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女性人格的历史轨迹_历史论文

中国古代女性人格的历史轨迹_历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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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中国文明史中,虽然女性的人口数量与男性等量齐观,但在记载着对社会的功绩、勾画社会进步的史籍中,女性的记载却相对寥寥,使之显得微不足道。正是在这种轻视妇女的文化氛围中,造就了传统女性深受封建礼教束缚、反抗无力而又不甘受男性世界摆布的人格特征。

传统观念对女性的人格塑造

在远古的母系社会,女贵男尊,女性掌管社会的权力,体现了远古时代女性的优越地位。在上古神话中女性神更是不胜枚举,从女性雷神到月神嫦娥,从旱神女魃到生育女神女歧,乃至天帝黄帝在母权时代亦为女性,女性神祗司管各个方面,而男性神则退居其次。

当社会的发展由母系社会转入父系社会时,女性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沦为男性的奴隶与附庸。即使在神的世界里,男神的势力也在不断增强,甚至一些女神也在这一时期转化为男神。女性开始在宗教领域退出了主导地位。据考证,后人视为男神的战神蚩尤和雷鬼原本也是女性,她们的演变,成为女性沉沦的标志。在现实社会里,自在的女性开始受到种种限制,再没有了远古时代的无羁无绊。在西周以后的先秦时期,专制的男性社会便开始剥夺了贵族女性的社会权力,对女性提出了“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要求。但对于一般平民来说,其限制则相对宽松些。因此,在《诗经》中,不乏投桃报李、大胆直率的男女恋歌,桑间濮上,隐约可见自由相恋的男女约期相会。当她们的爱情受到父母的反对干涉时,她们敢于大胆反抗:“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髡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劳动女性对爱情的追求吟咏,此时便堂而皇之地载之于经,传之于世。

汉代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的礼教对女性的要求更明晰、规章化了,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女子教育方面的书籍——《女诫》,这部由女性自己——著名的才女班昭所撰写的女性行为准则,是对三从四德的道德标准的具体阐述,流传极其久远,成为百代之师。此时,女性深受封建礼教之害,饱尝其苦。《孔雀东南飞》中为封建礼教、封建家庭制所逼迫,走投无路,赴水而死的刘兰芝的遭遇便是此时女性在家庭处境中的典型刻画。为了更形象地宣传女性的生活准则,刘向撰写了《列女传》,用一个个具体的人物与事例阐明母仪、贤明、仁职、贞顺、节义等品德标准。值得注意的是,此时起,贞节观念开始被重视、宣传。《列女传》便特设“贞顺”一卷赞扬妇人守礼、寡妇守贞的事例,甚至不乏以死明守节之志的愚贞行为。齐杞梁妻因为杞梁战死,认为无父、无夫、无子可倚,又决不能改嫁事二夫,便唯有投水而死,从而得到“贞而知礼”的称赞,她的行为,无疑是三从与贞节观的形象化的图解。

至魏晋南北朝,儒学衰微,玄学盛行。儒家的女性礼教相对也较为松驰,女性重才智而略妇德,思想开放而屡遭后人非议。由于战乱与儒学地位下降,在西汉东汉建立并逐渐强化的贞节观念遇到了冲击,寡妇改嫁成为普遍的情形,如蔡琰在夫亡后被乱军掠往胡地,生育二子,被曹操重金赎回后,又重嫁董祀。民歌中反映的女性婚姻观也十分开放,北朝民歌中有“老女不嫁,踢地呼天”的心直意率的女儿形象,她们身上较少有礼教束缚的痕迹,绝无礼教面具遮掩下的扭捏作态。

唐宋以后,儒学的地位愈来愈稳固,其对女性的束缚、言行的规范也愈加严格。女学士宋若莘为了教导妇女成为贤妇,撰写了《女论语》,用通俗的问答形式,对封建女性的立身行事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包括立身、学作、学礼、早起、事父母、事姑舅、事夫、训男女、营家、待客、柔和、守节,成为女性教育的教科书。封建士大夫也大力提倡礼教,控制女性思想,女词人李清照便由于描绘了内心对爱情的向往,被时人指斥为“无顾藉”、“无检操”。及至明清时代,儒学被奉为至尊。其对妇女的束缚也变本加厉,几近于残酷,各种女教课本迭出,但无一例外地以阐述封建礼教为根本,训练妇女成为恪守礼教,严守深闺的男性附属物。同时,在众多的儒者学士留给子孙的家训中,无不以此为出发点,要求家庭中的女性成为受人称道的、符合标准的贤妻良母。

在女性地位卑微的夫权社会中,在这种长期女教的影响下,传统女性的观念便一代一代地积淀在人们(包括女性自身)的深层意识中,甚至成为天经地义的规范要求。不仅男性出于自身利益而认为理所当然,而且女性本身也在维护这个道德蕃篱,成为自觉的受害者与施害者。但是人性不可能全部泯灭,在女性的整体意识倾向于对封建礼教的认可时,总有女性在某些方面或女性个体表现出顽强的抗争意识,有意无意地展露出不甘压抑的欲望。因而,在传统女性人格特征中,既深深地表现了传统礼教的特征,又不时表现出抗争的迹象,甚至呈现出矛盾的人格特征。

智慧泯灭与偶露才华

长期以来的传统观念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使是身为女史官的班昭也认为女子不必有很高的才智,在女子教育程序中,一般只是讲解《孝经》、《论语》、《烈女传》、《女诫》之类的书籍,使她们略知大概就可以了,然后就开始学习女工,学习如何变得温婉柔顺,这样便完成了她们成人之前的全部教育。而男性则在初通《论语》、《孝经》之后,可以进一步学习诗、书、礼、传、百家之言。这样,使女性在知识的占有量上对于男性而言绝对地占据劣势,虽然在先天才智上,她们并不如此。

女性在教育方式上,以母教为主,所以历代的妇教理论中,都非常重视并强调母仪。男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可以延请老师传道解惑,或者外出游学,增长见识,而女子只能谨守闺门。她们的老师也仅限于自家的年长女性,一般以母教为主。这种母教方式,一方面限制了她们的知识层次,内在的聪慧得不到有效的开掘,求知欲也难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这决定了女性才智的开发与利用远难与男性匹敌。另一方面,限制了女子知识的广博度,女子教育的范围被仅仅囿于妇德、妇道等范畴之内。女性教育在内容上以德为主,不尚才智。所谓妇德即是礼法德行操守。班昭认为:“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止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不论是女教书籍,还是历代家训,关于女教的内容都不外乎此。在这种文化氛围、教育制度下的女性,只知家事,不通晓天下事,有理家之能而无治国之才。同时,在官宦世家、文人墨客留给子孙的家训等勉诫文字中,关于教育方面,多是对子孙男儿如何读书、读什么书以及读书宗旨的指导意见,甚至可以不厌其烦地开出长串书单。相反,对于女子的文化教育则绝少提及,在家训中成为无足轻重的部分。这样,知识才能贫乏的女性便安心地、无以反抗地成为男性柔顺的附属品。在微缩的君臣关系——夫妻关系中俯首屈就,自甘居于“贱内”之位。

然而,在漫长的历史中,仍有为数不少的女性不甘于就此湮灭她们的聪慧,不时地展露才华。曹魏甄皇后喜好诗文,她的兄长曾戏言:“当习女工,用书为学,汝欲为女博士耶?”她则回答:“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不知书,何由见之?”即使需要借用兄长的笔砚,她也认为学习诗书是应当的。

当然,女性展露才华的前提条件是不危及男性的统治地位,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就曾说过:“(妇)如有聪明才智,识达古今,正当辅佐君子,助其不足,必无牝鸡晨鸣,以致祸也。”在清代,知书达理的女性将她们的才学全部倾注到文学上,甚至结成了女子诗社。这从《红楼梦》中大观园内几位才女结海棠诗社一事可略见一斑。对此,社会也基本采取默许态度,甚至对其中优秀者不乏赞赏之声。相反,侵犯了男性政治权威的人如武则天就成为后人嘲讽、唾骂的对象,成为淫荡、罪恶的化身。

婚姻枷锁与渴望爱情

爱情与婚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也是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生活于封闭环境之中的女性来说,它几乎代表了其全部生活内涵与生活意义。

然而在连篇累牍的妇教与封建礼教中,在婚姻方面,女性却被完全抹煞了个人意志与自主权力以及人性的因素,倡导自我牺牲精神与服从。由于婚姻是姓氏——家族的联姻,家族之间互相通婚的目的是合两性之好,即体现家族、家庭之间的政治、经济利益乃至父母的意志,并不考虑两情相悦之类的个人感情因素。可以说,在中国封建社会,婚姻是封建宗法制、家长制足以炫耀的胜利成果,婚姻被成功地把握在封建家族统治者的手中,成为社会交易的砝码。而女子本人只有为家族利益牺牲个人幸福的义务。唐代皇帝为安定边疆而采取和亲政策,文成公主便从长安远嫁到寂僻荒寒的西藏。唐太宗出于政治上的权衡,竟将十分钟爱的13岁的长孙公主嫁给了功臣长孙无忌的长子,导致她的早逝。《列女传》中寡妇高行割鼻自残以守节的行为却赢得了男性社会的赞赏。

封建的婚姻是女性的枷锁,她们在这里迎接未卜的命运。然而,爱情却是浪漫美好的,处身于婚姻枷锁中的女性仍然充满对爱情幸福的渴望。卓文君在父执的强烈反对之下,与司马相如双双私奔,成为后世婚姻叛逆的楷模与私奔者自慰的藉口。封建时代的女性身处深闺,难以与异性接触,《牡丹亭》中的杜丽娘竟然除了父亲与迂腐的私塾先生之外,再未见过别的男性,然而人性是难以压抑的,封闭中长大的杜丽娘仍然渴望爱情,尽管环境注定了她的人生悲剧。

封建婚姻与爱情是紧紧围绕女性生活的一对矛盾,它们有明显的对立与冲突,封建礼法的禁锢越紧,反抗心理越烈。在历史记载中,节妇烈女最多的,莫过于明代。在程朱理学的压迫之下,宋以后的贞女烈妇日渐增多,夫死守节,几乎成了妇女的义务,朱元璋即位之初就诏令表彰节妇。然而在统治者大力提倡节烈、扼杀人性的时候,女性反而对爱情的追求更加热烈。在贞节的桎梏之下,人性复苏了,甚至出现走向反面——放纵肉欲的倾向,这在反映市井生活的《三言》、《二拍》中不难看出。一面是道德说教,一面是人欲横流。在皇帝旌表烈妇的同时,市民女性不乏私会偷期者,更有自选郎君,私定终身的良家少女。失节女子在人性复苏的市民心中,也不再是可杀可憎,而是完全可以原谅了。封建社会的女性自始至终都是在这种封建礼教道德的熏陶、封建婚姻的压抑与对真情挚爱的追求和矛盾中苦苦挣扎。

风花雪月与须眉不让

封建社会女子的活动被严格地限制于闺门之内,封闭的教育造成了她们柔顺服从的性格。在女性文学中,深深地体现了这一点。她们的诗文创作表现的生活面很窄,大观园中闲适的姐姐妹妹们虽有才学,也只能吟咏些风花雪月,作些伤春悲秋的诗词,而极少有金戈铁马式的恢宏气魄。女词人李清照与几乎前后同时的文人苏轼、陆游虽同经战乱,然词风迥异,苏陆以阳刚著称,李清照则以阴柔见长,大多表达她个人的流离生活、消沉伤感的情绪与无助的落寞。在情感的表达上,女性文学也极少有畅快淋漓的放歌,多是压抑委婉、曲折迂回的低诉,表现柔美凄婉的情调。女性文学的这种特点,便是由她们柔顺温婉的依附性格决定的。

在通常的情况下,女性被如此塑造着,如此生活着,呈现出依附性的总体特征,但在特殊环境之中,女性却能够表现出惊人的果敢、自主的英雄精神,再现远古女性的雄风。这主要表现在战乱时代,当男性无力或无法支撑起全部世界时,女性被迫担当起家庭、社会的重担之时,她们的耐力与意志丝毫不比男性逊色。当她们内在的潜质与能力因偶然的机会被发掘出来时,被压抑的力量便在难得的机遇中展示于世。如传诵于世的梁红玉击鼓退金、穆桂英挂帅、戚夫人抗倭等成为流传不绝的文学形象的原型。

这种独特的历史现象表明了千百年来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对女性人格的塑造与女性自身素质能力的矛盾,它同时升华为传统女性人格上的种种矛盾的人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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