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都丹阳地望新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丹阳论文,望新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关於楚国早期都城丹阳的地望,自来众说纷纭,主要有“当涂”、“秭归”、“枝江”、“丹浙”等说。另外,还有“秭归迁枝江”说、“丹淅迁秭归和枝江”说、“商县迁内乡又迁丹浙再迁均县”说等等。近年来以“丹浙”为中心之多元说逐渐受到学术界的重视,但多元说的先後顺序言人人殊,迄今为止尚未有定论。值得欣喜的是,最近在古文字材料中已出现了有助於“丹浙”说的新资料。
新蔡葛陵楚墓所出两枚竹简(注: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新蔡葛陵楚墓》图版七七,大象出版社,2003年。),简文隶定如下(采取宽式):
昔我先出自追宅兹章 甲三:11
以选迁处 甲三:24
《释文》(注:贾连敏《新蔡葛陵楚墓出土竹简释文》,见《新蔡葛陵楚墓》,第189页。)对以上简文予以准确的隶定,多可信从。例如:“”,从“邑”,从“川”;“ ”,从“水”,从“疋”,读“沮”;“章”,读“漳”等。笔者拟在《释文》的基础上,讨论相关问题。
“先”,先君,先祖。《战国策·赵策一》“事先者”,鲍彪注:“先,先君。”《文选·报任少卿书》“行莫丑於辱先”,李善注:“先,谓祖也。”
“出自”,从某某所出。“出自”的宾语既可以是人名,如《史记·楚世家》:“楚之先祖出自颛顼高阳。”《汉书·地理志》:“秦之先曰伯益,出自帝颛顼。”也可以是方位名词、国名或地名,如《诗·邶风·日月》:“日居月诸,出自东方。”《诗·邶风·北门》:“出自北门,忧心殷殷。”《楚辞·天问》:“出自汤谷,次於蒙汜。”《左传·昭公十六年》:“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资治通鉴·孝献皇帝》卷五九:“明公(董卓)出自西州,少为将帅。”其中《左传》“昔我先君……出自周”与本简“昔我先出自”辞例相较,如出一辙,而“”恰好从“邑”,这就基本限定了本简“”为国名或地名。
《三代》5.12.1著录子良人甗,铭文首字《三代》目录隶定甚确。《集成》945释文隶定“邕”,殊误;然而定其时代为春秋早期,则可以信从。按,铭文字体呈楚系风格。铭文与新蔡简文“”可以互证,说明这是楚国一重要的地名。
“”,从“川”得声,可读“均”。《管子·立政》“以时钧修焉”,《荀子·王制》“钧”作“顺”。另外,“旬”,从“匀”得声,也可以与从“川”得声的字通假。例如《管子·人国》“四旬五行九惠之教”,注:“旬即巡也。”《国语·郑语》“伯霜、仲雪、叔熊、季紃”,《竹书纪年》、《史记·楚世家》“紃”作“徇”。《尔雅·释言》:“徇,遍也。”释文:“张揖《字诂》徇,今巡。”凡此均为“川”与“匀”声系相通的佐证。
本简“”(均)从“邑”,应是地名,疑即“均陵”。《史记·苏秦列传》:“残均陵,塞阸,苟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索隐:“均陵在南阳,盖今之均州。”正义:“均州故城在随州西南五十里,盖均陵也。”在今湖北丹江口以西水库之中。
“追”,《释文》硬性隶定为从“追”,从“”,本不误。然从上读,则未必是。今改从下读。
首先,分析“追”字构形。“追”原篆“”旁上方从“屮”形为饰笔,这类“”旁比较特殊,参见下列两周文字:
追 新蔡简甲三:11 陈簋盖
归 不其簋 应侯钟
天星观简(注:滕壬生《楚系简帛文字编》,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121页。)
随县编钟(《集成》291·4)
随县编钟(《集成》286·4)
官 随县简67
笔者曾指出:这类 “”旁上方所从“屮”形,乃饰笔,或“缘字而类化”(注:何琳仪《战国文字声系》,中华书局,1998年,第1072、1215页。),不足为奇。如果将以上“追”、“归”及从“归”诸字之偏旁,与本简“追”字互相比照,隶定後者为“追”,无庸置疑。
附带说明,本简“追”与郭店简《穷达以时》7“白(百)里(转)追五羊”之“追”基本同形:
追 新蔡简甲三:11 郭店简《穷达以时》7
显然都应该释“追”。郭店简《注释》(注:荆州市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98年,第146页。)引唐兰说释其为“馈”(注:唐兰《论周昭王时代的青铜器铭刻》,《古文字研究》第2辑,中华书局,1981年,第72页。),也有一定道理。下面列出西周铜器铭文 “”及字书中相关之字:
埶驭觥 《字汇补》
如果仅就埶驭觥“马”而言,唐说在形、音、义三方面都可以贯通。觥铭“”从“贝”,从“追”,与《字汇补》“,遗也,贶也”(注:《字汇补》“”可隶定从“贝”,“迫”(“辵”旁省简为一竖笔)声。读“虞怨切”,可能是变音。)似可比照。另外,“”与“馈”亦可相通。然而用其解释郭店简就比较困难。有鉴於此,《注释》“裘按”疑该字读“鬻”,以牵合《淮南子·修务》“百里奚转鬻”。按,郭店简“追”,应读“归”。众所周知,“归”本从“追”声,以往音韵学家均列“追”、“归”为同一声系,属脂部。检《史记·货殖列传》“是以廉吏久,久则富,廉贾归富”,集解:“归者,取利而不停货也。”此乃“归”之引申义,与“鬻”义近。郭店简“百里转追(归)五羊”,意谓“秦穆公以五段羊皮赎百里奚之身”(其事详见《史记·秦本纪》)。这一珍贵的训诂资料却被日本学者轻易否定(注:冈白驹说,引自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附校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2047页。),未免卤莽灭裂。
本简“追”亦可读“归”。《孟子·离娄上》:“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焦循引《广雅·释诂一》云“归,往也”(注:焦循《孟子正义》,《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86年,第302页。)。“归”或作“”。《集韵·微韵》:“,往也。”《尔雅·释言》:“宅,居也。”本铭“归宅”,有“往居”之意。其与《潜夫论·遏利》”子罕归玉,晏子归宅”之“归宅”词义虽不尽相同(又参《晏子春秋·内篇·杂下》、《水经·淄水注》等),然亦可证“归”与“宅”确实可以连文。
“章”,又见甲三:268、乙四:9等。《释文》均读“沮漳”,甚确。“疋”与“且”声系相通,已见典籍异文(注:高亨《古字通假会典》,齐鲁书社,1997年,第900页。)。
“以”,犹“又”也。《淮南子·人间》:“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太平御览》引“以”作“又”(注:裴学海《古书虚字集释》,中华书局,1980年,第33页。)。是其确证。
“迁处”,读“迁居”。楚简之“处”(注:林澐《读包山楚简记七则》,《江汉考古》1992年第4期。),《说文》以为即《孝经》“仲尼居”之“居”(上13)。《书·多方》:“予惟时其迁居西尔。”
“迁处”之後可能有脱字,拟补“於郢”二字。
以上简文可以标点释读如下:
昔我先出自(均),追(归)宅兹(沮)章(漳),以选迁处(居)[於郢]。
简文大意谓:“过去,我的先辈出自均陵,往居此沮、漳流域,又选择迁居在郢。”
当然,甲三:11和甲三:24是否可以系联,直接影响到拙文拟补之字。凡此种种,还都有商榷的余地。不过,这并不影响拙文的主要观点。因为,甲三:11的文意仍然完整。
新蔡葛陵楚墓的墓主坪夜君成,乃楚昭王之子坪夜君子良的後代(注:《新蔡葛陵楚墓》,第183页。)。因此,墓主的“我先”理所当然也就是楚国王室的先辈。据简文可知其发祥地在战国时代的均陵,即唐代的均州。这与传世典籍所载完全吻合,参见《史记·苏秦列传》“残均陵,塞阸,苟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索隐:“均陵在南阳,盖今之均州。”正义:“均州故城在随州西南五十里,盖均陵也。”《史记·韩世家》宣惠王“二十一年,与秦共攻楚,败楚将届丐,斩首八万於丹阳”,索隐:“故楚都,在今均州。”“均陵”或“均州”皆以“均水”得名。西汉时的“均水”即後代的“育水”或“淅川”。古代邑名和水名都不妨异名,并不足为奇。值得注意的是“顺水”和“顺阳”的来历。检《水经·均水注》:“均水南迳顺阳县西,汉哀帝更为博山县,明帝复曰顺阳。应劭曰,县在顺水之阳。今於是县,则无闻於顺水矣……西有石山,南临汮水,水又南流注於沔水,谓之汮口者也。”杨守敬曰:“应劭凡遇县有阳字,皆曰某山、某水之阳,其实多无此山水。”(注:杨守敬《水经注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472页。)按,“汮水”即“均水”,“汮口”即“均口”(注:杨守敬《水经注疏》,第2473页。)。至於“顺水”,郦道元、杨守敬持怀疑或否定的态度。其实根据《水经·均水注》方位所述,可知“汮口”即“均口”,其附近的“顺阳”即“均县”。由此类推,“顺水”即“均水”。“顺”通“均”,犹上文所论“”通“均”(“顺”与“”均从“川”声)。笔者过去认为均州设置甚晚,未敢轻信。现在看来,楚简“(均)”与《史记》“均陵”,乃至後代的“顺阳”、“均州”、“均县”,皆一脉相承,远有所本。
新蔡葛陵楚墓墓主家族迁徙的路线,恰好与学界所称的楚人自北向南大迁移的趋势相互吻合,看来决非偶然。有学者明确提出,武王前期,丹阳仍在淅川,南迁在武王後期(注:石泉《古代荆楚地理新探》,武汉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352页。)。姑且不论这一时间的推断是否准确,而综合出土和传世文献考察,楚王南迁以前都城的地望在今湖北丹江口水库一带,应是迄今最可信的一种说法。
新蔡葛陵楚墓还出一枚竹简,也非常值得注意:
及江,汉、沮、漳,延至於。是日就祷楚先老童、祝[融] 甲三:268
“”,《释文》隶定为从“水”,从“衣”,从“目”,从“米”,显然不能释读。其实此字原篆作:
按,《释文》所谓“米”旁,实乃“水”旁之误认。中间横笔乃饰笔,古文字中习见,例不赘举。《说文》“霸”之古文所从“雨”旁的“水”形,亦作“米”形:
此字与简文“”所从“”旁应属同类。然则此字无疑应隶定为“”。《说文》:“,北方水也。从水,声。”
简文“”应读“夔”。首先,“褢”是“怀”之异文。《汉书·外戚传》“褢诚秉忠”,注:“褢,古字。”《玄应音义》“怀孕”作“褢孕”。《诗·小稚·小弁》“譬彼坏木”,司夜鼎(《集成》2108)之“”应读“褢”。云梦秦简《为吏之道》“以此为人君则鬼”之“鬼”读“怀”(注: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78年,第285页。)。《隶释·三公山碑》“咸褢人心”,洪适曰:“褢即怀字。”至於《说文》引“坏”作“瘣”,亦可资旁证。其次,“”与“夔”声系相通。《左传·僖公二十六年》“楚人以夔子归”,《谷梁传》“夔”作“隗”,是其佐证。另外地名“夔”亦作“归”,见《左传·宣公八年》疏、《史记·楚世家》索隐、《水经·江水注》等。而《礼记·缁衣》“私惠不归德”,注:“归或为怀(上海简《缁衣》21作“”)。”凡此可证,“”、“褢”、“归”、“夔”皆可通,而“”自可读“夔”或“归”。
“夔”,本周方国名,与楚同姓,後被楚所灭。《春秋·僖公二十六年》:“秋,楚人灭夔,以夔子归。”注:“夔,楚同姓国。今建平秭归县。”在今湖北秭归。简文记载春秋早期楚人向西发展与《春秋》“灭夔”十分吻合。
结合上揭两条竹简资料“昔我先出自均,归宅兹沮、漳,以选迁处[於郢]”(甲三:11、24)与“及江、汉、沮、漳,延至於”(甲三:268)来看,楚都“先丹淅後秭归”之说(注:蒙文通《古史甄微》,巴蜀书社,1993年,第97页。)亦并非空穴来风。
另外,下面一枚竹简也与“沮漳”有关:
渚沮、漳,及江,上逾取。 乙四:9
“渚”,江水之支流。《诗·召南·江有汜》“江有汜”,释文“水枝成渚”。简文“渚”已引申为动词,“渚沮、漳,及江”意谓“沿支流沮、漳,到达长江”。楚国著名的宫殿“渚宫”(见《左传·文公十年》),其命名可能也与“渚”字这一义训有关。
在鄂君启舟节铭文中,“上”表示逆流而上,“逾”(降)表示顺流而下。简文“上逾”可能表示首先逆流而上,然後顺流而下。又甲一:12“为君贞,将逾取,还返尚毋有咎”也可与本简参读。
“”,原篆右半旁已折断,然从左半残缺部分分析,仍可辨识该字为上从“草”,下从 “”声,似为“菻”之通假字(详见下文)。《说文》:“阸,蒿属。”“”,又见包山简“上”(150),亦地名(注:何琳仪《包山竹简选释》,《江汉考古》1993年第4期。)。
“”,疑是“郴”的通假字。鄂君启舟节铭文有地名字,其原篆左从“邑”,右从“”,学者多倾向读“郴”(注:朱德熙《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95年,第197-198页。)。二宇均从“”声,或一字异文。“”与“林”声系每多通假。《左传·庄公八年》:“初,公孙无知虐於雍廪。”《史记·齐太公世家》“廪”作“林”,索隐“亦有本作雍廪”是其佐证。另外,《说文》:“菻,蒿属。”段玉裁曰:“按,芦同菻。”(注: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广雅·释器》:“,翳也。”王念孙曰:“箖,曹宪音廪。古通作廪。”(注:王念孙《广雅疏证》,江苏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36页。)乐器铭文中习见之“钟”即典籍之“林钟”,亦可资参证。
“郴”即《汉书·地理志》桂阳郡“郴县”,在今湖南郴州。据甲一:12上下文意,知本简“将逾取”的主语应是时王,即楚悼王。《後汉书·南蛮传》:“吴起相悼王,南并蛮越,遂有洞庭、苍梧。”因此,甲一:12和乙四:9二简所记载的内容当与楚悼王“南平百越”(《史记·吴起列传》)有关。
简文“渚沮、漳,及江,上逾取郴”,可译为:
沿支流沮水、漳水,到达长江;逆湘水而上,又顺耒水而下,攻占郴县。
至於“逆湘水而上”之後,又从何处“顺耒水而下”,则有待研究。
新蔡葛陵楚墓所出竹简所载与“沮、漳”相关的三条史料,学术价值甚高。下面从三方面简述:
楚国早期都城丹阳的地望,除东方系“当涂”之说明显不可信之外;其他西方系“秭归”、“枝江”、“丹淅”(包括“均县”、“商县”、“南漳”)三说,各有其文献和考古方面的依据。笔者一直相信“丹淅”说,今见出自战国时代楚人手笔“昔我先出自均,归宅兹沮漳”的记载,则更加倾向於这种说法。
首先,“丹淅”说有较早的传世文献记载。楚都“丹阳”最早见於战国末年的《世本》,其《居篇》云:“鬻熊居丹阳,武王徙郢。”《史记·楚世家》:“熊绎当周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後嗣,而封熊绎於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而“丹阳”地望则多为後人的解释,如《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於丹、淅。”索隐:“二水名。谓於丹水之北,淅水之南。丹水、淅水皆县名,在弘农,所谓丹阳、淅。”《史记·韩世家》宣惠王“二十一年,与秦共攻楚,败楚将屈丐,斩首八万於丹阳”。索隐:“故楚都,在今均州。”看来司马贞对“丹阳”地望的定位也并不一致。若据《屈原贾生列传》索隐之说,熊绎时的“丹阳”似在今丹江口水库西北端,旧丹水之北,即《汉书·地理志》弘农郡所辖之“丹水县”。若据《韩世家》索隐之说,则“丹阳”似在汉水之滨。唐代均州包括汉水两岸西起白河东至今丹江口的广大地区,其州治即《汉书·地理志》南阳郡“武当”(注: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第5册,中国地图出版社,1996年,第47-48页。)。有的学者认为:熊通由淅川“迁入均县、郧县一带的汉水之南”(注:周光林、郭云进《楚丹阳地望新探》,《楚文化研究论集》第4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山海经·海内南经》:“丹山在丹阳南,丹阳居属焉。”(注:石泉《古代荆楚地理新探》,第421页。)和《水经·沔水注》引《地说》曰:“水出荆山,东南为沧浪之水,是近楚都。”都是此说的文献依据。不过考虑到最流行的说法“丹、淅二水交汇处”(注:宋翔凤《过庭录》卷四《楚鬻熊居丹阳武王徙郢考》,引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168-169页。),和淅川下寺龙城遗址(注:裴明相《楚国丹阳地望新探》,《文物》1980年第10期。),西南距均县都不远;而唐代均州东至可达今丹江口,则完全可以把司马贞二说统一起来。即熊绎时的“丹阳”可能在今习家店与草店之间的丹江口水库中。这一地区曾经发现过朱家台西周遗址,“其上限为西周中期,下限为西周晚期至春秋中期”(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长江工作队《湖北均县朱家台遗址》,《考古学报》1989第年1期。)。有学者把朱家台遗址与沮、漳流域西周中期文化相互比较,指出楚式鬲有“自北向南依次晚进的发展线索”(注:谭远辉《试论朱家台西周遗址与楚文化的关系》,《楚文化研究论集》第3集,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遗憾的是,今天古均州和“丹、淅二水交汇处”多被丹江口水库所淹没。将来试图用更丰富的考古资料来印证“丹淅”说,恐怕已失去历史的机遇。欲答“丹阳”在何处?聊以解嘲云“君其问诸水滨”。
其次,简文“及江、汉、沮、漳,延至於(夔)”,最有可能是春秋楚成王西进“灭夔”的史影。但这与“秭归”说显然无关,因为“延至”已使江、汉、沮、漳与夔的先後顺序昭然若揭。夔舆楚虽为同姓,夔却不是楚的最初发祥地。至於“枝江”说尽管也有较早的文献记载依据,不过遗憾的是,沮、漳河中下游尚未发现春秋以前的文化遗址(注:湖北省博物馆《沮漳河中游考古调查》,《江汉考古》1982年第2期。)。而当阳磨盘山遗址虽然可以早到西周,但是“从地望、规模、性质等角度综合考察,该遗址应该与早期楚郢都无涉”(注:王红星《关於早期楚郢都探索如何深化的思考》,《楚文化研究论集》第5集,黄山书社,2003年。)。另外,简文“渚沮、漳,及江,上逾取郴”,可能是战国楚悼王“南平百越”的史影,弥足珍贵。
综上所述,新蔡葛陵竹简的吉光片羽为我们提供了难得的文字资料。地下文献“均”即熊绎时的“丹阳”,这与地上文献“丹阳”在“均陵”或“均州”的记载完全吻合,且有零星的考古资料为参证。因此在有关“丹阳”地望的众说之中,“丹淅”说的分支“均州”说可能性最大。笔者并不是一元论者,以上观点并不排斥“秭归”、“枝江”二说。众所周知,“丹阳”和“郢”同样可以“侨置”,不过与楚同姓的夔、罗之“丹阳”不会早於均州之“丹阳”,则是近情近理的推断。凡此种种,本文也顺便涉及。有几分材料说几分话,我们不敢奢望这是最後的结论,只是期盼今後有更直接更完整的出土文献来验证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