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后日本列岛上的移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岛上论文,公元论文,移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现今世界人口已达55亿。人类在地球上的出现时间约在400万年前。在此后直到1.3万年前的这段期间内, 人类活动最早的时代是旧石器时代。关于那时地球上的人口数量,已有几个推定值。但这些数值是怎样推定的呢?
首先,从旧石器时代遗址的分布状况,可以了解地球上人类的生活范围,并推算其占地面积。如澳洲、美洲大陆的原住民或是极北地区的爱斯基摩人等,多是与旧石器时代人一样,以狩猎采集为主,可以利用他们生活范围的占地面积来推算总人口。
但是,由于研究者推算的标准不同,所以推定值也会各有差异。如果把几种观点综合一下,那么,石器时代前期(400~ 20万年前)有 1.25~80万人,中期(20万~4万年前)有100~120万人,后期(4 万~1.3万年前)有220~300万人。从旧石器时代末到现在的1万多年的这段时间里,地球上的人口大约增加了2000倍。
现在日本的人口已近1亿2500万人。 日本列岛上最早有人类生活的时代在地质学上叫冰河时代。这个时代的日本列岛,有时是用陆桥与南北大陆连接,有时被海峡分开。从最近宫城县高森遗址的发掘调查成果来看,大约在50万年前,已经有人类经过陆桥来到这里。这是旧石器时代前期的情况,不过旧石器时代前期和中期的遗址极为少见。日本列岛旧石器时代后期的遗址开始增多。据考古学家冈村道雄计算,到现在为止,被发现的这个时期的遗址,从北海道到九州计有4600多个。冈村考察了这个时期的遗址数和世界狩猎、采集人的集团规模,认为那时日本列岛的人口可能为1.5万人。这样看来,到目前为止, 恐怕人口已增加了1万倍。
二
在1.3万年前,日本列岛与大陆完全分开, 气候环境与现在的状况相似。从那时到公元前4世纪左右,在这1万多年的漫长岁月里,人们捕捉陆地上的动物,采集树上的果实以及可以食用的植物,捕捞海里的鱼、贝等来维持生活。这就是绳纹人生活的时代。
绳纹时代具有生活特征的首先是陶器。绳纹时代的陶器大多为深钵形,人们用它来煮饭。这种绳纹时代的陶器具有世界距今时代陶器没有或者说是十分罕见的几个特点。例如,口沿多做成波浪状或饰有突起的附加堆纹。具有这样口沿的陶器,在日本列岛以外的地方几乎看不到,而且器物表面也多饰有绳纹。陶器烧制前,要先在器物表面滚压上细绳样的纹饰。由于绳的捻法各有不同,所以陶器上的绳纹也就多种多样。也有用细棒滚压上的短条状纹饰。这种滚压上去的纹饰是绳纹陶器所特有的纹饰。饰有这种世界上罕见的、极有特殊性的绳纹陶器,经历了 1万年以上的漫长时期,从日本列岛的北部到南部,从北海道岛到冲绳岛,都有广泛的使用。这一时期,几乎日本列岛的全部区域都属于这个文化圈。
从考古资料看,在旧石器时代后期,日本列岛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文化。这种独立的旧石器文化享有者的子孙,可能与绳纹时代早期从大陆移居来的人们共同创造了绳纹文化。从残存的人骨资料看,使其进一步发展的绳纹人,具有现在居住在南亚的古代蒙古人种的特征。而近来人们几乎不认为,这个经历了1万年以上的绳纹时代, 存在着由日本列岛以外聚结而来的多人集团。即使从考古资料方面来看似乎也是这样。可以说这一时期,从北海道岛到冲绳岛正处在一种封闭状态,这恰好像江户时代,即17~19世纪中期的日本那样。
考古学家山清男先生很早就推定,绳纹时代的人口大约在15~25万之间。他认为绳纹文化圈的面积与美国的加里福尼亚的面积几乎相等,加里福尼亚的原住民过着与绳纹时代的人相似的狩猎和采集生活。因此,白人进入该地区之初对当地人口的推定的数据可以作为推定绳纹时代人口的参考。同样,考古学家芹泽长介先生曾将18世纪初期北海道的阿伊努人口作为参考,认为绳纹时代有10万人左右。人类学家小山修三先生计算了绳纹时代的不同时期和各个时期的遗址数,以及每个遗址所容纳的人数,从而推定绳纹时代早期为2.19万人,前期为10.6万人,中期为26.25万人,到了后期,减少到16.1万人。 如果考虑到每个时期的长短的话,即使也有人口量多少的增减,但从旧石器时代后期到绳纹时代结束,恐怕人口还是在缓慢地增加着,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三
把上述状况彻底打破的是从朝鲜半岛来的移民。公元前4 世纪的时候,他们在九州岛北部登陆,带来了种作稻米、铁和青铜工具的制作与使用技术及战斗技术等新技术和新思想,使社会经济、文化等方面发生了很大变化,从而开始了弥生时代。
这些移民属于新的蒙古人种。已在亚洲广为扩散的蒙古人种之中,他们是长期生活在中国的东北和蒙古以及东西伯利亚等地,从而已适应了那里干燥寒冷的自然条件,并具备了相应体态的人们。他们具有的单层比较厚的眼皮是为了保护眼睛;大的鼻孔和低的鼻子能使寒冷干燥的空气在进入肺部之前,先期得到温暖和湿润;少而稀疏的胡须能使因呼吸寒冷空气而结成的霜变小;而较小的手脚可以保持体温。残酷的自然条件造就了新蒙古人种的体态。 这些新移民的身材较高, 平均身高为162~167厘米,而九州岛的绳纹人的平均身高则为159.5厘米。 他们到达九州岛北部后,开始与绳纹人交流、混血。在不到100 年的时间内,在日本海一侧,他们到达了本州岛北端,即现在的青森县;在太平洋一侧,则到达了东海区域。这样,就形成了生长在本州、九州、四国诸岛、本州诸岛上和人(日本人)的原形。没有接受新移民直接影响的区域,则是日本列岛的南北两端,即北海道和冲绳诸岛。在那里仍生活着绳纹人的子孙,北方与俄罗斯沿海州和西伯利亚,南方与中国本土和朝鲜半岛保持着独自的多种联系,在文化性质上发展成与日本本土文化有异的阿伊努文化和琉球文化,从而分别形成了阿伊努人和琉球人的集团。
几年前,我在美国与美术馆方面的有关人员交谈,曾谈到阿伊努人,从他们认为阿伊努人是白人这一饶有兴趣的问题展开了话题。现在世界上特别是欧美国家,广为流行着阿伊努人属于高加索人种,因此等于白人的说法,很多人相信这种观点。即使在日本,三四十年前也曾认为“阿伊努人属欧洲人种说比较有说服力”,并将这种观点写入了有代表性的考古学辞典中。但是,根据近年的人类学研究,把蒙古人种作为绳纹人的直接祖先的说法则显得更具有说服力,至少那种认为阿伊努人属于高加索人种的观点是错误的。
据我的合作者佐原真说,最近在美国的学术会议上,人们在论及体质特征时,已有意避开按人种分类的人类学中的一个专业用语——“蒙古人种”。美国和加拿大的人类学者认为现在的蒙古人是最纯正的,其它的属蒙古人种的集团由于混血已不够纯,应该采用把纯正与不纯正区别开来的带有差别性的用语来表示。那么,用什么用语好呢?姑且叫做“亚洲人”吧。但这一用语就没有别的问题吗?亚洲,这是一个地理性的概念。例如像亚洲的竞技大会,包括以色列和阿拉伯诸国,以及从西伯利亚到印度、印度尼西亚的岛屿。在那里住着除了所谓的蒙古人以外,还住着多种民族的人。可见,在以人种分类的人类学用语中加上地域名称,显然是不适当的。就拿属于蒙古人种的我们来说,虽说被称作蒙古人种,但在自我感觉上,恐怕还是有差别的。
四
关于日本列岛的人口,以上只是根据考古学和民族学的研究成果推算的。下面则开始用保留下来的文字信息来推算人口。在这方面,泽田吾一先生取得了值得夸耀的业绩。
泽田先生1861年(文久元年)生于美浓,曾工作于第四高等学校和中央幼年学校,并在东京高商(现一桥大学)任过数学教授,56岁退休。到这时为止他一直是数学家。退休以后,迎接花甲之年的泽田先生进入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史学科,专攻古代史。他运用拿手的数学方法,以正仓院留下的古代户籍和税金台帐等作为史料,开始研究古代的社会经济。在退休后的第10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奈良朝时代民政经济的数据学研究》一书。这一成果,即使是现在,对于研究古代社会经济史来说,仍然是必读的基础文献。泽田先生于1931年去世。把退休后的生活当作第二次人生并充分利用的泽田先生,为我们这些处在高龄化社会的人们,展示了一个新的人生方式,并做出了榜样。
在《奈良朝时代民政经济的数据学研究》这本著作中,泽田先生推算出8世纪的日本人口为600~700万人。最近, 古代史研究者镰田元一先生,对这一问题又做了进一步研究和修正。他认为600~700万人这个数字是8世纪末到9世纪初时的人口数,8世纪前半期的人口数应是400~450万人。对这个新的推算,镰田先生还用其他资料做了验证。 他所列举的新资料就是茨城县鹿子C遗址出土的漆纸文书。在保存漆液时, 为了防止干燥和垃圾混入,在把漆液放入容器之后,还要在与漆液接触的表面用和纸(日本纸)覆盖好。这种附有漆液的纸即使在土中也不会腐烂,因此遗址中时有发现。这种漆纸多是古代衙署中作废了的文书纸张的再利用。这就是漆纸文书,它是我们今天进行古代史研究的珍贵史料。 在鹿子C遗址出土的漆纸文书里有这样的记载,即8世纪末或9世纪初时,常陆国人口是22.4万~24.4万人。这个数字验证了泽田先生的推算,与泽田先生从正仓院文书中推算的常陆国人口22.69万的数据很接近。而旧石器时代、绳纹时代乃至以后全部人口的推算,目前还没有验证结果的方法。由此可见,即使是其中的一部分,作为已经由其他资料验证了的泽田先生对人口的推算,恐怕还是很出色的,可以说具有相当高的可信度。
人类学家埴原和郎先生,以泽田先生的推算和前面提到的绳纹时代的人口推算作为基点,进一步综合了人类学、民族学乃至从人骨方面直接获得的有关信息,认为从弥生时代初期到7世纪这段时间内, 来自大陆的移民可达100万人,多时每年可达3000人,少时也达350人。由于所取的推算基点数值的不同,所以对移民人数的估计就有较大的差异。但是,就拿现在已超过1亿2000万人口的日本来说,如往多的方面估计, 则大阪市和名古屋市的人口加在一起,大约接近500万人, 往少的方面估计,则盛冈市、山形市乃至大津市的县署所在城市的人口也有26万人左右。换句话来说,也许当时每年就存在着这种大规模的集团移民情况。当然,埴原先生曾指出,机械地采用由这样计算得出的结果,则是容易犯错误的。但是,我认为这样的推算还是颇有趣的。如此数字庞大的移民集团所带来的以稻作为主的生活方式与绳纹人的生活方式相结合,这就形成了日本列岛中心地区社会与文化的基础,从而形成了现在的日本。
关于弥生时代开始出现的来自朝鲜半岛的移民,考古学家春成秀尔先生认为,当时朝鲜半岛的居民集团之间存在着对立状态,可能是由于战乱状态的进一步扩大,迫使一部分居民向北部的九州迁移。多数学者认为,在当时的大陆和朝鲜半岛上,出现了社会性的混乱,引发了人们向日本列岛移居的现象。比如当代越南战争爆发后,就有很多人乘小船逃到国外。可见弥生时代也有类似的这种移民。
五
日本列岛的居民,过去曾接纳了大量的移民,并不断地以新的姿态走向未来。这种历史积淀将成为日本列岛下个时代社会与文化的基础,从而与我们的今天密切相关。
在今天的日本国土上,劳动、生活着很多来自日本列岛以外的人们。他们不断地把地球上各种各样不同性质的文化带到日本列岛。就拿亚洲饭菜一项来说,不仅增加了中国饭菜和朝鲜饭菜,而且还可以品尝到泰国、印度、越南、斯里兰卡等各国的饭菜。这种现象,无论是在主张系统性接受移民者那里,还是在以西德的土耳其系工人为例,叫嚷“日本文化已出现能否存在下去的危机”者那里,即整个日本人中间,已经引起了种种反响。但是,新来到日本列岛的居民,将把新的活力带入原来的和人(日本人)文化之中,并且一定会从中孕育出新的文化来,这是我们考古学研究者预感到并且期待着的。
本文译自田中琢、佐原真著《考古学散步之路》一书,岩波书店,东京,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