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的世界统一性理论新解，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恩格斯论文,新解论文,理论论文,世界论文,统一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444(2002)02-0038-03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哲学编第四章提出了著名的辩证唯物主义关于世界统一性的理 论。他说：“虽然世界的存在是它的统一性的前提，因为世界必须先存在，然后才能够 是统一的，但是世界的统一性并不在于它的存在。在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外，存在甚至完 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世界的真正统一性是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魔 术师的两三句话所能证明的。”[1]传统观点往往把这段话理解为恩格斯对世界本质的 科学概括，即对世界本质的科学抽象。
我们以为，这种观点值得商榷。
第一，世界的本质完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关于世界的本质问题，古往今来，不 少哲学家进行过不懈的探讨，提出了种种看法。有的把它说成是某种具体事物，如水、 火、气、土、心等；有的把它说成是事物的某种属性或结构，如原子、分子、信息、感 觉、理念等；有的把它归结为物质或精神。这些看法的共同特点是试图在不同的事物中 寻找事物的共同本质，即在个性中寻找共性。从方法论上说，它们用的都是旧哲学的本 体论方法。旧哲学本体论把世界多样性的统一归于本体，即要在一切感性事物的背后去 发现一个共同的本质。事实上，这个共同本体或本质是根本无法证明的。因为本体是无 限的，感性事物是有限的，有限的东西怎么可能证明包罗万象的无限本体之存生与否呢 ?尽管由于现代科学的发展，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在某些领域已经达到相当精确的高度， 但相对于广袤的宇宙而言，人的知识还少得可怜，还有许多未知领域等待人去认识。人 们不可能从对有限事物的认识中获取关于世界的无限本质或本体的认识。所以说，在我 们的视野范围之外，世界的本质甚至完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第二，恩格斯对旧哲学的本体论持批判态度。杜林认为，世界统一于存在，也就是说 世界的本质是存在。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看来，存在是唯一的，存在是一切现象的共性 ，没有任何东西和它并列或在它之上，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思想又是统一的，思想的本 质功能就在于把多综合为一，在个性中追求共性。所以，当人们用统一的思想去思考唯 一的存在时，存在就变成了统一的存在，存在以外的彼岸世界也就不存在了。恩格斯从 逻辑和方法上批判了杜林的世界本质论。杜林在方法上使用的是旧哲学的本体论方法。 这种方法，无论是经验归纳法还是逻辑演绎法都不能证明世界统一于存在。依靠有限的 经验不能证明无限的本体，这是显而易见的。那末，依靠逻辑演绎能否证明呢?也不能 。演绎推理一定要有一个前提，并且这个前提要大于被证明的结论。可是，这里待证明 的命题是万物的本质，已经是最一般的概括，再也找不到比它更普遍的命题作前提了。 于是，只好用存在的对立面即思想来作前提。但这样一来，思想就成了比存在更为本体 的本质了。这就不得不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杜林正是运用这种方法，试图用思维的 统一性来证明存在的统一性，结果只好陷入了自相矛盾。所以恩格斯说：“当杜林先生 向我们保证，他认为存在是统一的而不是什么两重性东西的时候，他无非是向我们说说 他个人的无足轻重的意见罢了。”[2]恩格斯不仅没有对世界的本质作出概括，而且反 对抽象地议论世界的本质问题。
那末，究竟应当怎样理解恩格斯的世界统一性理论呢?或是说，怎样理解上面援引的恩 格斯那段话呢?我们认为，恩格斯这里所谓的统一性就是指矛盾的统一性，指矛盾双方 相互依赖、相互贯通和相互转化的性质和趋势。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处在相互联 系中，不但事物内部诸要素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联系，而且它还同周围其它事物发生错综 复杂的联系，同样，其它事物也同该事物联系着，并且同另外的事物也发生广泛的联系 ，整个世界是一个有机联系的统一整体。
具体地说，恩格斯那段话有如下几层意思。
第一，世界的存在是世界统一性的前提。因为世界必须先存在，然后才能够是统一的 。这里所谓的存在是指存在的具体事物及其属性，即现存事物的相对静止状态，亦即世 界的多样性和差别性。如果没有事物之间的质的差别，就没有具体事物的存在。所谓的 统一是指事物的相互联系和相互转化。从运动的观点来看，每一事物总有一个产生、发 展和灭亡的过程，事物的产生、发展和灭亡也就是事物的联系和转化，同时该事物和其 它事物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事物都是世界总体联系中的一个环节，世界是一个 整体。就客观世界本身而言，事物的相对静止和绝对运动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互相渗 透的，静止中有运动，运动中有静止的一面。但是作为人们的认识，总是先要认识静止 的、分散的事物，然后才能认识事物的联系和转化，即先认识存在，再认识统一。也就 是先作知性判断，认识它是什么，在后再作辩证判断，认识它怎么样。比如，大家上湖 北大学之前就知道湖北大学是一所大学，但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认识，一个知性判断，上 了大学之后，通过逐步地认识，大家弄清楚了湖北大学的历史，了解到它在省内外高等 院校中的位置以及在发展湖北高等教育中的作用，了解到它的办学规模和质量，了解到 它的师资、科研、设备、对外交流等各方面的情况，然后，大家会说，湖北大学是一所 有着70年悠久历史、具有较高办学水平和较大办学规模、且颇有发展前途的省属重点综 合性大学。这后一个判断就是一个关系判断，一个辩证判断，是对湖北大学运动状态的 认识。就整个认识过程来讲，人们就是不断地从认识静止状态到认识运动状态、从认识 存在到认识统一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说，世界的存在是世界统一性的前提。换言之， 认识世界的存在是认识世界统一性的前提。
第二，世界的真正统一是在于它的物质性。这里的关键是如何理解物质性?这里的物性 主要有三层含义：其一，物质性表明事物之间的关系。物质性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物，不 是水，也不是原子；物质性不是物体的某种属性，不是温度和质量，也不是化合和分解 ；物质性不是物体的存在方式，不是运动，也不是时间和空间；物质性是事物之间的关 系。但这种关系又不能离开具体物体而存在，即“统一”不能离开“存在”而存在。事 物的静止状态是事物运动的必要条件。正因为事物有相对静止的一面，才可能在事物内 部长出新的因素，为事物向高级形态发展准备条件。运动和静止是不可分割的，“统一 ”和“存在”是互为条件的。其二，物质性表明世界的统一是离开人的意识而独立存在 的。客观事物的产生、发展和灭亡，不是由外来的精神力量决定的，也不是由人的主观 意志决定的，而是事物自身矛盾运动的结果。本体论把世界多样性的统一归于某种事物 或概念，表面看来，那些认为世界统一于某种物体的观点是客观合理的，实则不然，它 们和那些认为世界统一于某种概念的观点一样，它们所谓的多样性确实是客观存在的， 但它们所谓的“统一”、“共性”并非客观存在的，只不过是人的一种认识，一种判断 ，有的甚至是一种猜测。也就是说，本体论所谓的统一并非客观世界本身所具有的，而 是人们强加给客观世界的。恩格斯这里讲的统一性指的是客观事物自身的联系，这种联 系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其三，物质性是人们能够认识的统一性。显然，事物之间 的关系是独立于人的意识而存在的，但它又能够被人们所认识。当然这种认识并非一蹴 而就的，而是由浅入深、由片面到全面、由简单到复杂逐步深化的过程。目前，在我们 的视野范围之外尚有许多未被认识的统一性，但随着人的认识能力的提高和科学的进步 ，它们将逐渐被人们所认识。而本体论所谓的存在是没法认识的，因为人们无法证明它 是否存在。把以上三层意思概括起来说，世界的真正统一性是在于人的意识之外又能够 被人认识的事物之间的关系。
第三，世界的统一性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来证明的。自然科学的任务是揭示自 然规律，而所谓自然规律实际上是自然现象之间的关系，即自然事物的相互联系和相互 转化，亦即多样性中的统一性。物理学揭示的是物理现象的联系和转化，化学揭示的是 化学现象的联系和转化，生物学揭示的是生物现象的联系和转化。所以，自然科学理当 能够证明并且已经证明了而且正在证明着世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的统一体，证明无机物和 有机物之间、较低级运动形式和较高级运动形式之间、自然和社会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 系。所以说，世界的真正统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是由自然科学的长期发展证明的。哲学 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概括和总结。哲学的任务是从世界观和方法论的角度揭示世界 的普遍联系。按照现在的学科分工，自然辩证法侧重于揭示自然现象的普遍联系和发展 ，历史唯物主义侧重于揭示社会历史的普遍联系和发展，逻辑学侧重于揭示人们思维的 普遍联系和发展，辩证唯物主义揭示出自然、社会和人的思维的普遍联系和发展，为人 们认识世界提供方法论指导。所以哲学的发展也证明人类所处的世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的 统一体。无论自然科学证明，还是哲学证明都不是一次性完成的，而是一个逐步深化的 过程。因此，恩格斯说，世界的统一性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持续的发展来证明 的。而本体论所谓的世界本质是无法证明的。就连杜林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开 始试图用综合的方法来证明世界统一于存在，但经验总是有限的，有限的经验不可能证 明无限的本体。因而他说，关于存在的理论依靠经验是建立不起来的，而必须运用数学 的方法，依靠分析的方法来建立世界模式论。可是逻辑分析的前提即哲学公理是从哪里 来的呢?按照杜林的设想，当然只能从思维中来。但由思维推演出来的“存在”范畴还 只是思维呀，凭什么说它是世界的本质呢?这样杜林就和旧哲学一样，不得不把哲学范 畴看作是先于经验的、现成的、固定不变的东西不得不陷入了先验主义。所以，恩格斯 说：他“是在黑格尔的范畴模式论的笼子里谈哲学”[3]。
收稿日期：2001-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