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与“水浒传”:人物比较与探索_金瓶梅论文

《金瓶梅》与《水浒传》:文字的比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水浒传论文,金瓶梅论文,文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是从《水浒传》发生的。

《水浒传》中的几个人物形象或姓名,包括西门庆和潘金莲在内,继续在《金瓶梅》中出 现。他们的故事显然经过了程度不等的改写。在改写之外,《金瓶梅》中也还有一些地方袭 用了《水浒传》大片大段的文字,有一些地方袭用了《水浒传》中的诗词韵文。

探讨这种关系,并加以比较和评论,已成为一个令人感兴趣的题目。有的学者已撰文探讨 了《金瓶梅》与《水浒传》的关系。(注:有的学者已发表了相关的论文来探讨《金瓶梅》和《水浒传》的关系。例如:(1)大内田 三郎:《水浒传与金瓶梅》,《天理大学学报(学术研究会志)》85期(泽田瑞穗教授还历纪 念特集),1973年,日本天理。(2)韩南:《金瓶梅所采用的资料》(丁婉贞译),《出版与研 究》1978年15期、16期,台北。(3)魏子云:《水浒传与金瓶梅词话》,《出版与研究》197 8年17期、18期,台北。按:此文已收入《金瓶梅探原》(台北:巨流图书公司,1979年)。(4)黄霖:《忠义水浒传与金瓶梅词话》,《水浒争鸣》第一辑,1982年,湖北。(5)周 钧韬:《金瓶梅抄引水浒传考探》,《金瓶梅新探》(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天津)。按 :此书中还有《金瓶梅成书于明代隆庆前后考探》一文,也涉及《金瓶梅》与《水浒传》关 系问题。)

读后,受到了有益的启发。

在这个基础上,本文将通过校勘《金瓶梅》所引《水浒传》文字在版本上的异同,提供一 些参考资料,以便有助于探讨两个问题:从《金瓶梅》所引用的《水浒传》文字,能不能判 断该《水浒传》属于什么样的版本?从《金瓶梅》所引用的《水浒传》文字,能不能为判断 《金瓶梅》的创作年代提供侧面的证据?

本文所使用的《金瓶梅》版本,是现存最早的《金瓶梅词话》,(注:本文所使用的《金瓶梅词话》为影印本(日本东京:大安株式会社,1963年)。)而不是经过后人修改的 “崇祯本”和张竹坡评本等。

《金瓶梅词话》有万历四十五年(1617)东吴弄珠客序。而万历四十五年之前的《水浒传》 版本,现存者计有:

1.郑振铎及朱氏敝帚斋旧藏本。(注:郑振铎及朱氏敝帚斋旧藏本,残存八回(51—55回,47—49回),嘉靖年间刊本,中国国

家图书馆(北京)藏。此本是否“嘉靖刊本”,学术界存在着不同的意见。郑振铎《〈水浒全传〉序》(《水浒全传》,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断定,它是“明嘉靖间武定侯郭

勋刻本”。对此,有的学者持怀疑态度。例如,聂绀弩《论〈水浒〉的繁本与简本》认为,

“大字残本定为嘉靖本或郭勋本无确据”,“郑藏大字残本虽不知应定为何本,但定为嘉靖

本或郭勋本,却有可疑之处”(《中国古典小说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2.天都外臣序本。(注:天都外臣序本,100回,初刻本未见,现存清康熙年间石渠阁补刊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据郑振铎《〈水浒全传〉序》说,“其中有不少篇页,是清康熙间石渠阁补刻的。有的补

刻篇页,似更在其后。在那些补刻的篇页中,还没有发现多大的窜改之迹,可能补刻时还是根 据了一部补印本的。”天都外臣序署“万历己丑孟冬天都外臣撰”,己丑即万历十七年(1

589),一般多以此为天都外臣序本(初刻本)刊刻的年月。聂绀弩《论〈水浒〉的繁本与简本 》指出,“我看见过这个本子。看到时,《叙》的末幅年月署题一行已被裁去,所谓‘万历 己丑孟冬天都外臣撰’等字,已一字不村,仅据未裁净的几点笔画收尾处,看出确实是这几 个字。……我看见时,这书已归郑振铎先生所有。有人在归郑所有之前已见过,据说,那时 这《叙》的年月署题还未被裁掉,而且年月署题并非最后一行,后面还有一行,刻着‘康熙 间’的年月及别的字样。这样一说,年月署题被裁而又留下可以辨认的痕迹,道理就很显然 了;书贾要灭掉‘康熙’字样而留下‘万历’字样,以便把清本当明本而卖得高价。本来只 需裁掉‘康熙’那一行就得,连‘万历’这一行也几乎裁得干干净净,是由于一时失手或别 种原因,那就不必追问了。”)

3.容与堂刊本。(注:容与堂刊本,100回,万历年间刊本。卷首载有李贽《忠义水浒传叙》,叙后有一行字云

:“庚戌仲夏日虎林孙朴书于三生石畔”。康戌即万历三十八年(1610),一般多以此为容与

刊本(初刻本)刊刻的年月。)

4.袁无涯刊本。(注:袁无涯刊本,120回,万历年间刊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袁中道《游居柿录》卷九,万 历四十二年(1614)日记云:“袁无涯来,以新镌卓吾批点《水浒传》见遗,予病中草草视之 。”一般多以此为袁无涯刊本刊刻的年月。)

5.《京本忠义传》。(注:《京本忠义传》,仅存残叶,上海图书馆藏。我认为,《京本忠义传》刊刻于正德、嘉 靖年间,是一种早期的简本。请参阅拙文《论〈京本忠义传〉的时代、性质和地位——〈水 浒传〉版本探索之一》,载于《小说戏曲研究》第四集(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3年) 。)

6.双峰堂刊本。(注:双峰堂刊本,25卷,万历二十二年(1594)刊本,日本日光轮王寺慈眼堂、内阁文库藏。)

7.“插增”本。(注:“插增”本,残存一卷半(卷20—21),万历年间刊本,法国国家图书馆(巴黎)藏。)

其中,1至4是繁本,5至7是简本。在繁本中,1至3是一百回本,4是一百二十回本。

黄霖先生已指出,《金瓶梅》所引用的《水浒传》版本,不是双峰堂刊本一类的简本,因 为“两本文字出入太大,根本对不上号”;也不是一百二十回的袁无涯本,因为袁无涯刊本 曾 对一百回本作了增删和修改,“而这些增删修改之处,在《金瓶梅词话》中都不见踪影,毫 无反应。”(注:《水浒争鸣》第一辑,第230页。)而郑振铎及朱氏敝帚斋旧藏本残存第四十七回至第四十九回,第五十一回至第 五十五回,这八回中的文字恰恰没有被《金瓶梅》所袭用。因此,可资探讨者,仅仅剩下了 天都外臣序本和容与堂刊本两种刊本了。

由于只有两种版本可供比勘,对《金瓶梅》和《水浒传》天都外臣序本(下文简称天本)、 容与堂刊本(下文简称容本)三者之间完全相同的字、词、句,我们将略而不论;我们的注意 力将集中在《金瓶梅》同于天本而异于容本,或同于容本而异于天本的字、词、句的例证上 。这样,或许能从中窥测出《金瓶梅》在文字上与现存《水浒传》两种版本之间的承袭关系 。

《金瓶梅》的文字,有些地方同于《水浒传》天本而异于容本,举例如下:

例一:“你与了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了。”(《金瓶梅词话》1/20a)(注:“1/20a”,即第一回,叶19、前半叶。这里所注的叶码,系指大安株式会社影印本的

。下同。)

——“便”,天本同,容本作“便是”。

例二:“先便去除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屋里动旦。”(2/3b)

——“动旦”,天本同,容本作“张主”。

例三:“你有这般好的,与我主张一个,便来说也不妨。”(2/8b)

——“主张”,天本同,容本作“张主动脉”。

例四:“交新年恰九十三岁了。”(2/8b)

——“恰”,天本作“恰好”,容本作“却好”。

例五:“只凭说六国唇枪,全仗话三齐舌剑。”(2/9a—9b)

——“唇”,天本同,容本作“神”;“舌”,天本同,容本作“口”。

例六:“才用机关,交李天王搂定鬼子母。”(2/9b)

——“定”,天本同,容本作“住”。

例七:“老身这条计,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八九着,大官 人占用。”(3/2a)

——“似”,天本同,容本作“如”。

例八:“我却拿银子,临出门时,对他说……”(3/3a)

——“却”,天本同,容本作“若”。

例九:“你正是马蹄刀水杓里切菜,水泄不漏,半点儿也没多落在地。”(4/7a)

——“多”,天本同,容本作“得”。

例十:“我先去惹那老狗,他必然来打我。”(5/3a)

——“来打我”,天本同,容本作“打我时”。

例十一:“只见武大从外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来。”(5/4a)

——“坊”,天本同,容本作“房”。

例十二:“你若不看顾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5/5a—5b)

——“看顾”,天本作“看觑”,容本作“肯觑”。

例十三:“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递与妇人,将去藏了。”(5/6b)

——“将”,天本同,容本作“拿”。

例十四:“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5/8a—8b)

——“宽”,天本同,容本无。

例十五:“拙夫因害心疼得慌,不想一日一日越重了。”(6/1a)

——“害”,天本同,容本无。

例十六:“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玩着那两点神水,定睛看时……”(6/3a)

——“神”,天本同,容本作“唇”。

例十七:“花开不择贫家地,月照山河处处明。”(19/1a;94/1a)

——“地”,天本同,容本作“第”。

例十八:“我都知了,你赖那个?”(87/9a)

——“那个”,天本同,容本作“那里”。

以上共举十八例,可以看出,在《金瓶梅》袭用《水浒传》文字的地方,其中凡与容本有 异文者,均同于天本。

如果仅仅从这些例证来判断,似乎可以得出结论说:《金瓶梅》作者所采用的《水浒传》 就是天都外臣序本。

有的学者,例如黄霖先生,就持这样的见解:“我认为,在目前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基本上还是可以推定《金瓶梅词话》所依据的是天都外臣序本”;“ 因此,我推定《金瓶梅词话》所抄的就是万历十七年前后刊印的《忠义水浒传》”。(注:《水浒争鸣》第一辑,第231—232页。)

这样的结论能不能成立呢?

关键在于,它有没有反证?

所谓“反正”,就是指:同于容本而异于天本的文字。

这样的反证显然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金瓶梅》里还有不少地方的文字,是袭用了《水浒传》容本,而不是袭用《 水浒传》天本。

这类在文字上同于容本而异于天本的例子,列举于下:

例一:“原来使尽了气力,手脚都疏软了。”(1/7a)

——“疏”,容本同,天本作“酥”。

例二:“虽然上不得凌烟阁,干娘,你这条计端的绝品好妙计!”(3/4a)

——“虽然”,容本同,天本作“然虽道”。

例三:“金莲心爱西门庆,淫荡春心不自由。”(3/10a)

——“淫荡”,容本同,天本作“摇荡”。

例四:“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两湾新月。”(4/2a)

——“膊”,容本同,天本作“胛”。

例五:“你若负心,一去了不来,我也要对武大说。”(4/2b)

——容本作“你若负心,我也要对武大说。”天本作“你若负我心,也要对武大说。”

例六:“原来那妇人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5/3a)

——“的”,容本同,天本作“地”。

例七:“如今这捣子病得重,趁他狼狈好下手。”(5/6a)

——“狼狈”,容本同,天本作“狼狈里”。

例八:“十字街荧煌灯火,九曜庙香霭钟声。”(81/3b;100/10b)

——“香”,容本同,天本作“杳”。

例九:“两廊勇猛,擎王十万铁衣兵。”(94/2a—2b)

——“勇猛”,容本同,天本作“猛勇”。

例十:“那妇人能有多大气脉,被这汉子隔桌子轻轻提将过来,拖出外间灵桌子前。”(第 87/8b)

——“前”,容本同,天本作“上”。

例十一:“两两佳人归绣阁,双双士子掩书帏。”(100/10b)

——“士子”,容本同,天本作“仕子”。

这些例子表明,《金瓶梅》中袭用《水浒传》容本的文字,不是个别的、偶然的情况。为 数 不少,只比袭用天本的例子少七个。它们的比例是11∶18。

何况,还不止是十一个例子。

《水浒传》容与堂刊本有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下文简称甲种本、容甲本)和日本内阁文库 藏本(下文简称乙种本、容乙本)的区别,他们的文字互有出入(注:据我所知,《水浒传》容本有甲种本、乙种本、丙种本、丁种本的区别;它们的文字

有或多或少的出入。关于这一点,我另撰有专文《论〈水浒传〉容与堂刊本的甲种本、乙种本

、两种本与丁种本》。此处仅选取其中的甲种本、乙种本比勘,以免枝蔓。)

上文第四节所举的容与堂刊本的例子,是甲种本和乙种本一致的。

那么,有没有仅同于甲种本而异于乙种本,或仅同于乙种本而异于甲种本的例子呢?

二者都有。

《金瓶梅》袭用《水浒传》的文字,同于容甲本(同时也同于天本)而异于容乙本的例子, 列举于下:

例一:“把那大虫打死,倘卧着,却似一个布袋,动不得了。”(1/6a)

——“倘”,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挡”。

例二:“使的这汉子,口里儿(兀)自气喘不息。”(1/6b)

——“使”,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觉”。

例三:“于是众乡夫猎户……将一个兜轿抬了武松,径投本处一个土户家。那户、里正都 在庄前迎接。”(1/7b—8a)

——“户”,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上户”。

例四:“那妇人听了这几句话,一点公红从耳畔起,须臾紫漒了面皮……”(2/2b)

——“漒”,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膙”

例五:“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2/9b)

——“仗”,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合”。

例六:“大官人,你在房里,便着几句甜话儿说入去,却不可燥爆,便去动手动脚,打搅 了事。”(3/3b)

——“打搅”,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搅坏”。

例七:“何妇人道:‘不必。将过来做不得(3/6a)

——“不必”,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何不”。

例八:“那妇人道:‘干娘免了罢。’却亦不动身。”(3/10b)

——“亦”,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无。

例九:“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子打了,心中正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径奔来街上寻 武大郎。”(5/1a)

——“来”,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出”。

例十:“你却不要气苦,我自帮你打捉。”(5/2a)

——“打捉”,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去捉”。

例十一:“如今武大不对你说交你救活他?你便乘此机,把些小意儿贴恋他。(5/6b)

——“不”,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既”。

例十二:“武大叫道:‘我也气闷!’”(5/8a)

——“我”,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阿”。

例十三:“那武大当时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5/8b)

——“息”,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急”。

例十四:“这个何须你说费心。”(5/9a)

——“费心”,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无。

例十五:“武二哭罢,将这羹饭酒肴和土兵、迎儿吃了。”(9/5b)

——“羹饭”,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素饭”。

例十六:“峰峦倒卓,山鸟声哀。”(84/8a)

——“卓”,容甲本、天本同,容乙本作“插”。

与上述十六例相反,下列九列表明:《金瓶梅》袭用《水浒传》的文字,有时却同于容乙 本而异于容甲本(同时也异于天本)。

例十七:“三般捉不着时,气力已自没了一半。”(1/5b)

——“捉”,容乙本同,容甲本、天本作“提”。

例十八:“那两个道‘不瞒壮士说,我们是本处猎户……’”(1/8b)

——“两”,容乙本同,容甲本、天本无。

例十九:“那众猎户,先把野味将来,与武松把盏……”(1/8a)

——“盏”容乙本同,容甲本、天本作“杯”。

例二十:“你要便自和他过去,我却做不的这样人。”(1/19b—20a)

——“过去”,容乙本做“过活”,容甲本、天本作“道话”。

例二十一:“就是这位,却是间壁武大郎的娘子。”(3/8b)

——“间壁”容乙本同,容甲本、天本作“间壁的”。

例二十二:“王婆一面打着撺鼓儿说,西门庆奖了一回。”(3/9a)

——“撺”,容乙本同,容甲本、天本作“猎”。

例二十三:“太医交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一睡。”(5/7b)

——“一睡”,容乙本作“便睡”,容甲本、天本无。

例二十四:“提起刀来,便望那妇人脸上撇两撇。”(87/9a)

——“撇”,容乙本同,容甲本作“弊”、天本作“

例二十五:“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89/7a)

——“西地”,容乙本、天本同,容甲本作“西施”。

这二十五个例子,增加了情况的复杂性,但也使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出了以下的三点:

第一,《金瓶梅》袭用《水浒传》文字,既有同于容甲本的,也有同于容乙本的。

第二,例一至例十六列举的文字,同于天本,可以略而不论;但,例十七至例二十五例举 的文字,异于天本,却应列入容本的统计范围。这九个例子,再加上上文第四节列举的同于 容本的十一个例子,一共二十个。正好超过了上文第三节列举的同于天本的十八个例子的数 目。20∶18,二者几乎相等。谁都可以做谁的反证。而且力量几乎一样的大。

第三,例二十四是个特例。不管在例一至例十六中,还是在例十七至例二十五中,天本和 容甲本都是相同的。唯独在例二十四中,天本和容甲本竟是彼此不同的。这有着特殊的意义 。

因此,我们不能说,《金瓶梅》作者所使用的《水浒传》版本就是天本,或者说他只使用 了天本;同样的道理,我们也不能反过来说,《金瓶梅》作者所使用的《水浒传》版本就是 容本(包括甲种本和乙种本),或者说他只使用了容本。

那么,他究竟使用了《水浒传》的什么版本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大非易事。因为我们目前见到的明代万历年间和万历以前的《水浒传》 版本还不多,同时,我们所掌握的有关资料也有限。

推测起来,约有以下四种答案,可供抉择:

一、《金瓶梅》作者使用了《水浒传》的某个版本,我们不妨暂且称之为X本。这个X本具 备这样几个条件:

1.它刊刻于万历十七年(1589)十月或万历三十八年(1610)五月之前。2.迄今为止,它尚未 被我们发现。3.它的文字,有的地方同于天本。4.它的文字,有的地方又同于容本。

二、《金瓶梅》作者并没有使用过X本。他使用的无非是天本和容本。他既使用了天本,又 使用了容本。而在容本中,他使用了甲种本,又使用了乙种本。

三、《金瓶梅》作者手上并没有完整的天本,也没有完整的容本。他使用的是Y本。这个Y 本需具备这样几项条件:

1.它是一种拼凑本。

2.它刊刻于万历十七年十月或万历三十八年五月之后。

3.它同样尚未被我们发现。

4.它的某几回,或某几册,属于天本。

5.它的另外几回,或另外几册,属于容本。

四、《金瓶梅》作者没有使用过X本或Y本。他的手上有一种Z本。这个Z本的条件,以及《 金瓶梅》作者使用它的情况,不外是:

1.它可以是任何一种《水浒传》的版本。

2.但它必须属于一百回的繁本。也就是说,它不是一百二十回本,也不是简本。

3.它可能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版本(例如天本,或容本)。

4.作者袭用有关文字,有时是照抄,有时是有所修改增饰或删节。

5.上文第三节至第五节所列举的例句,有一部分和Z本相同。

6.另一部分例句,与Z本不同。这是出于《金瓶梅》作者的随意修改,而不是因为作者另有 版本的依据。作者修改的结果,导致一些字、词、句和其他版本相同,这只能算是一种暗合 ,并且是偶然出现的现象。

这四种答案中,哪一种的可能性最大,哪一种可能性最小呢?

第四种答案的可能性最小。

试想,要满足它的第六项条件,是多么的困难啊。凡是和Z本一致的地方,都出于对Z本的 袭 用——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凡是和Z本不一致的地方(不一致的地方并不少于一致的地 方),一概都是出于《金瓶梅》作者的修改——这却令人难以置信了。把许多异于Z本、但同 于其他版本的例证,仅仅归结为暗合或偶然的现象,显然缺乏说服力。

像下面这两个例子,就很难说是暗合或偶然了:

一,上文第三节所举的例二:“先便去了帘子,关上大门,却来屋里动旦。”(2/3b)“动 旦”二字用在这里,出乎一般读者的意料之外。但此词来源有自。它出自天本。容本作“坐 地”。反过来,“坐地”比“动旦”更醒,更顺畅。说“动旦”二字的选择不是《金瓶梅》 作者师心自用,而是以天本为依据,——这恐怕更有说服力。

二,上文第五节所举的例二十四:“提起刀来,便望那妇人脸上撇两撇。”(87/9a)“撇” 字的含义是拂拭、掠过,最早见于《汉书》扬雄传。如果放弃“撇”字不用,那么,该 用另外一个什么动词呢?此字出于容乙本,容甲本作“弊”,天本作“”。“弊”字可能 是“”的同音字。“”见于《字汇》,是批打的意思。“撇”、“弊”和“”三 个字,用在这里,基本上都是罕见的。如果说,两个“撇”字不是抄自《水浒传》容乙本, 而是《金瓶梅》作者自己凭空设想出来的,那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第四种答案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对于它,我们不必多加考虑。

第三种答案的可能性也不大。

在古代小说版本中,拼凑本是存在的。譬如说,《红楼梦》的脂本就有不少属于拼凑本的 性质。那是抄本流传的一种特殊情况。《水浒传》似乎主要靠刊本流传,清代之前的抄本尚 未发现。现今所知的《水浒传》明刊本,都和拼凑本无缘。

况且拼凑本往往是整回或整册拼凑的。现在《金瓶梅》袭用的《水浒传》文字的来源,却 在同一回之内,天本、容本兼而有之。这不符合拼凑本一般的规律。

所以,Y本也可以从四种答案的名单中舍弃。

剩下的只有第一种答案和第二种答案了。

试将上文第三节至第五节所列举的《金瓶梅》袭用《水浒传》文字的出处,按回统计。(注:这里的“回”,以及表中的“回数”,系指《水浒传》中的回数。))列表于下:

23回24回25回

26回 31回32回33回45回74回

0

9

7

1 0

0

2

0

0

天、容甲

3

5

6

1 0

1

0

0

0

天、容乙

0

0

0

0 0

0

0

1

0

2

5

3

2 3

0

0

0

1

容甲 0

0

0

0 0

0

0

0

0

容乙 2

2

0

0 0

0

0

0

0

从表中不难看出,袭用的例证主要集中于《水浒传》第二十四回和第二十五回。而这刚巧 是《水浒传》描写潘金莲和西门庆故事的主要篇幅之所在。

在这两回之内,天本独有的文字被袭用者16例:容本独有的文字被袭用者8例;天本、容本 相同的文字被袭用者11例。

这表明,第二种答案的可能性最大:《金瓶梅》作者袭用《水浒传》文字时,既参考了天 本,又参考了容本。

他袭用《水浒传》文字的底本,在同一回中,文字上既有同于天本而异于容本的地方,也 有同于容本而异于天本的地方。由于拼凑本的可能性已被排除,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一种可 能:在写作时,包括天本和容本在内的《水浒传》版本都是他的参考本。他对《水浒传》原 文(字、词、句)自然可以有多种的采择。

相比之下,第一种答案的可能性也很小。毕竟X本迄今尚未被我们发现。它实际上仅仅存在 于我们的假想中。

上文第六节注九、注十已指出,天本约刊行于万历十七年,容本约刊行于万历三十八年。

由于《金瓶梅》袭和了《水浒传》天本的文字,不妨把它的创作年代框定在万历十七年至 四十五年左右。

由于《金瓶梅》同时袭用了《水浒传》容本的文字,它的创作年代更可以缩小为万历三十 八年之后。

《水浒传》容本约刊行于万历三十八年,——这指的是容甲本。容乙本的刊行则晚于容甲 本一二年左右。而《金瓶梅》恰恰袭用了《水浒传》容乙本的文字,因此,它的创作年代可 以进一步缩小为万历四十年至四十五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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