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炎“续古文坛”在文坛上的意义_孙星衍论文

孙兴炎“续古文坛”在文坛上的意义_孙星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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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星衍《续古文苑》撰辑于清代骈散消长之势加剧的乾嘉时期,收录了自周至元的诗文作品,有着辑佚存古与文学选本的双重意义。但学界一向看重其文献辑佚的价值,而未见有人提及其文章学价值,这一缺失应当予以弥补。孙星衍富于骈文造诣,同时代骈文家汪中将他与孔广森并称,赞誉他们“能为东汉魏晋宋齐梁陈之文”①;孙星衍与同乡好友常州人洪亮吉并称的机会更多,乾嘉间古文家姚椿称赏当时的骈文家彭兆荪(号甘亭):“诗参唐宋诸家体,文是孙洪一辈贤”②,可测“孙洪”在骈文风尚方面的代表性。嘉庆末年,姚鼐《古文辞类纂》与李兆洛《骈体文钞》相继付刊,其文章宗尚颇显对垒态势。李兆洛的学养文风沐浴于常州之学的地域特色,精神弘通,不薄骈体,并志在倡导打通骈散的文章观③,为近代文章学发展拓宽道路。孙星衍比李兆洛更早关注到文坛的走向以及文章领域内的诸多问题,而这些多在《续古文苑》中有所揭示。《续古文苑》的撰辑,对常州派骈文风尚及当时文坛孕育新方向,有着发萌启豁的意义。

一、《续古文苑》增添“词苑之奇观”

《续古文苑》接续前代总集《古文苑》及《文选》,并非一部孤立的文学总集。张之洞《书目答问》将《古文苑》与《续古文苑》前后并列纳入“总集类文之属(元以前诸本多有诗,从其多者言之)”④,孙星衍《续古文苑序》称:

《续古文苑》者,续唐人《古文苑》而作也。家巨源得之于佛龛,今星衍搜之于秘笈,皆选家所不载,别集所未传,足以备正史之旧闻,为经学之辅翼。不独探珠剖璞,发潜德之幽光;索骥图龙,感知音于旷代矣。夫诗赋百六名家见于班《志》,总集六千余卷载在《隋书》。暨乎西晋播迁,汴京沦丧,寰区云扰,古籍烟销,然碑碣之所镌,传注之所录,九流类书之所取,外蕃经藏之所得,日出不穷,人存可举。仆丹铅少弄,中秘曾窥,走四方而求异闻,拥百城而披佚简,于是宋玉寿王之著,陈思逸少之篇,……阙如之作,具列于编,举以一隅,数难更仆。复有文同夏五、字混乌焉,此缺彼全,参差互见,莫不据贞珉之佳拓,访宋刻之完篇,补厥丛残,更其舛误。虽儒林之余事,实词苑之奇观。⑤

《续古文苑》辑佚补阙的文献性质上承《古文苑》而来,孙星衍发挥出搜访遗文坠简的本领,在文献学上固然足以自豪,不仅如此,他还流露出追求文章学价值的成书意图:“虽儒林之余事,实词苑之奇观”,搴采汇聚之功能够震动文坛。

据《四库全书总目》著录:“《古文苑》二十一卷,不著编辑者名氏,《书录解题》称世传孙洙巨源于佛寺经龛中得之,唐人所藏。所录诗赋杂文,自东周迄于南齐,凡二百六十余首,皆史传、《文选》所不载。”⑥《古文苑》特为萧统《文选》补遗,辑存了《文选》未录的很多汉魏六朝时期的篇章,所收作品时限与《文选》一致,且基本不涉及经、史、子部,从编选体例和格局上大致模仿《文选》。孙星衍对《古文苑》一书极为关注,曾请当时著名校勘家及《选》学家顾广圻(号千里)校刻此书,据赵诒琛《顾千里先生年谱》嘉庆十四年(1809)条所载:“十月,孙渊如属先生校刻宋九卷本《古文苑》竣事,因作序。”⑦顾广圻不仅作有《重刻宋九卷本〈古文苑〉序》⑧,在校刊过程中,还曾作《与孙渊如观察论九卷本〈古文苑〉书》⑨,就此书成书年代、辑佚、校勘等问题相互讨论。此时孙星衍五十七岁,官山东督粮道,择选顾广圻进入其幕府校刊《古文苑》,与顾氏兼擅校勘与《选》学相关。张之洞《书目答问》不仅将顾广圻推为校勘学家,亦列其为《文选》学家。在嘉庆十四年二、三月份,顾广圻的《文选》研究成果斐然,据《顾千里先生年谱》:

二月胡果泉重刻宋淳熙本《文选》成,先生代撰序文,别与彭甘亭撰《考异》十卷,附刻于后,又代果泉撰《考异序》。……

三月十八日校汪师韩《文选理学权舆》。

校刻《文选》将毕,彭甘亭戏占二绝句示先生,时寓吴门玉清道院,诗曰:“落叶风前扫百回,江都绝学此重开。白云洗出庐山面,只问何人屐齿来。”“烂熟空夸《选》理精,凄风萧寺剔寒檠。防他太学诸生笑,相对依然吃菜羹。”⑩

顾广圻为孙星衍校勘《古文苑》的工作与其《文选》研究几乎并行。他不仅在孙星衍的聘请下完成了校刊《古文苑》的工作,亦参与孙星衍《续古文苑》编纂工程的讨论(11)。孙星衍对《选》学的熟稔也不逊色,他十四岁时即由父亲“授以《昭明文选》”,并“能背诵全部无误”(12),《续古文苑》小字校勘部分引用《文选》及《文选注》有十几处,其朴学名著《尚书今古文注疏》有六十多处引用《文选》诗文来阐明释义,《孙氏周易集解》参引《文选注》达二三十条;又据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籍记》载,其家藏有李善注《文选》一种、六臣注《文选》两种,均为善本(13)。

《文选》所显扬的汉魏六朝文章传统,实即骈文渐次成熟而不失清新的时代产物,受到“文起八代之衰”的唐宋古文运动及其追随者的抑制。桐城派古文的家法中就包括“不取六朝文”。不过,清代骈文的复兴最有反拨力度的,是对六朝或“八代”传统的认同和发扬。孙星衍曾标举过:“今代为文有六朝风格者,惟邵叔山(齐焘)、袁简斋(枚)。”(14)曾称赏孔广森的骈体文,“叹为绝手”(15)。汪中亦曾表彰孔广森和孙星衍二人“能为东汉魏晋宋齐梁陈之文者”。其中邵、孙二人属于常州派。这种风格实践与六朝文学文献的整理不乏呼应支撑。孙星衍幕宾兼好友严可均纂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时,实获孙星衍启发、先导之力,据俞正燮《全三古至隋文目录不全本识语》云:

此嘉庆乙亥(嘉庆二十年,1815)以前《全三古周秦八代文目录》也,实阳湖孙渊如观察之力。时歙鲍氏欲为刊于扬州而不果。此所收者《史记》至《隋书》及《史注》,及《文选》《古文苑》《文纪》《百三家集》,及《世说注》《意林》《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御览》,及《开元占经》、两《高僧传》、两《宏明集》《云笈七签》,及《金石萃编》。归安严铁桥广文同人签写裁贴成之。丙子及戊寅两晤铁桥于上元皇甫巷,相与检文及目,因言文已大备。(16)

另据《孙渊如先生年谱》(17),孙星衍与其弟星衡参与“撰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严可均,字景文,号铁桥,长于辑佚校勘等,他在孙星衍生前即游于其山东督粮道幕府,为之辑校《平津馆金石萃编》。孙星衍曾作《德州偕吴学士鼒严孝廉可均周刺史履端放舟卫河小饮次韵》一诗(18),记载诸友交游,并于《魏三体石经遗字校释序》(19)文末提及此书功成得严可均之助。在孙星衍逝世后,严可均将其遗留未刊的骈体文等编次为《冶城山馆遗稿》五卷(20),虽然这一珍贵稿本后来不慎于火,但对孙星衍骈文成就的看重则是事实。

《续古文苑》接续《古文苑》《文选》,其成书过程中的种种人际迹象表明,孙星衍正以总集形式,并联合当时的《选》学家、校勘家,着力复兴汉魏六朝文章传统。

二、《续古文苑》的收文体例及骈散视野

《续古文苑》因材料来源的稀见,固然可以因材立类,而在多数文类上则借鉴了《文选》《古文苑》的分类方式,在体例的衔接中还蕴含了个人化的骈散视野。

《文选》六十卷通行本分为三十七类,即赋、诗、骚、七、诏、册、令、教、策文、表、上书、启、弹事、笺、奏记、书檄、对问、设论、辞、序、颂、赞、符命、史论、史述赞、论、连珠、箴、铭、诔、哀、(碑文、墓志)、行状、吊文、祭文,赋与诗占比重达多半,赋占19卷篇幅(21)。《古文苑》二十一卷分为二十一类,即石鼓文、诅楚文、峄山刻石文、赋、歌、诗、敕、启、书、对、颂、赞、铭、碑、箴、记、状、杂文、述、诔、杂赋(22),前三项为创体,诗、赋近全书半数,赋占六卷篇幅。《续古文苑》二十卷分为三十三类,有钟鼎文、赋、诗、诏、册、敕、赐书、令、表、疏、奏、对策、启、笺、状、议、书檄、七、对、论、说、记、序、颂、赞、箴、铭、碑志、诔、吊文、哀词、祭文、杂文,赋、诗所占比重较少,赋为两卷多,诗仅一卷。

首先,如凡例所言,孙星衍着力强调汉魏六朝文章传统,所收主要以汉魏六朝骈文为主;于唐宋古文,特别是宋元作品,虽然兼收,却极为有限,表明他对唐宋古文的一定的疏离。其次,《文选》《古文苑》所收均以抒情性文学即诗赋为主,赋均在两书中占最大比重;两书均对实用性文体比较重视;说理性篇章较多,相较之下,叙事性文体最少,仅有碑文、墓志、行状等少数种类,所录篇章亦极少。《续古文苑》所收诗赋的比重则大大减少,这似乎表明:与《文选》《古文苑》相比,《续古文苑》编者也许出于因器求道、向往人生经世价值的诉求(23),从而相对看淡所收作品的文学性或抒情性。其三,《续古文苑》大量收录诏、册、令等朝廷实用性文体,并适当增加了日常实用的书信和序文的比重,联系到孙星衍个人的骈文中多有这两体,如此收文可能是考虑到学者型骈文作者的阅读需要。其四,也是极具特色的,《续古文苑》大大增加了叙事性篇章在全书中的比重,比《古文苑》创“石鼓文”体例更进一步,它扩充了碑志的数量,共收碑志文达五卷之多,这是忽略叙事性文体的《文选》和《古文苑》难以企及的。与前辈相比,孙星衍兼擅金石学,著有《寰宇访碑录》、《平津馆金石萃编》、《魏三体石经遗学考》、《京畿金石考》等金石名著,伴随当时以金石证经史的风潮,孙星衍对以金石存文学也厥功甚伟。这份贡献不仅为学界开发稀见史料,更具有文章实践的意义。

孙星衍《自序》回顾个人的文章写作历程曰:“又不习为古文,但读诸经注疏,各史传志,积久记录,有所辨证。未暇读唐宋人所为大家文集也。顷亦时为世人做传记,始翻阅汉唐碑碣,及各名家文集,亦未模仿格律音节,每自嫌文不逮意也。”(24)《续古文苑》大量入选“汉唐碑碣”,至少颇为切合自身的阅读体验,似有将这样的阅读体验加以推广的深意。碑志是古代重礼重丧文化的产物,作为一种涉世文,其文载诸金石,义近史学,自东汉至中唐,碑志的主要文体形式为骈文。自古文大家韩愈始,碑志转而以散体古文为主,并成为风尚。《续古文苑》所收各朝代碑志的篇章数目分别如下:汉代15篇,魏晋南北朝20篇,隋1篇,唐31篇,五代1篇,宋1篇,不仅东汉及魏晋南北朝主要为骈体,而且唐代前期的篇章也主要是骈体,为数不多的中唐及晚唐碑志是古文。这一骈散分布的比重也是耐人寻味的。

三、隐然针对以姚鼐为中心的桐城派

嘉庆三年(1798)吴鼒编刻《八家四六文钞》时,选入孙星衍《问字堂外集》五篇,据其《题辞》,他是在汪中家集会时由汪中出示才读到孙星衍骈文的,后来他结识孙星衍,并成为孙星衍的妹夫,“踪迹较密”(25)。尽管孙星衍志在从文人向学者转变,但其骈文理念仍然偶有流露,据吴鼒引述曰:

又八年遇于京师,渊如已壹其志治经,取少作尽弃之。而独好余所为四六文,以为泽于古而无俗调。夫排比对偶,易伤于辞,惟叙次明净,锻炼精纯,俾名业志行,不掩于填缀,读者激发性情,与雅颂同。至于揽物起兴,似赠如答,风云月露,华而不缛,然后其体尊,其艺传。后生末学入古不深,求工章句,乃日流于浅薄佻巧,于是体制遂卑,不足俪于古文词;矫之者务为险字僻义,又怪而不则矣。(26)

谭莹《论骈体文绝句十六首》对清初以来十六位卓有成就的骈文家一一予以品评,论及孙星衍时称:“岱南杰阁有名言,泽古方无俗调存。激发性情同雅颂,风云月露体逾尊。”(27)这里的立意就源自吴鼒的引述。如何做到“泽古”,关系到骈文“体制”的尊卑,因之也关系到骈文与古文的抗衡态势,“体制遂卑,不足俪于古文词”是孙星衍等人所戒虑的。

如果说以上的这则材料表明孙星衍敏感到“古文词”作为劲敌的存在,那么其《洪筠轩文钞序》则明确表明对桐城派古文的批评立场:

而世人方见予《问字堂集》,有訾以为不合唐宋八家体格者。盖明季以来,以八比课士,其选唐宋人文集,多取近于时文,习见者疑为古文定格,不知古人当日亦自行胸怀,随其学之所得,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率意成文,不肯修饰边幅,亦如真英雄之视井底蛙耳。八家中,韩退之学识最高,无背圣哲之论;柳子厚则多出入,所见僻隘,略如其人;欧阳永叔不惑二氏之学,持论甚正,然《濮议》不合于经;苏子瞻经学典礼甚疏,其文实天下之才也。予尝恨学不深,苦文不逮意,每与筠轩诸人同志者言之,又不肯为违经无益之言。(28)

《问字堂集》问世之初,孙星衍曾寄送阮元、钱大昕、王昶、(29)章学诚、邵晋涵、姚鼐(30)广为审阅,汉学派对此集基本持肯定态度,史学派章、邵二人则对孙星衍给予严厉批评。但以“唐宋八家体格”悬为圭臬的,则非桐城派中人莫属,极有可能即是姚鼐本人。汉学派人士往往不满于桐城派的以古文为时文,指斥之声时起,孙星衍对“时文”化的所谓“古文定格”的抨击是走在前列的,骈文史家瞿兑之已指出:“古文与八股融合之说,孙星衍已创之。”(31)

富有意味的是,孙星衍不仅反对时文、批判以时文为古文,且三十五岁即中进士的他并不擅于时文写作,他的科举成功主要归功于经术,而非制艺,据《孙渊如先生年谱》记载:

乾隆五十一年丙午,君三十四岁,……七月,反句容,就本省乡试,是科主试为朱文正公珪,四书首题过位一节,君二场经文引经博赡,三场对策通古学术,公搜落卷得之,曰:“此必汪中作也。”朱公先在都与彭公元瑞约吾此行至江南必得汪、孙二人,故以君文为汪作,遂中式第八十七名举人。朱文正尝谓君时艺虽不佳,吾阅之字里行间,皆通人气息也。是年,汪不就试,公曰:“吾无遗珠也。”时副主试为江西戴编修心亨,今大学士衢亨之兄,同榜中式者如阮抚部元、汪阁学廷珍、张编修惠言,后皆以经术受知,余亦多通人俊士,海内以江南丙午科为名榜。

此榜主试官为朱珪,所获得第者包括孙星衍、阮元、张惠言,这三人后来都以经术扬名,俱以通人著称。由朱珪评语看,孙星衍并不擅于时文写作,或者可以说有些糟糕。而乾嘉时期朴学风潮以及科举考试中经术大于时文的变化,确为孙星衍反对流于俗滥的时文及桐城派古文提供了学术气候。古文与时文的纠缠成为古文家的结习,到桐城派之手仍难涤除,与此形成对照的是,骈文体制在这一点上反而较为洁净。孙星衍的好友孔广森对如何写好骈文颇有心得:“第一取音节近古;……又云:不可用经典奥衍之词,又不可杂制举文柔滑之句。”(32)孙星衍在为孔广森的遗文集作序时,郑重引述了这些骈文见解,赞同之意溢于言表,从中也可见,骈文与“制举文柔滑之句”保持距离是骈文家的功夫所在。

以骈体自重,达到骈文与古文并列甚至争正统的地位,这在嘉道时期的骈文理论界形成了富于时代感的呼声,《国朝骈体正宗》《骈体文钞》等选本的问世就堪称标志。令人寻味的是,《续古文苑》刊刻的动因与李兆洛《骈体文钞》颇有类似之处,俱为桐城派而发。《骈体文钞》从嘉庆十一年(1806)开始编选,至嘉庆二十五年(1820)选定,此年,他并为康绍镛校刻姚鼐《古文辞类纂》,次年《骈体文钞》刊刻,这其实是“以选本的形式”表达“对《古文辞类纂》的一个及时而有力的反响”(33),也就是说颇有挑战之意。联系《续古文苑》编选、刊刻的时机选择及孙星衍与姚鼐交流的行踪,这一论断对探讨《续古文苑》与姚门古文的关系亦颇有启发。据《孙渊如先生年谱》记载:

嘉庆十二年丁卯,君五十五岁,官山东督粮道,……与洪君颐煊校刊唐《王无功集》、《琴操》,辑《汉官旧仪》、《汉官仪属》、《王君保训集》、《京房易传》……十一月回德校选史传、别集未载之文为《续古文苑》,将以付刊。(34)

由此,《续古文苑》于嘉庆十二年就已编选定稿,却直待到嘉庆十七年才付梓,是否有某种动因促成此书的最终刊刻呢?略记《续古文苑》刊刻之前孙星衍个人的行踪,据《孙渊如先生年谱》称:

嘉庆十七年壬申,君六十岁,在金陵,值方督部维甸家居,姚比部鼐、石殿撰韫玉皆主讲省城书院,多文艺之事,四月侍父旋里直至吴门。归,刊成《续古文苑》、《平津馆书二集》。(35)

据曾国藩《欧阳生文集序》记载:“姚先生晚而主钟山书院讲席。门下著籍者,上元有管同异之、梅曾亮伯言,桐城有方东树植之、姚莹石甫。”(36)而姚鼐《古文辞类纂》一直作为“教科书”为书院学生及亲系弟子讲授,且边教边修订。嘉庆十七年,孙星衍于金陵钟山书院与姚鼐等人“多文艺之事”,这一时期也正是姚门风尚传衍渐盛之际。孙星衍在直接接触和了解到姚门文艺观后,从自己所娴熟的骈文立场出发,必然加重他对文坛发展走向的思考甚至忧虑。所以,他从金陵归乡后即刊刻《续古文苑》。《续古文苑》虽然没有像《骈体文钞》那样彻底为骈文正名,也没有其倡导骈散兼融的影响力大,但其所选重在汉魏六朝骈文,兼有少部分汉代及唐宋散体,均以达意明事为主、风格偏于古朴雅正,其中所透露的尊崇骈文、骈散合一的理念比较清晰。结合种种历史情境、《续古文苑》的编选情况,兼顾孙星衍尊崇骈文的文章理念,使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李兆洛《骈体文钞》有意与《古文辞类纂》相抗衡并为骈文张目之前,孙星衍这位常州骈文前辈对桐城派古文日益扩大的势力就已经有了反思,并以选本的形式传达不同的文章理念。嘉道之际,以阮元为中心的仪征派骈文家掀起了独尊骈文的文章理论热潮,誓与桐城派古文决裂。而以孙星衍、李兆洛为代表的常州派骈文家则主要以选本的形式,倡导尊体骈文、骈散合一的文章理念,与桐城派古文相抗衡。与仪征派相比,常州派骈文家的文学理论及对桐城派古文的批判方式更加切合实际,也更符合文章学发展的内部规律(37),这也无形中增强了常州骈文派在清代骈文史及文章学史上的地位。

注释:

①吴鼒:《问字堂外集题辞》,《吴学士诗文集》文集卷四,清光绪八年江宁藩署刻本。

②林昌彝:《射鹰楼诗话》卷十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32页。

③参见曹虹:《阳湖文派研究》,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25-35页,96-115页。

④张之洞撰、范希曾补正:《书目答问补正》卷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229、233页。

⑤孙星衍:《续古文苑》卷首,清嘉庆刻本。

⑥纪昀:《四库全书总目》卷一八六,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691页。

⑦赵诒琛:《顾千里先生年谱》卷下,嘉庆十四年条,《刻对树书屋丛书》,民国本。

⑧顾广圻:《思适斋集》卷十序,清道光二十九年徐渭仁刻本。

⑨顾广圻:《思适斋集》卷六书下。

⑩赵诒琛:《顾千里先生年谱》卷下,嘉庆十四年条。

(11)孙星衍《续古文苑序》曰:“为予讨论有顾君千里。”

(12)张绍南撰、王德福续撰:《孙渊如先生年谱》卷上,乾隆三十一年条,清光绪刻《藕香零拾》本。

(13)参见《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卷一“《文选》六十卷题梁昭明太子选……李善注”条;卷二“《六臣注文选》六十卷”两条,清道光刻本。

(14)孙星衍:《仪郑堂遗文序》,孙星衍撰、王重民辑:《孙渊如外集》卷四,民国二十一年刊本。

(15)孙星衍:《仪郑堂遗文序》。

(16)俞正燮:《癸巳存稿》卷十二,清道光灵石杨氏刻《连筠簃丛书》本。

(17)张绍南撰、王德福续撰:《孙渊如先生年谱》卷下,嘉庆二十一年条。

(18)孙星衍:《冶城絜养集》卷上,《孙渊如先生全集》,《四部丛刊》本。

(19)孙星衍:《平津馆文稿》卷下,《孙渊如先生全集》。

(20)据王重民《孙渊如外集序》称:“先生卒后,严可均辑杂文之未刊者,为《冶城山馆遗稿》。严辑稿未刊。”(孙星衍撰、王重民辑:《孙渊如外集》卷首)

(21)参见萧统编、李善注:《文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22)参见章樵注:《古文苑》,《四部丛刊》本。

(23)孙星衍:《答袁简斋前辈书》,《问字堂集》卷四杂文四,《孙渊如先生全集》。

(24)孙星衍:《平津馆文稿》卷首,《孙渊如先生全集》。

(25)张绍南撰、王德福续撰《孙渊如先生年谱》亦载:“嘉庆元年丙辰,君四十四岁,官兖沂曹济兵备道……归为吴孝廉鼒与族妹成婚于署斋。族妹贫,随叔父流转入都,几为王府簉室,君以为不可,留育之如亲妹,以吴才士许嫁焉……吴后入翰林,洊擢学士,朱文正公常以为嘉话。”

(26)吴鼒:《吴学士诗文集》文集卷四。

(27)谭莹:《乐志堂诗集》卷十一,清咸丰九年吏隐园刻本。

(28)孙星衍:《平津馆文稿》卷下,《孙渊如先生全集》。

(29)参见孙星衍:《自序》,《平津馆文稿》卷首,《孙渊如先生全集》。

(30)参见章学诚:《又与朱少白书》,章学诚:《文史通义新编》,仓修良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654页。

(31)瞿兑之:《中国骈文概论》,第1页,刘麟生主编:《中国文学八论》,北京:中国书店,1985年。

(32)孙星衍:《仪郑堂遗文序》,孙星衍撰、王重民辑:《孙渊如外集》卷四。

(33)参见曹虹:《阳湖文派研究》,第97页。

(34)张绍南撰、王德福续撰:《孙渊如先生年谱》卷下,嘉庆十二年条。

(35)张绍南撰、王德福续撰:《孙渊如先生年谱》卷下,嘉庆十七年条。

(36)《曾文正公文集》卷一,《四部丛刊初编》本。

(37)参见曹虹:《清嘉道以来不拘骈散论的文学史意义》,《文学评论》199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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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兴炎“续古文坛”在文坛上的意义_孙星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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