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半边——萨拉#183;拉迪克的母性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母性论文,半边论文,萨拉论文,迪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在当今西方社会的女性主义哲学中，萨拉·拉迪克以她的“母性思考”独树一帜。她选择母亲的实践作为妇女的实践，第一次说明了在抚育子女的平凡工作中，如何能够产生出不同的思考方式。她从哲学的高度回答了母亲、母亲的实践、母性的思考及普及等问题，这不仅为妇女争取自身权利的女性主义运动提供了理论武器，也试图以一种新的视角——母性视角去冲击被认为以男子为一统天下的传统哲学和伦理学。“母性思考”正愈发地引起关注和争论。
关键词 拉迪克 女性主义 母亲 母亲的实践 母性思考
美国纽约大学历史系主任玛丽琳·杨指出：“妇女学研究（现在亦多称为社会性别研究）认为，传统学科——历史学、文学、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哲学等只讲了半边故事。从妇女的角度看问题，世界的面貌则大不相同。”〔1〕
近几十年来，伴随西方女性主义运动如火如荼的发展，女性主义理论家们纷纷从各个领域寻找和讲述着那半边故事，用一种全新的视角透视人类的历史和文化，使以往被认为结实牢固的学科基石一块块地松动了。不可避免地，一直由男性主宰的，庄严肃穆的哲学殿堂的大门也微微地启开，吹进了一股女性主义的清风。在五彩纷呈的女性主义哲学中，萨拉·拉迪克以她对母性的思考独树一帜，占居一派风光。“哲学家、母亲和女性主义者萨拉·拉迪克审视了母性学科，第一次说明了在抚育子女的平凡工作中，如何能够产生出不同的思考方式。”〔2〕萨拉·拉迪克现为美国纽约新社会研究学院的哲学和妇女研究教授，她的代表作《母性思考——走向和平的政治学》1989年由美国波士顿的Beacon出版社出版，1995年再版。
母亲的概念同人类的历史一样久远，母爱的旋律千古咏唱，然而，尽管人类自呱呱落地起便晓得如何感激、尊敬和赞美母亲，却很少有人在哲学上思索这样一些问题：什么是母亲和母亲的实践？什么是母性的思考？如何把母性的思考普及开来，解决困绕着我们的各种纷争，缔造一个和平幸福的世界。拉迪克试图回答这些问题，以母性的视角去寻找那半边。
一、母亲及母亲的实践
“母”在许慎的《说文解字》中被解释为“牧也，从女，象怀子形，一曰象乳子也”。牧，在古汉语中原本是放饲牲畜之意，如牧马，牧牛。《左传·昭公七年》：“马有圈，牛有牧。”也泛指牧人，古时把官吏治民比做牧人牧养牲畜。《管子·牧民》：“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因此，“母”字引伸开来便是生育、哺育和教育孩子的人，尤其是孩子的牧人。
与之相似，在拉迪克看来，“‘母亲’是那些把孩子看成（正在要求）保护、教养和培育的人们，他们试图以关怀和尊重，而不是以漠不关心或暴力来对孩子的要求作出反应”。〔3〕拉迪克的这一定义包括了三层意思，首先，母亲的概念是相对的，它依赖于“孩子”的概念，只有在把孩子看成是有价值并需要保护的生物时，才有满足这种需要的母亲存在。其次，定义中的“他们”指的并不仅仅是“她们”，而是包括了男性在内，因为母亲说到底是一个对孩子的生命负责的人，尽管历史上的许多母亲一直是妇女，但母亲的工作却潜在的是男女两性的工作。拉迪克并未否认在大多数文化中大部分父亲是男性的历史事实。“在历史上，父亲意味着为关怀孩子提供特质支持，并且保证母亲和孩子免受外界其害。人们认为父亲代表着‘世界’——它的语言、文化、工作和准则，而且为孩子在父亲所代表的世界里是否被接受的裁判官。”〔4〕因此，以往的父亲更多地是由文化要求，而不是由孩子的需要来决定的角色。这也恰如我国传统上对父亲的理解，“父，矩也，家长率教者，从又，举杖。”（《说文解字》）拉迪克冲破传统上对父母角色的理解，一方面向男性敞开了做母亲的大门，反映出女性主义者不想以性别独霸某一领域的开放意识；另一方面也允许女性去承担传统上认为的父亲角色。再次，这个定义明确了母亲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即对孩子的保护、教养和培育。
拉迪克坚持认识和真理来自实践的哲学信条，认为母性思考来自并服务于母亲的实践活动。她着力论述了母亲的实践。从事一种实践意味着投身于满足实践的要求，母亲的实践是为了满足三种要求构成的。“这样三种要求——保护、成长和社会接受构成了母亲的工作；做母亲就是要以保护性的爱、教养和培育工作来致力于满足这些要求。”〔5〕
在母亲的三种实践中，最有意义的是对孩子的保护。作为人类的后代，孩子的生存和幸福要在较长一段时间里依赖于成人，当母亲看到孩子要求关怀，他们的脆弱以及必须被关怀的事实似乎就是不可动摇的了。母亲的这种反应是社会存在物对其存在与社会解释不可分割的生物存在物所发出的复杂行为。母亲的这种实践始于一种双重的眼光，即把生物学上的脆弱看成是有社会意义的和需要关怀的。
孩子的成长要求构成了母亲的第二种实践，即对他们进行情感和理智上的教养。人生从童年到成年经历着激烈的量变和质变，体验着强烈的情感，各种变化着的和复杂的性欲望。在某种意义上说，孩子的成长是“自然的”，但在另一种意义上说，每个孩子的成长都有自身的特点，他们的欲望和目标可能对自身和他人造成伤害，他们的认识和情感发展也易于被扭曲和抑制，因此他们必须被“教养”。
母亲的第三种实践是基于母亲所在的社会集团的要求。社会要求母亲按照“能够被接受”的方式塑造孩子，把孩子培育成能够被社会赞扬的人。
拉迪克也看到，母亲的实践是多种多样的，但最为基本的是上述三种实践活动，母性的思考正是建立在这三种实践活动的基础上。
二、母性的思考及普及
拉迪克教授对母性思考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对孩子的要求作出反应的母性实践者获得了一种概念结构，即相互关联的词汇和能力，通过这一结构，他们组成和表达自己实践的事实和价值，有一个反省、判断和情感的统一性，这一统一性我称之为‘母性思考’。”〔6〕
简言之，母性思考就是母亲或母亲角色的人在从事母亲实践活动中所形成的知识和判断能力，价值标准以及所特有的美德。拉迪克并不把母性思考看成妇女生而具有的情感或非理性因素的排列组合，而是把它看作一种学而知之的东西，认为它象所有人类思考的模式一样，有自己的逻辑和兴趣，并形成了一门学科。“母性思考这门学科象其他学科一样建立起决定成败的原则，确立了什么是适当的标准，识别出这一学科所要求的‘美德’。”〔7〕
拉迪克分别论述了由母亲的三种基本实践活动所产生的母性思考。
首先，母亲要对孩子进行保护性的爱，这也就是人们经常歌颂的母爱。这种爱使母亲缠绕在情感世界中，“如果不唤起和理解情感的话，也不可能‘纯粹’理性地理解保护性的爱，给予保护的母亲也不能理解自身和他们的孩子”。〔8〕母亲依赖本人和孩子的情感解释这个世界，她与孩子共同和分别看到并命名的这个世界是由情感建构的。
然而，正如女性主义哲学家琼·格里姆肖所指出的那样，拉迪克的母性思考的独特之处在于向人们展示了这一思考中的矛盾和冲突，而没有假定它总是内在一致的。拉迪克揭示了母爱的矛盾性。“我们乐于称之为‘母爱’的东西是与仇恨、痛苦、厌倦、悔恨和失望交织在一起的；惹人厌烦的思考的心理矛盾是母亲的标志。”〔9〕拉迪克列举了一个叫做朱莉的妇女来说明这一矛盾。朱莉在被她难伺候的新生儿折腾得精疲力竭，达到了生理和心理极限的情况下，甚至想到要杀死自己的小女儿，为了打消这一可怕的念头，她紧抱着孩子一整夜漫无目标地乘坐公共汽车，因为她认为只要她们母女被人看到，她的孩子就是安全的。
为了能让孩子在自己的这种类似朱莉的坏情绪下受到保护，母亲必须把情感和思想联系起来，培养起三种能力和美德，并把它们当作自己的精神习惯和认识方式。这三种能力和美德便是 scrutiny 〔监护〕、humility〔谦恭〕和cheerfulness〔快乐〕。
监护就是时刻注视着能够给孩子带来的伤害，它必须由一种超感觉的态度来促使，拉迪克把这种态度称作谦恭。当母亲意识到自己为了孩子的安全想关照方方面面，控制一切事情的努力是徒劳的和强制性的时候，她们便把谦恭认作美德。以一种谦恭，母亲尊重自己意志的局限性以及尊重自己试图去保护的独立的、不可控制的和不断分离的存在。一位不具有谦恭品性的母亲在保护孩子时是暴躁的。
拉迪克观察到有两种母亲缺乏谦恭，一种是试图把孩子的安全同世界分离的傲慢母亲；一种是认为自己缺乏力量、权利或战胜邪恶智慧的奴性母亲。幸运的是，快乐的美德可以帮助这两种母亲成为谦恭的母亲，即意识到即便自己进行保护爱的权利是有限的，它无论如何也是一种权利。快乐意味着尊重机会、局限性和不完美性，而且仍旧按照有可能保护孩子的安全那样去行为。快乐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意愿，欢迎孩子的出生，期待一种未来，即便自身和孩子、社会和自然的条件不那么尽如人意。
母亲的第二种实践活动是对孩子进行精神教养，以期促进孩子的成长。拉迪克在这里分析了母亲的三种思考方式。其一，母亲要把自然看作自己的盟友，把孩子的情感和行为认作“自然的”，即适于他们的年龄和环境的，而不管这种情感和行为是否令自己高兴。其二，为了促进孩子的成长，母亲也必须具有欢迎变化的态度。母亲应把孩子看作具有自主性和自觉意识的主体，承认他们的意志和独立性，但他们也必须看到这一主体是不成熟的主体，一个不完全有自觉意识的，不断发展变化的主体。尊重孩子的变化，通过孩子的变化而不断地改变自身是母亲在促进孩子成长过程中必备的能力。其三，具体的思考是母亲试图理解孩子的一种认识能力，这是促进孩子成长工作的要求和使之完成的条件。“具体地去看、去说就是去丰富复杂性、容忍模糊性和增加选择性而不是接受问题的概念。”〔10〕拉迪克相信，尽管妇女有能力进行理性的抽象，但她们更倾向于拒绝抽象的要求，去接近地观察和创造选择的机会，让事情留有余地。
母亲的第三种实践是对孩子的培育。在培育工作中，母亲首先遇到的是价值观念的冲突，这种冲突不仅存在于母亲与孩子之间，也存在于母亲与社会之间。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道德观念，不论父母希望什么，长大了的孩子都将发展起不同于父辈的道德原则，母亲不能借助文化的相对性来说明这种不同，也不能简单地放弃自己的价值观或保持沉默，这种差异使他们不得不去平衡各种行为。同样，母亲在帮助孩子在说谎和受惩罚之间或在说谎和伤害朋友之间作出抉择时，也需要重新考虑和调整自己对说真话的认识。在培育工作中，母亲也会意识到权利的冲突。培育本身就是件干涉和控制的行为，母亲按自己的意志决定允许、坚持或拒绝什么行为，进而力图改变孩子的行为。但是，他们也必须决定是否应用个人价值观或社会价值观来指导培育孩子的实践。拉迪克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即母性实践者不应自己作出决定，而应与孩子共同决定。如果孩子毫无疑问地遵从母亲的教诲，对他们的培育将永远不会完成。拉迪克在这里还提出了一个“关注爱”的概念，“‘关注爱’的概念把母性思考联结起来，标志了一种认识能力——关注和一种美德——爱”。〔11〕然而，母亲不能，孩子也不需要持续不断的关注爱。母亲和孩子彼此要求的是互相信任。通过关注爱的训练，母亲让自己值得信任，同样地，通过自己“真实地观察”，母亲也学会信任自己所爱的孩子和爱一个真实的孩子。
拉迪克的最终目标并不是建立起母性实践的现象学。相反，她想证明任何从事母亲实践的人，不管他们是男是女都能愈发地象母亲那样思考。传统上人们认为母亲的实践只有妇女来完成，把妇女排斥在公共领域之外，而拉迪克却想把母性思考不仅在私人领域而且在公共领域普及开来。她指出，公共领域一直由一种非母性的思考所主宰，这是导致生态无序、社会不公正，尤其是战争的根本原因。如果代之以母性思考，情况则迥然不同，例如，如今的战争发动者并不把抽象的战争和具体的战争联系起来，对他们来说战争就是赢，捍卫自己的生活方式，扩张势力范围；而对母性的思考者来说，战争伤害了他们数年保护、教养和培育的孩子，战争就是母亲实践产品的死亡和破坏。因而，母性思考是与“抽象”相反的东西，它关系到对独一无二的人类个体的关怀和保护，而战争发动者则以“抽象”的名义牺牲人类的个体，破坏母亲关怀的对象。
拉迪克也看到并非所有的妇女都是和平主义者，她把母性的和平看成一种神话，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母亲，母亲们也并不总是按照母性的方式来思考和行动。再者，人类的战争是不分性别的，种族、民族和阶级的战争共同地摆在两性面前，尽管女性通常并不直接参战，但她们在战争中的作用有时只是与男性分工不同而已。然而，战争目标与母亲实践目标的背道而驰最终还是把妇女拉回到和平的道路上来。
拉迪克提出了两种与母性思考相关联的妇女政治理论：抵抗政治和女性主义政治。前者有三个特性，即它的参加者是妇女；明确地使用自己的女性文化标志；目的是抵抗政府的某些实践或政策。当妇女面对摧毁、破坏或妨碍母亲实践的政策时，当妇女发现政府在储藏核武器和允许大公司污染环境时，她们就会行动起来进行抵抗。
女性主义政治是把妇女与和平结合起来的第二条道路。它支持妇女反对各种形式的歧视，为妇女的经济政治等方面的解放而斗争，使妇女的思想团结、政治抵抗同不断发展的女性主义政治意识结合起来，并力图实现潜在于母性实践中的和平。
三、对母性思考的思考
“母性思考”正愈发地引起西方女性主义哲学家的关注和争论。一些人对母亲角色持否定态度，认为母亲的负担一直是妇女的陷井，妇女应当拒绝，至少是在某一时期拒绝成为母亲。另一些人则肯定母亲角色恰好是妇女美德的来源。还有一些人从不同的角度论述母性哲学，如弗吉尼亚·赫尔德阐述了“母亲人格”，卡罗琳·惠特贝克论证了“母亲直觉”。但拉迪克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对母性思考进行了详尽、系统的分析，多侧面地构造了一个学科体系。尽管妇女为人母的实践千百年来代代相传，但把母亲、母亲的实践和思考上升为哲学的高度，形成一门学科者还首推萨拉·拉迪克教授，这不仅在哲学上肯定了妇女，尤其是母亲的人格价值、美德以及妇女实践的意义，也为妇女的解放运动鸣锣开道。
其次，拉迪克的母性思考还以一种女性，尤其是母性的视角冲击了以男子为一统天下的传统哲学和伦理学。美国女性主义哲学家艾利森·贾格尔曾指出，传统哲学明显地使用的是一种“男性探讨世界的方式”。拉迪克总结了母亲的体验，突出了人际关系中的关怀、情感和关系的因素，对以往仅强调原则、理性、契约和权利的伦理理论提出了挑战。她还把母亲与孩子的关系作为人类社会伦理关系的模式，试图通过母亲式的保护、教养和爱创造一个其乐融融的幸福世界。拉迪克的这一母性的伦理视角无疑具有丰富伦理学理论研究方向的意义。
再次，同所有女性主义哲学家一样，拉迪克的母性思考并不是为了思考的思考，而是以改变社会为目的，这不仅意味着带来男女平等的社会变化，而且意味着完善男女两性的人格和两性之间的关系，建立一个平等、和谐的生活氛围。这可以从拉迪克使关怀从家庭到社会，使爱从自己的子女到博爱的过渡中得以证明。
尽管西方社会林林总总的女性主义哲学一直争论在妇女的工作、性关系、生育、家庭关系等生活中，究竟哪一方面最能体现父权制的束缚和压迫，尽管人们尚不知用哪一种途径——立法、工作机会、生育技术、改变语言等最可能解放妇女，拉迪克的母性思考都无可置疑地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思路。
然而，拉迪克的母性思考也引起人们对下述一系列问题的深思。
首先人们必须思考究竟什么是女性，抑或是女性的特征如何？围绕着这个问题，西方社会目前进行着性别本质论和非本质论的争论。性别本质论认为女性的特征是肉体的、非理性的、温柔的、母性的、感情型的、缺乏抽象思维能力的等等，而男性的特征可归纳为精神的、理性的、勇猛的、理智的等等，并且把这些两分的性别特征看作是与生俱来的。而性别的非本质论主张，男女两性的性别特征是非自然化的和非稳定化的，因而要彻底打破男女对立的二元结构，建造一个两性特质的多元的，包含一系列间色的色谱体系。〔12〕尽管拉迪克认为母性思考并不是生而具有的，强调了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尽管她把做母亲的机会交给了两性，但她还是以明显的性别本质论特征在男女之间划了一条鸿沟，卷入了性别本质论和非本质论这一未决问题的争论之中。
随之而来思考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母亲？母亲仅意味着生育了在基因和妊娠期与自己相关联的孩子的女性吗？抑或是以母亲的方式，即以关怀、教养的方式抚养孩子的任何人？这也就是关于母亲是生物性的还是社会性的争论。如果母亲是生物性的，那么男性如何做母亲？如果母亲是社会性的，男性和女性做母亲的体验相同吗？如果母亲是社会生物性的，女性做母亲的体验如何与男性的体验相区别？拉迪克仅仅强调了男女两性都可以做母亲，从事母亲的实践，进行母性的思考，而没有对两性体验的同异进行分析。
第三个应该思考的是母性思考的普遍化问题。拉迪克在众多为妇女设计的活动中选择了母亲的实践作为妇女的实践，认为这是许多妇女生命的核心，在这种实践基础上形成的母性思考间接影响了无数作为女儿、姐妹和朋友的思考，但她却忽视了母亲的实践并不是统一的，总是受一定社会、阶级、种族、物质条件、宗教、文化等因素影响的事实。因而，人们总不免提出这样的问题：如何在不同的社会、阶级、种族和文化关系中形成普遍的母性体验，进而形成普遍的母性思考？
第四个问题应提及母性思考对妇女解放的潜在危险。母亲的实践是与生物学和性别角色相联系的，对它的强调似乎把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区分开来，并把妇女划到私人领域中去，男性也可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既然妇女更适于做母亲，她们不就应当被排除在公共领域之外吗？
人们经常提出的另一个问题是是否母亲—孩子的关系模式可以作为人类伦理关系的模式。西方有些学者已对这一模式提出了三点批评。其一就是它的单方责任性，即要求母亲对孩子的身心幸福负责，而孩子对母亲却不负这种责任；其二是单方权威性，母亲命令和告诉孩子应当做什么，孩子却不能对母亲这样做；其三为单方的道德容忍性，即人们希望母亲具有更好的品性和道德忍耐力。这三种不对称意味着道德主体间的不平等，因此母亲—孩子的关系模式不适于成人之间的伦理关系。
总之，拉迪克的母性思考的命运是同女性主义哲学，乃至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传统女性主义以争取妇女权利和男女平等的社会地位为宗旨，但自本世纪80年代以来后现代女性主义对这一宗旨提出了挑战。受当代哲学中福轲、拉康、德里达等人后现代主义哲学的影响，后现代女性主义首先否定了“男女平等”的概念，并对妇女权利提出疑问，因为妇女权利基于对人权的理解，人权来自西方传统哲学中对人的主体性的认识，在后现代主义哲学已宣布人被解构，主体性不再是永恒不变的特性的今天，基于人的主体性、人权、妇女权利（包括拉迪克的母亲权利）的女性主义运动应当如何发展呢？母性的思考又如何与后现代女性主义进行对话呢？这些都是有待于人们深思的问题。
注释：
〔1〕鲍晓兰主编：《西方女性主义研究评介》， 三联书店出版社，1995年版序言。
〔2〕美国《纽约时代》书评， 参见萨拉·拉迪克《母性思考——走向和平的政治学》一书封面，美国Beacon出版社，1995年版。
〔3〕〔4〕〔5〕Sara Ruddick:Maternal Thinking, BeaconPress, USA 1995,Preface,P.42,P.17.
〔6〕Sara Ruddick:Maternal Thinking,in Trebilcot,ed.
,Mothering:Essays in Feminist Theory,P.214.
〔7〕〔8〕〔9〕〔10〕〔11〕Sara Ruddick:Maternal Thinking,Beacon Press,USA 1995,P.24,P.69,P.68,P.93,P.119.
〔12〕参见李银河：《关于本质主义》，《读书》1995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