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划界标准与划界标准下的科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科学论文,标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科学的划界标准问题
科学哲学是关于下面三个基本问题的提法与解法构成的理论体系。它们是:1、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问题;2、科学与真理的关系问题;3、真理的意义与标准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对科学哲学的起码要求,任何科学哲学都必须回答这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第一个问题的必然结果,科学哲学一旦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就必须回答第二个问题。而要回答第二个问题,就必须回答第三个问题。所以,这三个问题事实上是科学与真理关系问题的三个方面和三个阶段。
上述问题可具体展开成如下问题系列:究竟存在不存在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如果不存在,如何辨认和标识科学?如果存在,它们是超科学、超历史的因而是不受科学影响的,还是要随着科学和历史的发展而变化?如果是不变的,那么由这些标准界定的科学的特征是什么?如果是发展变化的,不同标准之间是否存在可以比较的二级标准?等等。这样的问题可以是无止境的。
然而,在这个问题展开以前,必须先要分清两类标准,一类是描述性标准,一类是判定性标准。描述性标准可以对科学领域进行大致的描述和模糊的界定。在这个大致和模糊的领域,才可能找到科学的判定性标准。判定性标准则可对科学的实质进行权威性的判定,从而能够把科学和非科学比较精确地分别开来。
同时,模糊与精确从来就没有严格的界限。对科学领域的大致描述越充分,就越可能发现科学与非科学划界的判定标准。也就是说,大致的描述背后总隐藏着若干自发的判定标准。所以,严格地说来,描述性标准与判定性标准不是两类标准,而是先后标准。描述性标准逻辑地在先,判定性标准逻辑地在后。这样一来,在描述性标准和判定性标准之间还应有某种过渡性标准,才能完整地、连续地刻划科学的特征。这就意味着科学的划界标准事实上是三个而不是两个:描述性标准、过渡性标准和判定性标准。
数学上的区间套定理能比较准确地描述这种情况:若〔a[,n+ 1] ,b[,n+1]〕〔a[,n],b[,n]〕,n∈I;且lim│b[,n]-a[,n] │ n→∞
=0, 则存在一点C∈〔a[,n],b[,n]〕,n∈I。C就相当于判定性标准。当然,这里只是一个比喻,数学分析不可能被运用到科学的划界标准系列上。
二、描述性标准与描述性标准下的科学
要比较完整地描述科学是很困难的,但我们可以用下列标准系统地对科学进行大致描述:1、作为一种历史传统;2、作为一个自组织系统;3、作为一种社会势力;4、作为意识形态的重要因素;5、 作为一种积累知识的传统。按照这个描述性标准,科学大致有如下特征:
作为一种历史传统,科学是巫师、僧侣、哲学家的思辩传统和劳动者、工匠阶层的制作传统相结合的产物。在古代,思辩传统较制作传统占优势一些,所以,与思辩传统相关程度较高的那些学科如哲学、逻辑学、数学、天文学及部分物理学就发展起来了。近代以后制作的传统占了优势,所以与制作传统相关程度较高的学科如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则得到了迅速发展。在现代,思辩的传统和制作的传统均被证明是科学发展不可缺少的,所以当代科学变成了科学实验和科学理论的关联体。
作为一个系统,科学是由三个基本层次组成的自组织系统。第一是起源于生产系统、受生产系统推动且最终服务于生产系统的应用科学和基础科学组成的门类结构。第二是门类结构层中各门类结构内部每一门学科都不可缺少的科学实践和科学理论组成的具体科学活动层。第三是科学实践和科学理论各自的内部结构,如科学实践中的科学家、科学方法、科学仪器和科学对象,科学理论内部的概念与概念关系等等。这三大层次由表及里,形成了一个以生产需要为动力,以科学知识为目标的自组织系统。
作为一种社会力量,科学不仅通过工艺改进这个主渠道,同时又通过对劳动者的技术教育、劳动对象的深化和扩展以及劳动管理方式的改革,全方位地转化为生产力;不仅通过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作用起作用,同时也直接地支配着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进而,通过上述途径支配着意识形态、个人、社会和自然界。
作为意识形态的组成要素和具体的意识形态,科学最早存在于原始宗教和自然哲学之中。对具体事物和一般存在二者的不同意识,为科学与哲学的分化提供了可能。苏格拉底、柏拉图理念论的创立促成了这种分化,到亚里斯多德的形而上学出现后,这种分化基本完成。科学研究具体的事物,形而上学——哲学研究一般的存在。原始意识、原始宗教和自然哲学中分化出了科学,科学又受到来自原始意识、原始宗教和自然哲学的幻想、思想和思维方法的支配。近代以后,又有了来自生产的制作传统和科学仪器的有力推动,科学终于迅速发展起来。而科学一旦发展起来, 它又反过来支配了以哲学为核心的意识形态。 牛顿力学与17世纪的理性主义思潮;达尔文进化论与19世纪的进化哲学;系统论与20世纪的系统思潮,等等,都是如此。近三百年来,科学还是非科学几乎成了仲裁与恫吓一切的唯一标准,能否高攀一下科学也成了许多现代迷信的荣耀。
作为积累知识的传统,科学既是上述自组织系统的产品与目标,又是作为一种社会势力的动力源泉与出发点。这就意味着知识层次成了科学的实质、精髓和核心。进入知识层次以后,描述性标准的使命基本完成,由此出发,必须逐步引出一些判定性标准,才能对科学作严格的界说。不过,在描述性标准与判定性标准之间,还有一系列过渡性标准,这就是对科学的知识功能进行界说的标准。
三、过渡性标准与过渡标准下的科学
过渡性标准就是描述性标准之后、判定性标准之前的标准。它是对科学的知识功能进行界说的标准,具体说来主要有三条:1、 科学的知识功能;2、科学知识的形态;3、科学知识的最高标志。按照这些标准,可对科学作如下界说:
就科学的知识功能而言,科学是知识生产和知识运用的过程。知识运用虽然是科学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它必须以知识的生产为前提和必要条件。所以,知识生产是科学的知识功能的核心。科学知识的生产是一个多要素构成的系统和过程,但必不可少的因素有科学劳动者、科学工具和科学对象三类。科学劳动者又叫科学家,它是科学知识生产的主体,是运用科学工具作用于科学对象以获取知识为目的的个人或团体。他们是既有哲学家的思维方式,又会制作和操作科学仪器的人。这类人和其他社会成员一样,也受各自意识形态的、心理的、社会的和历史传统等因素的制约。科学工具是科学知识生产的工具,它是科学劳动者用来作用于科学对象以获取知识为目的具体手段。它可分为观念形态的工具和实物形态的工具两大类。观念形态的工具也叫科学方法,它是科学劳动者进行知识生产的思维方式,从幻想、直觉等非理性思维方式,到哲学思维、比较成熟的思考程度和逻辑方法等理性思维,再到具体科学知识中包含的思维方式。实物形态的科学工具也叫科学仪器,它是科学方法的物化,也是科学劳动者的思维器官、感觉器官和效应器官的延伸。科学对象是科学生产过程的客体,是科学劳动者用科学工具进行干预和改造以获取关于它的知识的那样一些对象。它是知识生产的原材料,是自然界、社会、个人或意识形态中的一些具体过程或特殊领域。整个科学知识的生产过程,就是科学劳动者运用科学工具作用于科学对象来获取知识的过程。
就知识形态而言,科学知识可分为经验知识和理论知识两大类。经验知识就是科学劳动者在一定科学方法指导下,通过科学仪器所获得的关于科学对象的感觉经验。这些感觉经验虽然是从对科学对象的干预和改造中获得的,但它除了依赖于对象外,还要依赖于仪器、方法、认识器官和科学劳动者。由于科学劳动者又是一个意识形态的、生理的、心理的、社会的、历史的和个性的统一体,所以,如果把生理因素归结到认识器官中去,那么经验知识事实上是由对象、仪器、方法、认识器官、意识形态因素、心理因素、社会因素、历史因素和个性因素几个重要因素的多项函数。只是经验知识对对象、仪器、方法和感官的依赖程度较大一些。取消了仪器和方法,经验知识就和普通人的经验一样。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企求排除人的主观因素的作用而得到纯客观的知识,何况取消了仪器和方法,就等于取消了科学,所以纯客观知识只是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理想。柏拉图主义及其历代变种仅仅是对知识提出的要求,而不是知识本身。理论知识是运用科学方法对经验知识进行加工处理后所得到的命题语言系统。概念和概念关系是这种命题语言系统的构造基石。同时系统本身还必须满足两类必要条件:一类是实质性条件,它要求作为命题系统构造基石的那些基本概念和基本关系必须和经验知识相适应;另一类是形式条件,它要求命题系统自身的无矛盾性、完备性、可判定性和可定义性等等。实际上形式化条件离不开实质性条件,例如不矛盾性、可定义性、完备性和可判定性虽然从表现上看是形式化条件,但自从多值逻辑、车尔赤不可判定性定理、塔尔斯基不可定义性定理和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出现以后,形式化条件被证明是由实质性条件所决定的。理论知识也是关于对象、仪器、方法、认识器官、意识形态、心理因素、社会因素、历史因素和个体因素的函项,但它以经验知识为前提,且对方法、意识形态、心理因素的依赖程度比经验知识强,对对象、仪器和感官的依赖程度比经验知识弱。经验知识和理论知识不是两类不同的知识,而是知识的两个必要阶段。经验知识是知识的第一阶段,是理论知识的前提、基础和出发点,但经验知识尚未发展成熟,不能被当作独立的知识形态,它必须发展到理论知识,才能完成知识进化的最后阶段,也就才能变成独立的知识形态。理论知识是成熟的、独立的且相对完整的知识形态,它来源于经验知识,是经验知识经加工处理的结果,同时,它也是知识更替和进步的基本单位。科学对象、经验知识、理论知识是科学活动中三个必要环节,其中每个环节通过一系列中介决定后一环节,每后一环节通过这些中介依赖于前一环节。科学理论是科学知识的最高成就,它通过一系列中间环节描述科学对象。
就知识的最高标志而言,科学的最高标志是科学理论。首先,科学理论是科学知识成熟和独立的标志,任何科学知识当且仅当它发展成为完整的理论时,它才成熟且独立了。其次,科学理论又是科学知识的独立单元,对科学知识的评价具体落实下来其实就是对科学理论的评价。第三,科学理论又是知识更替和知识进步的基本元素,知识更替和知识进步归根到底是科学理论的更替和进步。科学理论的发现、评价和更替构成了科学活动的核心内容。科学活动实质上就变成了科学理论的活动,科学的划界标准问题也就具体地变成了科学理论的划界标准。到此为止,过渡性标准的使命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必须由判定性标准来做。
四、判定性标准与判定性标准下的科学
判定性标准就是科学理论的划界标准,具体地讲,就是要解决下列问题:1、是否存在科学理论与非科学的划界标准?2、若有,这些标准是什么?3、以这些标准划界的科学理论有何特征?不难看出, 第一个问题是判定性标准的实质,它可具体展开成如下形式:如何主张存在给科学理论划界的充分且必要标准,或者是充分或必要标准,或者是既非充分又非必要但相关的标准?显然,如果存在充分且必要标准,则判定性标准就是存在的。当然,它未必成立或根本就不成立,这就要求把上面三种情况联系起来考察。
一部西方科学哲学的历史可以说是关于科学的判定标准的发展史。所以为了研究科学的判定标准问题,就必须要研究西方科学哲学的历史。然而对西方科学哲学史的研究表明,首先是理性主义的兴起、发展、壮大,然后是理性主义逐渐被历史主义所代替,紧接着是历史主义的全盛时期,最后是理性主义和历史主义两者都被科学实在论所扬弃。
理性主义的基本特征是力图以合理性去说明科学发展的过程,其最高理想是寻找科学的合理模式。然而,科学哲学史告诉我们,理性主义的合理模式一再破产,一再被历史主义的反例所击败。事实上,不是历史主义从外部击破了某个理性模式,模式的破产是模式自身规定的必然。为了找到一般的、普遍适用的科学判定标准,就必须对不可分割的科学活动过程进行理想化处理。结果凡有某些共同特征的材料被分为一类作为某些抽象原则的支持,而没有这些特征的材料则被忽略或省去。但抽象过程中的忽略并不能证明这些材料事实上不存在。具有这些不同特征的材料的增多,必然给理性主义的对象提供反例。反例的增多造成了对抽象原则的否定,否定的结果产生了能够解释反例的新的抽象。但无论出现多少抽象,任何抽象都包含着它终有一日要被反例所击败的机理。这就意味着,不可能存在超历史的、一般的科学判定标准。
于是历史主义者们便试图找出一些历史的、社会的、心理的和价值的等因素构成的标准去判定科学。可这样一来,科学与宗教、艺术、神话及其它意识形态的最后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了。科学是人类已经发展起来的众多意识形态中的一种,它也许是对人类生活和整个世界影响最大、最有用的一种,但它永远不能是最好的一种。它之所以有取代其它意识形态而有成为新宗教的趋势,完全是因为它在各方面的成功,而不是它有什么折服人心的真理性。而这也就意味着,科学和非科学、科学和其它意识形态之间的判定标准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80年代以后,科学实在论在扬弃上述两大思潮后,试图在承认历史主义对理性主义的成功诘难的同时,仍然主张科学的确又有它独特的和优越的地方。虽然,不同的科学实在论者对这些优越之处和独特之处的看法是不同的,但大多数科学实在论者都强调科学的预测性,并打算以预测成功作为科学揭示真理的标志。但正像活跃在这个领域的论战本身所表示的那样,试图把预测性和逼真性统一起来作为科学判定性标准的做法不仅看不到任何希望,而且还惹出了更大的麻烦。为了应付这些麻烦,科学实在论不得不越过科学,研究诸如实在、真理之类的扎根于形而上学深处的东西。而有些科学实在论者如夏皮尔,则因此而主张科学判定的合理性标准本身是随着科学史的发展而发展变化的。如何主张合理性标准经历了合理变化这个问题是现代科学哲学的基本问题。可是在确定了科学哲学的基本问题后,科学的判定性标准问题解决了吗?还是没有。如何解决呢?只有靠科学史自身的发展去解决了。由于科学发展的无限性,这就意味着此问题只能有历史性的答案,不可能有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