独立性”比民族国家内的个 体所拥有的选择和机会要多得多,个体选择所带来的影响也要大得多。全球化时代的高 风险特征要求个体必须有很好的道德自律,但是,在快速变换的多样性造成自我认同危 机的个体却很难建构一个健康的道德主体。尤其是在近代个体本位时代所形成的占有式 自由、权利观念与世界复杂系统的现实状况是正相抵牾的。他们把全球化只看成是个体 自由、权利的延展,比如,在网络社会中大多数人都还认为那是一个自己随意进入、退 出、纵横捭阖、为所欲为的私人世界。一些在现实世界中迫于法律、道德规范而被压抑 的欲望在网络上被尽情地宣泄出来,网络犯罪、网络色情、网络黑客、网络沉迷(上瘾) 成为了虚拟世界的棘手问题。人们在理所当然地享用这种自由和权利时并没有考虑到自 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用吉登斯的话来说,全球性的个体本位形成一种“生存的孤 立”,这种孤立不是物的依赖关系上的孤立,而是指意义关系上的孤立,“是与实践一 种圆满惬意的存在经验所必需的道德源泉的分离。”[2](P9)库利则称之为“个体退化( degeneracy,也译作堕落)”[7]。个体的道德失范就很难保证个体的理性行为,进而也 为整个人类的理性方向埋下了祸根。

个人在获得空前的自由的同时,也为彻底颠覆这种自由,甚至颠覆整个人类的存在埋 下了隐患。从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来看,这可能是不可避免的生存性挑战。我们既不能 以抛弃自由的方式重返小国寡民的过去;也不能放任自流,等待一个危险的前途。我们 必须寻找积极的拯救之途。

三、责任:全球化时代个人活动的规范

人类对存在的领悟达致的是对自我生存的规范。当今人类正在试图建立一些世界性的 组织、规则,以规范包括个人在内的主体行为。但是,直到目前,这些努力都还远远不 能适应全球化发展的需要。例如作为全球化重要支撑技术和表征的网络,尽管我们看到 许多国家出于种种原因对网络进行种种管制,但在日新月异的技术进步面前,这种管制 总是显得力不从心、收效甚微。原因就在于开放性、互动性是网络的基本特性,网络一 旦被创造出来,就其发展趋势而言就是一种超越政府管制的东西。一方面是原始欲望的 动员;一方面是管制的基本不可能。那么,网络社会怎么办?难道只有当它造成现实世 界的重大损失再追究个体的法律责任吗?法律的这种补救性措施对于造成重大问题,甚 至世界性问题的行为是补之晚也;且个体的道德状况还是在它的视野之外。所以,至少 在目前的阶段,我们所能期望的只能是个体的道德自律。

我们不奢望很快建立精致的全球信息法律体系,但我们必须具有信息伦理、网络伦理 。就整个全球化的现状而言,我们“迫切需要去创建能使世界各地区和平共处与相互合 作的新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制度。在可以充分实现这一目标之前,至关重要的是 我们要达成在认识我们对于世界共同体的责任和义务上的真正世界范围内的伦理共识” [4](405)。这就是所谓的全球伦理。严格地说,全球伦理可以区分为两个层面:群体主 体层面的全球伦理和个体主体层面的全球伦理。所谓群体主体层面的全球伦理主要是指 不同民族、国家、地区之间的伦理共识;所谓个体主体层面的全球伦理是指全世界每个 个人之间应该遵循的伦理。目前,关于全球伦理的探讨主要是群体主体层面的,而对于 个体主体层面的探讨还很少。然而,基于全球化时代个人存在状态的重大改变,我们发 现,个体主体层面的全球伦理的树立显得十分的重要和紧迫。

从根本上说,所谓个体层面的全球伦理应该是领悟人类生存状态后的类的责任意识。 “人类今天面临的基本任务就是需要去促进关于我们相互依存的一种全球性的伦理上的 自我意识”[4](P408)。在一个个体本位的时代,由于表面上的自身独立性往往声张的 是个体的权利,而认为个体的许多行为是纯粹私人的。可是,在全球化的当代阶段,个 体与类强相关性使一种传统的责任观已经值得怀疑。我们不仅需要责任意识,而且需要 的是一种类的责任意识。同时,我们的责任意识不光是一个人与人的关系问题,它还涉 及到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诚如埃里克·詹奇所指出的,“从现在起,我们每个人都对 宏观系统负有责任。不仅对我们的社会系统负责任,而且对具有生态有序的整个行星负 有责任,也许很快还要对超出我们行星的太空负有责任……”[8](P199)正因为如此, 这种类的责任意识应该成为个体权利是否合理的一个限度标准:“自我决定和自我实现 ,只有在不脱离人的自我责任和全球责任,就是说,不脱离对人类同伴的责任和对我们 居住的地球的责任的时候,才是完全合理的。”[9](P15)

除非转变个人的意识,否则世界不可能变得更好。为了真正做到对人类的责任,就必 然要求我们诚信地呈现自我——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无论是在群体中,还 是独处。交往得以扩展和加深的前提是对世界、其他个体的基本信任(普遍主义的信任) 。“基本信任的建立是自我认同的精致化,同样也是与他人的客体认同的精致化的条件 。”[2](P46)虚伪和猜疑在交往中只会导致矛盾的加剧,不守信用就会导致事情更为复 杂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所以,我们需要:真诚守信,遵守诺言和契约,对于人类共识 的道德不仅信奉其原则,而且信奉其精神,履践以行动。同时,也只有诚信地呈现自己 ,才能避免人格的分裂,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自我认同的危机。

在一个个人自由独立性是如此之强的时代,希望人们能自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尽管很多人在认识上可能认同这样的观念。所以,全球化时代的自律需要意识、情感、 意志的统一。责任意识是建基一种对人类(当然也包括个体自身)深切的仁爱之情,她需 要个人的意志来保证落实。在这种责任中,如履薄冰的理性、深切关怀的情感与一以贯 之的意志是平分秋色的。

收稿日期:200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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