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网络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动态影响——基于中国转型经济的证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证据论文,特征论文,动态论文,经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问题的提出
资源基础理论(RBV)强调有价值的、稀缺的、不可模仿的和不可替代的资源是企业取得卓越绩效的基础。新企业拥有有限的初始资源,需主要依赖外部资源以满足其资源需求,但新生性劣势使其获取外部资源的难度加大,创业网络成为新企业以低成本获取外部资源的主要途径,对于新企业的成功创建和成长具有关键作用。由于新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组织需求会发生变化,网络特征需做出相应变化以匹配变动的组织需求,网络关系的动态管理成为新企业的关键任务之一。Warren(2004)指出小企业的生存能力主要决定于其动态管理和开发网络关系的能力。新企业需正确处理与顾客、供应商、竞争者、政府机构、金融机构、行业协会、各类中介服务机构(如会计事务所、法律事务所等),以及亲戚、朋友和熟人之间的复杂关系(Gibb,1997)。
对于转型经济时期的企业创业活动而言,创业网络尤其重要。在不同国家创业具有不同形式,企业创业战略差异也较大,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不同国家的私有企业所处外部环境的差异,这种差异一方面源于文化差异,但更主要是由经济、政治和立法体系的不同所致。转型经济与成熟市场经济的根本差异在于制度体系的发达程度不同(Welter,2004),在成熟市场经济下,制度信任更为发达,通常能够对资源进行更合理配置,企业市场交易成本低。相比较而言,转型经济国家的制度信任水平低,企业市场交易成本高。虽然在高制度信任和低制度信任的环境下,创业网络对新企业创业都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但其重要程度却存在本质差异。高制度信任环境下网络关系只是对正式制度的一种补充,在低制度信任环境下,网络关系则具有主导作用,低制度信任环境会对市场进入、企业成长和自由竞争造成障碍,并会鼓励低效寄生性的创业行为,在这种情境下,网络关系成为不健全的正式制度的一种替代。在转型经济时期,创业者倾向于用创业网络取代低效的正式制度。对于中国的创业实际,基于网络视角的创业研究尤其重要,因为网络被视为中国企业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转型经济时期低制度信任环境的典型特征是不健全的政府职能、不完善的法规体系、效率低下的金融体系,创业网络对创业者动员资源、创造市场机会、克服高度官僚结构带来的约束方面扮演了关键角色。从制度经济视角看,网络的核心作用是取代外部市场,转型经济的战略要素市场不发达,促使网络成为产品开发、资本融资、创业和管理技术诀窍等不发达外部市场的替代(Yiu,Lau & Bruton,2007)。所以创业网络对于中国创业者获取资源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网络特征的动态变化能够提供充足的资源供给以确保新企业的创建与发展(Hite & Hesterly,2001)。
总体看,目前文献缺少对转型经济情境下创业网络特征动态作用的深入研究,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深入发掘转型经济情境下,新企业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创业网络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动态作用。并利用324家新企业的调查问卷进行实证分析,比较研究结论与西方主流理论观点的异同,揭示转型经济时期中国新企业创业网络的动态演化规律。
二、研究回顾
传统的创业研究工作主要聚焦于用个体层面特征来解释创业成功的可能性,并倾向于将创业者神话为具有“超人”特质的英雄个体(Gartner,1989),随着创业活动的深入开展,创业研究从以创业者个体层面特征为主要切入点演变为对创业网络的关注,许多学者指出创业可以更加确切地界定为一个由关系推进的社会过程,创业网络是影响创业成功的关键因素。
从动态视角关注创业网络的演化及其动态作用是创业网络理论研究需要关注的前沿问题(Hite & Hesterly,2001)。近年来,创业网络对新企业创业的影响备受学者关注,目前的实证研究中充当创业网络效用的变量主要包括新企业绩效、新企业成长、新企业竞争优势、创业成功、企业生存和新企业创建、组织有效性、新企业国际化等,这些变量主要体现了创业的最终结果,但实现这些最终结果的路径则较少揭示,找到适宜的中间路径有利于揭示创业网络的作用机制,对于创业网络动态治理具有实践意义。资源是新企业创业过程中的基本投入要素,但新企业自有资源少,获取外部资源的难度大,这是由新企业自身特点决定的。由新生性(newness)导致的成长劣势(Liability)或弱性(Weakness),使新企业面临高度的技术和市场不确定性(Elfring & Hulsinki,2003),缺少绩效记录、信息不对称问题及发展前景的高不确定性使新企业很难获得资源所有者的支持。获取外部资源成为新企业所面临的关键任务,关系理论和资源基础理论都指出网络关系是企业获取生存和成长所需要资源的关键途径,借助网络关系获取资源成为许多创业者的选择。所以本文选择创业资源作为创业网络与新企业绩效之间的重要路径,研究创业网络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图1 创业网络对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理论模型
目前有限的实证研究表明虽然网络可能会促进创业企业绩效,但并不是所有的关系都起到同样的作用(Peng & Luo,2000),这样就需要弄清在什么条件下,特定关系能够加强或制约创业行为和绩效(Lee,Lee & Pennings,2001)。比如在新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网络会呈现不同特征,产生不同效用,积极的网络关系会随着时间的演变产生消极作用,新企业需要动态管理网络关系。但现有研究很少关注创业网络的动态作用(Jack,Dodd & Anderson,2008),不同网络关系在新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作用机制和作用过程尚不明晰,创业网络的动态演化机理成为当前创业网络研究亟待突破的关键问题,这对于推进创业网络的深入研究意义重大。此外,学者们对网络特征和效用的界定不一,对网络发挥作用的情境因素也很少关注。在转型经济时期创业网络具有特殊意义,因为转型经济时期,私有经济合理性差,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弱(Thang & Jerman,2009)。因此,本文借鉴资源基础理论和社会网络理论,基于转型经济情境构建了创业网络特征对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旨在揭示新企业的不同发展阶段,不同创业网络特征对不同类型资源获取的影响。研究的理论贡献包括以下方面:第一,根据已有文献成果,划分新企业发展阶段,以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为研究重点,分析不同阶段的新企业特征。第二,从结构、关系和社会特征3个方面全面概括网络特征。第三,根据类型差异,将创业资源划分为资产资源与知识资源,揭示转型经济情境下,创业网络的结构、关系和社会特征在新企业不同发展阶段对两种资源获取的影响机制。第四,本研究对于转型经济背景下新企业动态治理其网络关系,有效利用社会网络获取所需资源,克服资源约束具有实践价值。
三、变量描述
(一)创业网络特征的维度和界定
除了较为常见的结构特征外,关系特征和社会特征近年来引起学者的关注。新企业的网络发展是非常复杂的,目标具有经济性,而过程呈社会性。抓住新企业网络的社会维度特性对理解新企业网络关系是至关重要的,如具有同样联系频率和同样网络地位的商业关系与人际关系,其作用却天壤之别。
网络结构指网络成员之间直接和间接联系的模式(Hoang & Antoncic,2003)。衡量网络结构特征的主要变量有网络规模、网络强度、网络多样性、网络密度、网络地位等。网络规模指新企业所有直接联系的数量。网络强度主要用网络成员之间联系的频率和投入的时间来衡量。网络多样性或异质性指网络成员之间的差异程度。网络密度指网络中各个成员之间彼此相互联系的情况。网络地位指网络主体占据结构洞的数量。由于新企业通常很难掌握其他网络成员彼此之间的联系情况,网络密度和网络地位很难通过问卷准确测量,新企业网络研究中,较少使用网络密度和网络地位衡量网络特征,所以,本文的网络结构特征主要包括网络规模、强度和多样性3个方面。
关系特征用来衡量关系的质量,通常以关系主体之间的信任程度为变量。信任可划分为基于感性和基于理性的信任,感性信任也称影响信任,主要建立在家庭、朋友等强关系网络的基础上,理性信任也称认知信任,建立在双方互相了解的基础上。因此,本文将信任划分为影响信任和认知信任两个方面。
网络的社会特征主要包括人际、商业和机构网络3个方面(Nguyen,Claire & Bryant,2003)。人际关系主要包括与朋友、家庭成员、同学或同乡之间的联系,以血缘或感情为纽带。商业关系指商业主体之间的关系,比如企业与他们的供应商、客户和竞争者之间的关系。机构关系指新企业与第三方机构之间的关系,第三方可以由组织,如产业或区域协会或个体充当。
(二)创业资源的界定和分类
创业资源是企业在创业的全过程中先后投入和利用的各种有形和无形资源的总和,是新企业创建和成长的基础。创业资源可划分为资产型与知识型资源两大类,资产型资源主要指投入的有形的资源,而知识型资源指企业对有形资源进行整合和转化的资源(Wiklund & Shepherd,2003)。因此,本文将资源划分为资产资源和知识资源。资产资源主要包括金融、物质、人力、技术和市场资源。知识资源主要包括技术诀窍、知识产权、品牌等无形资产;行业、市场、产品和技术等商业知识;引导企业行为的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规章、制度、流程和方针政策,执行复杂任务的企业战略和价值观,技术、产品、生产运作、市场营销、顾客服务和经营管理等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的组织知识。此外,行业和政策信息对于新企业识别和开发创业机会也是至关重要的,信息资源也应划归到知识资源的分类之下。
(三)新企业发展阶段划分
学者们主要把新企业创业划分为孕育、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由于孕育阶段企业尚未建立,本文重点研究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创业网络的动态作用。有些学者提出创立8年内的企业可视为新企业,按照学者的划分(如蔡莉和单标安,2010),本文将1-3年视为初创阶段,4-8年视为早期成长阶段,并深入分析两个阶段新企业创业网络对资源获取的动态影响。
四、理论假设
(一)创业网络结构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1.网络规模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初创阶段创业者经验少,需要从不同渠道进行创业学习,除了少数的强关系网络外,一些商业关系和机构关系也能够为新企业提供一些企业运营的知识和技能。因此,在初创阶段,网络规模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初创阶段新企业的关键任务是将创业机会迅速商业化,因机会窗的时间范围有限,快速商业化对于企业顺利渡过生存期非常关键,这意味着企业必须即时获取所需资源,如果资源供给出现问题,很可能导致新企业失败,而小范围的粘滞性网络对于资源的快速转移和共同解决问题是独具优势的,对于资产资源获取而言,网络的真正意义主要体现在其深度交流而不是广度上,能否获得有价值的资源支持主要取决于网络中是否有关键的资源支持者。因此,网络规模对初创阶段资产资源获取无显著影响。
在新企业早期成长阶段,企业形成清晰的成长战略,组织规模扩大,业务量扩大,在逐渐扩张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多样化的资源支持,这时原有的同质化很强的粘滞性网络无法满足扩张的资源需求,新企业此时会评估和建立新的网络关系,网络规模进一步扩大,企业扩大的资源需求逐步得到满足。从知识资源需求的角度看,早期成长阶段企业需要决定核心业务或实行多元化战略,需不断评估和识别新的商业机会,在核心业务决策和商业机会识别的过程中,出现大量的信息需求,企业需对产业内、产业间、产业外的市场、创新和国家政策导向有较清楚的把握,另外,管理技能也需要从外部学习,这些大量的信息和知识已经无法从原有的高同质化的网络中获取。同样,企业的资产资源需求规模也会扩大,扩大的资金需求和组建多样化的管理团队也对网络规模扩大提出挑战。因此提出:
假设la:初创阶段,网络规模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网络规模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1b:初创阶段,网络规模对资产资源获取无显著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网络规模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2.网络强度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初创阶段,家庭和朋友所构成的强关系网络通常是新企业资源的主要提供者(Hite & Hesterly,2001)。在初创阶段,强关系网络对知识资源的获取更有意义,因创业者初始运营的经验极其匮乏,且需要进一步完备创业计划,与强关系进行频繁的深度交流,可获取机会开发和企业初始运营的可靠和可行建议。强关系在隐性知识交换方面具有显著优势,能够传递复杂信息,新企业通常会积极与知名的行业专家和学者建立紧密联系,以获得专业建议。同时,在初创阶段,强关系对于资产资源的获取也更具优势,由于初创企业的技术和市场的高不确定性,资源所有者通常不愿为缺乏合理性的新企业提供资源或与之合作。强关系会基于情感角度,承担较高的风险为具有高不确定性的新企业提供所需资源,因而成为新企业获取资源的主要渠道。当企业进入早期成长阶段,以弱关系为主要特征的机构性网络在资源获取过程中起主要作用。早期成长阶段,如果网络结构仍以强关系网络为主,将成为新企业成长的制约因素,因为强关系网络的信息空间有限,资源容量也有限,不能满足日益扩大的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的需求。在早期成长阶段,随着企业管理正规划,其信息和知识需求提高,弱关系网络在信息和知识提供方面具有明显优势,能够提供冗余信息,信息量大、信息源广,网络主体通常通过其小圈子以外的弱联系获取更多的新信息。此外,稀疏网络有利于新企业寻找更多的关键资源提供者(如投资和技术伙伴、关键顾客等),这些资源提供者能为新企业提供更多金融资源,生产诀窍和互补技术、经销渠道等等。
在对中国创业者进行访谈时有的创业者这样描述其关系的变化:“在初创阶段我几乎只维持强关系,而在早期成长阶段,我觉得自己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意识到还有很多资本来源,如天使资本、风险投资等。所以我去认识更多不同背景的人,可以通过参加各种创业者论坛,结识更多行业的创业者,向他们学习,获取知识和信息,扩大的多样化关系也能够扩大资源来源。在早期成长阶段,新企业的关键任务是处理成长过程中的关键问题,增加新的联系成为最核心的挑战,而以往的关键强联系,则变得不那么重要”。因此提出:
假设2a:初创阶段,网络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网络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负影响。
假设2b:初创阶段,网络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网络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负影响。
3.网络多样性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在初创阶段,创业网络多样化程度低,有些西方研究学者提出初创阶段网络异质性与新企业绩效负相关。但中国创业者的情况有所不同,我们在就新企业资源开发问题对中国12位创业者进行深度访谈中发现,具有政府背景的创业者往往具有更强的获取和动员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的能力,有创业经验的朋友关系能够给予更多创业指导,亲戚、朋友如果从事多个行业则比高同质性的亲戚朋友关系更有利于创业者获取创业建议和所需资源。因此,在初创阶段,网络多样化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进入早期成长阶段,创业者已经具有一定的经验,企业管理逐渐正规化,这时需要多样化的信息渠道和多样化资源支持其逐渐清晰的成长战略。此时,新企业无法从之前的强关系获取足够的信息和企业运营知识。适宜的网络特征是规模扩大、异质性提高、密度降低。创业者此时应意识到其他有价值的潜在联系的重要性,完成从深度嵌入联系为主的网络向稀疏性联系为主的网络转变,不断加入新关系,使网络多样性提高。因此提出:
假设3a:初创阶段,网络多样性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网络多样性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3b:初创阶段,网络多样性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网络多样性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二)创业网络关系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信任都具有重要作用,能够帮助新企业获取各种知识和资产资源,减少机会主义行为,但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影响信任和认知信任的重要性有所不同。初创阶段,创业者首先利用小的社会圈子开创企业(Greve & Salaff,2003),求助家庭和朋友关系获取必要资源。如Jack(2005)发现强关系网络,尤其是家庭成员能够帮助创业者识别潜在机会和提供持续支持。强关系网络的社会支持主要源于影响信任而非认知信任,影响信任建立在强关系网络的基础上,能够容忍初创阶段新企业的高不确定性。早期成长阶段,高信任网络同样具有重要作用,新企业将发展更多市场关系以匹配新的资源需求(Greve & Salaff,2003),强关系网络的比例下降(Hite & Hesterly,2001),网络结构由以嵌入性的强关系为主转变为以市场性的弱关系为主,基于弱关系网络的认知信任,建立在对伙伴能力了解的基础上,资源供给者在有可信性证据的基础上才会选择信任(Smith & Lohrke,2008)。所以,早期成长阶段,认知信任对知识和资产资源的获取具有正影响。因此提出:
假设4a:初创阶段,影响信任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认知信任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4b:初创阶段,影响信任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认知信任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三)创业网络社会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影响
人际网络指不以商业为目的的单纯的人际关系,商业关系和机构关系指以商业为目的的组织间关系。初创阶段,创业者主要利用人际关系网络获取所需的知识和资产资源。创业者从家庭、朋友和同事获取关于创立企业的有价值信息和建议。Leung(2006)研究了网络对人力资源获取的影响,认为人际关系网络主要包括家庭、亲戚、朋友和其他通过各种社会接触建立联系的人。除了家庭,个体更倾向于与具有相似社会经济背景的、具有相似价值观的人建立联系。所以,初创阶段新企业主要通过人际关系网络招聘人力资源。早期成长阶段,为了满足知识和资产资源需求,创业者需要建立商业和机构关系以获取企业运营所需的知识和资产资源。但人际关系网络的作用仍很重要(Nguyen,Claire & Bryant,2003)。由于人际关系与商业和机构关系之间的界线往往是模糊的,通过不断接触,创业者通常会在商业关系和机构关系中选择志趣相投的人建立长远关系,这种关系逐渐发展成为人际关系。所以,早期成长阶段人际关系、商业关系和机构关系会共同作用于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
另外,在中国转型经济情境下,要素市场不发达,政府关系能够为创业者和新企业获取和控制资源提供更多便利的机会。政府关系对知识资源的获取具有正影响,原因是政府关系更容易得到相关政策和技术信息,对新企业识别机会具有积极作用。同样对资产资源的获取也具有积极作用,因政府关系能够提供一些金融和订单支持,也能够提供一些间接支持,如通过第三方身份加强两方的协作。因此,本研究特别检验了政府关系的作用,并提出在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政府关系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的假设。
因此提出:
假设5a:初创阶段,人际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人际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b:初创阶段,人际关系的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人际关系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c:初创阶段,商业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d:初创阶段,商业关系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e:初创阶段,机构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机构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f:初创阶段,机构关系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机构关系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g:初创阶段,政府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政府关系规模和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假设5h:初创阶段,政府关系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政府关系的规模和强度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五、研究方法
(一)样本特征
本研究采取问卷调查法搜集数据。Biggadike(1979),Miller和Camp(1985)及Zahra(1993)提出创建时间在8年以内的企业可视为新企业,本文根据这一标准选择新企业样本,对吉林省新企业展开调查,共收回有效问卷324份。调查分3个步骤,首先,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经过课题组多次讨论,形成初步问卷。第二,邀请5个企业家组成访谈小组,对问卷进行讨论和试填,修正有歧义和意思模糊的指标,形成最终问卷。第三,主要采用访谈和邮件结合的方法展开大规模问卷调查,调查前首先取得企业名录,访谈之前通过电话取得联系。表1是样本企业特征。
(二)研究量表
(1)网络规模、强度和多样性的测量。Batjargal(2001)进行创业网络调查时列举了12种网络成员:高级中央政府机构、中低级中央政府机构、高级地方政府机构、中低级地方政府机构,大银行管理者、中小银行管理者、大制造企业管理者、中小制造企业管理者、大型贸易公司管理者、中小型贸易公司的管理者、大型资源部门企业的管理者、中小型资源部门企业的管理者,让填答者回答与各机构之间的友谊与熟识程度。用朋友的数量测量强联系,用熟人的数量测量弱关系,用网络中包括12种机构的种类来测量网络多样性。Lee和Tsang(2001)使用1~5Likert打分法,1代表根本不,5代表每天,让填答者回答与商业关系的交流频度。Stam & Elfring(2008)通过专家访谈列出13类最重要的组织,让填答者回答创业者与这些组织间联系的频度和范围来测量网络强度和网络规模,1代表没有联系,7代表广泛联系。本文主要参考上述研究,网络成员的种类通过对12个中国创业者的典型访谈取得,网络成员的种类主要包括亲戚朋友、同事、顾客、供应商、竞争对手、政府机构、金融机构、行业协会、大学及科研机构、中介机构(如会计师事务所等)。网络规模用新企业与之建立联系的各类网络成员数量的多少来测量,关系强度用与各类网络成员建立和维护网络关系投入的时间、精力和联系的频繁程度来测量,关系多样性用企业网络中包含各类网络成员种类的多少来测量。
(2)信任的测量。信任的测量主要参照Nooteboom,Berger和Noorderhaven(1997)的量表,用4个指标测量影响型信任,用4个指标测量认知性信任,如表4所示。
(3)人际、商业和机构关系的测量。人际关系指与亲戚朋友和同事之间的联系,商业关系指与供应商、顾客和竞争者之间的联系,机构关系指与政府机构、金融机构、大学和科研机构、行业协会、中介机构之间的联系。本研究分别测量了人际、商业和机构关系的规模和强度,同时单独分析了政府机构的作用。
(4)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的测量。知识资源的测量参考Wiklund & Shepherd(2003)的量表,使用6个指标测量,资产资源的测量借鉴Wilson & Appiah-Kubi(2002)的研究,使用5个指标测量,如表6所示。
(5)企业所处阶段测量。借鉴蔡莉和单标安(2010)的观点,将小于等于3年的样本界定为初创阶段,3-8年的界定为早期成长阶段。初创阶段的企业数为158个,早期成长阶段的企业数为166个。
(6)控制变量。选择企业规模、创业者创业经历和创业者年龄作为控制变量,其中企业规模用员工人数测量,创业者创业经历用之前是否创立过企业来测量。
(三)因子分析和可靠性检验
(1)网络规模探索性因子分析和一致性检验(如表2所示)。从表2可以看出,网络规模的指标可聚为两个因子,亲戚朋友和同事聚为一个因子,可以用于测量人际关系规模,其他的组织关系聚为一个因子,本研究利用顾客、供应商和竞争对手测量商业关系规模,指标6~9是机构关系,但单独验证了政府机构关系的作用,其他几个指标用来测量机构关系规模。
(2)网络强度探索性因子分析和一致性检验(如表3所示)。从表3可以看出,网络强度的指标聚为3个因子,顾客、供应商和竞争对手聚为一个因子,可用于测量商业关系强度,政府机构、金融机构、大学及科研机构、行业协会和中介机构聚为一个因子,可用于测量机构关系强度,并单独验证了与政府关系强度的演化的作用。从亲戚朋友和同事的因子值看,虽然在因子3中两个指标的因子值为0.677和0.731,但在因子1中的因子值为0.589和0.521,均超过0.5。
(3)信任的因子分析如表4所示,前4个指标用于测量认知信任,后4个指标用于测量影响信任。
(4)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因子分析如表5所示。变量相关系数如表6所示。
(四)假设检验
使用分层回归验证假设,结构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动态影响如表7所示,关系特征对资源获取的动态影响如表8所示。不同类型关系规模对资源获取的动态作用检验结果如表9所示,不同类型关系强度对资源获取的动态作用检验结果如表10所示。
不同特征在初创阶段和早期成长阶段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的影响归纳在表11中。
六、创业网络特征对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一)网络结构特征对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1.关系规模作用的讨论
根据验证结果,关系规模在初创阶段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无显著影响,在早期成长阶段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对资产资源的影响不显著。这意味着无论在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对于资产资源获取,关系规模并非越大越好,更要注重关系质量的提高。对于知识资源获取,关系规模的作用有所差异,在初创阶段作用不显著,早期成长阶段,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积极意义。总体看,对于中国创业者,从初创到早期成长阶段,关系规模扩大的真正意义体现在对知识获取的积极影响方面。值得注意的是,网络规模并非越大越好,需要对维持特定网络结构需要投入的成本和从关系中获得的利益进行比较,边际成本与边际效益主要取决于网络规模,到某一程度后,网络建立和维护的边际成本的提高将导致边际效益降低(Witt,Schroeter & Merz,2008)。因此,创业者需要评估和平衡关系规模和收益。
2.关系强度作用的讨论
从假设的验证结果看,初创阶段,关系强度对知识和资产资源的获取均具有正影响,在早期成长阶段,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的获取具有正影响,而对资产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初创阶段的研究结论与西方学者的观点一致,早期成长阶段对资产资源获取不显著也与西方学者的观点一致,但早期成长阶段,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与西方学者的观点有差异。在这一问题上,西方学者的主流观点是,在早期成长阶段,弱关系网络对知识和资产资源获取更有效,他们指出,早期成长阶段,粘滞性网络可能给企业带来约束,而结构洞的桥联系则更有利于新企业成长,在稀疏型网络中占据关键位置的新企业有更大的成功可能性,所以为了长期发展,创业者必须扩展其密切的、粘滞性网络,发展桥联系(Granovetter,1973;Hite & Hesterly,2001)。而在中国,弱关系网络的作用受到转型经济情境的制约,因为转型经济时期,要素市场不发达、知识产权保护弱、信用水平低、弱关系网络中的信任程度低,容易引发机会主义行为,所以,早期成长阶段,关系强度对于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
3.关系多样性作用的讨论
假设验证结果表明,初创阶段,关系多样性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对资产资源获取不显著,在早期成长阶段,关系多样性对知识和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两个阶段,关系多样性对资产资源影响的结论与西方学者观点一致,但初创阶段对知识资源获取的影响与西方学者的观点差异较大。对知识资源的影响结论不一致的原因是新企业初创阶段创业学习更加关键,尤其是创业新手或新生创业者,他们的创业经验极度匮乏,需要大量的信息和知识指导新企业创建,此时,多样化的网络构成,体现出明显优势,我们在对中国创业者进行深度访谈发现,有些创业者特别强调创业初期阶段从大学和一些科研机构得到很多专业性建议,一些创业者则称创业初期与供应商的接触对新企业商业模式的形成提供了关键启示,一些创业者则通过一些政府部门获得了关键的行业信息。所以在初创阶段,并不完全如西方学者所强调的,创业者主要通过人际强关系网络获取资源。不一致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本研究分别验证了关系多样性对知识和资产资源获取的作用,而大多数研究并未对两种资源进行细分,所以难以体现对两种资源获取影响的差异。
(二)网络社会特征对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1.人际关系规模和强度对两种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从假设验证结果来看,人际关系规模在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对知识和资产资源的获取均不显著,而人际关系强度在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对两种资源的获取均具有正影响。说明人际关系强度在两个阶段对中国创业者的资源获取均意义重大,这与西方学者的主要观点存在较大的差异。西方主流观点提出在初创阶段人际关系对于知识和资产资源获取具有积极影响,早期成长阶段新企业更依赖组织关系满足其扩大的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需求,但在中国,早期成长阶段人际网络的作用仍很明显。在转型经济时期,市场经济不发达、信任水平低的情况下,人际关系网络的高信任水平为创业者资源获取提供了强大的支持。这对我们的启示是,新企业的人际关系的作用不在于规模有多大,而在于是否投入时间、精力和成本对有益的人际关系进行维护。
2.商业关系规模和强度对两种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从假设验证结果看,商业关系规模在初创阶段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在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规模对知识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而对资产资源获取无显著影响。这与西方学者的主流观点是明显相悖的,西方学者普遍认为商业关系,包括横向和纵向网络,在初创阶段的作用不明显,但在早期成长阶段具有较强的作用。
在初创阶段,商业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在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的作用不显著,对资产资源的获取具有负影响。这与西方学者的观点同样存在很大差异。不一致的主要原因是,初创阶段的资源获取是创业者面临的关键挑战,对于知识资源获取,创业者除了利用人际关系网络外,还会求助于商业关系进行创业学习,如在初创阶段,创业者通常会对竞争对手进行详细的调查走访,在这一过程中能够加深对商业机会的理解,获得机会开发的程序性知识。另外也能够通过上下游关系获得专业化建议。对于资产资源获取,获取成本和难度要高于知识资源获取,除了通过人际关系满足一部分需求外,也试图通过商业关系获取,但这种获取通常要建立在资源提供者对创业者的能力和道德素质充分认可的基础上。例如,我们在访谈过程中,一位做草坪机经销的创业者曾提到,其创立企业之前自有资本非常有限,也很难得到亲戚朋友的支持,但其在供应商那里得到了规模很大的资金融通,原因是在与供应商沟通的过程中,其言谈举止和对问题的看法打动了供应商,所以供应商愿意冒较大的风险为其提供支持。总体看,在中国转型经济时期,新企业初创阶段,商业关系的规模和强度均具有积极的影响。
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规模对知识资源获取有积极影响,而对资产资源获取无显著影响,商业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无显著影响,而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负影响,说明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规模除了能够为新企业带来更多的信息和知识外,并无明显其他作用,甚至会成为制约。原因可能有两个方面:一是早期成长阶段,商业关系除了通过认知信任治理外,还需要通过契约关系治理,商业关系强度过高,反而容易破坏这种契约性控制机制,影响关系作用的发挥,甚至出现不良后果;二是早期成长阶段,新企业通常会对商业关系进行精选。这可能是商业关系规模对资产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的原因之一。
3.机构关系规模和强度对两种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从假设验证结果看,机构关系规模在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早期成长阶段的结论与假设一致,而初创阶段的结论与假设内容是不一致的。
初创阶段,机构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获取的影响不显著,对资产资源获取具有正影响,在早期成长阶段机构关系强度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这与假设的内容是基本符合的。说明机构关系对于新企业两种资源获取具有重要的意义,创业者和新企业在网络治理时要注意对这类关系的建立和维护。另外,政府关系规模和强度在初创阶段和早期成长阶段的作用均不显著,这与当前许多学者提出政府关系在中国转型经济时期对新企业发展具有特殊意义的观点不一致。
(三)网络关系特征对资源获取动态影响的讨论
从假设验证结果看,初创阶段影响信任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而早期成长阶段,影响信任对两种资源获取的影响均不显著。初创阶段,认知信任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无显著影响,在早期成长阶段,认知信任对知识资源和资产资源获取均具有正影响。验证结果与假设完全相符。我们得到的主要启示是在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关系信任均具有重要意义,但要注意信任的本质的改变,初创阶段的信任更多建立在情感支持的基础上,具有一定的非理性特征,基于影响信任的支持,其风险程度更高一些,而早期成长阶段的信任更多建立在双方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具有更高的理性特征,基于认知信任的支持,其风险程度会有所降低。所以新企业在关系治理时,要把握两种信任的本质,以使信任的演化有利于新企业发展。在转型经济环境下信任具有更加特殊的意义。因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弱,私营部门合理性低,私有企业必须深度依赖网络战略和信任关系。
七、研究结论
总的来看,由于新生性和规模劣势,新企业通常面临资源匮乏的约束,主要依赖外部关系提供生存及成长的资源,这些外部关系对企业的经济行为产生重大影响。创业网络特征具有复杂性,其对新企业资源获取的影响具有动态性和复杂性,企业必须确保这些关系的有效治理,但网络活动与创业成功之间的关系链是很长的,始于建立网络的活动,企业的网络活动对网络结构和质量产生重要影响,因而,把握关系演变和动态作用的本质和规律是关系治理有效性的重要保证。另外,主要依赖外部关系获取资源,可能令新企业自身资源创造能力受到影响,外部获取资源也会影响到资源的异质性,这是新企业需要克服的问题。本文的主要研究局限在于不是采用纵向跟踪的方法获取新企业初创和早期成长阶段的创业网络数据,而是利用两个阶段的新企业调查数据揭示创业网络的动态变化,因此研究方法的改进将成为进一步研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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