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弃与超越:从信息用户到信息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信息论文,用户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 信息人概念解读:从局限于素养到跃迁至人性
理论界早前对于信息人概念的解读局限于素养层面。美国图书馆协会(ALA)早在1989年指出“作为信息人,一个人必须能够认识到何时需要信息并且能够有效地查询、评价和使用所需要的信息……信息人最终是指这样一些人:他们懂得如何学习,这是因为他们知道知识是如何组织的,知道如何找到信息,知道如何利用信息”[1]。无疑,ALA解读中的信息人是一种后天形成的,具有信息获取和利用能力的人。之后我国一批学者也加入这一探讨:认为在信息时代,人逐渐形成某些具有共同性的信息行为和信息心理,它们构成了现代人的一种后天性的特质,当我们撇开人的其他方面而专门谈这种特质时,我们把人看成或抽象为“信息人”[2];认为“信息人就是具有一定信息意识和信息能力,具备合理知识结构的人”[3];直至更为直截了当地指出“信息人是一个抽象概念,是对信息社会中人的信息素质的描述”[4]。这些解读或是直接围绕着信息素养而展开;或是仅仅局限在属于素养范畴的信息意识、心理和行为等具体主题,简言之,就是在本质上将信息人解读成为以信息能力为核心的“信息文明与信息时代人的素质”[5]。
然而在当前,对于信息人概念的解读却已经跃迁至人性层面,即以人的本质为焦点,认为人的生存机制与实践方式也与信息密不可分,以期为人的本质研究提供一种新的角度:信息人不是一个具体概念,不是指现实中的某一个人或某一类人,而是对所有人的本质属性的提炼与概括,它作为一个宽泛的上位概念,书人、电影人、电视人、广告人等社会群体均是其具体形态与特定表征[6]。总之,该观点极力主张信息人概念是基于信息社会而提出的一种具体的人性假说。而哲学界已经明确指出客观存在着“人的信息本质”[7],因此,当前理论界对于信息人的解读体现为从信息维度出发,围绕着“人的信息本质”这一中心点而对整个人性系统予以全新诠释和深入挖掘,以下是一些典型代表。余潇枫从人性再定位之角度重新构建了“信息人假说”[8],其人性定位是基于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信息系统”、拓展于符号信息(包括文化符号在内)是“人之为人”特定标志、归结于信息交往方式提升“人的信息本质”,其要义主要有三:①信息是人的基本生命欲求之一,信息传播活动是与人终身相伴的生命活动;②信息人追求信息获取、交流与使用最优化的自觉水平、呈现方式和实现程度,不仅与信息素养,也与人生存的时代条件、地域环境、文化背景,以及人自身的社会地位等要素,具有密切而复杂的内在联系;③古往今来,处于不同发展水平、具有不同信息个性的信息人与变动的信息环境共生互动,形成了气象万千而又具有特定运行机制的传播世界。李德昌则指出:信息人组成的社会是一个“货币、权力、知识、情感、思想、艺术”六维的信息场空间,信息人在这个信息场域中交流并共享着从货币信息到艺术信息这六类信息资源,从而体现生命本质的不同维度,提升生命需要的不同层次。因此,他认为信息人的生命及其人性可以阐释为“信息人就是信息场空间中的六维信息向量”[9]。无疑,上述对于信息人本性的新解读相比局限于素养层面的以往解读更为深刻、对于当前人类所处的信息网络时代的揭示更为有力,也更为全面。
需要指出的是还存在着与信息人概念类似的知识人概念,理论界早前对其解读也是局限于素养层面,例如,强调知识素质是知识人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认为知识人是指拥有先进的科技知识和良好的人文素养,在知识经济社会中发挥主导作用,并能使自身不断发展和完善的人[10]。而当前解读则也是跃迁至人性层面,例如,认为知识人假设作为知识社会的社会制度建设和社会治理的人性基础已经在当前渐显端倪[11];强调知识人取代经济人是人性假设的一次巨大超越——在知识经济时代和信息社会,个人行为动机不再是纯粹单一的心理需要,包括利他动机在内、对不同目标和奖赏有反应的扩充的自我概念,将取代仅仅受自利动机驱使的狭隘的自我概念[12]。
2 信息人的概念具有比信息用户概念更为丰富和深刻的人性蕴涵
依照人性系统是由个性系统与社会性系统两大部分所组成之观点[13],笔者将信息人新概念所具有的相比信息用户概念更为丰富和深刻的人性蕴涵归纳如下:
2.1 信息人的个性系统维度之人性内涵
①具有以信息(负熵)为食的本能
信息人是信息的存在物,并以信息的接收、贮存、处理和输出为生命延续的重要标志,所以说信息是信息人必备的营养,信息人具有以信息(负熵)为食的本能。该本能直接体现为强烈的信息欲望与饥渴。信息欲望是信息人存在的基本源泉,我们常说的求知欲也即源于此,它包括学习欲望、创新欲望等;信息饥渴则是信息人总感觉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不足,并时常为此感到不安的一种现象,例如,知识分子如果哪天没有看书读书,就会觉得十分难受。
②以个性化信息需求为引导,崇尚并追求信息自由,同时也努力实现自身信息进化
信息人的信息需求呈现出个性化特点,因为:一、其需求由其所处的社会职业领域所驱动,即需求信息之目的是利用信息解决其在特定环境下的特定问题;二、其实际需要又与其个性相关,即利用信息来解决问题的方式、过程、程度及满意度同其自身的心理、知识、经验和行为方式密切相关。
社会价值意义上的自由,是指人人都平等享有主动追求、实现某一预定目标而不受干预和约束的自主性状态。而信息自由就是自由理念在信息活动领域的具体体现。信息人在个性化信息需求的引导下,崇尚并追求着信息自由,或者说追求充分信息——在信息活动过程中不受干预和约束地进行信息的生产、传播和获取。信息自由的状况也即其实现程度与信息人的信息能力密切相关[14]。上述过程最终导致实现信息人的信息进化。
宇宙中客观存在着物质和信息的双重进化,所谓信息进化,是指“从信息活动的层面来看,进化是信息产生、耗散和积累的过程”[15]。信息人追求信息自由的过程在本质上也就是一个“信息产生、耗散和积累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不仅实现了基于遗传基因信息之上的生物进化,还实现了文化进化,两方面共同构成了信息人自身的信息进化。
③具有体现出其个性化特征的、专门面向个人信息管理的心智模型
心智模型是指那些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存在的,影响人们认识、解释与面对世界,以及如何采取行动的许多假设、成见和印象。信息人之所以具有个性化的心智模型,是因为:一、具有如前所述的个性化信息需求。二、具有个性化的专业与非专业知识背景,前者是指所接受的教育水平和内容表现为不同的知识结构,这导致对同一现象的认知反应、信念表征方式不同;后者则源自社会背景、性格、兴趣爱好、能力以及所经历的社会事件等方面的差异。三、决策行为的产生完全依赖于心智模型对这种决策的信念。对哪种决策的信念强,信息人就会采取哪种决策行为,从而呈现出个性化特征。
信息人的心智模型专门面向其个人信息管理,这主要是指信息人为了方便自己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有效地运用各种工具和方法对自身信息活动过程中所涉及的各种要素进行的计划、组织和控制等活动。
④具有信息商
信息商是表示信息社会中个人或团体有效运用信息应对信息环境的信息力水平指数,包括应对信息环境的适应力、控制力与创新力三方面,涉及信息观、信息知识和信息能力三大要素[16]。信息人具有面向其个性化心智模型的,用来衡量其个人信息管理能力(包括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在内)高低程度的信息商。
2.2 信息人的社会性系统维度之人性内涵
⑤以信息哲学作为指导哲学,既具有以信息自由和信息公平为代表的社会价值观,也具有信息思维
信息哲学是指区别于所有其它哲学的一种元哲学或最高哲学,它把信息作为一种普遍化的存在形式、认识方式、价值尺度、进化原则来予以探讨,并相应地从元哲学的高度建构出全新的信息本体论、认识论、生产论、社会论、价值论、方法论、进化论等[17]。信息人以信息哲学作为指导哲学,并将它渗透于具体的信息观念及思维之中。
信息观念是指将信息作为一种区别于实体和能量的基本存在,以及对其本质、存在方式、意义和价值所作的一般性理解、规定和认识等。信息人所具有的信息观念主要体现为以信息自由和信息公平为代表的社会价值观,此外还包括尊重信息/知识的观念、未来意识和创新观念等。而建立在信息观念基础之上的信息思维则是指一种区别于传统实体思维和能量思维的信息时代的崭新的科学思维方式[18]——即依据相应的理解、规定和认识,从现存事物的结构和关系模式、演化程序和过程模式中去把握和描述事物的本质、特点和属性的方式和方法,将现存事物的结构、关系、过程作为信息的载体或符码,并由此破译出其中蕴涵着的关于事物历史状态、现实关系、未来趋向等间接存在的内容的方式和方法等。
⑥处在特定时空背景下的信息生态环境里,积极参与信息竞争,行使信息权利并同时履行信息义务,遵守所处信息空间里的信息秩序
信息生态环境是对信息人的生存、生活和发展有直接或间接影响的信息因素的总和,主要由信息之本体、技术、时空、制度等信息生态因子组成[19]。在此环境下,信息人所参与的信息竞争可以被视为一种竞争思维的改变或竞争方式的提升,包括对信息资源(占有和利用)的竞争和个人信息能力(如IT研发和创新能力、信息产品生产能力、信息服务能力)的竞争。信息人在此过程中需要行使其信息权利——是以满足一定条件的信息作为权利客体的法律权利类型,它是由多个子权利构成的法律权利束,包括信息财产权、知情权、信息隐私权、信息传播自由权、信息环境权和信息安全权等[20]。信息义务是和信息权利相对的,为了维持信息生态环境的正常运转,信息人必须要遵守基于信息权利和信息义务这一互动组合体之上的一定的信息秩序。信息秩序由信息空间里诸如信息政策法律、信息伦理道德和信息标准等规则来构建和维系。
⑦具有努力追求基于信息不对称的信息优势之信息理性
信息人的信息理性即是理性信息人问题。与经济学中的理性经济人类似,理性信息人的行动只受个人利益驱使,只服从理性,只想以最小的牺牲满足自己最大的需要[21]。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理性信息人期望用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多的信息,努力追求基于信息不对称之上的信息优势。
⑧具有承担起信息领域里的社会责任或者说承担起信息伦理道德的信息非理性
相比起信息理性体现为利己,信息人的信息非理性则体现为利他,这具体表现为信息人要承担起信息领域里的社会责任或者说承担起信息伦理道德。信息伦理与信息道德是一致的,两者都是建立在信息经济基础之上的特殊的上层建筑,是信息活动中调整人与人之间信息关系的原则规范、心理意识和行为活动的总和,以善恶为标准,依靠人们的内心信念和特殊社会手段维系[22]。信息人要遵守的信息伦理道德从最初比较狭隘的计算机伦理道德发展到适用于现代网络生存的网络伦理道德,最终拓展到整个社会的信息活动领域,其具体表现为:在信息生产上,要多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在信息传递上,要真实、准确、及时;在信息交流上,要以诚相待,尽量做到信息互补和共享,等等。
3 用信息人概念取代信息用户概念的意义
3.1 信息人概念更适宜作为图书情报学基础理论建设的核心概念
图书情报学界一开始使用的是“读者”称谓,之后,用“用户”概念予以取代,并还尝试着在其学科理论建设中以用户作为核心来构造出一种全新的情报学理论体系结构[23]。
图书情报学与传播学关系紧密,存在着理论交叉;在前者发展过程中,后者理论不断被引入进来从而有力地推动了其发展[24]。这种推动的一个典型事例就是当前图书情报学界借鉴传播学中的“受众”这一重要概念[25],从传播学角度出发将原有的读者和用户概念发展成为信息(知识)层面的“知识受众”新概念,并将此概念与客观知识、知识集合一道视作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建设中的三大核心内容[26]。知识受众概念的提出对图书情报学具有重要的意义,这是因为在以往研究中,往往把未直接利用图书情报资源的社会公民排斥在外,此思维显然已经落伍,应予以摒弃,图书情报学应该关注全社会的知识接受者和获取者,即知识受众。
而在当前,传播学学科理论建设中的一大新趋势是将其已有的受众概念更为深入地发展成为信息人新概念。具体地说,就是需要在对传统学派和批判学派这一经典传播学的二元对立予以融合之基础上,构建起传播学的新人本主义范式,强调这是一个以研究人的信息属性为核心的研究范式,也即信息人充当了其学科理论建设之核心。该新范式的确立是对当代传播学理论发展所面临的危机进行反思的必然结果,它明确指出了传播学的未来和出路[27]。该新范式认为信息人是:①一个完整的信息处理系统;②通过接受信息来适应社会,通过创造和传播信息来改变社会,并最终实现自己的价值;③通过协商来构建日常生活中达成共识的信息传播规则,从而建构了传播的领域和世界。可见,信息人不仅是信息的接受主体,也是信息的加工主体,又是信息的传播主体,其内涵较已有的受众概念更为丰富和深刻。将受众概念演变成为信息人概念,绝不是一种简单的替代和置换,而是实质意义上的一次超越和升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像传播学的上述新趋势一样,图书情报学界将原本就是借鉴传播学的做法而由原有的读者、(信息)用户概念发展而来的知识受众新概念,继续地演变或者说发展成为“信息人”这一概念也已经是必然。如前所述,信息人概念具有更为丰富和深刻的人性蕴涵,它不仅适宜作为正在寻找出路的当代传播学学科理论建设的核心概念,而且相比原有的知识受众、用户概念而言,也更加适宜作为图书情报学学科理论建设中的核心概念。例如,学界很早就尝试着以信息用户为核心来构造情报学理论体系结构[28],而经过了上文的分析,不难发现:如果我们不再局限于以信息用户或知识受众作为核心,而是以信息人作为核心来构造一种全新的图书情报学理论体系结构的话,那么,这一新建的理论体系不仅具有明显的“创新性”,而且更具有能够赢得主流的人文社会科学界所尊重的“高深的研究内容”。
3.2 与主流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更能接轨
主流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均存在相应的人性假设,例如,经济学、政治学、行政学领域分别存在着经济人、政治人、行政人假说及其理论;又如,管理学领域认为任何管理思想的提出都离不开对于人类本质的认识,政治人、经济人、文化人作为人类管理史上三个划时代的人性假设,对人类社会的管理之“道”(包括道路和道理)带来了深刻的影响[29]。与以上作法相仿,当用信息人取代掉原有的用户、受众来充当图书情报学、传播学的学科理论建设中的核心概念,则这必将更有利于这两门学科的学术研究与主流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接轨,并被后者所接纳、所认可。
3.3 能丰富和补充现有的体系化的人学研究
“在研究西方人性论的过程中,我越发感到,人学是对人的全面研究”[30],现有的西方人学研究体系具体表现在:以“人”为对象先后提出了宗教人、自然人(包括政治人、经济人、道德人等)、文化人、智慧人、理性人、生物人、文明人、行为人、心理人、存在人这些不同观念及其理论研究[31]。不难发现,在上述研究体系中还缺乏信息维度的对于人性的系统化研究。
信息社会以人为核心,“人是信息科学技术的主体”[32],因此,依照马克思主义理论所倡导的“人的自由的、全面的发展”这一重要观点,从信息角度所进行的有关“人”的研究,必然会成为包括图书情报学和传播学在内的整个信息科学学科群基础理论研究的逻辑起点和最终落脚点,是对现有人学研究体系的新发展和新补充。例如,信息人的人性蕴涵能够将现有人学中的“人的本质”问题(具体涉及人的需要和利益、竞争、理性与非理性、自由等),在信息维度丰富和深入推进为“人的信息本质”问题,并进一步细化为信息人的信息需要和信息利益、信息竞争、信息理性与信息非理性、信息自由等更为丰富的人学观点。总之,现有体系化的人学研究中尚缺乏对于信息人的研究,图书情报学等对此的深化和空白的填补,在极大丰富和补充整个人学研究的同时,也有助于自身融入进包括人学研究在内的主流的人文社会科学之中。
4 结束语:在人学范畴背景下实现以信息人为逻辑起点的图书情报学基础理论重大创新
围绕着人类信息交流过程中的信息序化与转化这一主轴的用户研究是图书情报学理论建设的重要切入点,国内很早就提出了情报学基础理论研究的S-C-U规范模型[33],指出U规范也即信息用户研究已成为研究前沿[34],并在此基础上尝试着以信息用户为核心来构造一种全新的情报学理论体系结构。然而时至今日,图书情报学界沿着上述方向的基础理论研究却并未实现新的重大突破,而且所进行的研究依旧聚焦于用户信息需求、心理、行为、素养等狭窄议题。对此,依据前文论述不难发现:通过用信息人来对信息用户予以扬弃与升级,不仅能极大拓宽信息用户研究现有的狭窄议题,更为重要的是,以之作为学科理论建设的逻辑起点,则必将在人学范畴背景下实现图书情报学的重大理论创新——形象地说就是实现了“顶天立地”,其中,“立地”是指图书情报学研究是以极为丰富深刻的信息人性作为其理论大厦构建之基石;“顶天”是指图书情报学研究直接指向了诸如基于信息竞争的信息优势实现、信息共享与信息利益平衡的构建、信息鸿沟与知识贫困的解决、信息秩序的构建与优化(包括信息公平与信息进化两大维度)、信息人的信息进化等人类社会重大现实问题。无疑,上述“顶天立地”之举既使本学科具有对应于信息时代发展内在要求的研究内容,也能使本学科融入包括人学在内的主流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之中。
收稿日期:2013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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