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青年的世俗化_中国青年研究论文

当代中国青年的世俗化_中国青年研究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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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化(secularization),是与超越性相对的概念,表示人们关注现实生活的取向。(注:范钦林等,“市场经济时代与青年世俗化”,《中国青年研究》1997年。第4期。)世俗化在西方社会学中, 是指文艺复兴以来西方文化从宗教传统中逐渐摆脱出来的过程。因此,世俗化的概念有两个基本意义。其一是随着科学的发展,理性原则取代神学教条;其二是指一种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注重现世的善的生活,而不是来世的生活方式。世俗化表明,信仰力量的消解和宗教禁忌的瓦解。在社会学意义上看,世俗化完全是一个值得肯定的积极趋向,甚至被当成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尺度。(注:周宪主编,“中国当代审美文化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所以,世俗化就是肯定现世生活,肯定感官享受,肯定大众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与作用,表现出以具体功利为追求、以感官享受为满足、以眼前利益为目标的价值取向。它同市场经济与民主政治的关系是非常贴近而融洽的,可以说,它是促进市场经济发展与民主政治建设的社会心理土壤。从这个层面上说,中国现代化的进程必然表现为中国青年世俗化的过程。

改革开放二十年,是中国发生巨大变化的二十年。这二十年,为中国青年理性化与世俗化提供了从容的机会。其间又经历了几个明显的发展阶段。这里,我们主要引用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的实证资料加以说明。

第一阶段,人生价值的反思(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

1966—1976年的十年“文化大革命”,留给人们的不仅是濒临崩溃的经济和荒芜萧条的文化,更有深重的心理创伤。虚幻的国家共同体,在一个声音、一种思想的大同中达到了极端的异化,个人价值也在“螺丝钉精神”的无我教化中得以消失。“文革”结束以后,虽然经历了拨乱反正,但长期禁锢人们思想、压抑人性的思想基础和组织体制并没有改变,还形成了新的“两个凡是”。以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大讨论为序幕,冲破“两个凡是”的束缚,形成了思想解放的潮流,进而开始了改革开放的艰难历程。1977年,当几十万青年精英,以高考竞技场上胜利者的姿态,满怀激情地步入大学校门时,他们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在“舍我其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雄主义的忧患意识主导下,全身心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同时在思想解放的推动下,也对“文革”进行不断的反思。包括对红卫兵运动的反思、对爱情的反思、对家庭婚姻的反思、对知识价值的反思、对心灵伤痕的反思,最后以对人生价值的反思形成高潮。1980年5月, 《中国青年》刊登了“潘晓的来信”,引发了一场人生观的大讨论。这场讨论实质上是对文革期间和文革前人生价值观念的反思。这一过程是迷惘和痛心疾首的。青年们发现,自己所坚信和追求的理想与现实竟有着惊人的差距,人生的历程是如此的艰辛,人生的目的又是那样的飘忽不定。潘晓信中提出了“什么是人生的目的?”“人的本质是不是自私的?”“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他人的人生信条对不对”等问题,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响,各界青年很快参与讨论, 在很短的时间里编辑部收到了57000 多份稿件和来信、 100多篇专题讨论文章。青年一代要民主,反腐败, 要求个人的发展和利益,进而引发青年一代“自我奋斗、自我完善、自我实现”价值观念的形成和发展,追求思想的精神与激情十分高涨,还带有许多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的功利追求。以青年知识分子为代表,当代青年在以旁观者的角色对现实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给予关注的同时,也以实践者的角色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 其人生价值观的结构也逐渐趋于完善。 80年代初期,青年思想主轴偏重于“以社会为中心”、“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这一端。当时,席卷全国的青年振兴中华读书活动,催发了“五讲四美三热爱”之花争奇斗妍。张华、华山抢险英雄集体层出不穷争做“四有”新人蔚然成风。“投身革命、立志成才”成为青年的自觉行动。但是,到了80年代末,青年思想主轴在来势汹涌的西方社会思潮流变中,轴心逐渐偏向于“以我为中心”、“个人利益高于一切”这一极。当代大学生的思想走向,无疑是青年思想主轴的风向仪。根据上海大学国际商学院调查表明(注:陶国富,“青年精神支柱的倾斜及重构”,《青年研究》,1991年,第4期。 ):大学生人生理想有下述变化:“为祖国富强及为人民幸福而学习”,1982年为72.1%,1989年为10%;“为个人成才成家,为了出国”,1982年为20.6%,1989年为69%;同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观点,1982年为5.7%,1989年为58.2 %。根据上海同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上海体育学院、上海城建学院、上海音乐学院、上海大学文学院、上海第一医科大学和上海水产大学等9种类型13所高校对1862名大学生调查(注:田杰, “向未来迁徒:青年社会流动与打工浪潮”,《中国青年研究》,1997年,第6期。), 认为:①“人生是由无数机遇组成”:“有道理”的为68.2%,“说不清”的为22.4%,“不可取”的为4.7%; ②“天生我才必有用”:“有道理”的为63.2%;“说不清”的为26.1%;“不可取”的为5.4 %;③“人的价值=奉献+索取”:“有道理”的为59.1%,“说不清”的为23.6%,“不可取”的为8.7%;④“主观为自己, 客观为别人”:“有道理”的为45.8%,“说不清”的为32.4%, “不可取”的为13.4%;⑤“命中没有,不可强求”:“有道理”的为45.2%, “说不清”32.5%,“不可取”的为20.4%;⑥“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有道理”的为44%,“说不清”的为27.7%,“不可取”的为18.4%;⑦“人生充满了痛苦、烦恼和无聊”:“有道理”的为42.5%,“说不清”的为29.7%,“不可取”的为19%;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有道理”的为37.5%,“说不清”的为25.7%,“不可取”的为29.6%;⑨“自己的前途、未来全在于自我设计”:“有道理”的为35.8%,“说不清”的为40.5%,“不可取”的为17.2%;⑩“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有道理”的为24.8%,“说不清”的为37.3%,“不可取”的为24.7%。从中不难看出,青年思想主轴偏离了主体文化的理性轨迹,“自我”、“自我价值”、“自我实现”在他们心目中占有相当突出的地位。有的青年甚至还认为:人生的价值与目标就在于“个人需要的满足”或“证明自己是有作为的人”,致使他们在道德判断、价值判断和理想选择上与现实生活产生了巨大的落差,表现为主观与客观、权利与义务、理想与现实的剧烈冲突。

第二阶段,个人意识觉醒,参与意识强烈(八十年代初——八十年代中期)

八十年代初,改革从农村到城市全面展开,社会发展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景象。当时,社会以“天之骄子”的称呼赋予了一代大学生一个美丽的光环,无形中隐含着对未来的承诺:良好的经济待遇,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等等,青年也较少考虑新的环境下实现自己理想的现实根基,“文化热”、“人才学热”与大学里的校园民主思潮相促进,一代青年在混沌又开的社会再度充当了前卫。从西单民主墙到大学生竞选,从“振兴中华,从我做起”到“小平您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几乎所有的热点问题总是与青年交织在一起的。与此同时,大学生价值取向的世俗化、功利化的步子开始加大。改革开放前,我们一直讳谈物质,一切行为和动机都被标以精神记号,思想境界成为最主要的价值衡量标准。伴随着经济成为社会生活的主要方面,物质的份量开始上升,精神的地位开始下降。大学生群体价值中功利色彩开始明显强化。北京大学当时的调查显示,71.2%的学生坚持“按劳取酬”这一观念, 13.2%坚持“任何劳动都应有报酬”,46.2 %的人认为“大学生应理直气壮地争取个人功利”。(注:田杰,“向未来迁徒:青年社会流动与打工浪潮”,《中国青年研究》,1997年,第6期。)

大学生的群体价值观的世俗化和功利化是明显的,至少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八十年代初,从追求政治进步转向追求文凭,从“只求贡献,不思索取”或“少索取”的崇高思想境界向“按劳取酬”、“多贡献,多索取”的合理化行为过渡;二是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大学生们在实施某一行为时,开始理性地考虑行为对自己发展的意义,并且讳言自我设计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有效途径。大学生们开始以全面的个性发展目标来代替单一的发展目标,学习成绩或政治表现不再是主要的衡量指标,他们开始加入气质、个性等评价标准;三是教育体制改革滞后的情况下,大学生们为社会不合理的分配局面所左右,想尽办法经商或寻找毕业出路,因而放下书本,走出课堂,尽量适应社会的实际需要,调整自己的知识结构。青年一代在追求自我的过程中,其人生价值观并没有实现个人主义与社会秩序的契合。

第三阶段,中西文化与价值观冲突(八十年代中期——八十年代末)

八十年代中后期,伴随改革开放的深入,各种矛盾开始显现出来。社会弥漫着一种浮躁的心态,中西文化交流也更为广泛和深入,一些西方现代社会思潮对中国青年产生影响,“存在主义”、“实用主义”以及当代西方民主政治观念等等,为广大青年所欣赏和接受,并进而形成了多元的价值取向。适逢社会开放的进一步扩大,深化改革遇到了阻力,社会转型矛盾重重,青年的参与意识变成了忧患意识,敏感而又缺乏社会经验的青年再一次爆发出不满与愤怒,学潮一次又一次冲击社会,多元的价值产生了社会的不稳定, 终于导致了对社会发生极大震荡的1989年的政治风波。青年知识分子面对纷繁复杂、 日益丰富多彩的现实世界重又陷入新的迷惘。1986年的高校学生思想意识抽查显示,认为“人生价值在于对社会做贡献,同时又取得社会报酬”的人数一直占了相当的比例,从1986年的47.7%上升到1988年的70.1%;追求“无条件为社会做贡献”的比例由1986年的47.1%下降到1988年的25.7%。八十年代初大学生择业,大多选择大专院校、全民企事业单位,到八十年代末,大学生择业观由“社会价值型”转变为“经济价值型”,把经济利益、物质待遇放到了相当重要的地位。据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少年研究室1988年调查,希望毕业后到“三资企业”工作的大学生比例(31%)远高于以往对大学生吸引力最大的党政机关的比例(13%)。(注:杨雄,“九十年代中国大学生择业变化特点和发展趋势”,《青年研究》, 1997年,第9期。)

第四阶段,人生价值潜移默化的大转移(九十年代初)

1989年以后青年的“进取人生”观转变为逃避现实的“灰色人生观”,调侃文学,文化快餐,托福热,恋爱、沉湎于舞场,成为他们寻求人生价值寄托的手段。青年回到了对个人理想的追求与个人价值的实现之上,青年的参与意识逐步转变为远离政治现实,追逐实利的取向。邓小平南巡讲话后,“左”倾思潮受到抵制,改革深入发展,社会转型速度加快,青年对现实的关注和参与意识逐步回升,但是,青年关注社会的热点已不再是以前的政治层面,而主要停留在市场经济的层面,下海经商、创办公司、从事第二职业等成为青年追求的目标。北京大学所作的一项跟踪调查,则集中反映了这所中国最著名的大学的毕业生择业取向的变化轨迹:

1991年大学生择业取向排序是:①科研、文化、卫生部门;②三资企业;③党政机关。

1992年的排序是:①大专院校、科研单位;②三资企业;③党政机关。

1993年的排序是:①三资企业;②直接出国;③大专院校、科研系统。

1994年的排序是:①沿海特区;②三资企业;③国外。

北京大学学生择业最为看重的是:

1992年排序是:①能否发挥专长;②经济收入;③社会地位。

1993年排序是:①经济收入;②能否发挥专长;③社会地位。

1994年排序是:①经济收入;②能否发挥专长;③社会地位。

第五阶段,多元化价值观念的形成(九十年代中期以来)

九十年代开始,无论是校园还是社会,人们对讨论已不再热衷。从入学那天起,专业素质比较优秀的青年就信誓旦旦地准备考托福,他们的个人奋斗目标是明确的。九十年代以来,社会调查表明,对“人生最大幸福”的回答,前三位的是“事业有成”,“有个温暖的家”和“有知心朋友”,这都是与个人相关的关怀,而“对社会做贡献”则排到了第六位。到1995年,对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念如“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持否定态度的人已达1/3。汹涌澎湃的市场经济的大潮,对校园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大学生的人生价值观迅速趋于实用化、功利化(注:黄志坚,“世纪之交论青年”,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版。)。据上海复旦大学团委1996年对450名96 届本科毕业生所作的调查表明:银行系统与三资企业在毕业生择业当中居于炙手可热的位置。29.34%的毕业生选择银行系统,19.90%的学生看好三资企业。商业系统和国有企业则在同学们中反应较冷。在选择单位时最注重什么?统计显示:“发展前途”是大学生的首选项(75.25%), 其余依次是“薪水”(50.77%)、“工作条件”(14.13%)、“社会地位”(14.04%)、“人际关系”(4.34%)、“工作强度”(3.57 %)、“同领导关系”(2.04%)(注:田杰,“向未来迁徒:青年社会流动与打工浪潮”,《中国青年研究》,1997年,第6期。)。

择业中的功利主义倾向十分强烈。90年代,市场经济发展一方面促进了大学生个性意识的普遍增强,另一方面,大学生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也更为明显。在市场经济影响下,现实生活感受的直观性以及对感性满足的强烈要求,使90年代大学生在进行利益权衡时,较多地考虑目前的、现时的利益。1994年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的调查发现,72.5%的大学生希望学习实用知识,73.2%学生认为文史哲知识“没用”,69.6%学生认为“做学问太没意思,过于清苦,且不实用”。大学生在选择工作时考虑的重要因素依次为:经济收入(78.4%),能否实现个人价值(59.6%),权力和社会地位(55.6%),工作舒适、位于城市(53.7%),出国深造机会多(32%)。同期对上海重点学校大学生择业观的一项调查发现,73%的毕业生概括自己的职业选择是所谓“新三到”(到国外去、到沿海去,到赚钱最多的地方去)。这些都足以说明当代大学生以个人需求为中心, 以“实用”为标尺进行自我发展设计的取向。 据1996年3月北京大学的一项调查,250名受调查的大学毕业生,有206 名回答了“影响择业的重要因素”这个问题。结果:经济收入,占73.3%;发挥才能,占50%;兴趣爱好,占36.4%;工作环境,占34.5%;专业对口,占28.2%;社会地位,占18.0%;升迁机会,占14.6%;住房,占13.1%;社会需要,占8.7%;学习环境,占7.3%;生活方便,占6.3%;离家近,占4.9%。与经济收入占主导地位相对应,毕业生对外资企业、金融机构等单位十分青睐。在回答“满意的工作单位”这一问题的198名同学中,分别有51.5%和29.3 %的人选择外资企业和金融机构;机关、高校由于收入稳定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分别为29.8%和21.2%;国有贸易公司为19.7%;科研单位为19.2%;工业企业为5.1%;报社为6.6%(注:北京大学团委,“北京大学毕业生的调查”, 《青年研究》,1997年,第3期。)。近几年来, 校园里的“经商热”有所降温,但是大学生的行为和价值追求的实用化和功利化已越来越明晰。应当说,这是市场经济发育初期发展的趋势使然。

九十年代青年择业的现状,不禁让我们想起了“五四”时代的择业大分化。“五四”作为奠定百年中国青春基调的时代,正是青年和现代知识分子诞生的时代。从那时起,文化人摘掉了方巾,放弃了单一仕途目标,不再是国家官僚集团的预备队。他们到城市或下乡村,做报人,做教师,做自由撰稿人,做职业革命者,等等。知识阶层有了多种人生目标和生存方式。它第一次改变了这一阶层人生依附的命运,因此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注:田杰,“向未来迁徒:青年社会流动与打工浪潮”,《中国青年研究》,1997年,第6期。)。 今天这一景观再次生动地出现,正是当代青年观念改变的一大表征,他们改变了自己,也必定会改变整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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