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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印度和俄罗斯关系日益密切。俄罗斯总统普京于2000年10月2日对印度进行了为期4天的正式访问。访问期间，印俄双方签署了《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宣言》，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同时，双方还就经贸、科技、文化、教育、农业、能源、信息和军火采购等领域的双边合作达成多项协议。《印俄战略伙伴关系宣言》的签署，用印度官方和舆论的话说，标志着“印俄两国友谊的又一个飞跃”，是“双方根据冷战结束后迅速变化的国际现实环境，为双方关系规划出的新的框架，从而奠定了新的基础”。该宣言的核心内容是“在一系列敏感的国际、地区政治和安全问题上加强两国的密切协商合作”。[1]
一、印俄关系的回顾
长期以来，俄罗斯一直视印度为其在亚洲地区的战略盟友。早在沙俄时代，将势力渗透到印度，用印度洋温暖的海水洗俄国军靴就是几代俄罗斯军人的梦想。南下印度洋夺取暖水港，是当年彼得大帝梦寐以求的战略目标。彼得大帝曾经露骨地表示，当俄国可以自由进入印度洋水域的时候，它就能够在全世界建立自己的军事和政治统治了。冷战时期前苏联与印度的军事政治联系就十分紧密，苏印在联手制约中国、打击巴基斯坦、甚至共同反对西方的过程中相互声援，“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印度与前苏联1947年建交。1955年后，前苏联开始向印度提供巨额经济和军事援助。1971年8月两国正式签署的《印苏友好合作条约》使两国建立了极为密切的双边关系，拉开了冷战时期印苏联手在南亚地区对抗美、巴的序幕。冷战时期，前苏联视印度为其全球战略中的重要一环和第三世界最密切的盟友，而印度则将前苏联看作其最可靠的安全后盾和外交支柱。印度接受了前苏联大量的军事和经济援助，前苏联则成为印度最大的贸易对象国和最大的武器供应国。印度从前苏联进口的武器估计达150多亿美元。[2]特别是在中印边界争端和中苏关系恶化之后，前苏联便将印度作为抗衡中国的有力工具，而两国都把对付中国作为一致的战略目标。[3]
随着冷战的结束和前苏联的解体，印度在俄罗斯战略棋盘上的位置有所降低。俄罗斯大大减少了对印度的援助，两国关系一度降温。为恢复与印度的关系，1993年1月底俄罗斯总统叶利钦访问了印度，双方签署了《印俄友好合作条约》，原先印苏条约中涉及军事同盟的内容被取消，双方的战略关系不复存在。条约规定两国人民将一如既往保持和平友好睦邻关系。双方还签署了军事、经济、科技、安全、航天等9项合作协定，并解决了两国长期以来的债务纠纷，为两国建立新型伙伴关系奠定了基础。1994年6月29日至7月2日，印度总理拉奥正式访问俄罗斯，同俄罗斯总统叶利钦、总理切尔诺梅尔金等俄罗斯领导人就进一步加强双边政治、经济、军事和科技合作等问题进行了会谈，双方还签署了《保护多民族国家利益莫斯科宣言》和《进一步发展和加强俄印关系宣言》，双方表示将在保证各自国家的独立和领土完整、促进南亚以及俄印相邻地区国家局势稳定方面进行合作。《莫斯科宣言》标志着两国在双边、地区和国际范围内广泛的建设性合作关系新阶段的开始。为了进一步加强两国的合作关系，俄罗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于1994年12月22日访问了印度，双方签署了涉及军事、航天、经济等领域的8个协定。1995年8月，印度外长慕克吉访问俄罗斯，与俄外长科济列夫就经贸和国防问题举行会谈。同年10月，俄罗斯副总理亚罗夫访问印度，参加了印俄关于贸易、经济、科技及文化合作联委会第二次会议，签署了在印港口和黑海口之间通航的协议。1996年10月，俄罗斯国防部长卢迪奥诺夫访问印度，拜会了印度总理高达，并与印度国防部长亚达夫就两国国防和军事合作以及阿富汗局势等问题举行了会谈，双方签署了加强两国国防合作的协议。1997年，印俄关系继续回升。3月24日至26日，印度总理高达对俄罗斯进行了为期3天的访问，分别与俄总统、总理进行了会谈。双方提出重建战略伙伴关系，并商定每年举行首脑会晤，以加强这种战略伙伴关系。俄罗斯还不顾美国的强大压力，坚持向印度出售两座1000兆瓦的轻水核反应堆，并向印度长期提供各类先进的武器装备。10月，印国防部长亚达夫访问俄罗斯，与俄总统与国防部长、副总理等政要进行了会谈，俄重申不向巴基斯坦出售武器，双方同意将两国长期军事技术合作协议有效期延长至2010年。两国决定建立联合工作组，共同研制陆基导弹，这是印俄间第三个武器生产联合工作组。1998年12月，俄罗斯总理普里马科夫访问印度，双方就两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达成了协议，并签署了2001-2010年军事合作协议（包括军事技术合作7项协议和一项备忘录）。经过几年来的高层互访，俄罗斯和印度已建立起了新型的伙伴关系。
二、印俄关系密切的原因
（一）政治上互有需求、互相支持。
改善和加强与传统盟友印度的关系，是俄罗斯“东方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俄在亚洲重新加强外交努力有利于它调整以往过分靠向西方的外交政策，以加强其自身的战略地位。俄罗斯在推动世界向多极化发展、抗衡美国在亚洲及南亚的影响、反对美国部署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和车臣等问题上需要得到印度的支持，特别是在遏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向中亚渗透、打击恐怖主义及在阿富汗等问题上有赖于同印度的合作。[4]而借印度对美国等西方国家进行牵制则是俄罗斯与印度接近在政治领域中的首要原因。冷战结束后俄罗斯缩小了其势力范围，调整了南亚政策；而美国恢复并加强了与印度的关系，将触角逐渐伸进了印度，俄罗斯在南亚的影响力不断下降。与印度建立新型战略伙伴关系可以牵制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俄罗斯所实施的“围俄”、“弱俄”政策，打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国家对其的包围。而对于印度来说，则在为赢得更为广阔的国际政治战略空间、争取成为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等问题上也需要俄罗斯的有力支持。因此，印俄关系接近有利于两国进一步完善各自的外交战略和深化两国的合作关系。普京曾经说，俄罗斯和印度的国家利益是两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基础。印度成为强大的、发达的、独立自主的大国和国际事务中的重要因素符合俄罗斯的利益。[5]俄罗斯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将坚定地站在印度政府一边；而印度则表示将毫不动摇地站在俄罗斯一边，反对美国部署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对于印度积极争取成为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俄罗斯领导人曾多次表示支持。普京认为，联合国安理会增加常任理事国，印度是“最现实的竞争国”。[6]虽然近来印美之间的关系得到了迅速改善，但印度要依靠俄国牵制中国，进一步挤压巴基斯坦的战略空间；俄国则需要在中、印、俄小战略三角来赢得中、俄、美大战略三角中的主动，所以俄印关系并没有削弱反而有所增强。加之俄国与印度相隔较远，从远交近攻的地缘战略来看，放手武装印度对俄罗斯没有潜在的威胁。1998年5月，印度不顾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对连续进行了5次核试验，跨过了核门槛，遭到了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而俄罗斯则对印度的行动表示理解。俄罗斯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甚至公开表示支持印度的核试验。[7]普京访印期间造访位于孟买的巴巴原子能研究中心，对印度来说无疑是一大鼓舞。
（二）军事上密切合作、共同增强实力
冷战时期，印度有70%的武器装备是由苏联提供的。[8]冷战结束后，俄罗斯对印度的武器装备的供应曾经一度中断，这对武器急需更新换代的印度军队的建设造成了很大的影响。1993年俄罗斯总统叶利钦访问印度后，双方的军事合作得以恢复，并加速向纵深发展。印俄军方高层互访频繁，双方在联合军事演习、舰队互访、军事学术等方面的交流得到加强，武器及技术装备交易逐步扩大，联合研制和联合生产项目增多。印俄军事技术合作领域不断拓展，军事技术合作已成为俄印两国发展特殊战略伙伴关系的重要支柱，印度现成为俄在亚洲乃至世界上最大的军火买家。对于经济仍处于困难阶段的俄罗斯来说，加强对印度的武器销售，可以换取急需的外汇，也可借以拯救一批濒临倒闭的军工企业（俄罗斯军工企业的开工率不到50%，武器订货只有产量的12%[9]），推进俄罗斯军事工业的重组和发展，以获取巨大的经济效益。同时也有利于俄罗斯继续保持在南亚的军事影响。俄罗斯需要靠军火出口来赚取外汇，对印度这一大市场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而对于印度来说，则可借此获取高新技术武器装备。印度引进俄制高技术武器装备，加强与俄联合研制、生产先进的武器装备，可以带动印军高科技武器装备及其技术的发展，提高印军装备的高科技含量，加速印军的现代化建设。1994年12月，俄罗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访问印度期间，两国达成了《2000年前实施长期军事技术合作的协定》。根据协定，俄罗斯除为印度改进“米格—21”、“米格—29”型战斗机，"T-72"型坦克及其他武器装备外，还向印度出售了大批武器装备。1996年11月30日，俄罗斯武器和技术兵器进出口公司与印度国防部签署了购买40架“苏—30MK”多用途歼击机的协定。目前，在陆军武器方面，印度已向俄罗斯购买了"T-90"型主战坦克，还计划向俄罗斯购买自行榴弹炮；在空军武器方面，印度已向俄罗斯购买了50架“苏—30”战斗机并获得许可生产150架“苏—30MKI”远程战斗轰炸机，计划购买6套"S-309VM"型防空导弹系统、“卡—30”型攻击直升机和40架“米—17”直升机、“伊尔—76”型空中加油机及空中预警系统等；在海军武器方面，印度已向俄罗斯购买了“洛基”级潜艇以及各型护卫舰。印俄双方还就印度向俄购买排水量3万吨的“戈尔什科夫上将”号航空母舰达成了一致。根据1998年12月两国达成的2001-2010年军事合作协议，俄罗斯和印度的军火贸易额将由目前的70亿美元上升至169亿美元。[10]现在，印度非常希望俄能在核能、航天和一些敏感的军事技术上再助印一臂之力。
近年来，在俄印军贸活动中，双方已改变了过去只依靠现金进行交易的做法，采取现金交易与出租、补偿贸易、易货贸易相结合等多种方式，从而扩大了俄印军品贸易的范围，大大提高了俄制装备在印度市场上的竞争力。
（三）经济上互通有无，谋求共同发展。
印俄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有利于推动两国的经济发展。印度近年来加大了经济改革开发的力度，并借助信息技术的腾飞，使总体经济进入了稳步发展的轨道。印度信息技术产业近几年来增速一直保持在50%以上，远远超过了世界软件业平均20%的增速，一跃成为世界上软件业增长最快的国家。1999-2000年，印度信息技术产业总产值达到59亿美元。在全球软件开发市场中，印度占据了近17%的份额。在信息技术产业最发达的美国，印度占据其软件销售市场份额达60%以上。[11]因此，到1998年，印度国内生产总值跃居世界第11位（同年俄罗斯仅为第14位），[12]但基础设施不足、能源电力短缺等问题一直是制约印度经济健康发展的“瓶颈”。而俄罗斯在钢铁、重型机械设备制造、民用核能等领域的技术较为成熟，其石油、有色金属原料和产品出口能力也较强，可有效满足印度经济发展的需要。在目前难以迅速打入西方市场的情况下，印度广阔的消费市场和巨大的经济发展潜力无疑对俄罗斯有较大的吸引力。此外，进一步扩大对印经贸合作不仅是俄罗斯务实外交战略的具体体现，更可为两国关系的可持续发展注入实质性内容。俄罗斯希望能搭上印度信息产业飞速发展的快车，与其在软件等信息技术领域开展合作。在经贸关系方面，印俄双方希望由目前的年贸易额16亿美元增加到2005年的50亿美元。[13]
三、印俄发展新型战略伙伴关系对我国的潜在影响
在21世纪，印度与俄罗斯的战略伙伴关系将进一步发展。尽管普京对外宣称，俄印合作“不针对任何第三国”，[14]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在俄罗斯和印度不断加强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存在着对我国十分不利的影响，印俄双方在战略上互有需求，都有可能借助对方制衡和遏制中国。
在历史上就曾发生过前苏联和印度相互利用抗衡中国的先例。目前，虽然中国和俄罗斯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特别是双方因成功地解决边界问题而达到了空前的信任，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主要是共同对付美国的战略需要。随着世界格局的不断变化，21世纪中俄双方是否还具有共同的利益，能否还一直站在一条战线上都还存在着一定的变数。相应地对于印度来说，由于印度和俄罗斯之间不存在任何直接的利益冲突，俄罗斯将更加看重印度，当中俄两国的战略利益发生冲突时，俄罗斯不是没有可能借助印度来制衡和遏制中国。从国外媒体、专家分析报道来看，中印目前已是俄国军火当之无愧的最大买主，近年来均有总额为数十亿美元的武器交易，涉及战斗机、直升机、作战舰船、潜艇、防空导弹等等各种先进的武器系统。但对比俄国出售给中印两国的武器系统，我们不难发现俄国出售给印度的武器系统一是数量多范围广；二是同级的武器系统印度一般都早于中国装备；三是即使是同级的武器系统，出口到印度的武器系统通常都要比出售给中国的武器系统先进。比如苏—30战斗机、基洛级潜艇等都是先出售给印度，而且在性能方面也优于中国。[15]
中俄同是有大国传统的国家，有着漫长的边界，中间基本没有缓冲国。俄罗斯素有大国沙文主义情绪，因受国力衰弱、北约东扩之苦而只能加强与中国的战略伙伴关系，但对一个迅速崛起的邻国，俄罗斯是有很重戒心的。从俄国内媒体和国外专家的分析来看，俄罗斯军内和国会在对华关系上有共同的看法，认为中国军队的现代化将在中、长期对俄罗斯安全构成最大的威胁。虽然目前中俄之间有相互利用的需要，但俄罗斯下决心与中国保持十年左右军事技术的优势。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在战略伙伴关系的光环之下，俄罗斯内部有关对华军售的争论一直十分激烈，包括俄前国防部长格拉乔夫大将等军方高层将领在出访中国、对华示好，表示要加强两军合作、共同反对美国霸权的同时，也曾发出“中国威胁远东安全”和“中国威胁论”等警告。在俄发表的一份《国防报告》中，俄罗斯曾将中国列在美、日之前，认为中国是对俄罗斯国防安全的最大威胁。报告还认为在未来5～10年之内俄罗斯可能发生的四项地域纠纷中，两项与中国直接有关，分别是中俄和中蒙边界之争；一项与中国间接有关，即俄与哈萨克斯坦等中亚三国的边界冲突。随着普京的上台，一大批亲西方的少壮派改革精英逐渐受到重用，从长远来看，可能会在大的伙伴关系之下出现“轻华近美”的趋向，因此俄在军售问题上对印度“大方”，而对华“缩手缩脚”就可以理解了。
印度政府长期以来一直视中国为其称霸南亚、争当世界大国的主要障碍。印度认为，印度的安全威胁主要来自于巴基斯坦、中国、美国和一些阿拉伯国家。巴基斯坦主要是从陆地上对印度构成威胁；而中国对印度的威胁则是全方位的，既可以从陆上威胁印度，又可以从海上威胁印度，甚至在中国认为必要时还可以对印度进行核打击。冷战结束以后，中印关系虽然有了较大的改善，两国先后签署了《关于在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建立相互信任措施的协定》、《关于在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保持和平与安宁的协定》，但是印度仍在大肆散布所谓的“中国威胁论”，仍将中国视为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印度认为，虽然中印两国的关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中国在短期内对印度的威胁降低，但是中印两国间的矛盾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现在中国的综合国力不断增强，核武器不断发展，军队现代化水平逐步提高，特别是中缅、中巴等国的军事合作，令印度如骨鲠在喉，被看作是对印度构成了战略上的威胁。中国发展与南亚地区孟加拉、斯里兰卡、尼泊尔等其他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也使印度感到受到了包围，同时又臆测中国把印度看成是其在亚洲的敌国。印度还毫无根据地认为中国在西北地区的核基地是针对印度的，因此从长远来看，中国对印度的威胁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加了。特别是1998年3月，印度人民党上台以后，更是大肆鼓吹“中国威胁论”，声称“中国对印度的威胁远远大于巴基斯坦，是印度最大的威胁”。与标榜世俗制的国大党不同，印度人民党在很大程度上是个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它比国大党更敌视中国和巴基斯坦。1962年中印冲突之所发生，与人民党不无关系。[16]在进行核试验之前，印国防部长费尔南德斯就曾多次公开把中国称为印度的“头号对手”和“潜在的头号威胁”，极力宣扬印度应“制造核武器”。[17]在印度进行核试验的当天，其总理瓦杰帕伊又给西方7国和俄罗斯的领导人写信，解释印度核试验是因为中国拥有核武器，以及中印之间“不信任的气氛持续存在”。[18]在核试验的历史上，这种以具体国家为对象的做法是前所未有的。从地缘战略的角度看，印度认为，要实现称霸南亚、跻身世界大国行列的目标，必然会面临中国的挑战，要具备和保持与中国抗衡的实力，必须借助于俄罗斯的支持，依赖俄罗斯先进的武器装备，加速实现印军的现代化，从而在军事上对中国造成局部优势和感慑能力。由于印度的这种心态，为了确保实现争当世界大国的目标，印度在21世纪的印俄关系中将极有可能借助俄罗斯来遏制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