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际亮的诗学与创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诗学论文,张际亮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要 清嘉庆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前后,张际亮批评乾隆诗坛偏离现实的倾向,提出写“志士之诗”的主张。张际亮的诗歌创作体现了这一诗学主张,表现为关注现实,写“乾坤之变”,幽忧隐忍发而为诗;写志士雄豪慷慨的人格。本文结合创作考察张际亮的诗学理论,以期更真切具体地把握其诗学的内涵,进而把握嘉庆道光时期士人心态和社会激变的某些方面。
关键词 张际亮;诗学;创作
清代经过乾隆时代的强盛到嘉庆道光时期已经相当衰弱。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爆发,社会处在深刻的危机之中。此时的诗学也不复有乾隆时期的理论争鸣,而以密切联系现实为特征。诗人张际亮就是一个重要代表。
张际亮生于嘉庆四年,卒于道光二十三年。字亨甫,福建建宁人,有《张亨甫文集》、《思伯子堂诗集》。张际亮才气磊落,禀性独特。尝自述云:“性既疏简,复褊急使气,每与物忤,人以是笃过之。”(《自题读书斋壁》,见《文集》卷一)负狂名,试辄不利。道光十八年乡试,易名亨辅,方得中举人。后会试皆报罢。张际亮少有经世之志,“不欲以经生辞客自为,而深慕古之奇伟之士功业足以震惊夫一世。”(宗人绅《张亨甫〈松寥山人初集〉序》)林则徐亦称其有经世才(姚莹《张亨甫传》)。张际亮遭际困顿,一生萍踪浪迹,其自述云:“吾生久道路”(《二十九日风雨舟发钱塘……》,《诗集》卷十八,下引只注卷数)。“足迹平生半九州”(《次韵小潮子使赠别》,卷十九),空怀壮志,贫病交加,中年而卒。
一
张际亮对乾隆以来诗坛颇多批评,其《岭南后三家诗序》说:
当乾隆嘉庆间,诗道稍榛芜。或以议论考订为诗,或则轻佻浅鄙,无与于风雅之旨(《文集》卷二)。
《刘孟涂诗稿书后》说:
南则袁子才,北则翁覃溪,咸自风雅以收召后进。后进名能诗而不染其弊者盖寡矣。(《文集》卷四)
《答朱秦洲书》说:
近日海内为诗者日多,而知诗人之意者益少。如沈归愚辈,乃禅家所谓堕于理障;如袁子才辈,则又所谓野狐外道也。然皆足以惊众侈俗,取一时之声誉,子才尤甚。益少年浮薄,其溺于佻滑放诞之习久矣。或犹畏大雅之机,不敢显以自遂,一旦见当世负重名如子才者,举其佻滑放诞之诗,谆谆道之,故乐为依附,犹积薪然火,焰必张矣。(《文集》卷一)
《与徐廉峰太史书》说:
大抵自乾隆以来,其负盛名如沈归愚、朱竹君、袁子才、赵云崧、蒋心余、黄仲则、翁覃溪、张船山诸先达,因皆一时才人,然于风雅之旨,正多未逮。袁佻赵犷,蒋薄黄轻,张介于黄、蒋之间,惟沈之持论颇正,惜才力不厚,故其所自著无足感人。竹君学士欲自溯源于昌黎,然徒以奇字险韵为工,则所谓工者,亦何与于温柔敦厚之教邪!况昌黎之诗,其佳在气奇而骨重,学邃而理粹,不于此求之,而欲横空盘硬语,何可得邪?翁则直以诗为考订,而盛传海外,实怪事也。近日颇有知袁赵之非者,然复扬竹君、心余、覃溪之余波,则亦为狂澜而已。江河之源,当求之于宿海岷山之上,如吴梅村、王渔洋、宋荔裳、施愚山诸先生,固犹利济之舟楫也,窃以谨严清简者,初涉之津,飞动沉郁者,中流之浪;源之以积理、养气,流而为自然无迹象,浩然无涯涘,肆然无所不之,则于李、杜、岑、王、韩、苏之观不远矣。(《文集》卷三)
在张际亮看来,乾隆以来诗坛可以说一无是处。问题在于“失风雅之旨”,不关“温柔敦厚之教”。其《答潘彦辅书》还说:“今日之所谓诗人者果何如耶?盖自乾隆嘉庆以来,类多以诗干贵显、文轻薄,比之于器,则供人之玩好者也;比之于声,则荡人之心魄者也,此谓失是非、导谄谀、奖贪淀、丧礼义,久之而害于风俗人心。”(《文集》卷三)意亦在维护正统诗教,不过其中似乎有些关注现实的意思。另外,仔细考察起来,张际亮似乎有一点宗唐倾向。他所肯定的清初吴梅村、王渔洋、宋荔裳、施愚山诸人都是宗唐的;其最后所归之李、杜、王、韩、苏,除苏外,全是唐代诗人。
然而,张际亮诗歌思想的重要之处并不在此,而在提出了写“志士之诗”的主张。其《答潘彦辅书》云:
自昔风骚多孤臣危苦之辞无论已,汉以下诗可得而区别之者,约有三焉,曰志士之诗也,学人之诗也,才人之诗也。模范山水,觞咏花月,刻画虫鸟,陶写丝竹,其辞文而其旨未必深也,其意豪而其心未必广也,其情往复而其性未必厚也,此所谓才人之诗也。其辞未必尽文,而其旨远于鄙倍;其意未必尽豪,而其心归于和平;其情未必尽往复,而其性笃于忠爱;其境不越于山水花月,虫鸟丝竹,而读其诗,若使人遇之于物外者,此所谓学人之诗也。若夫志士思乾坤之变,知古今之宜,观万物之理,备四时之气,其心未尝一日忘天下,而其身不能信于用也;其情未尝一日忤天下,而其遇不能安而处也,其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若自嘲,若自悼,又若自慰,而千百世后读之者,亦若在其身,同其遇,而凄然太息,怅然流涕也。盖惟其志不欲为诗人,故其诗独工而其传也亦独盛……此其诗皆志士之类也。(《文集》卷三)
《郭羽可诗序》亦云:
余窃惟昔人于诗,其能传之后世者,其志皆不徒为诗人也,必将有所存于诗之先,与有所余于诗之外焉。夫狂歌悲叹,何与于人,而人心为之飞动惨恻,是必有与人人相感之故矣。其不得已而托诸是,以其志昭示其下……(《文集》卷二)
当嘉庆道光社会深刻变动之际,张际亮提出写“志士之诗”,显然有其鲜明的现实意义。其所谓“志士之诗”,首先指出志士的特点,这一是关怀天下,“思乾坤之变,知古今之宜,观万物之理,备四时之气”;二是壮志难酬,“其心未尝一日忘天下,而其身不能信于用也;其情未尝一日忤天下,而其遇不能安而处也”。志士发而为诗,是之为“志士之诗”,“其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若自嘲,若自悼,又若自慰,而千百世后读之者,亦若在其身,同其遇,而凄然太息,怅然流涕也”。所以,就志士来说,“其志不欲为诗人,故其诗独工,其传也亦独盛”。
就张际亮的志向和遭遇来说,他显然属于这种“志士”。他经常谈到自己“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的情况,故其诗就可以说是“志士之诗”。其《南来诗录自序》云:
凡余心有所幽忧愤快,劳思慷慨,皆于诗发之;身之所历山川、风土、人情,事物万变,皆以诗著之。(《文集》卷二)
《答潘彦辅书》云:
……亮窃念非其时也,故目之所见,耳之所闻,身之所阅历,心之所喜、怒、哀、乐,口之所戏笑诃骂,一皆托诸诗。(《文集》卷三)
张际亮是一个有丰富创作经验的人,其描述的在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以后心境复归于平静的创作心理,特别值得我们重视。《答潘彦辅书》云:
今夫河之源本清也,自入塞而扼于山,迫于堤,贯于众泉,污于泥沙,其流始浊,其势益激,入海而后平。故夫水之激也,其必有所放也,而后不溃于地。士之激也其必有所托也,而后不以伤生。……方其牢愁抑塞,命笔辄书,日或数十首,或十数首,若河之阻而遇冲风暴雨,掀波逆浪,鼋鼍鱼鳖,鼓鬣嘘气,喷悒而上,天地易色,白昼忽昏,及其罢去,了不复顾,则如风雨乍息,河安流枯,人渔者亦乐游其洼涘也。(《文集》卷三)
《答姚石甫明甫书》云:
夫诗以道性情,此人人能言之,然而知之者少矣。……夫固将郑重以出之,宛转以永之,抑扬顿挫以赴之,汪洋澹漠以离之。其始也,如风萧然动于草末,已而激荡振厉,沨沨然满于崖谷,飘飘然飒飒然扬江海之长波,荡白云、凄日夕,龙鸣虎啸;寒马之秋吟,百虫之夜作,笳管之呜咽咿呕,咸会其气以成其声,于是羁人迁容,嫠妇怨女闻者,悄然心动,茫然泪落,惨淡然天清而地寥,徘徊然昔来而今往,怅怅然不知其感之何从也。其或吹嘘林墅,月之欲晓,花之始春,房闼之既静,丝竹之毕陈,翔禽笼鸟之乍转,亦咸其气以流韵。于是天地昭旷,今昔淡忘,畅然而神怡,渺然而泪止,迟迟然不知其意之何以远也。(《文集》卷三)
二
张际亮写“志士之诗”的诗歌思想同时从其诗歌创作中鲜明地反映出来。
如前所述,“志士之诗”的特点首先便是关注现实。道光五年,张际亮曾写下《哀流民》诗,云:“辛苦湖湘客,飘零异地春。鼋鼍骄岁月,鸡犬共风尘。道远思家失,年荒就食贫。东南半漂荡,何限此流民。”诗有序云:“癸未,东南诸省大水,楚灾尤剧。其流民丐入吾闽者,日至百人。饥寒困顿,或死于道,所见若此,他可知也。为赋此诗,冀当事闻而加悯焉。”(卷六)故写民生疾苦是“志士之诗”关注现实的基本方面。张际亮“道途遍历知民隐”(《寄光栗原聪谐廉访保定》,卷十六),写下了大量关怀民生疾苦的篇章。其《桃源》诗云:“宿迁至桃源,百里连长堤。堤下半饥人,穴处芦苇低。往往蓬首妇,抱儿当风啼。妇啼儿亦啼,不知何惨凄。是日风复雨,鸦鹊纷东西。侧见号乞者,长跪当马蹄。问汝谁氏子,汝困谁使之。汝实不能言,呜咽我马悲……”(卷十八)《自沂州至郯城夜宿郭外有述》:“朝从沂水渡,久望郯子城,旷野多悲风,鸿雁相哀鸣。际天衰草外,惟见饥人行。单车挈老弱,性命同死生。夫推妻前挽,中有儿啼声。夫妻草间坐,抚儿涕泪横。可怜露下根,霜落不再荣……”(卷十八)《十五日夜宿弋阳筱箬岭述感》云:“可怜频岁灾,凶年夏至此。道旁流离人,半是良家子。骨骨卖为奴,百钱聊救死。单轮挽老弱,朝亲夕路鬼。白骨弃不收,觅食更流徙。朔风中野至,雪霰横空起。冻饿互哀呼,面目无人理。……”(卷十八)张际亮写民生疾苦的诗歌对百姓的命运表示了真挚的同情。
“志士之诗”关注现实的突出特点在写“乾坤之变”。张际亮之所谓“乾坤之变”,指鸦片战争。战争爆发之前,1829年张际亮即有《食肉叹》诗云:“粤闽鸦片馆日开,十户九破形死灰。”写出了鸦片对人民的毒害。诗有序云:“落拓如余,空言何补,心有所慨,聊复述之。要有他日不思余言者邪?”(卷十一)可见诗人的自觉意识。1831年,其《送云麓观察督粮粤东》云:“市易多年达岛洋,夷酋列肆来朝暮。土来金去芙蓉膏,丝轻帛贱羽毛布。”(卷十六)指出了鸦片输入黄金外流的外国经济侵略的严重现实。1833年,诗人写下著名的《浴日亭》诗,云:
青山到沧海,高下皆烟痕。极天积水雾,浩浩暗虎门。东南地势尽,平风扶桑根……飘风满楼橹,远近夷船繁。苍铜与黑铁,(夷船皆以铜包其底,两旁列铁炮八十余尊,皆重千余斤)骄夺天吴魂。侧闻濠镜澳,盘踞如塞垣。毒土换黄金,千万去中原。(夷人以鸦片易中国银,岁至三千万)岁税复几何,容此丑类尊。(海关岁征税不过百六十万,近日夷人尤桀黠,督海关者转多方庇护之……)狡狼鬼国恣(内地称夷人曰鬼子),陷溺生民冤。海若何不灵,恶浪失簸掀。鲸鲵有齿牙,不啮群鬼跟?岭蛮昔反背,请看铜鼓存(海神庙有铜鼓,言系汉马伏波征蛮所遗)。如何任煽诱,不思固篱藩?蚩蚩岸居氓,慎汝长子孙。嗟余如长剑,利截咬鼍鼋。留之无所用,欲掷洪涛军。驰晖去不返,身世空忧烦……(卷二十)
诗篇进一步揭示了鸦片输入的严重局面:“青山到沧海,高下皆烟痕。”“毒土换黄金,千万去中原。”并预示了夷人进犯的可能性:“飘风满楼橹,远近夷船繁。苍铜与黑铁,骄夺天吴魂。……如何任煽诱,不思固篱藩?”特别这后两句表现了对清朝政府昏聩腐败的深沉忧思。诗人对夷人充满痛恨,并随时准备战斗:“狡狼鬼国恣,陷溺生民冤。海若何不灵,恶浪人簸掀。鲸鲵有齿牙,不啮群鬼跟?……嗟余如长剑,利截蛟鼍鼋。”林昌彝《射鹰楼诗话》卷二收此诗并评云:“此诗作于道光十二年前,时英夷尚未中变,亨甫可谓深谋远虑,识在机先者矣。”鸦片战争爆发,张际亮写下大量诗篇。1841年写下《传闻·浙·闽·广》十五首反映东南沿海及广东战事。英军攻占定海后,又陷镇海、宁波。张际亮有《定海哀》、《镇江哀》、《宁波哀》、《后宁波哀》、《东阳县》、《奉化县》诸诗。1842年所作《十八夜宿练潭雨骤作次日竟日不止二十日午微霁始行,是夜宿新安渡口号十首》云:“习檄交驰日,东南惯往来。诗从征信史,世亦练吾才”(卷三十一),这显然指其写作诗歌反映鸦片战争的情况。“诗从征信史,世亦练吾才”,可见其诗史意识。
张际亮认为“志士之诗”乃志士壮志难酬幽忧隐忍发而为诗,而他自己的诗正是这样。他每借历史人物来抒发心中愤懑,其咏《贾生》云:“贾生当日实高才,却宦长沙久不回。天子本谈黄老术,功臣何止绛侯猜。过秦有论言谁听,却屈无情志自哀。千载龙门留诗笔,一篇传合楚骚哉。”(卷六)《项王墓》云:“呜呼,气盖世,力拔山,江东子弟尚可集,王乃不肯图生还。王存一日沛王惧,王死千秋父老怒。美人骏马杂楚歌,何意英雄竟失路。”(卷八)《宿迁》云:“项籍起下相,叱咤无狂秦。如何垓下歌,饮泣羞美人。时运困英雄,……”(卷三十二)他有时通过描写自然环境,比如大风来倾泻心中的郁怒。《北风》云“惨淡惊沙晦,苍茫旷野阴。长河奔怒马,大树落楼禽。占月怜宵晕,看云怆旅心。萧萧双鬓在,独任北风侵。”(卷十四)《河间道上大风》云:“午风自何来,吹尘骤飘洒。须臾战九河,沙石走四野。乾坤人苍茫,惨淡出人马。势挟百灵豪,声驱万籁哑。想见笳鼓高,秋生寒乡下。”(卷二十四)《平原》云:“隐隐卫河色,飘飘朔野风,鬓丝任吹断,愁在苦吟中。”(卷十八)“愁在苦吟中”,颇见“志士之诗”情感表现的特点。
志士每具有雄豪慷慨的人格,“志士之诗”常成为其人格的写照,张际亮的诗歌正是这样。诗人每直抒胸臆,其所谓“平生苦吟务激壮”(《朝鲜李石隐在洽主薄为余作本国之歌因赠并视金芝叟老商从事》卷九)。其《九月十夜晴溪二丈招水榭饯余扇索书即席赠别》云:“半日豪狂如梦觉,万山风雨送秋归。”《十一日作》云:“半生阅历关家国,万里奔驰滞郢襄。”(卷二十七)《雪中放歌》云:“狂歌击剑走飞电,山鬼夜起驱寒云。”(卷十六)《至南丰连日与厚坤仁叔菊士了序集饮话旧感情慨然成咏》云:“拔剑还为斫地歌,连宵痛饮故人多。”(卷二十五)诗人除直抒胸臆外,还常通过写山水来展示其人格。诗人自言“平生邱壑性”(《正月二十三日晡据钱塘江口……》,卷九),“到处江山漫独游”(《从广州行至石龙漫作绝句》卷二十),登山临水,发为歌吟。诗人每写高山怪石,狂潮险滩。其《云磜岭》云:“此岭界江闽,其高出云外。我来踏云根,云动荡衣带。连山若波涛,起伏鱼龙会。长风扇飘萧,天日摩青霭。孤亭上碍空,幽谷下成籁。十年一再行,何必游嵩泰。置身万仞间,心知宇宙大。”(卷八)《无米瓮》云:“多从顺昌来,四日见乱石。石多磊落意,心恋此滩侧……正如遇良友,相对不妨默。”(卷二十八)《孩儿峡》云:“晨棹沙县来,夕达延津矣。岂知孩儿峡,顷刻有死生。峥嵘不对出,怒涛惊神鬼。”(卷二十二)《龙溪口》云:“不见龙溪县,独泊龙溪口。奔流怒澎湃,乱石争怪丑。……平生志慷慨,数奇竟莫偶。”(卷十三)《将军滩》云:“险绝将军滩,怪石纷错峙。硪砢气不平,峥狞势相倚。崩波划三折,远望不见水。”(卷十三)《马耳滩》云:“四日顺昌来,滩多石不夥。林莽即萧条,沙砾徒碎琐。正如对俗客,沓拖不可奈。今朝溯此滩,复喜得硪砢。纵横一二里,高低百千个。磊落天地间,兀兀风波下。历落向故人,倔强乃类我……”(卷十三)《忆大龙湫作歌》云:“昨者一从雁宕过,常常忆念龙湫奇。万古苍苍插碧天,白光一片生云烟。……风软宿海落天上,日下先作鱼龙声。轰訇散入深潭去,澄虚一碧不知去。迥翻喷浪溅余飞,春雾濛濛远江曙。当时快意纵高歌,不意声出惊银河……”(卷四)《十八日西陵观潮》云:“……天边一线起白练,千里遥指潮头来。潮头来,争叹息。未闻潮声骇潮色,但见嵯峨横亘若雪山,大地旋转空明间。呿去喷吸倒怒浪,海若作使鱼龙顽,谁将明河灌赤岸。欲驾白日驰鱼渊,东流之水能西还,万事一逝嗟茫然。此时何曾见江水,潮势吞江犹未已。倏忽还为左右驰,动摇城廓排山驶。萧萧气卷青天高,晴昼并舞长银涛。古来众水尽就下,独有此水朝夕上涌疾……”(卷十五)诗人笔下的山水充满雄豪兀傲之气,“置身万仞间,心知宇宙大。”“石多磊落意,心恋此滩侧……正如遇良友,相对不妨默。”“怪石纷错峙,硪砢气不平。”“今朝溯此滩,复喜得硪砢。……历落向敌人,倔强乃类我。”“奔流怒澎湃,乱石争怪丑……平生志慷慨,数奇竟英偶。”显然这些高山奇石、险滩狂潮已经成为一种雄健兀傲的人格和生命力的象征。
结合创作考察张际亮的诗学是一种尝试,由此我们可以更真切具体地把握张际亮诗学的内涵,进而把握嘉庆道光时期的士人心态和社会激变的某些方面。
收稿日期:1994-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