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文论的译介及其对中国文论的影响——从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译本谈起,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论论文,新文学论文,译本论文,中国论文,概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I1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072(2001)06-0084-07
甲午战争小国打败大国的惨痛,使得中国人意识到,明治维新后的日本经济和文化都有极大的发展,国力强盛,不可藐视。中国如果不借鉴外国的先进技术和文化,就会受辱挨打。于是在20世纪的初期,兴起了学习日本的热潮,既有官派和自费的留学生去日本实地研读考察,也有大量文化传播和译介活动。这一切,不自觉间改写着中国的历史进程。当时翻译的书籍有政治、哲学、经济、文化和文学等,而外来文学理论专著(注:本文指的外来文学理论,是指19世界末期德国实证哲学思潮影响下的文学基本理论表现形态。当时的中文翻译就叫文学概论,与今天的文学概论意义一致。概论一词也是同时期由日文翻译过来。)的引入虽然在五四之后,却为中国现代文学理论直接提供了新的撰写模式,并在体系、框架、观念、范畴乃至方式方法上提供了可供操作和模仿的具体对象。其中一个重要的开端,即有关日本文学理论家本间久雄(1886~1981)的《新文学概论》的译介,是我们今天回顾检讨中国现代文论史时,应予重视和分析的,它最先也最全面地描述了西方文学理论界的基本状况,为前辈学者推开了了望西方的第一扇窗口。
一、20世纪前半叶外国文论的译介
1904年发表的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被学界誉为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的开山之作,[1]标志着中国古代文论向现代文论的蜕变;而文学理论的现代转型,却是一个缓慢复杂的过程。新观念、新体例、新范畴乃至理论体系的成型,比之一篇具体的文学批评来说,其形成、发展和变化的过程更为漫长。古代文论向现代转型,首先应该归功于翻译界,因为它直接输入了新的学术资源和学术模式,为中国古代文论向现代文论的转型直接提供了现成样板和知识范型。我们不妨还原历史语境,从文论著作的翻译情况入手,寻迹20世纪中国文论变化的轨迹。据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上海图书馆馆藏以及中山图书馆馆藏书目统计,1920年至1937年国难前的这一段时间里,杂志上翻译介绍的论文以及初版的文学批评、文学思潮、文学史等著作不计算在内,仅仅翻译过来的文学理论著作,就有27种;1937年至1947年间约7种。以下列举部分译著:
1.欧美著作的翻译。美国温彻斯特(Winchester)著《文学批评之原理》,景昌极、钱新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23-1924年出版,共4册,广东中山图书馆藏有192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重印的完整版本。英国哈德逊(Hudson.N.H.)著《文学研究法》(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litera-ature),宋桂煌译,上海光华书局1930年出版,次年再版。美国卡尔佛登(Calverton,V.F)著《文学之社会学批评》(The New spirit;a Sociological Criticism of literature),傅东华译,上海华通书局1930年出版。德国叔本华原著、英国Saundess.J.B转译《文学的艺术》,陈介白、刘共之翻译,北平人文书店1933年出版。美国汉特(Hunt.W.H)著《文学概论》,傅东华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铅印,1947年再版(中学生文库)。干恩(Gunn.S)著《文学的故事》(The story of literature)王焕章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出版。
2.日本著作的翻译。厨川白村著《苦闷的象征》,丰子恺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25年初版,1932年再版;平林初之辅著《文学之社会学研究》,方光焘译,大江书铺1928年出版(1929年再版名为《文学之社会学的研究》);小泉八云著《文艺谭》,石民泽注,上海北新书局中英文对照本,1930年版,另外还有他的《文学入门》《文学讲义》等。夏目漱石《文学论》1931年出版,升梦曙《现代文学十二讲》1931年出版。本间久雄著《文学研究法》,李自珍译,北平星云堂书屋1932年出版;荻原朔太郎著《诗的原理》,孙良工译,上海中华书局1933年出版(列入新文化丛书);吉江桥松著《西洋文学概论》,高明译,上海现代书局1933年版;小泉八云著《文学十讲》,杨开渠译,译者出版社1937年出版;藤森成吉著《文艺新论》,张资平译,1937年出版;丸山学著《文学研究法》,郭虚中译,生活书屋印书馆1937年出版;青木正儿著《中国文学概论》,隋树森译,南洋图书公司1940年出版,上海开明书店1947年第二版;儿岛献吉郎著《中国文学概论》,隋树森译,世界书局1943年出版。
3.前苏联著作的翻译。罗达尔森著《世界观与创作方法》,孟克译,上海光明1937年出版(属文艺伦理丛书);伊佐托夫著《文学修养的基础》,沈起予、李兰译,上海生活书店1937年发行;米尔斯基著《现实主义——苏联文艺百科全书》段洛夫译,上海朝锋出版社1937年出版;维诺格拉多夫著《新文学教程》楼逸夫译,上海天马出版社1937年版(后来以群重译,重庆联营书店出版1946年出版);前苏联伊可维支著《唯物史观文学论》,戴望舒译,上海水沫书店1930年出版(马克思主义文艺丛书);西尔列索著《科学的世界文学观》,任白戈译,上海质文社1940年版,顾尔希坦著《文学的人民性》,戈宝权译,香港海洋书局1947年出版(1949年北平天下图书公司铅印本华北第一版;1951年天下出版社铅印第三版)。
20世纪20~30年代文学理论译界的特点是视野开阔,与当时世界文坛的步伐基本一致;译家所选文本简洁易懂,新颖实用,注重开启民智、教育大众的社会作用。其中有影响和有代表性的主要有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厨川白村《苦闷的象征》以及30年代中期美国学者汉特的《文学概论》。这里只就本间久雄的理论先作有些分析。因为他的《新文学概论》是最早翻译过来的文学理论著作,而且对后来中国现代文学基本理论的整体构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新文学概论》的理论模式及特点
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1916年在日本出版,1919年章锡琛用文言初译,分章刊登在1920年的《新中国》杂志上,刊完《前编》因杂志停刊作罢。1924年用白话重译《后编》,刊登在文学研究会的刊物《文学》上,次年用白话重译《前编》,并于1925年结集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至1928年9月,该译本先后共出了4版。1930年3月,上海开明书店又出版章锡琛的铅印本,更名为《文学概论》,为《新文学概论》的修订本,除了加入“文学各论”一章外,增删颇多,同年8月再版。1925年5月汪馥泉译本以《新文学概论》为名由上海书店出版,7月再版;1930年4月上海东亚图书馆又出版该译本,次年4月再版。本间久雄《新文学概论》的译介,可以说是创造了中国翻译史上的一大奇迹。1920年至1930年10年间,出版重版再版了12次之多。这种影响延伸到了台湾,20世纪50年代始至70年代,台湾出版和重版《新文学概论》达7次之多。从这些数字就足见这部文学理论著作本身的学术价值,它在中国受欢迎程度和深远影响,以及中国接受和传播外来文艺理论的特殊途径和模式。首先,《新文学概论》的内容基本上是介绍欧美各大家文学理论的观点和体系,连材料的引证也是多借鉴,只有少数是结合日本本国的文学现状的,这使得该著作成为当时中国学者了解欧美文学理论的特殊中介。其次,受当时实证主义哲学和社会学思潮的影响,本间氏采用文学社会学研究方法,其原理部分除了探讨文学的定义、性质、要素等纯理论问题外,还有专章论述文学与时代、文学与国民性、文学与道德的关系,用大量篇幅探讨文学与社会种种关系,这种文学外部研究方法,在今天也许遭到人们的质疑与病诟,但当时却有极好的接受土壤,这些重要命题,正是知识界热切讨论和寻求答案的问题。再次,《新文学概论》前编为文学原理,后编为文学批评的结构,这种文学理论的基本构架几乎成为中国现代文论的经典模式。
第一章开宗明义,探讨文学研究的出发点,即什么是文学的根本问题。作者首先引用了颇斯耐特(Posnett)观点,说明文学概念容易发生岐义的原因;然后列举了欧美各家关于文学定义的见解:美国华舍斯特(Worcester)、英国勃鲁克(S.Brooke)、法国瓦纳(Vinet)、英国亚诺德(Mathew Arnold)、英国台昆雪(De Quincey)、美国汉特(Theodore.W.Hunt)、英国道甸(Dowden)以及托尔斯泰关于文学界定的种种说法。在诸种说法中,作者认为颇斯耐特关于文学的定义把握了“想像”的本质,而汉特的界说则更准确,认为文学之根本是情感。没有情感,便没有文学创作和批评活动。想像和情感构成了文学的本质所在。本间久雄的这种排列出诸家文学定义的做法,为当时中国的文学理论家与批评史家所仿效,那时的文学理论专著、文学史专著的第一章都是先探讨文学定义问题,所采用的形式也是列出或中或西诸家界说,然后略作评述,择其一二说法表达自己认同。本间氏引进西方各大家言说文学定义的模式,也成为当时中国文学研究者、大学教授、理论家及批评家写作文学理论乃至文学史的模式。外在形式已成为遵从的模子,更何况对定义的追问与探讨,开启了中国文论界纯文学观念的自觉意识。
“原理”的第二章是“文学的特质”,阐明文学之所以具有永久和普遍的魅力,最根本的原因是它能诉诸人的感情,记录人的心灵,激发人的精神。这与中国传统的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道统观念截然不同。它真正强调的是文学本身所拥有的特殊性。虽然本间久雄采用的是文学社会学的观点和立场,并以美国学者温彻斯特(C.T.Winchester)和法国学者基亚(Guyau,1854-1888)的观点作为论述和依据,讲述“文学为什么和怎样动人的问题”,即“文学的本来的特质”。尽管运用的是文学社会学的方法,但毫不妨害对文学的特质、定义做出科学的解说。这种文论的研究套路和方法,为中国现代文论所接受,以至于从众声合唱的译介走向单一的认定和仿效,忽略了其它流派的文论模式。其中有许多复杂的原因,使得中国学界最终选择了最初的抉择。
第三章论“文学的起源”,本间久雄从文艺心理学和文学发生学的角度出发,探讨文学的起源问题。从心理学的视角看文学的发生,提出了文学冲动四说:游戏本能、模仿本能、吸引本能和自我表现本能。而文学发生学方法,是“随着最近人类学,人种志,以及社会进化论等研究的旺盛而勃兴”的,作者认为“艺术是从最实际底非审美的目的而生的东西”,本间氏还援引了芬兰希伦(Hirn)《艺术的起源》和德国的格罗舍(Grosse)《美术的起源》的论点,力主文学艺术的发生与起源和人类的生存活动密切相关,非纯粹审美活动,而是有实际功利动机的,并说明最早的文学样式是诗歌。这一章显见心理学、进化论以及社会学观点对文学理论研究的影响。
第四章“文学的要素”探讨文学的内在构成,本间氏借用温彻斯特《文学批评之原理》,分文学的要素为四:一、情绪(emotion);二、想像(imagination);三、思想(thought);四、形式(form)。[2](P23)生活的情绪和感情只有经由客观化的审美途径,才能成为文学的第一要素,也只有适当的形式与内容表现才能与读者沟通共鸣,产生永久和普遍的艺术魅力。美国当代文论家艾伯拉姆斯的“世界”“作品”“作者”“读者”四要素我们并不陌生,相较之下,前者更多是从创作和作品论本身来考量文学问题,后者则从总体上把握文学的几大要素。每一种新观念的提出,不是随机或者空想出来的,新见往往是在旧有的传统中延伸发展起来的,有其学术渊源和历史背景。我国著名的文学批评史家傅庚生著的《中国文学批评通史》(1946年1月出版)的第一章“文学之义界”,列举中西文学观念差异的时候,就再三强调温彻斯特文学四要素的重要性。这一说法提出来后,颇受我国文论家和文学史家的重视。在接受苏联模式前,它成为中国文论界的膜拜对象。即便今天,这四要素的合理性仍不容忽视。值得注意的是,本间氏在这一章里,第一次用到日本文论家岛抱月的“关照说”,来支持他借用的西方的情绪说。另外,本间氏论述想像作为文学的基本心理特征,提出三种想像类型:“创作底想像”、“联想底想像”和“解释底想像”,主要是针对创作本身而言的;思想和形式要素则纯粹就作品论而言的。思想是作者的人生观在作品中的或隐或显的体现,“是其人的‘个人性’及其时代思潮等种种方面受到影响的复杂的东西。”[2](P31)
文学要素之四的“形式”,作者另辟一章进行专题讨论,可见作者对形式的重视程度。遗憾的是本间氏虽然注意到作为美学和哲学高度意义上的形式,但他仅仅论及作为“传达思想感情的手段、方法的形式”[2](P34),即文体的代称:以思想为主、感情为辅的散文,以情感为主、思想为辅的韵文,韵文还要遵守一定的格律。第六章谈到作为媒介的语言的特点,既要追求精确的表达,又要注意语言的含蓄暧昧,用中国传统的表述来说就是言外意。如果前编的六章都是围绕着文学内在的问题作总体概述,且作者“引证泰西许多权威底著述极端的多”[2](P3),“本书的前编‘文学通论’在其主题的选择上,在其说明的理路上”采用文学社会学的方法,从立论到材料的引述,即便是鲍桑葵的美学和波斯耐特的比较文学研究观点,本间久雄也是从文学社会学的角度加以引述和阐发的。该书对文学的定义、特质、内容、形式和语言等问题的论述清晰简洁,紧扣文学问题本身,提出了既有逻辑性又科学合理的见解,为寻求新知识的先驱者提供了良好的文本范式。前编的后四章则是就文学的外部问题进行探讨:文学与个性、文学与国民性、文学与时代以及文学与道德的关系。有关文学外部研究作者着墨不少,这与作者所采用的文学社会学方法一脉相承;关注文学与社会人生、时代民族乃至于作家个性的关系等。在整个前10章中,还可见受到泰纳《艺术哲学》的社会学观点和达尔文进化论观点的影响。
后编的“文学批评论”共5章。除第一章交待文学批评的“意义种类目的”,最后一章辨析鉴赏批评和快乐批评(实际是批评和欣赏的差异)的不同并作结语外,其余三章着力于批评方法的介绍。本间久雄的《文学概论》简洁明晰,由于其“引证泰西许多权威著述极端的多”,为后来翻译美国汉特的《文学概论》、温彻斯特的《文学批评之原理》,英国的布鲁克、阿诺尔德,法国的瓦纳、波斯耐特的理论及批评著作,作了极好的介绍和铺垫。实质上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起到了沟通中西文论的中介作用。要知道,当时西方文学理论界并不限于文学社会学研究一家之言,前辈们在报章杂志和别的书籍里也译介诸如俄国形式主义理论等等,但真正进入到当时学界接受视野的,恰恰是采用社会学研究方法的文学理论。这就涉及到各种西方文学思潮和理论铺天盖地流向中国的时候,本土文化已经预备了一个接受的前理解视野。
三、接受的文化底蕴和影响
中国传统文论如何蜕变为现代文论模式,形成崭新的现代文论框架体系的?历来的文论史家往往只注意到1924年鲁迅翻译的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所带来的影响,对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译介在20世纪上半叶所起的重要作用,未给予足够的关注和重视,乃至被忽略了。恰恰是本间氏的《新文学概论》,为后来的文论家和学者提供了编写文学理论的现成范本。《新文学概论》中本间久雄本人并未提出多少独到新见,但他所提供的大量的欧美文学理论信息,所采用的体例,所运用的方法等等,却直接影响到20至40年代中国学者继续翻译、传播乃至编撰文学理论的思路和模式。本间氏大量介绍欧美文学理论观点,连引证材料例证也欧美的,对欧美文论的介绍,涵盖的信息量大。《新文学概念》译本问世纪以后,所提到的文学理论著作陆续翻译出版。本间久雄对欧美现状的详尽说明和引证,无疑为前辈译家和学者打开了一扇了解西方文论的窗口。
不但如此,20年代中期开始,至40年代末期,中国形成了一股编写有关文学概论著述的热潮,各种版本的文学概论大量出版发行。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单以文学概论名称的编撰著作约有60来种,除了一部分是借鉴西方文学理论的框架、观点,整合中国古代文论的文学概论模式外,更多的是依循《新文学概论》体例,编撰文学概论著作,如钱歌川、潘梓年、马仲殊、曹百川、赵景深、沈天葆、孙良工等都著有《文学概论》。与20~30年代的“革命文学”浪潮相呼应,“文学理论问题在成为中国文学界,乃至整个文化界的热点问题”。[3]同样,大量的编撰著作也不讲求经典,只求通俗易懂,新鲜热辣。由本间久雄著作的翻译而带起来的一股翻译外来文学理论热潮,在20世纪中国上半叶好戏连台,促成了中国现代文论的转型。这里姑且不论译介对传统的遗失和改写的成功与经验,但整个中国文论的概念、范畴、框架结构、体例模式由此发生了彻底变化,却是不用质疑的事实。本间久雄模式的影响仅仅是因为偶然和最初的翻译所导致的吗?为什么在各种文学思潮、流派、理论的译介中,恰恰是本间氏的著作最先进入了前辈学者及翻译家的视域,而且其著作重版再版12次之多,造就了译界和出版界的奇迹?后来国内的编撰者为何又多以《新文学概论》为蓝本,不惜大同小异的重复编撰出版?数量也许只能说明部分问题,更重要的是其原理加批评的文学基本理论结构、文学社会学的方法、概念范畴乃至体例模式等,直接为中国现代文论的写作提供了现成样本。
每一种外来文化无论以怎样强劲的态势冲击本土文化,前者都不可能彻底淹没乃至覆盖后者;反过来说,本土文化对外来文化的接受也不是照单全收,按原意理解和运用。主动也好被动也罢,接受者在接纳外来文化之前,都有自己的预设条件、期待视野和理解前提。接受在某种程度上是以自己的现实需要和文化底蕴作为先在条件。当时中国整个社会文化都处于特殊的转型时期,向外来文化求取新的力量,成为流行和时尚。尽管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译介带有较大的局限性,模仿也稍显粗糙和拙略,但外来文论改写了中国传统文论,传统文论也渗入和揉和着外来文论。五四前后接受外来文论,从选择翻译本间氏的理论著作开始,并不是偶然无意的,有着特殊的文化背景。五四以后的20年代开始,迎来了以本间氏为代表的文学社会学研究的文学理论的翻译热潮,至少有这样几个问题是值得思考和注意的:一是从宏观的方面来说,中国传统的“文以载道”的文学理论与批评精神,为选择文学社会学的理论著作,准备了恰如其分的消化胃口;二是面对现实,知识分子必须做出选择。经过五四新文学运动,民众仍然需要启迪,国家依然需要救治,现状并没有太大改变。如果早期的小说戏剧翻译还是滞留在感性层面的话,那么选择社会学研究方法的文学理论,来进行民众教育,则上升到理论思考的更深层面,可以更有效地从观念上唤醒民众,解放思想。再就是乾嘉以来兴盛的考据学治学方法的影响,其关注社会现实的精神,实证研究的方法,上可以治国,下可以淑身兼顾的心态,也提供了接受文学社会学理论的适当土壤。文学社会学的研究方法,恰恰是西方实证主义哲学思潮在文学研究领域的表现。选择的趣味、接受的目的动机和条件、思维方式的改变和学术范型的兴起,都不是纯粹的巧合和机械的模仿。
总之,外来文论的译介,对中国传统文学理论模式和观念都有极大的冲击,在“获得纯文学之正确概念”,追寻“文学论本身”等方面,外来文学理论的引入,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论》恰恰较全面地提供了当时欧美文论的现状,让中国学者顺着本间氏开列的门牌号码,去西方文论的乐园里遛达徜徉,由观念的接受改变,到知识范型的摹写内化,逐渐迈出了中国传统文论向现代文论转型的第一步。《新文学概论》本身提供了转型的现成模式,其观念范畴、结构方式、体例系统以及知识范型,深深影响着中国的现代文学理论,由此开始了改写传统文论的先例。
[收稿日期] 2001-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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