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视角下的战略联盟结构模式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视角论文,战略联盟论文,权力论文,模式论文,结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言
战略联盟的结构模式，反映了联盟中企业之间的关系类型，是战略联盟研究领域的关键问题。不同学者对联盟的分类形式有所差异，但是大多数关于联盟结构的分类都是基于股权和契约（非股权）联盟。前者包括股份合资企业和相互参股型战略联盟，后者包括单边契约型与双边契约型。
股权—契约二分法为企业从风险、交易成本、资源等不同角度选择联盟结构提供了依据，但是这两种联盟结构能否发挥效用取决于企业之间可见的股权投入和详细的契约内容安排，这两种结构模式不能够解决联盟中契约所没有明确规定、没有股权支配的企业间行为。例如，1995年2月一家为丰田公司提供制动阀的独家供货商因为火灾烧掉了厂房的95％，丰田在2天内动员其70多家联盟供应商帮助失火公司恢复部分生产，一周内配件供应恢复85％，20天全部恢复生产。在这个案例中，丰田联盟供应商之间不存在股权或者契约规定的当一方出现火灾时，其他厂商的具体行为。也许丰田自身的权力所产生的行为主导是解释联盟中除股权、契约规定的行为的第三种因素。
联盟中出现的这种权力现象与纵向一体化组织内部通过制度、层级权力实现成员行为协调的现象有相似之处，又区别于联盟中企业之间独立的产权和组织体系。因此，我们有兴趣结合战略联盟自身的特点，通过对联盟中成员的相对权力关系的研究，尝试从股权、契约之外找到能解释影响联盟成员关系的第三种联盟结构模式。
二、组织间权力关系研究回顾
在经济管理领域，对组织间权力关系的研究最早见于传统市场交易情况中：French & Raven指出，组织间权力来源于5个方面：奖励权、强制权、专家权、合法权和参照权。Raven在5种权力来源的基础上添加了信息权作为权力的第六种来源；Emerson提出的一方拥有的权力来源于另一方对其的依赖，开创了权力依赖理论；Bacharach & Lawler认为，权力来源于相互依赖双方的对合作贡献的价值和可替代性。随着资源基础理论的提出，Pfeffer & Salanick认为占有或者控制某种关键资源构成了组织间权力的来源。
随着以战略联盟为代表的第三种组织形态的出现，组织间权力关系的研究也突破了市场交易框架下的限制，合资企业作为战略联盟中的特殊类型，也出现了组织间权力关系研究的身影。例如，Harrigan认为，对合资企业而言，权力取决于哪一方能给合资企业带来关键资源。Bacharach & Lawler认为，合资伙伴投入合资企业中的股份、以及替代者的存在决定了合资各方在合资企业中的权力。更有学者进一步指出，权力的不均衡产生于资源依赖、合作伙伴的可替代性、成员对合资企业战略的重要性、资产规模等因素。
综上所述，组织间权力关系的研究从市场交易框架开始扩展到战略联盟为代表的中间性组织中去，但目前仍然局限在合资企业这一单一类型，股权、专有知识等实质资源是解释组织间权力关系产生的主要因素。本文将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依据资源基础理论的线索，对已有的组织间权力关系进行归纳和发展，试图剖析出不局限于合资企业的更普遍的联盟内组织间权力关系，并据此提出权力视角下的战略联盟结构模式新类型，对联盟中发生的股权、契约所没有明确规定的隐性行为主导现象做出解释。
三、联盟中的权力关系—基于资源基础理论的归纳和发展
资源基础理论是解释战略联盟的基础理论，该理论认为企业不可模仿、难以复制、不能完全转移的独特的资源和能力是企业可持续竞争优势的源泉。这种独特资源可以在战略要素市场通过购买或者兼并获得，也可以通过内部积累获得获得。随着组织间关系的发展，人们获取资源的视野超越了企业内部积累和市场交易，越来越多的学者指出，企业通过战略联盟达成资源的结合具有更强的资源模仿障碍、因果关系模糊性、不完全转移性以及更高的资源复制障碍，从而为企业带来竞争优势。本文将遵循资源基础理论的线索，对联盟中组织间权力关系进行剖析。
1、组织间内部资源的需求依赖—联盟权力关系的内部因素
联盟成员之间相互依赖的本质是专业化的成员对其他成员所拥有的资源——资金、人员、产权等有形资源的需要，还包括专业技能、信息、法律、社会地位等无形资源的需要，这种联盟成员之间资源的依赖，就给我们结合权力依赖框架和资源基础理论对已有的组织间权力关系归纳提供了思路。
资源基础理论所提出的能够带来竞争优势资源所具有的3个特性，即价值性、稀缺性和难以模仿替代的特性，可以作为联盟中成员之间对彼此资源需求依赖程度的分析标准，也构成了基于组织内部资源相互依赖的权力来源，形成了联盟中的权力主体和权力客体。假设联盟中只有两个分工专业化主体，他们之间因资源需求产生的相对权力关系，可以通过图1表示（我们假设依赖水平的高低以1、2表示）。
（1）高度依赖、权力均衡。在图1的左上角，联盟中的双方处于彼此高度依赖的状态，彼此拥有较高的权力，此时不存在某个成员主导联盟的运营。这种权力的平衡或者是由于双方都在占有对方认为“有价值的资源”的基础上，可以为对方提供高效用；或是由于双方各自“有价值的资源”替代来源具有很高的稀缺性；或者即使存在替代来源，但由于专用资产投资等原因，替换成本非常高。在这种联盟中，双方的权力地位平等，相互依赖程度高，因此联盟趋于长期稳定，联盟中出现的冲突可以通过双方协商进行解决。
（2）低度依赖、权力均衡。联盟权力结构的另一种极端情况位于图1右下角，联盟成员之间彼此低度依赖，这意味着双方彼此都缺乏对对方的权力。这种权力平衡同样可以从资源的稀缺性、价值性低和可替代程度高这3个维度进行解释。在这种联盟权力结构中，联盟双方权力地位相同，但相互依赖程度低，联盟中如果出现问题协商无法解决，往往容易造成联盟的解体。
（3）中度依赖、权力倾斜。这种权力结构发生在图1的左下角和右上角，这种联盟权力结构的形成是联盟中只有一方掌握了另一方看来有价值的资源，且这种资源难以替代或者替代成本高，因此，另外一方的成员对其产生了资源需求依赖。这种单边性的资源需求依赖使得联盟中产生了倾斜的权力结构，联盟中成员的关系因此可以从权力角度划分为权力主体和权力客体，资源依赖低的那方拥有权力，主导整体联盟的运营。据此，从组织内部资源依赖角度，我们提出联盟中权力关系中的第一个命题：
命题1：联盟企业之间的资源依赖是产生联盟组织间权力关系的内部因素。
2、消费者认同—联盟权力关系的外部因素
组织之间的关系从市场交易关系发展为联盟关系，无论目的是获取资源、降低交易成本，还是促进知识转移等，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在竞争中更好地满足消费者的需要。随着市场竞争的日益加剧，企业之间的竞争越来越多地转化为联盟之间的竞争，消费者认同成为组织间关系转变的根本原因。战略联盟作为中间性组织形态，相对于市场交易中的组织关系而言，可以更好地汇集企业资源、协调企业行动的作用，为消费者创造更多的价值。
在这里我们通过对英特尔的案例分析，来说明消费者认同带来的权力：1991年以前，大多数消费者购买PC所依据的主要是制造商的品牌，如IBM、HP、DELL等。1991年，为了让自己的产品（Intel386）与竞争对手的产品（AMD386）区分开来，英特尔公司启动了“Intel Inside”计划。这一计划目标是培养终端消费者对PC核心部件——处理器芯片的感知，取代PC制造商品牌对消费者购买PC的惟一影响因素。主要的做法是：英特尔与各品牌PC制造商签订协议，只要它们在其PC产品外部贴上“Intel Inside”的标识，那么英特尔就愿意承担部分原本是各个制造商自己承担的广告推广费用。在当时，各个品牌的PC制造商都接受了这一协议，于是市场一夜之间所有的PC产品上都有了英特尔“Intel Inside”的标识。在当时看，这样的做法谁也没有意识到会对产业的现状有什么改变，但结果显示，“Intel inside”计划通过不到100亿美元的广告费用，培育了价值360亿美元的世界第五大品牌。英特尔公司生产的处理器芯片不再是PC制造商的幕后英雄，终端消费者开始改变对PC制造商品牌的迷信，英特尔公司的处理器芯片成为消费者购买PC产品时新的、最重要的指标。
从PC制造商品牌到英特尔处理器芯片，消费者认同的改变，给英特尔公司带来了巨额利润。这种消费者认同的改变，成为形成组织间权力关系的外部来源：随着PC制造商之间产品同质化越来越严重，PC产业中PC制造商之间的价格竞争越来越激烈，产业链各环节成本不断被压缩，PC制造商的利润大幅下滑，甚至部分竞争力不足的PC制造商被清理出局。然而，英特尔却始终保持了较高的利润率（2006年英特尔的利润率为40％，同年最大的PC企业戴尔的利润率仅为5％）。
以往对组织间权力关系的研究多集中在组织间相互依赖方面，这种依赖主要来自于对最终产品的贡献程度。但是，随着世界范围内买方经济的形成，消费者的认同开始形成企业之间内部资源依赖之外的权力来源。以本文所举英特尔案例而言，英特尔自身内部具有技术、专利等资源与制造商的制造能力资源并没有发生改变，带给它们彼此权力对比改变的只是外部消费者的认同。因此，消费者对组织内部资源的认同（如英特尔公司芯片的技术）成为研究组织间权力关系的外部来源。对于不同类型的企业而言，综述以往研究，基于消费者认同的权力主要分为以下3个方面：一是消费者认同的供应商的权力。主要来自于企业形象、品牌知名度、所处行业的垄断程度、技术的先进性、与消费者可接触性、对消费者需求变化的响应速度等；二是消费者认同的制造商的权力。主要来自于企业形象、品牌影响力、成品质量、在行业中的垄断性、企业规模、产品价格、产品的难以分拆性等因素；三是消费者认同的销售商的权力。主要来自于在销售环节中的垄断程度、销售网点的规模是否能达到规模经济、是否掌握消费者信息、商品配送的及时性、销售网点的便利性、销售商品的丰富程度、品牌影响力等。据此，我们提出联盟中权力关系的第二个命题：
命题2：消费者认同是产生联盟组织间权力关系的外部因素。
3、感知差距（组织关系资源）—联盟权力关系的调节因素
组织内部资源依赖与外部消费者认同，构成了联盟成员之间权力关系的二维结构，然而，来自于资源基础上的权力在真实世界中就会产生对应的权力主客体么？
回答这个问题也许需要我们考虑主观感知的差距。这是因为，引用社会心理学的感知概念，个人或组织在感知自身与外部事物关系时，都需要一个主观感知的过程。当联盟中组织间的关系不能由股权多少可以区分、不能用详尽的契约内容所描述时，组织间的权力关系的确定需要彼此根据联盟运行发生的事件才能显现出来。当联盟中的企业缺乏这样的事件或者事件发生的频率很少时，联盟中的企业对彼此权力关系的判断就存在着主观感知的差距。
对于战略联盟而言，企业之间的目标、行为紧密联系，资产投资具有专有资产投资的特点，战略联盟中企业之间的合作关系本质上大多是相同厂商之间的重复交易。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组织间关系本身是一种难以模仿的稀缺资源，是获得资源、机密信息的途径，组织在联盟中的时间越久、与联盟成员交易越多、在联盟中占据中心位置，就可以获得越多的组织间关系资源，可以跨越企业边界，获得更多的有关其他企业资源的数量、质量、获得的可能性这三方面的机密信息。因此，感知差距的问题从资源基础理论来说就是组织间关系资源的多少问题。
为了说明联盟中的组织对彼此权力的感知差距对联盟中实际发生的权力关系的影响，我们首先假设联盟中只存在两个成员企业，并且假设从内部资源的依赖程度和外部消费者资源的认同分析来讲，企业A确实对联盟成员B拥有来自资源的权力。再明确组织间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之后，根据Gaski（1988）对感知认识的研究结果，我们把联盟权力感知差距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双方对彼此权力感知的判断正确或者错误；二是双方正确或者错误的方向是否一致。在此基础上分析感知差距（组织间关系资源的多少）对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在联盟中的实际作用进行分析，如表1所示。
（1）正确／正确。一致的权力感知。在这种情况下，联盟中的组织或许因为在联盟中时间很长、组织间交易的次数很多，在联盟中所处的位置足以获得充分的信息，因此拥有较多的组织间关系资源。组织之间对彼此的资源数量、质量、获得的可能性这些机密信息有充分的了解，此时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主体A意识到自己对B拥有权力，实质权力客体B也承认A对自己拥有权力，联盟中实质权力关系与实际权力关系一致，权力以威慑的形式存在而不需要通过惩戒的方式去确立权力关系。
（2）正确／错误。分离的权力感知。在这种情况下，联盟中的实质权力客体B缺乏足够的组织间关系资源，不能够正确判断彼此的资源差距，不承认A对其拥有权力。同时，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主体A意识到自己对B拥有权力，此时由于双方感知存在判断、方向不一致，实质权力主体A需要在冲突中行使权力的惩戒作用才能获得权力客体B的承认。
（3）错误／正确。分离的权力感知。在这种情况下，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主体A缺乏足够的组织间关系资源，没有意识到自己对B拥有权力。相反，实质权力客体B知道自己没有权力。此时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关系因为感知差距的作用，既不是以威慑的形式存在，也不是以惩戒的形式存在，而是“消失”于联盟之中。
（4）错误／错误。一致的权力感知。在这种情况下，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主客体A、B因为同时缺乏足够的组织间关系资源，难以获得彼此真实的资源信息，感知差距导致方向一致的判断错误，此时联盟中实际权力关系与实质资源权力关系相反。
综上所述，我们提出联盟中组织间权力关系的第三个命题：
命题3：感知差距（组织间关系资源）是组织间权力关系在联盟中实际作用的调节因素。
四、权力视角下的联盟结构模式：一个综合的理论模型
本文结合联盟自身的特性，从资源基础理论出发，将组织内部资源相互依赖、外部消费者认同作为联盟中企业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来源。同时，将组织间关系资源（感知差距）作为影响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在联盟中形成不同联盟结构模式的调节因素，最终形成一个综合的理论模型，如图2所示。
图2 综合的理论模型
1、稳定主导型结构模式
联盟中存在权力主体，拥有相对于其他权力客体更多的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同时联盟中由于组织间关系资源的丰富，不存在权力感知的差距。权力主客体很清楚自己的权力地位，在这样的联盟权力关系中，联盟组织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较低，通常由权力主体影响、控制权力客体的行为，这种权力关系形成的是稳定的、有盟主主导的联盟结构模式。
2、稳定协商型结构
联盟中的组织没有一个拥有相对于其他企业完全的资源优势，联盟中组织间基于资源的权力关系均衡，不存在明显的权力主客体，同时，由于组织间关系资源的丰富，不存在权力感知差距，彼此都承认其他企业拥有自己所没有的权力。因此，在这样的权力关系中，联盟内组织间的关系更多以合作、协商、妥协为主，联盟结构模式同样具有稳定性特征。
3、冲突协商结构
联盟中的组织拥有不同来自资源的权力，从资源角度来分析，它们的权力关系应当是均衡的，但是，由于组织间没有发展、形成有效的组织间关系资源，组织间存在错误的权力感知，只看到自己拥有的权力，不承认对方拥有的权力。此时，联盟组织间权力关系容易带来激烈冲突，在冲突中通过权力的行使明确对方是否拥有权力以及权力对比大小，才能最终形成协商型的联盟结构模式。
4、冲突主导结构
基于资源的实质权力主客体，因为缺乏组织间关系资源导致组织间感知差距较大，表现为实质权力主客体对彼此权力关系的判断出现错误，或者权力主体必须通过行使权力的惩戒作用才能确定彼此的权力关系，或者出现基于资源的权力主客体在实际中出现倒置局面，造成虚假的组织间权力关系。但是，联盟的特征就是双方交易的长期性，随着联盟中的组织交易次数的增加，在联盟中时间越久，组织间关系资源必然会逐渐增加，虚假的实际权力关系最终面临实质权力关系的挑战，纠正彼此的权力关系，通过冲突、权力的使用重新确定联盟中的权力主客体，形成主导性联盟结构模式。
五、小结
本文结合联盟自身的特性，从资源基础理论出发，对联盟中企业之间的权力关系进行了初步探索，将联盟企业之间关系基于权力视角划分为4种。从权力的视角剖析联盟可能存在的不同类型，有助于解释实践中联盟企业之间没有明确股权关系、契约没有明确规定各方行为时，联盟中出现的隐性行为主导现象。同时，组织间关系资源作为感知差距存在的解释资源提出，有助于联盟中的成员获得彼此权力的真实认知，减少联盟不必要的冲突，对保持联盟稳定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