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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F014.3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6249（2000）12—0012—03
一、如何界定虚拟经济的概念
虚拟经济是人们从马克思关于虚拟资本的思想当中引申出来的一个概念。二者既有相同之处，又存在差别。
如所周知，按照马克思的论述，虚拟资本本身没有生产成本，不是有形资产，不能创造剩余价值，但是它却可以通过促进现实财富的流动、转移和集中，来实现自身的功能，获取剩余价值。在运行过程中，虚拟资本表现为股票、债券等有价证券。就这个实质来说，虚拟经济与虚拟资本是一致的，即它本身虽不是现实财富，但是它却可以通过自身的作用来引起现实财富的流动和变化，从而获取和增大价值。正因如此，人们常常把虚拟经济作为实体（物）经济的对称概念来使用。
但是虚拟经济又与虚拟资本不同。首先，在发展程度上，虚拟资本是人类市场经济发展初期出现的经济现象，因此规模很有限，而虚拟经济则是市场经济高度发展的伴生物，它们的发展规模已发展到一个空前的水平。其次，在内容范围方面，虚拟经济的内涵和外延都比虚拟资本宽泛。虚拟资本主要指股票、债券等有价证券，而虚拟经济则包括了货币、原生金融和衍生金融的所有内容。故此，国内不少学者把虚拟经济等同于金融经济。另外，在现代社会，房地产本身不是虚拟资本，它表现为一种有形资产，但是用来计算其资产总额的房地产价格则应视为虚拟经济的组成部分之一。最后，由于虚拟资本和虚拟经济分别产生于不同的历史阶段，因此对它们的评价也应有所不同。如果说，虚拟资本产生于资本原始积累时期，人们主要是从一种批判和谴责的角度来叙述虚拟资本的话，那么，在今天，虚拟经济作为经济全球化和世界经济高度市场化的伴生物，对其评价则应多一些中性和理性的成份与因素。
二、如何看待虚拟经济的存在和发展
由于虚拟经济是从虚拟资本发展而来，人们在对它的评价道德色彩多于理性思考，指责多于颂扬，戒备多于利用，甚至出现过对虚拟经济口诛笔伐的现象。但是恩格斯早在100 多年前就曾告诫我们：“这种诉诸道德和正义的做法，在科学上丝毫不能把我们推向前进；道义上的愤怒，无论多么入情入理，经济科学总不能把它看成证据，而只能看作象征。”（注：恩格斯：《反杜林论》，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147 页。）如果我们抛去道德色彩，运用理性的目光来看待虚拟经济的话，就可以发现虚拟资本的产生，虚拟经济的存在和发展，是一种完全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发展的必然。
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在人类社会的演变过程中，货币的发展经历了由商品货币到制度货币的过程，资本的发展大体上经历了由农业资本到商业资本和工业资本，最后由金融资本占据统治地位的过程，而虚拟资本的产生，则经历了货币资本化、资本社会化再到资本虚拟化的演化过程。这已基本成为大家的一个共识和不争的事实。
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虚拟资本已经全面地发展到一个虚拟经济的时代。 从传统的国际银团贷款、 国际债券和国际股票发行规模来看， 1987年为3961亿美元，到1994年时就已超过了1万亿美元； 从金融衍生品的交易规模来看， 1987 年以未偿本金计算的有组织的场内交易额为7300亿美元，而到1996年时已经超过了10万亿美元；从外汇交易来看，1983年，全球外汇交易额同世界贸易额的比率是10∶1，1992 年则上升到60∶1，估计目前与国际贸易相关的金融交易约仅占1%左右。据国际清算银行1998年10月18日公布的一份调查显示，目前世界外汇市场的平均日交易额已经接近1.5万亿美元，比3年前激增1／4，其中大多数与物质产品的生产和商品贸易无关。另据美国证券研究机构估计，全球股市总市值已高达30.18万亿美元， 而此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全球年度生产总值仅为30.1万亿美元。也就是说，全球上市公司的总市值已超过了全球每年生产的所有产品的总价值。如果加上房地产价值的话，则超出部分会更多。而1989年全球股票的总市值还仅相当于全球年度总产值的42%。这两年，全球上市公司市值急剧膨胀，以平均每天280 亿美元的速度增长。人们每天劳动所创造的财富远没有股市每天增值的多。可见，虚拟经济的存在和发展，也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虚拟资本能够产生出来，并且其发展具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不断发展到现今的虚拟经济时代？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可以追溯到资本的概念本身，因为资本自它产生的那天开始，它在本质上就具有虚拟化的倾向。熊彼特曾经说过，资本只有到了企业家手里才成为资本，而在资本产生收益之前，它就具有虚拟的要求权。因此，虚拟化可以说是资本的一种天性。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世界经济明显地出现了经济全球化的趋势，生产国际化、资本国际化、金融国际化和信息国际化发展到一个空前的水平。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经济全球化事实上也是一种世界经济完全市场化的过程，前苏联、东欧国家的经济转轨，发展中国家的改革浪潮，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目标的确立，无疑是世界经济完全市场化的显著标志。在这种情况下，资本作为经济全球化的主要纽带和世界经济完全市场化的助推器，其虚拟化的倾向也早已超出了国界，而成为一种世界性的经济现象。
另外不能不提到的是，促进虚拟经济发展的一般重要力量是投机，而投机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来源于人的本性。如果我们理智地考察一下自古到今的世界发展史，就不难发现，投机心理和行为（现实生活里通常谓之为赌博）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很难根除的现象，无论哪个时代，无论哪个国家，只要有条件，它就要生长出来，没有条件，也会变相地长出来。因为，从人的本性上来说，人们总是想用最小的投入和支出，去获取最大的产出和收益。当然，投机也有一个度的问题。正如有学者在形容投机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时所说的那样，经济发展好似海平面，投机则相当于海风，当海风轻轻吹动时，海潮涌动，由此造成后浪推前浪的动态局面。但如果海风过大，则会使海水怒腾，颠覆上行的船只。
三、如何看待虚拟经济的作用
既然虚拟经济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那么它就会对我们的社会发展和经济生活产生重要的影响。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虚拟经济的积极作用和影响至少可以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加速了国际经济和金融一体化的进程。巨额的国际游资是现今虚拟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存在便利了国际贸易融资，尤其是短期贸易融资，而国际贸易的发展则有力地推动了世界经济和金融一体化的进程。另外，国际游资在各国的货币和资本市场之间的迅速移动，缩小了各国资本市场在利率、交易方式、交易条件等方面的差距，使其趋于一致，从而加快世界经济和金融一体化的步伐。
其次，增加了金融市场的流动性，有效地降低了市场主体的交易成本，提高了金融市场的有效性。在虚拟经济条件下，无论是国内金融市场，还是国际金融市场，都可以通过先进的现代化手段迅速实现国内及国际之间的资本流动，这样就避免了银行等金融中介的繁琐手续，降低了交易成本，增加了金融市场的流动性，节约了社会劳动，从而对实体经济的发展产生有利影响。
第三，有利于促进生产资源的有效配置。在虚拟经济条件下，国内股票等有价证券的投资资本及大量的国际游资，由于其追求高额利润的内在冲动，必然寻找高风险、高利润的投资领域，而一般来说，资金缺乏的地区市场风险较高，但利润也较高，因此股票投资资本和国际游资的流动在一定程度上符合资源配置的要求，促进生产资源尤其是资金在国内和国际间的合理配置。
第四，虚拟经济对一国培育和繁荣金融市场至关重要。如上所述，虚拟经济基本等同于包括货币、原生金融和衍生金融三大块在内的金融经济，从这个意义可以说，虚拟经济的发展，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国家金融市场的发展，因此，一个国家要发展市场经济，就必然要发展金融市场，而要发展金融市场，就必然要发展虚拟经济。就是世人多为指责的国际游资，也能在客观上起到培育和繁荣金融市场的效果。这在发达国家，主要表现为吸引国际游资流向证券市场，并经此将资金配置到有发展前途的产业上；在发展中国家，国际游资则通过其获取暴利的投机行为，对一国国内资金产生示范效应，吸引一些处于观望态度的资金进入风险较高的新兴市场，从而在客观上刺激了这些市场的发展。
最后，作为虚拟经济重要组成部分的国际游资有利于抑制泡沫经济。从迄今为止的国际游资活动的情况来看，每次大的游资冲击都是首先针对那些泡沫经济过大的国家进行的。从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到1994年至1995年的墨西哥金融动荡，再到1997年始发的东南亚金融危机，都是因为泡沫经济过大，而被国际游资冲击。索罗斯本人就自称是一个戳“泡沫”的专家，认为只要有人“奏乐”，他就定会“闻歌起舞”。（注：参见王先庆、吴少平：《东南亚金融风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94—197页。）
当然，虚拟经济的过度发展，确实会助长泡沫经济，但是，我们决不能因为此，就忽视虚拟经济的合理性和正面作用，将之视为“洪水猛兽”而拒之门外。
四、如何应对虚拟经济的发展和挑战
首先，转变思想观念，认真研究虚拟经济产生和发展的客观规律
如上所述，虚拟经济的产生和发展是不依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历史发展进程，因此，我们应该摒弃以往那种着重从道德观念来看待其存在与发展的惯性思维，从历史客观性和必然性的角度来对待和研究虚拟经济的发展规律，变被动消极地防御为主动积极地利用，从而加速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与国际经济接轨的过程。
其次，加强对虚拟经济的学习、研究和宣传工作，消除有关思想和认识误区
第一个认识误区是把虚拟经济等同于泡沫经济。固然虚拟经济的过度发展，会促使泡沫经济的形成，但是二者并不能完全划等号。虚拟经济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它的适度发展是以正常的社会需求和投资关系为基础的，它常常伴随着实体经济的发展，因此对国民财富的增长起着一定的促进作用；而泡沫经济则不然它并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现象，它是由虚假的高盈利预期和过度的投机行为带动起来的，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化的交易活动相当活跃，而内在化的物质生产却呈停滞之势，因此它的发展并不意味着国民财富的真正增加，而只是昙花一现的虚假繁荣。
第二个认识误区是把一些尚待进一步讨论、研究和确定的有关经济发展形势的基本判断，武断地作为限制虚拟经济发展的重要理由。比如说，自改革开放尤其80年代中期以来，一直就有人认为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泡沫太多，投机成份过重，因而主张加强宏观调控，限制虚拟经济的发展。客观而论，我国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确实出现了一些泡沫经济的迹象。从1988年开始，中国的货款和货币发行便进入了一个高速增长时期，货款的年平均增长率在20%以上，现金货币供应量也大量增加，大大超过了同时期的国民经济增长速度，与此同时，人们争相购买股票，使股市炙手可热；商人和某些特权者疯狂炒卖地皮和房屋，使房地产“火”气冲天；借助市场经济的走向，大兴期货市场的热浪也在形成。这些都使中国经济在一定程度上被虚化了。由此才有了随后的中央宏观调控的加强和经济政策的转向。但是，就整体来看，我国的经济发展并不是泡沫经济过重的问题，而是虚拟经济发展不足的问题，股市上长期和整体上的熊市走向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第三个认识误区是把目前存在的银行巨额不良资产归结为虚拟经济。实际上，银行不良资产问题是由国企改革不到位、生产效率低下等实体经济因素造成的。据统计分析，在不良资产份额中，由于政策性原因造成不良资产的比重不到20%，银行自身的原因约占4%， 而企业的原因则占到77%左右。因此，将造成不良资产的罪魁祸首归结为虚拟经济，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误解。
最后，认真研究国外发展虚拟经济的经验和教训，为我国虚拟经济的稳定和健康发展提供借鉴和启示
外国尤其西方国家作为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既有发展虚拟经济，促进实体经济增长的成功经验，也有虚拟经济发展过度，导致泡沫经济破灭的教训，还有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在实现工业化的过程中容易出现的虚拟经济混乱和失控问题，都值得我们去认真地研究和吸取。总的来看，我国目前面临的还是虚拟经济发展不足的问题，因此应该通过大力培植金融市场，发展和规范金融衍生工具的应用，注重金融资产品种的开发等手段来进一步发展和完善虚拟经济，但在这个过程中，预先考虑和设计出对其进行有效控制的安全阀系统也是非常必要的，如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包括对虚拟经济的控制性政策等，以使我国的虚拟经济真正得到健康和稳步的发展，达到有效促进实体经济增长的目的和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