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文化与传统文化结合对太平天国起义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太平天国论文,基督教论文,传统文化论文,文化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On combination of Christianity and Chinese traditionalculture and its effect to the uprising of the TaipingHeavenly Kingdom
ZHOU SHONG BAI
In this article,the author intend to reveal how the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combines Christianity with
theChinese traditional culrure,and how to make the Christianitysinolized.He also discusses the effect of the sinolizationof Christianity to the uprising of the Taiping HeavenlyKingdom. The author considers the
influence
of
thiscombination as a positive one.
Key words:Heaven,Christianity
Work place: History Department, Guizhou College forNationalities
本文提要翻译 李霞林)
基督教文化与中国传统的封建文化格格不入,仅以它那种无论男女老少、长幼尊卑都同在一个教堂里顶礼膜拜,加上耶稣受难的裸体十字架,以及圣母玛利亚半袒胸的画像,就足以使少见多怪的人们瞠目结舌,使封建卫道士掩面痛泣;〔1〕既然如此, 为什么受基督教义影响而创立的拜上帝会,能够被洪秀全、冯云山用来发动和组织农民起义?这是由于洪秀全、冯云山所建立的“拜上帝会”,宗教上虽然渊源于西方,但已经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大大中国化了,从而适应了中国人民特别是下层人民。太平天国怎样将基督教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使其中国化的?基督教义中国化,“化”到了什么程度?基督教义中国化对于太平天国起义又有什么影响?本文拟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论述。
一
犹太教和基督教奉“耶和华”为“独一真神”。从明代以来,西方传教士曾经借用中国经书上所说的“上帝”来称呼这位神,但这只是名称的袭用,并非在宗教观念上认为中国经书上的“上帝”就等于他们所说的“独一真神”。18世纪初,天主教罗马教皇曾禁止用“上帝”称呼他们的神,就是由于中国的“上帝”被认为是众神之一,与他们所崇奉的“独一真神”是矛盾的。洪秀全,冯云山则不同,他们不仅引证中国的经书说,西方的“真神”即中国的“上帝”,而且还认为“上帝”即“天”。这与基督教“独一真神”的观念相去更远。洪秀全在“拜上帝会”时期的作品多次表明了这一点。如《原道救世歌》、《原道觉世训》论证人的灵魂都从上帝的一元之气以出,以“天命谓之性”、“天生蒸民”、“天降下民”为证,都是以“天”指上帝。在洪秀全的观念中,“天”与“上帝”、“独一真神”等同,因而相提并用。
在紫荆山建立“拜上帝会”的是冯云山。他被王作新拘捕后的呈诉书有片断保留下来,可以从中窥见他的上帝观。他在呈诉书中以“只因遵旨教人敬天,不意被人诬控”自辩,并引述中国诗书二十八余条,说明“一切上帝当拜”。〔2〕其用意无非是要表白, “拜上帝会”所崇奉的“神”,正是中国传统所崇奉的“天”或“上帝”。可见,冯云山建立“拜上帝会”时所作的宗教宣传,与洪秀全基本一样,也是以“天”、“上帝”和“独一真神”等同并用的。
把西方基督教的“真神”与中国经书中的“上帝”混同,这对于一向受到儒家文化影响的人们作宣传,显然是有利的;而把西方基督教的“神”同中国的“天”混同,在宣传中不仅有文化的人如此,而且各阶层人民都易于接受。“天”的观念在中国的哲学上和宗教上使用极为广泛。“天”的观念为各种民间宗教所共有而且为各种层次民众所习闻。在中国民间有极大影响的各种主要的形形色色的神,都在天上。“天”总是被旧时代广大的下层人民看作是自己命运的主宰。“拜上帝会”要求会员拜上帝、崇偶像,在崇偶像这一点上,同中国民间的宗教和习俗向来所崇拜的众多的偶像和神有很大冲突;但在拜上帝这一点上,却以“上帝”和“天”混同而消除或减轻了人们对上帝的生疏感。
“拜上帝会”的宗教仪式更搀入了不少中国民间宗教的因素。据《太平天国起义记》记载,信徒入会受洗时,桌上点明灯两盏,供清茶三杯,这实际上是点香烛、供牲馔的中国民间宗教入教仪式的变形。入会者朗读忏悔书后用火焚化以达上帝鉴察,这不仅相当于中国古代的礼祀,而且也和道教焚化青词相似。这些都是中国民间所习见而易于接受的,但却与西方基督教的入教受洗仪式大相径庭。西方传教士因此而指责洪秀全等不是真正的上帝的信徒。
洪秀全、冯云山在阅读梁发的《劝世良言》时,认为这本宣传基督教义的小册子大异于中国经书,决心接受它来改革中国当时的陋习。拜上帝虽然也是宗教,是一种谬妄的世界观,但只拜独一真神,排除其它一切神怪偶像,比起当时中国民众一举一动都受多神信仰和各种迷信恶习控制的情况,不能不说具有积极的意义。由于中国传统的宗教文化树大根深,因此洪秀全、冯云山等将基督教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促使“拜上帝会”所吸收的基督教义中国化,吸取中国经书和民间宗教的某些形式和精神,这就有利于减除传播拜上帝教的阻力,吸引下层民众参加拜上帝会,为发动起义奠定组织基础。
二
为了对灵魂的解脱,舍弃世俗生活和凡间乐趣被许多宗教视为必要的条件。基督教也是以禁欲为它的基本道德原则的。在尘世生活中备受痛苦的许多人,为什么会接受这一原则呢?这是出于对天堂地狱观念的信仰,对彼岸世界里的报偿的希望,禁欲和天堂、地狱相结合,就会使上帝的赏罚更为“合理化”。死后灵魂受赏罚的情况是不能加以验证的,至于在尘世,既然禁欲是基本的美德,那么,善人遭受忧患困苦,也就不致被认为有何不公正了。
太平天国的宗教和道德具有某种禁欲的要求。洪秀全认为尘世的快乐是假的,天堂的快乐才是真的;尘世的忧患痛苦是上帝的考验,应该在考验中修炼自己以求得天堂的快乐。他说:“黄金财宝是名头,为人修善不用愁。正人自有升天日,天堂享福万千秋。”〔3〕他又说:“上天虽赏赐荣华富贵给恶人,但善人却因重重忧患苦难而得以完善。”〔4〕不应以尘世的快乐为上帝赏赐的标志, 这是符合基督教禁欲的基本道德原则的。不过,如果仅有禁欲这一个方面,就不可能动员失去基本生存条件的中国农民大众,向封建统治者进行斗争。
事实上,拜上帝者、太平天国起义者希望上帝给他们的奖赏,并不只是天堂的快乐,也不只是尘世忧患困苦的考验,而是还要有尘世的吉利和如意。因此,“拜上帝会”的宗教并不仅仅以一个虚无缥缈的禁欲的上帝来赏赐会员,而且也以一个能够满足多种现实要求的上帝来吸引各阶层的人民。这是另一个方面,而且是更重要的方面。虽然这是违背基督教禁欲的基本道德原则的,但正是为了发动农民起义所不可缺少的。
“拜上帝会”新入会者要宣读忏悔书,受洗礼后领取各种祈祷文,于早晚和进膳时诵念。太平天国立国前后的忏悔书和祈祷文都表明,希望上帝对它的忠实信徒报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万事如意,大吉大昌。〔5〕这些期望上帝赐予的奖赏, 既符合中国传统文化所宣扬的“民以食为天”的精神,又符合中国各阶层民众祈求吉利和如意的愿望,是朴实的,并不过分,它们有其实用价值,并不是以苦为乐之类的考验或安慰。正是这方面因素的发展,促成禁欲的基督教精神与衣食第一、求吉利、求如意的传统文化精神相结合,才使太平天国的“拜上帝会”宗教适应了农民起义的要求。
“拜上帝会”要求会员只拜上帝,不拜其它邪神。〔6〕而信神信鬼的各种迷信陋俗,在当时的中国社会是根深蒂固的。其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封建统治阶级的有意提倡,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它们适应了处在阶级压迫和自然力压迫之下而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民的一种需要。他们面对现实生活中不能达到的要求和难以捉摸的希望,幻想着各种超自然的力量能给予他们满足和解答。他们向各种神怪及其代理人——迷信职业者要求:消灾除病,趋吉避凶,求子求寿,求功名求发财等等。佛道各教之所以能够在民间长期存在,实在是由于它们和人们的现实生活有着这样一种虚妄的结合,而不仅是由于它们允诺信徒可以死后超升。“拜上帝会”要罢斥邪神,就必须用一个新的神来代替它们。“拜上帝会”的忏悔书、祈祷文中包含了涉及温饱和平安的、丰富的现实生活内容,这正反应与符合了社会上很多人的日常愿望,并使得“拜上帝会”的上帝具备了替代一切邪神的功能。“拜上帝会”把拜上帝的信仰与群众的日常愿望结合起来,就使这种信仰具有了许多中国传统文化的色彩,从而为它自己的发展找到了一条途径,并为日后把群众引向为实现这些愿望而同封建统治者进行斗争,奠定了有利的思想基础。
三
基督教的天堂是灵魂的去处,本在彼岸世界;但太平天国的拜上帝教义却在相当程度上把天堂人间化了。这是它在将基督教文化同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适应农民起义要求上的重要表现。
上帝以天堂为赏赐的处所,人的灵魂可以在那里享受快乐和幸福,关于天堂之乐,基督教强调的是永生、永福。究竟什么是永生、永福?神学家有种种解释,譬如,可以见到上帝,生活在基督的爱之中,再也没有罪欲,享受满足的荣乐,等等。但这些快乐幸福都很抽象,同人的世俗需要没有多少联系。洪秀全提出一种很有意义的看法,他把天堂和地狱作比较说:“天上无病地狱病,天上无苦地狱苦,天上无饿地狱饿,天上无丑地狱丑。”〔7〕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到, 在洪秀全的观念中,脱离了肉体的灵魂仍是要吃饭、会生病的;灵魂的需要是和肉体相同的;灵魂所享受的幸福,实际上是肉体所祈求满足的东西。基督教神学家称他们的天堂、天国是属灵的;洪秀全在此却对属灵的天堂作了形而下的物质性理解,从而将基督教出世的宗教观念同中国传统文化关心民间疾苦的入世的特色结合起来,这就符合了中国农民的务实性格和愿望。
太平天国不但对天堂作过同样的理解,而且还径直把它挪到人间,分到人间,认为天堂有大小两种,大天堂在天上,小天堂在地面,小天堂就是太平天国。洪秀全说:“神国在天是上帝大天堂,天上三十三天是也;神国在地是上帝小天堂,天朝是也。天上大天堂是灵魂归荣上帝享福之天堂,凡间小天堂是肉身归荣上帝荣光之天堂。”〔8〕洪秀全宣传,太平天国的建立意味着上帝、基督已经降临,已经统治这个世界;所以他们以天朝为上帝的小天堂,他们自己已经生活在小天堂之中;宣布天朝就是上帝的小天堂,这更加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积极入世的一面,更能满足各阶层民众对现实生活的要求,因而无疑有利于号召拜上帝者为这个新国家的建立而斗争。
四
太天天国以上帝为天地人等万物的创造者,由此引申出人人是上帝子女和天下一家的大家庭理论。
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女,都是兄弟姐妹,洪秀全的这一思想早在接受梁发的宗教宣传和追索拯世救民的真理时就已提出。洪秀全相信上帝创造了天地万物,提供了人类生存的条件:开垦田亩有赖于上帝所造的地,身有所穿有赖于上帝所造的桑、麻,口有所食有赖于上帝所造的禾麦菽豆鱼虾畜牲;运用器械有赖于上帝所造的草木金铁,收成庄稼有赖于上帝出日降雨。不仅如此,人本身也是上帝造出来的,这在外国基督教圣经中就是上帝造出亚当、夏娃的神话。洪秀全后来把外国的亚当与中国的盘古氏相结合,称上帝所造的初人为坦盘(当时译亚当为亚坦),这以后才有生生不已的人类。
上帝不仅创造了人的始祖,而且还给予了每个人以灵魂。基督教的一些神学家认为,动物只有身、魂二者,人则具有身、魂、灵三个方面,灵是人所独有。太平天国宗教不区别灵和魂,统以灵魂称之。认为人的身体来自生身之父母,而人的灵魂却是上帝所赐,都是禀上帝一元之气以生发出,这就是洪秀全所说的“灵魂皆从天上来”。〔9〕这样, 上帝不仅创造了初人,创造了所有人的始祖,而且同一切世代的所有人都有灵魂的生育关系。这就是洪秀全和太平天国关于“天下一家”的理论基础。
人的灵魂既然都是上帝以生以出,自然都是上帝的子女,都是兄弟姐妹。但由于魔鬼的诱惑,人们久已忘记了自己和上帝的这种父子关系,忘记了人们之间的兄弟姐妹关系。应该追寻水之源、木之本,认识“上帝原来是老亲”,这样才能造成一个太天世界。太平天国宗教中的上帝和世人构成的这种家庭关系,就是他们称上帝为“天父”的主要含义。可见太平天国的“天父”,同西方基督教的“天父”意义不完全一样。西方基督都以上帝为父,是由于上帝对人类的慈爱,上帝与人类如父母与子女,精神上感情上息息相通,因而称为“天父”,这是一种拟人化的联系。而太平天国的天父观,如上所述,是以上帝创造人、生养人的理论为基础的,“天父”与世人有着相当于父亲生育儿女的血统联系。所以太平天国的“天父”,是有着具体意义的父,是大家庭的家长。
上帝大家庭的发现,是太平天国向往的大同世界的基础。既然普天下人都是上帝子女,都是兄弟姐妹,互相间就不应该有“此疆彼界之私”、起“尔吞我并之念”,而是应该有无相恤、患难相救。太平天国极力宣传在上帝的子女之间要衣食与共,扶持灾病老幼。与此密切相关的是,他们从上帝大家庭的观念中推衍出人无私财、国产均耕的社会经济理想,其理论表现即《天朝田亩制度》(以下简称《制度》),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古代农民的平等平均思想、儒家大同思想与西方基督都相结合而形成的“中国特有的社会主义乌托邦”。〔10〕《制度》的一个基本观点,也就是太平天国赖以建立人间天堂的基石,即在上帝主宰之下,天下一家,人人平等。在所有制方面,《制度》规定“天下人人不爱私,物物归上主。”所有的产业都应该交给大家庭的家长,由他分配运用,以使所有子女都能吃饱穿暖,这就表明,太平天国不仅要消灭封建地主私有制,而且要消灭一切私有制,实现农业社会主义。《制度》体现的平分土地的思想,要求消灭私有制的思想,对起义群众起过巨大的鼓舞和组织作用,是农民民主主义高涨的象征。
总而言之,基督教文化与传统文化结合对太平天国起义的积极影响或作用在于:首先,洪秀全、冯云山等农民起义领袖,迎合当时农民革命斗争的需要,将基督教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促使“拜上帝会”所吸收的基督教义中国化,吸取中国经书和民间宗教的某些形式和精神,这就有利于吸引下层民众参加拜上帝会,为发动起义奠定组织基础。其次,“拜上帝会”把拜上帝的信仰与群众的日常愿望结合起来,既符合中国传统文化所宣扬的“民以食为天”的精神,又符合中国各阶层民众祈求吉利和如意的愿望,从而使这种信仰有了许多中国传统文化的色彩,不仅为它自己的发展找到了一条途径,而且为日后把群众引向为实现这些愿望而同封建统治者进行斗争,奠定了有利的思想基础。再次,洪秀全宣布太平天国就是上帝的人间小天堂,将基督教出世的宗教观念与中国传统文化关心民间疾苦的入世的特色结合起来,这就适应了人们的世俗需要,有利有号召拜上帝者为这个新国家的建立而斗争。复次,太平天国从上帝家庭的观念中推衍出人无私财、田产均耕的社会经济理想,其理论表现即《天朝田亩制度》,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古代农民的平等平均思想、儒家大同思想与西方基督教相结合而形成的“中国特有的社会主义乌托邦”,它所体现的平分土地和要求消灭私有制的思想,对起义群众起过巨大的鼓舞和组织作用,是农民民主主义高涨的象征。
注释:
〔1〕周辉湘:《儒学的惰性因素与近代中国落后的几个问题》, 1987报刊资料选汇《中国近代史》 NO.1、P19。
〔2〕《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3册,P83。
〔3〕《太平天国》资料第1册,P4
〔4〕《太平天国起义记》第八节。
〔5〕《太平天国》资料第1册,P75—77;第2册,P667。
〔6〕见《天条书》中所载的“悔罪奏章”即忏悔书, 《太平天国》资料第1册。
〔7〕《太平天国》资料第2册,P471。
〔8〕《太平天国史料》,P83。
〔9〕《太平天国》资料第1册,P92—93。
〔10〕刘其发:《太平天国时期的农业社会主义》,见1986年10月13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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