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党及其区域作用_真主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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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9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 8832(2007) 6期 0016-06 1

一、黎以冲突催生黎国内政治危机,真主党作用凸显

从2006年7月以来至今,黎以边境紧张局势演变为黎国内政治危机。其实质是:美欧企图根除叙利亚和伊朗在黎影响,叙伊借重真主党和其他力量欲重控黎。黎已成为美欧与叙伊在中东较量的舞台之一。在此过程中,真主党的坐大及地区性影响,引起国际社会关注。

2006年7月上旬,真主党为缓解伊朗在核问题上面临的国际压力,同时试图为处在以色列“夏雨”行动打击下的哈马斯解围,主动袭击以军哨所,劫持两名以军士兵。这一事件引发以对黎实施一个多月的军事打击。以方目的是挫败真主党为伊朗转移国际视线的图谋,同时消灭真主党有生力量。由于真主党以民房为“盾牌”,着百姓服装,使以军难辨真伪,对大量“疑似目标”实施打击,扩大了军事行动的盲目性,造成黎百姓大量伤亡,引发人道主义危机,政治上陷入被动,但并未罢手。后期,以军调整策略,轰炸黎基础设施,向黎政府施压,企图迫黎政府出兵制止真主党,同样未果。

此次真主党与以色列的大规模军事较量,以前者政治与军事双胜利告终。伊朗和叙利亚高度赞赏。在9月22日贝鲁特南郊胜利大聚会上,真主党总书记哈桑·纳斯鲁拉宣布:“伊斯兰革命与圣战的目标正在提前实现,改造黎巴嫩的历史时代已经到来”。①在此背景下,黎政局突变。亲叙和反叙力量的争斗升级。从11月11-13日,在真主党策动和“阿迈勒运动”②配合下,黎政府中6位亲真主党部长辞职,揭开“倒阁”序幕。黎现政府以“未来阵线”③为主干,其领导人是已故总理哈里里的儿子萨阿德·哈里里。现总理西尼乌拉由“未来阵线”推举上台,有反叙倾向。在这场政治较量中,总统拉胡德和议长贝里站到了真主党一边。

11月13日,西尼乌拉政府做出执行安理会决议、批准设立哈里里案国际法庭的决议。美、法、联合国及欧盟表态支持。真主党、“阿迈勒运动”、总统和议长指责政府决议“非法”。11月21日,工业部长皮埃尔·杰马耶勒遇刺身亡。20万基督徒和逊尼派穆斯林举行反叙游行,要求摆脱叙控制,实现国家“真正独立”。真主党针锋相对,从12月1日起组织了10万什叶派民众示威,要求政府下台并举行大选。贝鲁特及其他城市发生逊尼与什叶两派暴力冲突。真主党总书记纳斯鲁拉发表演说,鼓励什叶派把示威进行到底,直至政府垮台。纳斯鲁拉扬言:“真主党希望政府自动解散,否则,将以伊斯兰圣战来解决问题”。④

面对黎乱局,美、法继续在经济、政治、军事和外交领域为西尼乌拉政府撑腰,美国务卿和法外长赴黎斡旋,同时鼓励埃及、约旦、沙特等盟友为化解危机出力。阿盟秘书长穆萨数次赴黎调解,与议长贝里和各派接触,并推动贝里与小哈里里展开对话。在多方撮合下,亲叙与反叙势力就总统选举日期达成妥协,定于2007年9月25日。现任总统拉胡德1998年11月当选,任期6年。2004年9月,拉在叙支持下,延长总统任期3年。即便如此,拉也应在今年11月23日下台。根据宪法规定,总统应由基督教马龙派人士担任。

真主党根据形势发展,调整方略,发挥出独特作用,主要表现在:(1)不反对总统选举,努力争取亲叙人士当选。为此,真主党与基督教马龙派政治家奥恩领导的“自由爱国运动”达成暂时联合,与反叙的基督教长枪党、自由国民党和“黎巴嫩力量”相抗衡,允许支持奥恩或其心腹竞选总统。2007年8月6日,基督教社区内部选举总统候选人。亲叙人士夏米勒·胡里获胜,反叙人士阿明·杰马耶勒以418票的微弱落差败北。该结果得到真主党等亲叙力量的欢呼,奥恩也欢迎,只是他本人的总统梦一时难圆。反叙力量指责选举“存在问题”,因为夏米勒·胡里的获胜票中含有亚美尼亚东正教徒投的票。(2)继续逼政府下台,成立“民族团结政府”。此举既得到什叶派和逊尼派穷人拥护,亦得到基督教亲叙力量支持,有很强的社会基础。(3)高举“收复失地”和“支持巴勒斯坦事业”旗帜,为扩编武装确立“合法”理由。因理由“正当”且军事实力强,黎政府军不敢解除真主党武装。目前,黎国内政治危机还在发展。

二、真主党产生与坐大历程

真主党的诞生,是中东地区基本矛盾难解之产物,构成“中东问题”的组成部分。中东地区基本矛盾在黎均有体现,包括:

(1)地区国家与外部大国的矛盾。外部势力从未停止角逐中东,包括在黎角逐。黎与外部大国有矛盾。1958年美武力干预黎局势,就遭遇反抗。真主党精神领袖法德拉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认为,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对以色列的支持和对伊斯兰世界的掠夺,“是包括什叶派在内的所有穆斯林蒙受苦难的根源”,⑤因此,什叶派必须“在伊斯兰的旗帜下组织起来”,“将西方肮脏影响逐出去”。⑥

(2)阿以之间的民族矛盾。自犹太复国主义运动兴起以来,阿以矛盾愈演愈烈,主要围绕生存空间而展开,至今未决。黎什叶派属于阿拉伯民族,具有阿民族感情。一些人曾参加过四次中东战争,目睹包括南黎在内的阿土地被以占领,进而萌生复仇意识。当“阿迈勒运动”难有作为时,成立一个以“反抗占领、收复失地”为目标的武装政治集团,便成为宗教领袖们渐趋一致的看法。他们认为,无论斗争多么曲折,都应为阿民族和伊斯兰教的尊严而“战斗到底”。⑦

(3)宗教和教派矛盾。这类矛盾在中东地区普遍存在,只是在不同国家中,尖锐程度不一。黎情况具代表性。1943年,在法国撮合下,黎各教派签订《民族宪章》,⑧依据人口和教派比例分摊国家权力。《民族宪章》曾在20世纪50-60年代缓解了宗教和教派矛盾,但未治本,原因是:首先,什叶派长期受压,经济上贫穷,政治上没地位。他们认为,如任凭基督徒主导国家的政治和经济生活,穆斯林则“永远难脱苦运”,因此,“须通过斗争来确立尊严”。⑨而基督徒依托同法国及西方世界的历史联系,不肯拱让既得政治与经济利益。其次,在穆斯林两派中,逊尼派占有更多财富和资源,有一批富商和名门望族,在国家政治和经济生活中呼风唤雨。20世纪50-60年代,两个教派就发生过暴力冲突,内战时期,兵戎相见。第三,从20世纪70年代起,什叶派人口超过逊尼派,遂要求改变国家权力与财富分配格局。为迫基督徒让步,什叶与逊尼派达成阶段性联合,开展武装斗争,以“反对镇压巴解”为名,行争权分财之实。1976年叙军进驻后,什叶与逊尼派的矛盾再度激化。伊朗“伊斯兰革命”后,叙调整了对黎什叶派的政策,至今未变。目前看,逊尼派成为反叙力量,什叶派成为亲叙力量。

(4)世俗主义与原教旨主义的矛盾。黎自20世纪60年代起就成为这两股力量进行角逐的舞台。这一斗争延续至今。什叶派宗教领袖们对民众利益诉求和宗教情绪进行了长期考察,从中发现了普遍规律及特点,经多年努力,终于培育出带有黎特色的原教旨主义运动。这些宗教领袖认为,世俗主义政治和生活方式解决不了黎面临的重大问题,包括结束以色列对伊斯兰土地和耶路撒冷的占领,消除西方文化和生活方式的“腐朽影响”,重振什叶派教义并使之成为“决定性的意识形态”,⑩保障什叶派权益,铲除腐败,建立廉洁高效政府,匡扶社会正义,救助穷人等,故须从伊斯兰教的“返璞归真”中找到救民真谛,“实现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全面伊斯兰化”。(11)1978年,当“阿迈勒运动”转变为世俗主义武装政治集团后,什叶派宗教领袖们感到“成立一个伊斯兰组织”的必要性和紧迫性。(12)在伊朗帮助下,真主党于1982年应运而生,1985年发表《真主党宣言》,拉开了“伊斯兰圣战”的大幕,介入“反以斗争”和黎内战。

真主党自诞生起,就是一个组织严密、战斗力顽韧的原教旨主义武装政治集团。真主党具有政党的一般特征,但其功能又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政党。不但有政治功能(包括参加大选),还有宗教功能、社会管理功能和文化功能,有社会资源分配权力。不但有政治机构和宗教机构,还有强大武装。在真主党统治区域内,甚至表现出“国家”特征,例如真主党各级官员履行政府管理职能,又例如真主党设立伊斯兰执法机构和检察起诉机构,一旦发现真主党成员违反伊斯兰法,就可治罪。

从领导结构看,在真主党官方网站上,霍梅尼和哈梅内伊分别被列为第一和第二精神领袖。(13)因霍梅尼已作古,哈梅内伊远在伊朗,故真主党精神领袖是法德拉。法德拉表示,只对真主党“提供精神鼓励和思想指导”,“不介入具体事务”。在精神领袖之下,设有总书记领导下的12人决策机构,称为“协商会议Majlis al-Shoura”。总书记是最高行政首长和军事统帅。真主党历任总书记分别是:图费里(Subhi al-Tufeili)1982-1991年,穆萨维 (Sayyed Abbas al-Musawi)1991-1992年,纳斯鲁拉(Sayyed Hassan Nasrullah)1992年—至今。

真主党理论基石是霍梅尼宗教思想,包括霍对《古兰经》和四大圣训经(14)的诠释,对穆斯林心灵净化、伊斯兰社会与政府的论述,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批判,对伊斯兰世界前景的展望,对异端社会制度和伊斯兰教“叛徒”的斥责,以及对“伊斯兰圣战”范围和原则的界定等。在霍思想之下,哈梅内伊、法德拉、纳斯鲁拉的宗教思想,同样构成理论源泉的组成部分。他们均称自己为霍的“学生”,并得到认同。需要指出的是,纳斯鲁拉在理论创新方面的贡献,系他人无法替代。

纳“理论创新”主要表现在如下方面:(1)“小圣战高于大圣战”说。“圣战”分为“大圣战”和“小圣战”。“大圣战”指完善道德和心灵净化过程,是战胜内心邪念的自我心灵战争。“小圣战”指与异教徒和“伊斯兰教叛徒”之间的搏杀。“圣战”的形式不拘一格,言论、文字、声像、沉默、暴力或非暴力行为等,都可以用于圣战。其中,暴力行为只能用于“小圣战”。教法学家的言论、文字、声像、沉默和行为,具有权威示范意义。纳认为,伊斯兰教的敌人和叛徒对穆斯林的腐蚀和伤害,构成心灵净化的最大障碍,若不消灭他们,就难以完成尽善尽美的“大圣战”,因此,“小圣战”是“大圣战”的前提,前者高于后者。(15)(2)“不断奋斗与奋斗阶段”说。纳对《古兰经》中“战争是穆斯林的定制”论点进行了延伸解读,认为伊斯兰革命处于永恒奋斗之中,斗争是奋斗的主要形式,斗争包括战争;伊斯兰革命不可能一夜之间实现最高目标,敌人和叛徒不可能通过一次战争就全部消灭,原有敌人被消灭了,还会产生新的敌人,掌握暴力手段的敌人被消灭了,掌握非暴力手段的敌人依然存在。此外,敌人之间也有利害冲突,伊斯兰革命者要加以利用;敌人可分为凶残之敌和非凶残之敌,面前之敌和远方之敌,现实之敌和潜在之敌;不应在奋斗的低级阶段把各类敌人一律列为战斗对象,相反,应促成敌人之间的斗争与消耗,一些敌人甚至可以暂时视为盟友。从这个意义上讲,伊斯兰革命应“划分出阶段”。(16)(3)“主动进攻”说。纳认为,敌人和叛徒不可能自行消灭,特别是在敌人力量十分强大的时候;主动进攻是保存伊斯兰革命力量的最有效手段,因为免除了被动反抗所付出的代价。(4)“暴力反抗”说。纳认为,反抗敌人的手段与方式可以多种多样,但是,在以色列占领伊斯兰土地和美袒以情况下,暴力反抗具有首要和不可替代的意义,因为历史经验证明,“暴力是敌人惟一能听懂的语言”。(17)(5)“精神震慑”说。纳承认“伊斯兰的敌人是强大的”,但不能因为敌强,就不敢斗争,即使“圣战”壮举是以卵击石,也要毅然决然地“与敌同归于尽”。只有这样,才能“产生精神震慑”,造成敌意志崩溃,“最后胜利便属于伊斯兰革命”。纳说:“我们是霍梅尼的孩子,死亡是正常的,作烈士是真主赐予我们的尊严”。(18)

就奋斗目标而言,真主党有最低和最高目标,两者均划分了“阶段”。最低目标包括:第一阶段,结束以对黎土地的占领,迫以释放所有黎囚。确认标准由真主党把握,“少一项都不行”。真主党可永远认为,“还有失地未被收复”,“还有黎囚被关押”。坚持这两条要求,构成真主党生存和发展的理由之一。第二阶段,结束以对所有阿拉伯土地的占领,收复耶路撒冷,迫使以释放所有被关押的阿拉伯人。这是更大的两项条件,标准同样由真主党把握。就最高目标而言,与霍梅尼确立的伊斯兰革命目标完全一致。第一阶段,在黎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第二阶段,在所有穆斯林国家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统治。第三阶段,用伊斯兰教“改造世界”,让全人类“皈依伊斯兰教”。(19)

真主党为原教旨主义目标而奋斗的历程艰辛曲折,充满血与火。1982年至1985年,属秘密活动时期。此间,真主党以“伊斯兰圣战”组织、“伊斯兰抵抗运动”、“伊斯兰正义组织”等多种招牌开展活动,将大量资源用于群众工作,招兵买马,组建军事力量,另一方面在“支持巴勒斯坦事业”的旗号下,与黎境内各路巴勒斯坦武装达成策略性联合,借助后者力量,抵御来自政府军、基督教武装、逊尼派武装、“阿迈勒运动”、德鲁兹民兵、驻黎叙军等各方向的打压。

枪杆子是真主党立足和发展的根本保障。真主党自组建伊始就高度重视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最早的真主党武装,由潜入黎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教官帮助建立和培训,继而又组建了别动队和情报网。真主党武装的雏形是民兵,以后才有了“准正规军”和精锐突击队。1985年,真主党公开打出旗号后,第一个交锋对手是以军和“南黎军”。以“真主党”的名义向以“宣战”,可以获得在黎生存的“合法性”。第二个对手是“阿迈勒运动”民兵,目的是争夺对什叶派社区的控制权。“阿迈勒运动”民兵越打越弱,由一万人打到了不足五千人。真主党武装越战越强,由不足三千人壮大到近万人。什叶派大多数,成为真主党的拥护者。

真主党在贝鲁特和南黎的扩张,损害了其他武装派别的利益,必然引来群起而攻。从1986年开始,真主党相继与逊尼派民兵、基督教长枪党民兵、“黎巴嫩力量”民兵、政府军基督教派各旅爆发大规模混战,争夺贝鲁特及周边地盘。围绕舒夫山区的控制权,真主党还与德鲁兹民兵交战。直至内战结束,谁也未能吃掉谁。但是,真主党展现的顽韧战斗力以及对民众的动员与组织能力,令各路武装不敢小视,通常在与真主党大战几番后,便收兵。

真主党依靠正确的战略与战术以及伊朗支持,终于在内战结束后获得“特殊”地位。从1991年开始,各派武装均被勒令解散,重武器被悉数收缴,只能私藏轻武器用于自保。拒绝解除武装的党派惟有真主党。对此,政府军不敢拿真主党“开刀”,其他派别无可奈何。黎政府出于稳定国内局势的考虑,数次请求叙解除真主党武装,遭到训斥和恫吓。

实践“伊斯兰民主”,参与黎国内政治进程,是真主党实现“建立伊斯兰国家”目标的过渡阶段。真主党从1992年起开始角逐大选,当年夺得议会128席中的12席。1996年大选夺得10席。2000年大选夺得8席。2005年大选夺得14席。在1998年的地方市政机构选举中,真主党在15%的市镇获胜,2004年则在21%的市镇获胜。在2005年组成的西尼乌拉政府中,真主党占据两个部长职位,并争取到近1/3部长采取同情真主党的政治立场。目前,真主党成为影响黎国内政局走向的重要力量。

三、真主党的地区性作用

经过20多年的发展,真主党不仅成为黎国内举足轻重的政治和军事力量,而且上升为具有地区性影响的激进力量,主要表现在:

(1)真主党是伊朗实现地区构思的重要工具。真主党的诞生,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伊朗输出“伊斯兰革命”的直接结果之一。真主党的发展与壮大,一直得到伊全面支持。没有伊支持,就没有真主党的今天。首先,真主党是伊朗介入阿以冲突的工具。以色列被霍梅尼称为“撒旦”。伊朗多次宣示要把以“从地球上抹去”。灭以构成伊国家战略的组成部分。作为对应,20世纪90年代后,以将伊列为“威胁犹太民族生存的头号敌人”。伊朗与以为敌,除一般意义上“穆斯林感情”外,主要是借高举反以大旗,为输出“伊斯兰革命”正名,同时,也有借插手阿以冲突而在中东坐大的意图。推动真主党的建立,使伊朗得以直接介入黎以冲突。2000年,伊朗促成真主党与哈马斯结盟。从此,真主党与哈马斯相互配合,搞得以色列疲于应对安全困局。第二,真主党是伊朗分散美国压力的工具。1979年伊朗确立原教旨主义统治后,美将伊列为遏制对象,并一直企图推翻伊政权。在两伊战争中,美在政治和“道义上”支持萨达姆,经济和军事上提供援助,希望借萨达姆之手削弱伊朗,阻止“伊斯兰革命输出”。1990年海湾危机爆发后,美改变政策,发动海湾战争,迫萨放弃科威特。此后,美推行“东遏两伊、西促和谈”战略。伊拉克战争后,美将伊拉克乱局与伊朗坐大联系起来,加大了对伊朗的战略压力,包括炒热伊核问题,推动对伊朗制裁,增强驻海湾军力,收集伊朗破坏地区稳定的“证据”等。面对美压力,伊朗动用各种资源予以抗衡,包括动用真主党制造重大突发事件,迫使美国应对,以达到转移国际视线之目的。2006年夏季黎以冲突就是实例之一。多年来,每当伊朗需要转移国际视线时,真主党都能挺身而出,通过在黎国内或黎以边界制造事端,服务于伊朗以及自身利益需要。

(2)真主党是凝聚伊叙“特殊关系”的重要力量。长期以来,伊朗与阿拉伯世界关系不睦。绝大多数阿国对伊“地区野心”保持警觉,尤其是海湾合作委员会6国,以及埃及、伊拉克等地区大国。利比亚、苏丹、也门等少数国家曾出于顶住美压力的策略需要,与伊建立过阶段性的合作关系,后又拉开距离。惟有叙利亚与伊朗保持了长期和“全天候”的战略协调与合作,这种关系被称为伊叙“特殊关系”。伊叙“特殊关系”的早期动力,源于叙利亚与伊拉克争夺对阿拉伯复兴运动的领导权,导致国家关系恶化。叙因在阿世界处境孤立,遂与伊朗靠近,欲借伊朗之力,牵制伊拉克坐大。伊朗为向阿世界渗透,插手阿以冲突,并染指中东其他事务,遂积极提升与叙关系。伊叙“特殊关系”的后期动力,源于二者都需要顶住美压力。 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打乱中东地缘政治格局,加之叙成为“拒绝阵线”(20)首领,并在两伊战争期间站在伊朗一边,刺激美对伊叙实施遏制。黎内战结束后,叙调整对真主党的政策,变压制为纵容,希望借此夯实叙伊“特殊关系”的基础。在这个大背景下,真主党起到了凝聚伊叙“特殊关系”的重要作用,包括斡旋伊叙之间的矛盾,配合伊叙的地区战略等。

(3)真主党坐大,产生地区性示范作用。真主党既依靠伊叙支持,配合伊叙地区战略,又有自己的坐大战略,创造了具有自身特点且又符合黎国情的原教旨主义运动的发展模式,对中东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原教旨主义势力产生示范作用。第一,提供了依靠地区强国而崛起的示范。哈马斯、塔利班等,参照真主党的经验,采取了相似的生存战略。哈马斯先是背靠叙支持,后来背靠伊叙,现在,又不拒绝从沙特获取金钱援助。塔利班成立初期背靠巴基斯坦,继而从沙特和阿联酋获取大笔资金援助。阿富汗战争结束至今,塔利班虽失去了巴基斯坦、沙特和阿联酋的直接支持,但当初获得的援助,为塔利班东山再起奠定了基础。第二,提供了从不同教派和民族获取支持的范例。哈马斯、塔利班、“基地”组织、车臣伊斯兰武装、“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伊扎布特”等势力,都曾经过自身的“伊斯兰民间外交”,争取到了不同教派和民族的财力、人力和智力支持。第三,提供了一手抓武装斗争、一手抓政治参与、政治与军事双胜利的典范。受真主党参与黎国内政治进程得手之启迪,哈马斯利用美“民主改造大中东”提供的机遇,通过参与巴勒斯坦大选取得政权。遍布大部分阿国的“穆兄会”,从真主党参政中,看到了逐步蚕食国家权力的希望。阿尔及利亚、约旦、摩洛哥、也门的“穆兄会”,经过各种形式的斗争,被允许以政党身份参加选举。沙特、巴林、埃及、约旦的“穆兄会”成员,被允许以“独立人士”的身份参选。第四,提供了以“街头革命”为手段、以武装实力为后盾的政治施压模式。从2006年11月开始,真主党发起“倒阁”风潮,先是策动内阁中6名部长辞职,继而掀起十几万人的街头抗议活动,逼政府解散。中东地区的其他原教旨主义势力,关注着真主党的斗争效果,也在尝试规模不等的“街头革命”。第五,提供了以点带面创建“伊斯兰社区”的示范。真主党在秘密活动时期,就开始了这方面的务实工作。通过在清真寺传经布道努力,逐步把影响渗透到群众心间。加之妥善运用慈善机构资源,帮助群众改善生活,修正生活方式,实现“精神变物质”的社会过渡。20世纪90年代以来,埃及“伊斯兰集团”,突尼斯“纳哈达”运动,菲律宾“阿布·萨亚夫”集团,印尼“伊斯兰团”,巴基斯坦“先知军”等,都在自身的宗教影响范围内,从事了创建“伊斯兰社区”的相关活动。

综全文所述,真主党立足于黎巴嫩,求生存,谋发展,一步步朝着最高奋斗目标努力,对黎政治走向的影响越来越大,终将挑战权力分配格局。真主党彰显的地区作用正在印证如下趋势:(1)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思潮与运动将长久存在,并对当代国际关系、世界力量对比(包括穆斯林世界的内部力量对比)、国际秩序的演变,产生重要影响。(2)只要伊叙现政权不被更迭,真主党的活动就恐难进入低潮。即使伊叙出现亲西方政权,真主党也将调整斗争方略,长久立足。当然,作用会削弱。(3)真主党无论坚持还是改变现今斗争方略,都会对中东和穆斯林世界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产生示范作用。当然,二者之间也会相互作用。

〔完稿日期〕2007年8月27日

注释:

①http://www.moqawama.org/english/_amenspeeches.php?filename=20060926170043048.

②“阿迈勒运动”(Amal Movement)成立于1974年,前身为“被剥夺者运动”,系黎巴嫩老牌什叶派武装政治组织,创始人为穆萨·萨德尔,曾拥有民兵约6000人。1977年8月,穆萨·萨德尔在利比亚“失踪”,纳比·贝里成为领导人,他自1992年以来一直担任黎议长至今。内战结束后,“阿迈勒运动”作为政党继续存在,民兵武装大部解散。

③“未来阵线”(Future Movement):由黎前总理哈里里创建。 2005年2月哈遇刺后,其子萨阿德·哈里里接任“未来阵线”领袖。同年6月,萨领导的竞选联盟在议会选举中赢得近60%议席,“未来阵线”跃升为黎政坛和议会第一大党派。

④http://www.moqawama.org/english/_amen222.php?filename=20061213175255126.

⑤Sheikh Muhammad Hussayn Fadlallah早期言论,参见http://english.bayynat.org.lb/text.asp。

⑥参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Mohammad_Hussein_Fadlallah。

⑦参见Bernard Lewis,"The Return of Islam," Commentary (New York),p.62,(January 1976),还可参见"The Moral Logic of Hizballah," in Walter Reich,ed.,Origins of Terrorism:Psychologies,Ideologies,Theologies,States of Min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pp.131-157。

⑧1943年《民族宪章al Mithaq al Watani》规定:总统由基督教马龙派出任,总理由伊斯兰教逊尼派出任,议长由伊斯兰教什叶派出任,基督徒与穆斯林议员之比为6:5。1989年“塔伊夫协议”将议员比例均摊。

⑨参见Shimon Shapira,"The Origins of Hizballah," Jerusalem Quarterly,No.46(Spring 1988),pp.115-30;还可参见James P.Piscatori,"The Shia of Lebanon and Hizbullah:The Party of God," in Christie Jennett and Randal G.Stewart,eds.,Politics of the Future:The Role of Social Movements(Melbourne:Macmillan,1989),pp.292-317。

⑩参见Martin Kramer:Hezbollah's Vision of the Wes(Washington,D.C.: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policy paper No.16,October 1989)

(11)参见Fouad Ajami,The Vanished Imam:Musa al Sadr and the Shia of Lebano n (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6),pp.213-17。

(12)参见Ayatollah Al-Sayed Muhammed Hussein Fadlallah,"The Islamic Resistance in Lebanon and the Palestinian Uprising:The Islamic Jihad Perspective," Middle East Insight(Washington,D.C.),March-April 1988,p.6.还可参见《真主党宣言》,http://almashriq.hiof.no/lebanon/300/320/324/324.2/hizballah/hizballah-background.html.

(13)参见真主党官方网站http://www.moqawama.org/english/leraghebbio.php。

(14)什叶派四大圣训经指的是库拉尼的《宗教学大全》、库米的《教法自通》、图西的《圣训辨异》和《教法修正》。这些是这三位教法学家根据伊玛姆传述,于10~11世纪汇撰而成,系仅次于《古兰经》的权威经典。其内容无论是有关教法、教义,还是社会问题的论证,都被认为是不容置疑的“默示天启”。

(15)参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Jihad。

(16)参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Hassan_Nasrullah。

(17)同注释(16)。

(18)参见"Full text of Hizbullah Secretary General,Sayyed Hassan Nasrallah's speech at the divine victory rally held in Beirut southern suburb Friday,September 22,2006",http://www.moqawama.org/english/_amenspeeches.php?filename=20060926170043048。

(19)参见如下网站:http://en.wikipedia.org/wiki/User:Elizmr/Hezbollah_Manifesto_draft http://www.ict.org.il/Articles/Hiz_letter.htm http://blog.camera.org/archives/2006/07/post_6.html http://en.wikipedia.org/wiki/Ruhollah_Khomeini。

(20)1977年11月,在美国斡旋和支持下,埃及总统萨达特提出中东“和平倡议”,并亲赴耶路撒冷,与以色列总理贝京会晤,导致1979年3月31日《戴维营协议》的签署,埃以媾和。1977年12月,叙利亚、利比亚、阿尔及利亚、民主也门与巴解四国五方组成“拒绝阵线”,谴责萨达特“背叛阿拉伯事业”,决定在阿拉伯世界和国际舞台停止与埃及交往。“拒绝阵线”同时推动阿盟开除埃及。1987年11月,阿盟安曼首脑会议决定,任何一个阿盟成员国都可以根据本国宪法作出与埃及复交的决定。此后,大多数阿拉伯国家相继与埃及复交。1989年5月,阿盟卡萨布兰卡首脑会议通过了全面恢复埃及阿盟成员地位的决议。“拒绝阵线”也因内部矛盾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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