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法国共产党“超越资本主义”道路的新探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法国论文,资本主义论文,共产党论文,道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当今国外社会主义思潮中，足以引起世人注目的当推法国共产党提出的“超越资本 主义”的理论主张。法共的这一理论是在对革命变革道路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理论与实践 新探索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对于我们在21世纪全球化迅猛推进的挑战和机遇条件下把握 国际共运的基本趋势与新特点，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无疑具有重大的启迪意义。
一、法共“超越资本主义”理论的基本内涵
1994年4月，罗贝尔·于在法共第二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接替乔治·马歇出任法共全 国书记。1996年法共二十九大正式提出用“超越资本主义”的新共产主义观念代替1976 年提出的“法国色彩的社会主义”论。“超越资本主义”理论①的基本内涵是：
第一，要不间断地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变革，这种变革不仅仅是对所有制，而且是对 包括经济、政治、文化在内的一切领域进行的变革。他们认为，仅有所有制的变革还不 能使人民最终掌握权力。
第二，“超越资本主义”的涵义是超越资本主义的一切，特别是“超越”资本主义对 社会和人的一切统治形式。
第三，“超越资本主义”，不是用法令去“消灭”资本主义；“超越资本主义”是一 个过程，即是一个通过发展现存社会的成果、需求和潜力来否定和取消剥削、异化和统 治的过程。“超越”既不是“适应”，也不是“消灭”，而是对全社会进行全面改造的 漫长斗争过程。
第四，至于“超越”的方式和速度，不应由法共来规定，而应由人民来选择和决定。 法共原来的主张是：法国革命“只能是和平的、民主的、合法的和逐步的”。②法共现 在的新理论无疑是对以往理论主张的辩证否定。
第五，坚持共产党对人民的“有用性”原则。在加快党内改革，推进民主建设方面， 在组织统一战线，与社会党组成联合政府方面要不断取得新的重大进展。
2000年3月23日——26日，法共在法国南部的马蒂格市召开了第三十次全国代表大会。 这次大会讨论了全球化、共产主义、法国社会、共产主义计划、法共的战略选择、党的 建设和党的报刊等问题。大会选举产生了党的新领导机构，罗贝尔·于再次当选为法共 全国书记。这次大会对“超越资本主义”理论和在实践方面提出了许多深化的观点和主 张，如：
第一，大会提出核心的问题是如何争取个人的解放和发展，要求从这个新的价值出发 构建整个社会。
第二，提出要超越资本主义，必须从现实出发，逐步地超越资本主义的市场，尽可能 地扩大人的权利。第一步目标是缩小资本主义对金融市场的控制范围。为此，要逐步形 成强有力的社会层次的制约体系，同时，要形成三级关系：第一级是确立社会目标；第 二级是通过一定手段实现社会目标；第三级是通过权力机构的改革而改变资本主义的整 个发展方向。法共的社会目标是保障就业、保障生存，逐渐超越资本主义的劳动力市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社会目标，如可持续发展目标、公共健康目标、医疗卫生目标等 。
第三，关于法共与法国社会党的区别。法共强调：两党的不同之处在于，是让什么占 统治地位，即是让钱、利润占统治地位呢，还是让人民的意愿占统治地位?是让代表跨 国公司、金融寡头利益的政府执政，还是由人民选举的政府执政?欧洲所有的社会党人 执政后都要满足资本的意愿，共产党人则要满足人民的意愿，要资本服从人民的意愿。 在法国区分共产党和社会党时，要有一个独特的标准，要了解他们是如何制定政策的。 社会党在制定政策时，在了解到人民的一些意愿后，把这些要求纳入自己的纲领，但他 们仍然局限在资本主义的范围内。共产党要根据人民的意愿，从预算、工资、社会保障 等方面着手，从根本上改变整个社会，即触动到资本，制止剥削，实现社会保障，在政 治上要改变权力结构，争取人民的权利，增加自己的议员数量，使社会的政治结构和体 制更加民主化。由此可见，法共的要求比社会党更高，做起来更加困难。在欧洲，若斯 潘的法国社会党比布莱尔的英国工党更加激进一步，法国社会党没有接受布莱尔的“第 三条道路”。这是因为在法国社会党的左边有一个共产党。③
二、法共提出“超越资本主义的方法和速度应由人民来选择和决定”的依据 何在
笔者认为，这是法共从法国近现代革命斗争的历史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法共“超 越资本主义”道路的新理论，是立足法国国情和民情的新探索。从法国历史上看，法国 人民的革命变革方式有两种典型——既有1789年攻占巴士底狱、1871年巴黎公社式的武 装夺取政权的道路，又有法国在1968年五六月间发生的作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青年学 生和工人“和平”造反的典型和模式而震动全世界的“五月风暴”。④“五月风暴”具 有以下几个突出特点：
(一)这是巴黎大学的学生自发发动的革命运动。
1968年3月22日，农泰尔学院的学生集会抗议政府当局逮捕那些因为反对越南战争而向 美国在巴黎的产业扔炸弹的学生。巴黎大学的左翼学生组织，由以前的反对阿尔及利亚 战争的老战士组成的研究生、研究人员的组织，闻讯后也纷纷赶去参加。
5月3日，巴黎大学训导处把农泰尔学院领头闹事的左翼学生领袖邦迪等几个人叫到索 帮学院去，让他们说清楚他们自己的行动，邦迪等人的战友当即在校园里集合起来显示 他们同邦迪等人的团结一致。学校当局呼吁他们解散未成，就叫来了警察，由于警察想 逮捕学生，这就导致双方动武，于是，“在几分钟内造成了一个群众运动”；把几千名 原来没有参加战斗的左翼学生召唤来和警察搏斗，结果有六百人被捕，几百人受伤。
接着，事态进一步扩大，整个巴黎成了战场。警察动用警棍、水炮和催泪瓦斯，而学 生则用飞石子、烧卡车来还击。巴黎数万名学生和教员举行强大的示威游行，法国许多 外省市的大学生也起来支持他们的巴黎同学。
(二)法共从运动一开始就对它持消极、否定的态度。
这次学潮是由一些具有资产阶级家庭背景的学生开始闹起来的，所以法国共产党从一 开始就对它持消极、否定的态度，认为在1968年5月并没有什么革命形势，小资产阶级 学生只是在煽动一场内战罢了。在事件发生以后，法共《人道报》迅速斥责这些学生是 “冒险分子”，认为这些学生的活动对于推翻资本主义来说是必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因为他们都有着资产阶级的双亲，所以他们的活动不可能是革命的。
(三)“五月风暴”进入千百万工人群众积极参加的新阶段。
先是巴黎80万工人罢工支持学生，南特飞机工厂的工人还占领了工厂，接着罢工和工 人占领工厂的浪潮就象野火春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法国。到了5月22日，罢工的工人多达9 00多万、1000万，几乎是有5000万左右人口的法国的全部劳动力。
从汽车工人到商人、海员，从殡仪馆到天气预报，所有的工人统统罢工，而且在罢工 以后并不是回家或设置纠察线，而是占领和控制其劳动场所，扣留经理等资方人员。在 一些人的心目中，日常的无意义的劳苦和消费的怪异状况，统统让位于爽心悦目的欢乐 节日，这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四)虽然“五月风暴”已经迫使资产阶级政府节节退让直至改组政府，但却在资产阶 级右派的冲击下无功而止。
5月24日，当时在国外访问的法国总统戴高乐，鉴于国内形势日趋严峻，匆忙赶回巴黎 发表电视演说，提出“改革可以，乱来不行”的口号。他呼吁全国恢复秩序，许诺起草 改革计划并提供公民投票裁决，打算用一个由人民“分享参与”一切制度的纲领去挽救 时局。5月25日，工会和政府、资方谈判达成协议，决定给工人以没有前例的实质性好 处，提高私营企业工人的工资百分之十。此外，还决定由政府发表《大学和教育改革法 案》，教育部长辞职，政府改组。但是，当前法国总工会总书记塞居伊在雷诺工厂宣布 这个协议时，工人却断然地表示不愿复工。
在“五月风暴”中，政府调集数万名宪兵警察，并把坦克和伞兵部队开到巴黎近郊， 对工人和学生进行镇压，而学生和工人则以设路障和街垒同他们进行巷战，袭击法国参 议院和股票交易所作为回答。到了5月末，革命、内战、政变已经迫在眉睫。
但是，由于以学生、工人为主力的新左派运动没有统一的领导，没有成熟的革命组织 ，也没有关于未来的战略，因而当其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第一场社会主义革命似乎即将来 临的时候，却没有去利用这个有利形势。而在另一方面，戴高乐在估计了军队的忠诚程 度，了解到马絮将军不能担保士兵向工人开火以后，决定把那些因为在1962年用恐怖主 义破坏其阿尔及利亚政策而被监禁的右翼领导释放出来，让他们去发动和组织一次给左 翼以决定性心理打击的巴黎示威。
5月30日，右翼发动100多万人，穿着整洁、挥舞着三色旗的反共者向总统府进军，与 此同时，戴高乐在立意退休之后又决定回到电视上去，通过发表一篇猛烈的反共演讲和 答应新选举，恢复了局势。
在“五月风暴”的一个多月的斗争中，工人和学生使资本家损失了三百亿法郎，使法 国出口额减少了三分之一；在不久之后的1969年3月，法国各行业的九百万工人又发扬 “五月风暴”的战斗精神，举行总罢工，工人、学生的示威浪潮再次席卷法国各大城市 ；戴高乐在1969年4月27日举行的裁决各种行政改革建议的公民投票中，遭到53%的反对 而被击败、辞职下台。但是，“五月风暴”毕竟没有取得应有的革命成果。
(五)士兵拒绝向工人开火，这是“五月风暴”中的一个突出特点，也是对未来革命变 革方式具有启发意义的关键环节。
(六)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与人民对立的异化程度不断加深的社会，它的灭亡是必然的 。
为什么法国学生会掀起这么一场持续很久的抗议运动?为什么又有一千万工人、实际上 是法国的几乎所有的劳动力，既不顾政府的阻挡、工会的纪律，又不要提高工资的物质 性好处，毅然用罢工、占领工厂去支持学生抗议运动?他们到底追逐什么?对于这些问题 ，学生和工人在“五月风暴”期间涂在墙上的标语口号，他们组织的“行动委员会”， 提供了明确的回答：
“戴高乐主义是生活的颠倒”；
“消费社会不得好死，异化社会不得好死，我们要一个新的独创的世界，我们拒绝一 个用无聊致死的危险去换取免于饥饿的世界”；
“有一个巡官生活在我们每个人中间，我们必须处死他”；
“直到用最后一个资本家的肠子勒死最后一个官僚之前，人都是不自由的”；
“不要改变雇主，而要改变生活的被雇佣”；
“革命不仅是对资本主义社会、而且也是对工业文明的开端的挑战”……。
从这些标语口号中，可以看出，在60年代末期，在西方国家风起云涌的学生抗议运动 的出现，其根本的原因是，学生感到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学校变成了资本主义制度训 练它所需要的技术知识分子的工具和武器，学生变成服从学校的物化关系的劳动商品， 再生产劳动力的过程和生产过程一样，具有同一的非人化的属性，而不考虑学生身体的 需要和具体欲望，大学的批判的和文化的功能也消失了。
而成千上万的工人之所以毅然支持学生抗议运动，从根本上说来，则是因为他们把学 生看作象他们自己一样，是资本主义等级制异化制度的牺牲者，他们在学生抗议运动中 ，看到了自己的相类似的处境和要求，许多工人对于在劳动过程中他们的创造性遭到窒 息表示深刻不满，他们具有控制生产过程的欲望，在工作中负责的欲望。所以，他们投 票表决罢工，不是为了获得传统好处，而是为了获得由工人管理企业的好处而斗争，他 们感到学生抗议运动中提出的问题，在工厂企业中就是意味着要求自治。
所有这些说明了“五月风暴”所触及、所暴露、所反映、所试图解决的，乃是发达资 本主义国家的状况和矛盾，资本主义社会是一个异化程度不断加深的社会，其社会基本 矛盾最终的解决只能是资本主义退出历史的舞台。
(七)“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热情支持和欢呼“五月风暴”，并试图对事件的根源和意 义，进行深入的分析和说明。
1969年，萨特回顾“五月风暴”的经验教训说，现在，可以认为革命在发达社会内是 可能的了。他认为，五月运动缺乏党的领导，并不窒息它的成员的创造性自由；他说， 五月事件是一场没有政治革命的文化革命，所以它必然失败，然而，它第一次以其对发 达社会的否定去表达发达社会：反对异化和争取自治的斗争，使发达社会面对它的限度 和矛盾。
“西方马克思主义”中鼓吹新工人阶级论的一个理论家马勒说，“五月风暴”是“适 应于现代资本主义状况的第一场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
新工人阶级论的另一个理论家图雷则说，“五月运动是宣布未来的社会斗争的雷霹。 它驱散了这样的幻想，即认为生产和消费中的改善会造成一个以紧张代替冲突、以争论 代替分裂瓦解、以谈判代替革命的社会”，“由于官僚资本主义把它的控制非常完全地 扩展到传统的非融合的私人闲暇、家庭生活和消费世界，这样地协调、组织和操纵着日 常生活世界，以致在社会的某一点上的火花，能够迅速在造反的火焰中包围整体”。
甚至还有人认为，过去的每一场革命都是和那个历史时刻的社会的真正潜力不一致的 ，如1640年、1789年以及19世纪的革命，当然还有这个世纪的落后国家的革命。“1968 年5月是历史上集体的人类之声最终能表达出人类文化聚集起来的巨大潜力的……第一 场革命的先驱”，“新革命将越过一切见解，打破一切障碍，并实现我们至今还很少意 识到的成熟的梦想”。
三、法国共产党从“五月风暴”中得到哪些启迪呢?
“五月风暴”对法共有何启迪呢?法共在“五月风暴”中没有走在运动的前面，失去了
对运动的领导。但是，当今的法共领导人却能够吸取这次运动的经验教训，善于从法国 国情条件中吸取社会变革的思路精华，法共提出：“至于超越资本主义的方式和速度， 不应由法共来规定，而应由人民来选择和决定”。笔者认为，这是“五月风暴”对法共 的重大教益之一。它实际上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暴力革命不是唯一的革命方式。法共 虽然没有排除共产党和人民选择暴力革命的可能性，但基本是从暴力革命以外的方式去 寻找“超越资本主义”的主要道路和方式的。
这对我们提出了在当代社会条件下重新认识、理解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 命手段的新问题。笔者认为，(1)无产阶级革命手段是实现两个必然的关键环节。(2)无 产阶级革命的阶段性内容任务决定其阶段性战略策略，进而决定革命手段。(3)无产阶 级反对资产阶级所进行的阶级斗争包含经济斗争、政治斗争、理论斗争，这三方面是互 相配合的。革命的前期往往采用经济斗争、理论斗争的方式，后期可能发展成为政治斗 争。(4)无产阶级在革命的前期往往采取和平手段，进行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在革命的 成熟时期往往采用武装斗争、人民的强力威慑、暴力革命等方式。但是，并不是在革命 的所有领域，在革命所有阶段、在革命对象和国家机器的所有方面，都需要和适宜于暴 力手段、武装斗争方式；在革命的一些领域、某些阶段和某些方面，还必须采取一系列 非暴力的手段。这种非暴力的手段不能简单地称之为和平手段和改良手段。因为这些手 段也是革命斗争中不可缺少的斗争手段。(5)现实思考：从总体上看，只要有资本主义 国家存在，就必然存在着暴力剥削和压迫，暴力革命就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暴力革命 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法国“五月风暴”中在人民的强力威慑条件下，“马絮将军不 能担保士兵向工人开火”，这样的情形就是一种典型方式。法国共产党“超越资本主义 ”的立论与实践新探索，对于世界各国革命者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 手段的理论等方面，无疑具有重大启迪和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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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丁广举《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道路的新探索》，《社会主义研究》，1998年 第5期，第52—54页。
②转引自林建华《法国共产党与社会党的“法国式的社会主义”之比较》，《社会主 义研究》，1997年第3期，第52页。
③李兴耕《法国共产党的现状及其理论和实践》，《理论视野》，2001年，第2期，第 39—41页。
④徐崇温著《“西方马克思主义”》，第2—15页，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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