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英国儿童文学概述——兼谈几种流行理论对儿童文学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儿童文学论文,英国论文,几种论文,当代论文,理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引子
在当今英国,市场上儿童图书的数量之大和种类之多引起了人们的普遍关注。这些书促使孩子们提高了阅读能力,也为儿童日常交谈提供了话题,还起到了娱乐作用。这些书像纽带一样,连接着家庭与学校,连接着学生与家长和老师。
由于作者、出版者和读者对儿童文学的过分关心,使得学术机构不得不把焦点对准这个领域,于是,在研究人员、作者、读者和出版者之间形成了一种高度相互依存的复杂关系。他们的关系不再仅仅是作者写故事、出版者发行图书、读者购买作品这种直线型关系。读者反应论认为,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具有再创作的性质。出版者在做广告的过程中吸引了读者,同时又向作者反馈了市场对书的评价情况。作者在创作中虽然相对自由独立,但他们不能不听取出版者的意见,不能不考虑市场。作者、出版者和读者都影响着文学批评,同时又受到文学批评和学术研究的影响。
本文试图探讨一下近年来对儿童文学产生过重大影响的几种理论思潮,分析一下在这些理论的影响下,儿童文学发生了哪些变化。这几种理论包括:阅读理论、儿童心理学、女权主义文学理论。
上面提到的三种理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它们曾先后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热点,在全英引起过广泛的讨论。评论家们尖锐地指出了这三个理论领域中存在的危机。
阅读中存在的危机表现为青少年阅读水平的下降。为此,知名人士和宣传媒介呼吁:要丰富阅读方法,提高阅读水平,完善阅读测试系统。公众普遍担心,孩子中半文盲的人数在增长,看电视、玩电脑游戏浪费了孩子们的大量时间。
儿童心理的危机体现在青年人道德观念的退化。青少年中存在的野蛮犯罪行为可作为青少年整体伦理道德水平下降的标志。公众认为,真正的恐怖不再是外来侵略,而是家庭中孕育的坏孩子。
这些观点引起了关于当今西方社会父母角色意识的争论,这就是我们要提到的第三个危机:妇女的角色与权利问题。女权主义的影响是多种多样的,复杂的,但有两点十分清楚:其一,男女双方一旦结婚,他们反而不像婚前那样呆在一起;其二,与本世纪初相比,当今妇女对她们个人以及对她们的女儿在学业和事业方面有较高的要求。妇女角色的深刻变化导致了家庭的变化。难怪英美等国家热衷于讨论家庭生活的压力问题,探究培养孩子的最好方法,力图弄明白在家庭解体之后父母和孩子所应承担的权利与义务。
二、阅读理论的影响
语言学家通过对语言发展的研究得出结论:儿童语言的积累与阅读有着重要联系。许多论文都阐释过鼓励幼儿从事“文学活动”的重要性〔1〕(比如让孩子“阅读”包装盒上的商标文字; 玩过家家时自己写购物单)。临睡前在床上讲故事是许多家长与幼儿每天的常规活动,也是评价父母的一个传统标准,因而故事书成为孩子出生后不可少的东西。出版界人士抓住时机,出版了各种各样的图书,有洗澡时阅读的防水图书;有吃饭时翻阅的塑料皮书;有可以装在衣兜里的袖珍书;也有供几个人共同阅读的大书。
提高学校早期教育水平的一个重要手段是:在学校里创造一个适合学习的家庭气氛,使孩子们感到亲切、安全、自信。为此,许多学校在教室里开辟“阅读角”,铺着地毯,孩子们可以紧挨在一起讲故事。有些教师把正课时间分出来一点让学生自由读书,老师也像学生一样默读。有的老师还把家长请进教室,学生、家长、老师共同阅读,共同交流读书体会。
富兰克·史密斯提出的阅读理论,表现上很简单,但在70年代末和80年代却流行一时。他认为:孩子们学习阅读的途径就是多读书,就像在实践中学习其它技巧一样。他指出,初期阅读不必精确地掌握每一个词,只求了解全文大意,依靠插图或上下文线索推测生词的意思。基于他的理论,教育界得出了一个共识:不必再把词汇分成等级。学龄前幼儿读物的词汇量应该扩大,甚至可以包括一些含有冒险争斗意义的抽象词汇。
对儿童读物插图问题产生过影响的因素很多,这里不能不提到儿童文学领域的中心人物形象马克斯,他在《野物在哪里》中的形象引起了一阵野性的骚乱。书的插图为词意提供象征性的解释,看上去很有趣。作者认为模糊的不确切的插图有利于孩子们发挥个人创造力,进行个人再创作。这使得作者和读者都获得了较大的自由度。
《罗琦散步》(Rosie's Walk,1968)是一本学龄前儿童的简易读物,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以图叙述复杂故事的例子。作品讲述的是一只叫罗琦的母鸡的故事。罗琦被狐狸追着,狐狸随时准备扑向母鸡,但一次次被意外干扰所挫败。全文的插图使文字变得易懂,使方位词的意义一目了然。著名理论家玛格丽特·米克充分肯定了这本书,认为它帮助小读者掌握了他们应该知道的阅读方法,孩子们可以充分利用每一页提供的故事线索,兴趣随着母鸡穿过一页页纸而有增无减。〔2〕
《雪莉,离水远点》(Come Away from the Water,Shirley, 1977)和《伯那德,现在不行》(Not Now,Bernard,1980)具有一定的讽刺意味,是为稍大的孩子创作的,它描写了成年人的局限性,肯定了孩子们充满冒险与幻想的行动。《雪莉,离水远点》讲的是家长在海滩上为女儿担惊受怕,而小姑娘却正忙着与海盗和鲨鱼作斗争。
以上作品都突出了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作用。作品情节分成两部分,平行发展,始终没有汇合,由读者在阅读中自行综合。作品将倾向性置于罗琦和雪莉一边,以此培养儿童的判断能力。
这些书被教师和文学评论家广泛肯定,认为它们既提供娱乐又开发智力,还可作为教学内容。同时,这些作品还体现着后结构主义文学的特点:作者有意识地作文字游戏,比如分解词义,还有意识地削弱作者的权威性。这种作法是英国小说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斯特恩1760年发表《项第传》。近年来,后现代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一些观点与这些传统趋于协调,影响着小说的创作形式。为了削弱作者的权威性,一些作家常常淡化作品主题,让作品有多重含义。比如约翰·福尔斯在他的小说《法国中尉的女人》中提供了三个结尾供读者选择。
在当代文学理论的影响下,中小学语文教学和大学文学课程已发生了很大变化。过去许多学校倾向于服从权威人士,讲授名家名作,现在多数学校考虑的是竞争,选择自认为好的作品。
影响文学创作和文学教学的文艺理论在大众学习理论中也引起反响,大众学习理论认为:学习者一方要积极地探究,要发挥主动性。这一理论也适合少年读者。儿童在阅读《雪莉,离水远点》时,需要靠他们自己填补文字故事与书中插图之间的距离。《偷看》(Peepo,1981)、《桃·梨·李)(Each,Peach,Pear,Plum)的读者在阅读时总要按照要求在画里寻找不易被发现的东西。《寻找小狗》(Spot the Dog)系列丛书还要求小读者举起书来,在页码之间寻找小狗到底在哪里。这些书的内容和装祯形式都有助于调动小读者的积极性,更便于检查儿童是否读懂了这些书。
《桃·梨·李》和《快乐的邮递员》(The Jolly Postman)是以韵文形式写成的,前者会使孩子们很自然地联想到儿歌,后者会使他们想到童话。这些书是发掘儿童音韵意识的良好工具。近些年来,音韵意识被看作是开发儿童文学潜能的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戈斯娃米和布赖恩特也曾强调过韵文和儿歌的重要价值。
许多作家(如杰瓦斯·芬恩和杰克·乌斯比的《追求真实的读解手册》,1992)都曾强调过:阅读人们所熟悉所喜爱的故事有利于读者提高自信心,也有利于迅速提高阅读能力,以便熟练地抓住各种故事结构中的各种因素。阿尔伯格很注意细节的物质展示,创作了具有全新意义的成功作品。《桃·梨·李》一书中充满了曲折委婉若隐若现的情节;《偷看》一书中的每一页都有意剪出一个小洞,读者忍不住要窥视下一页的图画;《快乐的邮递员》一书中有好几页设计成信封的样子,信封里装着信、明信片、广告单和生日卡。以上这些形式上和内容上的变化决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它与当今文化强调早期文学意识是一致的,丰富的读物使课堂教学不仅仅局限于文学名著,书成了日常生活中能带来乐趣的不可少的物质,而不是被束之高阁。
当今英国,儿童文学领域十分活跃,作者、出版者、读者和理论工作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互相促进,共同提高,其中,阅读理论的丰富与发展对儿童文学的创作具有不可低估的影响。
三、儿童心理学的影响
1992年,尼古拉斯·塔克写了一篇很有意义的文章,论述儿童心理学与儿童文学的关系。他认为:像卢梭、洛克和福楼拜〔3〕这样的思想家,他们的理论直接论及培养孩子的实践问题。卢梭不主张小孩儿读书,而是强调从大自然中直接学习知识,认为孩子们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要比从书本和老师那里学习知识更重要。
这些观点在儿童故事中得以体现。比如,故事中讲的:农村的孩子如何在现实中学习划船、点火、打渔。这些故事很成功,至今仍是儿童作品中的一个有生命力的流派。伊妮德·布莱顿和阿瑟·朗塞姆的作品就属于这一流派。
以同样的态度,塔克还分析了弗洛伊德及弗洛伊德心理学派对儿童文学的影响,他发现,弗洛伊德学派更重视孩子的内心生活,认为儿童表达感情和幻想是儿童成长过程中必然的内容。
弗洛伊德在分析人类意识时很重视神话和故事的地位,“俄底浦斯情结”这一理论便源于神话。他的学说对儿童文学有三方面影响:第一,对儿童来说,故事是一种模型,故事对儿童个性的形成有规定性作用。第二,强调独特阐释的重要性。布鲁诺·贝提黑姆(BrunoBettelheim)在《法术的使用》(The Uses of Enchantment,1991)中论证了这两个方面,同时他还提出:有必要给儿童提供体验童话生活的机会,因此,他认为:儿童故事的结尾一定要提供令人满意的结局,在这方面,民间童话往往优于其它儿童故事。他写道:
精神分析学关于人类个性的理论认为,童话中的大量信息体现着人类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这些信息会不同程度地起作用。在克服自然人面临的困难时,在克服心理障碍时,这些故事总会影响儿童的心灵,帮助他们以意志力量战胜前意识和潜意识中的心理压力。故事还能提供超越自我所需要的方法。〔4〕
弗洛伊德心理学的第三个影响在于故事的内容。以前作为禁区的题材被写进儿童文学,这样的例子很多。
《野物在哪里》(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1970)中的马克斯,其行为具有进攻性。他穿上狼外套吓唬妈妈,要吃掉妈妈。妈妈生气了,罚他回到卧室,不许出门。在卧室里,他幻想自己成了动物之王,丑陋的怪兽既怕他又爱他更崇拜他的自由。在动物王国,他对妈妈的怒气渐渐减弱了,他想回家。这个故事的情节比较复杂,其中的时间概念是双重的。主人公的探险过了一年又一年,可当他回到家时,妈妈给他留的饭还是热的。
马克斯的心理体验可以帮助其他小读者摆脱烦恼,不失为有益,然而这类题材以前是不提倡的。
《雪人》(The Snowman,1978)和《爷爷》(Grandpa,1984)两部作品表现了失落和不幸。前者描写儿童的失意:一个小男孩儿,他的朋友雪人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为儿童写这种悲凉的故事至今仍不多见。《爷爷》是为幼儿园大班儿童写的,描写爷爷的死。死亡是儿童既熟悉又畏惧的话题,作品对死亡作自然真实的描写,希望儿童了解生活的艰辛。
读这类书,大人最好能与儿童共读。对那些经历过不幸的儿童,大人可以引导他们发泄情感,医治心理创伤;对幸福的儿童,大人可以跟他们一起模仿故事中的情节,让他们去体会,增强战胜意外不幸的心理准备。
把恐惧与不幸讲出来总比抑制有利,在表达自我和控制自我方面,知识的作用很重要。当今一些故事还涉及了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的不幸——父母离异、死亡、儿童被领养。过去禁忌的话题如月经、同性恋、虐待儿童等等,也出现在少儿读物中。
《与王后在一起的两周》(Two Weeks With the Queen)写一个小男孩儿,他的哥哥死于癌症,他被送给一个亲戚,这个亲戚的妻子死于艾滋病。这个故事描写了面对不幸如何生存的心理成熟过程,告诉人们什么样才算是男人。作品中还正面介绍了许多知识,如关于艾滋病、同性恋、癌症,等等。
弗洛伊德心理学认为;对那些不幸的孩子来说,童年是治疗创伤的好时机,他们从作品中学习化解痛苦的知识和方法;对那些幸福的儿童来说,这些故事可以扩大他们的视野,了解人生,尽早武装自己。
在儿童文学中保持纯真的天地,这一观点目前已受到多数人的否认,因为它不利于求知与探索。写过多的鲜花而不写严冬,当严冬到来时,青少年厌世,会寻求逃避现实。
当然,必须看到,这些描写不幸的书是由成人写的,具有成人化倾向。怎样写真实的童年经历,怎样使儿童文学不像成人文学,这些还需进一步探索。
“孩子究竟应该读什么?”这已成为当今争论的话题。人们普遍关注儿童读物对儿童思想和语言能力的影响,却忽视了一个事实:在不适当的年龄选择不适当的书将有害于儿童。
电视的作用使儿童趋于早熟,那么儿童文学创作也需要变化。把对童年的思考与审视写进作品,把丰富的人生经历写进作品,这无疑是一个可喜的变化。
四、女权主义理论的影响
在过去20年中,对文学和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女权主义也影响了儿童文学的创作与阅读。本文打算从“性别”和文论两方面加以论述。
人们普遍认为,女性更适合于写儿童文学。这与女性社会角色的陈旧观点相吻合。
先谈谈作者性别问题。
学校里供阅读和研究的作品,由女作家写的究竟占多大比例,很难作出统计。很有可能,有相当数量的少年读物是由女作家写的,但是由于阅读规划的出版者在出版这些书时不署名,作者没给孩子们留下印象。对于阅读规划的争论引起了改革,改革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增加辅助读物。人们在选书的过程中开始注意作者。另外,女权主义者关于建立经典文学准则和样板的论争,也影响到读者的读书标准。孩子们更加注意作者的名字,根据名字找作品,而且还想了解作者的生活和工作。这在以前是不曾有的。
目前老师面对的一个问题是如何为学生提供一个比较平衡的文学课程,在诸多需要平衡的因素中,作者性别也是要考虑的。一旦作者性别这一因素成为学校选择作品的标准之一,它必将反过来影响图书出版工作。
再说作品中的女性形象。
关于改变男女不平等现状的论争是有影响的,而影响更大的还要数女权主义者“妇女形象”学派的论争。论争涉及到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地位问题。这一讨论也触及到儿童文学,范围被限制在欧洲传统童话之内。
灰姑娘的故事取材于17世纪,提供了一个塑造女性形象的旧框框。灰姑娘是一个美丽、纯真、顺从的女孩,却倍受欺凌。她得助于一个仙女,最后得救于英俊的王子。这类情节后来被许多人模仿:女性外表与心灵一样美好,但处于被动地位,供男性选择,男性是中心。这些显然与“妇女形象”学派的观点相悖。
近期儿童作品中对公主的刻画手法大大改变,打破了王子的一统天下,这一变化的意义在短时期内尚难估计。流行的作品有:《实际公主》、《搏斗中的公主》、《自作聪明的公主》、《剪纸公主》。这些公主意志坚强,自作主张,骑摩托车,抗婚,力求自己掌握命运,其影响已超出城堡。当丽塔(Rita the Rescuer,1985)穿上她的外套时,她成了真正的强有力的为大众服务的女英雄;梅齐·米德尔顿(Maisie Middleton,1982)在她父亲不能支撑家业时,她担起了重任。
对公主刻画手法的变化也引起了对平民少女刻画手法的变化,这个变化不容忽视。《蓝眼睛》(The Bluest Eye,1970)的发表,表达了美国黑人妇女对旧框框的反抗意识。
注意性别是很有意义的,考虑作者性别,考虑书中女性角色的作用,这已成为学校选择阅读书目的一个标准,当然,在这方面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女权主义批评文论,与马克思主义文论及其他批评理论一样,又直接与政治联系在一起。种族、阶级、政治斗争等内容也出现在儿童读物之中。《老鼠的邻居》(The Mice Next Door)的情节涉及种族歧视。《洗衣女郎》(The Wild Washer Women)讲的是一群妇女不堪忍受老板的压迫,组织起来进行反抗,她们抛开老板,与伐木工合作建立起自己的企业。
在这些书的影响下,反对性别歧视和种族主义的儿童读物数量剧增。这些书与贬低工人阶级的书并存。 《查理和巧克力工厂》(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1964)把工人描写成又黑又臃肿的人,因此受到评论界的批评。
女权主义文学批评只代表当今社会与文化变化的一个方面。在作品中塑造积极的女性形象,这很重要,但是,要使这些形象反过来影响读者,那还需要通过阅读和消化过程来体现,更需要社会环境的日益平等化。
以上我们描述了当今英国儿童文学的概况,探讨了对儿童文学影响较大的三个领域。不难看出,儿童文学与一个国家的文化发展紧密相连,又能从一个侧面反映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注释:
〔1〕英国儿童在入学前大多能阅读简易读物。
〔2〕此书每页都像剪纸一样剪有小孔, 母鸡像是从上页经小孔走到下一页。
〔3〕卢梭的教育观是回到自然,让儿童身心自由发展。 洛克反对天赋的观念,认为人类知识起源于感性世界的经验。福楼拜强调儿童自动性原则,把游戏作为幼儿教育的基础。
〔4〕布鲁诺·贝提黑姆《法术的使用》,第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