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真理相对真理≠真理的绝对性相对性——论真理的绝对和相对及其转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相对真理论文,真理论文,绝对真理论文,绝对性论文,相对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教学中，有时会遇到一些令师生感到困惑、难以理解的问题。这倒不是因为理论内容的本身如何深奥难懂，而是由于对这些问题的阐述，在现行的某些哲学教科书中，存在着概念的含混，缺乏逻辑的一致性，使理论不能自圆其说。真理的绝对和相对及其关系问题，就属于此类情况。
依照教科书的解释，一方面，认为真理的绝对和相对是指任何一个真理内在的两种属性、两个方面，不是指两个不同的真理，强调真理只有一个，凡真理既具有绝对性的一面，又具有相对性的一面；另一方面，在论及真理的转化时，又认为相对真理的总和构成绝对真理，这实际上承认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是两个不同的真理。很显然，上述两种解释并不一致，可是教科书又声称它们是等同的，真理的绝对性即绝对真理，真理的相对性即相对真理，这就令人困惑了：第一，既然真理的绝对性就是绝对真理，真理的相对性就是相对真理，那就意味着每一个真理内部包括两个真理，这不就和真理只有一个的论断相悖吗？第二，既然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是与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是一回事，那如何解释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呢？试问：同一真理的一种属性（相对性）的总和怎么会构成它的另一种属性（绝对性）呢？
笔者认为，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不能等同于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两者之间虽然有着密切的联系，但毕竟其含义是不相同的。只有从它们各自所特有的意义上去阐明它们的含义，论述它们的关系，才能避免上述矛盾，消解面临的困惑。
二
要正确理解真理问题上绝对和相对的含义，首先必须弄清楚什么是绝对？什么是相对？
绝对和相对是涉及哲学总体的一对范畴。在现行的哲学教科书中，它虽然没有列为一对范畴作专门的论述，却体现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各个原理、原则、规律里面，寓于相关的其它哲学范畴之中，诸如整体与局部、普遍与特殊（共性与个性）、本原与万物、无限与有限、无条件与有条件、至上与非至上、不平衡与平衡、运动与静止、斗争性与同一性、前进与曲折、必然与偶然等等。绝对与相对与上述诸成对范畴并不是等同的，它们之间既有区别又有重合，可以说，绝对和相对是上述诸范畴某种共性的概括。一般认为，绝对是指无条件的、永恒的、无限的，相对是指有条件的、暂时的、有限的。由于上述诸范畴中，有的属于本体论范畴，有的属于认识论范畴，有的反映不同事物、现象之间的关系，有的反映同一事物内部的不同属性、状态和发展趋势。因此，绝对和相对这对范畴概括性大，综合性强，外延十分宽泛，内涵极为普遍。正因为如此，绝对和相对包含有多重意义，在不同的情况下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如果从事物的内部联系和外部联系的角度进行考察，它们既可以是反映事物内在的两个不同方面的一对范畴，表征同一事物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两种属性；它们也可以是反映事物之间不同状态的一对范畴，表征不同事物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两种存在。前者如，每一事物既具有运动的一面，又具有静止的一面，运动是无条件的、绝对的，静止是有条件的、相对的，任何事物都是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的统一，这种绝对性和相对性必处于同一事物内部，依附共同的载体，反映同一事物内部两种相对立的属性。后者如，整个物质世界的存在和发展是无限的、永恒的、绝对的，世界的局部、阶段、具体事物的存在和发展是有限的、暂时的、相对的，这里所说的绝对和相对就不是指的同一对象、同一事物，而是反映事物的两种不同存在（整体与局部）及其关系了。
三
依据上述观点，对真理问题上的绝对和相对也可以作如是的分析。真理的绝对和相对有两种含义：1.是指每一个具体真理自身，既具有绝对性的一面，又具有相对性的一面。前者称之为真理的绝对性，后者称之为真理的相对性。所谓真理的绝对性指的是任何真理都标志着主观同客观的符合，都包含有不依赖于人和人类的客观内容，都同谬误有原则的界限，都不能被推翻。所谓真理的相对性则是指任何真理是人们在一定条件下，对客观事物及其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总是有局限的、不完全的，在广度上有待于扩展，在深度上有待于深化。2.是指每一个具体的真理，相对于人类认识总体和总过程来说，都是相对真理，而对无限发展着的物质世界的正确认识就称之为绝对真理。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着眼于人类在某一阶段某一具体的认识成果，考察其内部两种特性及其辩证关系。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着眼于人类认识发展总过程，考察人类认识怎样从有限到无限、从相对到绝对的辩证发展。
四
关于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学术界在认识上比较一致，而对于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理解，却存在着较大的分歧。因此，关于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这里有必要多说几句。
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及其辩证关系，是列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首先明确提出来的。毋庸讳言，列宁在当时并没有严格区分绝对真理和真理的绝对性、相对真理和真理的相对性，因此，他在有的地方是从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的意义上阐述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例如，他说：“承认客观的即不依赖于人和人类的真理，也就是这样或那样地承认绝对真理。”[①]这里所说的“绝对真理”实际上就是真理的绝对性，即任何真理包含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内容。也许，现在一些哲学教科书所谓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即是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就是以此为依据的。但是，如果我们认真地阅读列宁这部著作，就不难发现，列宁更多的是从真理发展的辩证过程的意义上讲述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而这一点恰恰就是列宁提出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及其关系问题的实质所在。列宁说：“（一）有没有客观真理？就是说，在人的表象中能否有不依赖于主体、不依赖于人、不依赖于人类的内容？（二）如果有客观真理，那么表现客观真理的人的表象能否立即地、完全地、无条件地、绝对地表现它，或者只能近似地、相对地表现它？这第二个问题就是关于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相互关系问题。”[②]这里，列宁提出了真理观上两个基本问题，一是真理内容的客观性问题，二是真理发展的过程性问题。关于第二个问题列宁提出，人们能不能“立即地”达到对客观事物“完全”的、“无条件”的、“绝对”的认识，或者每一个真理性认识只能是“近似”的、“相对”的？显然，这不是指某一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而是指人的认识辩证发展过程中的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问题。这一点，从列宁在该书后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论述中会看得更清楚。
列宁认为，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相互关系问题，并不是一个新鲜问题，早在30年前恩格斯和杜林展开斗争时就提出来了。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一书中写道：“我们却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人的认识的产物究竟能否具有至上的意义和无条件的真理权？”[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恩格斯写下了大家所熟悉的关于人的思维是至上的又是不至上的那段著名的话。列宁完全赞同恩格斯的观点，并作了新的发挥。他说：“人类思维按其本性是能够给我们提供并且正在提供由相对真理的总和所构成的绝对真理的。科学发展的每一阶段，都在给这个绝对真理的总和增添新的一粟”[④]，“绝对真理是由发展中的相对真理的总和构成的；相对真理是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的客体的相对正确的反映；这些反映日趋正确；每一个科学真理尽管有相对性，其中都含有绝对真理的成份，——这一切论点，对于所有研究过恩格斯的《反杜林论》的人是不言而喻的”[⑤]。值得注意的是，在后一段话里，列宁不仅阐明了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的辩证关系，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把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与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区别开来。
五
由于真理的绝对和相对有两种含义，因此，关于真理的绝对和相对的转化也应从这两种意义上去理解。一种是真理内部绝对性和相对性之间的转化，另一种是真理发展过程中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可是，现行的哲学教科书，在阐述真理的转化时，通常只讲由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而对于真理的相对性和绝对性之间的转化，却只字不提，或者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或者是用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取代了这个问题，这是不全面的，不彻底的。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一切矛盾着的对立面，既相互依赖，又相互贯通，存在着向对立面转化的趋势。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作为真理自身矛盾着的两个对立面，也应是这样。一个彻底的辩证论者，就应该承认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之间可以相互转化，并且去认真地探讨它、研究它，而不要回避它、取消它。
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是怎样相互转化的呢？一般认为，矛盾的转化可以有多种表现形态，其中主要表现为两种情形：矛盾双方地位的转化和矛盾双方性质的转化。前者如被统治者转化为统治者，统治者转化为被统治者；后者如真理与谬误的相互转化。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的转化，笔者认为属于前一种情况，即它们各自在矛盾中的地位互相转化。
一个科学理论产生以后，它不仅能够解释原有理论不能解释的科学事实，而且还能够预见新的科学发现，它的理论不断被实践所证实，并在这个理论指导下，不断获得新的成果。它的正确性为人们所承认，它的有效性为人们所折服，而理论本身所包含的局限性，它适用范围的有限性，尚未暴露或尚未明显暴露。在这个时期，真理的绝对性一面居于主导的地位，相对性一面被掩盖、不突出，居于次要的地位。但是，随着社会实践的发展，实验技术手段的进步，认识领域的开拓，新的科学事实被不断发现。这些新的发现突破了已有理论的旧框架，和已有的理论之间产生深刻的矛盾，使已有理论面临着“危机”。这个时候，真理的相对性一面就突出、显现出来，上升为矛盾的主要方面，而真理的绝对性一面就退居到次要地位，“危机”导致科学革命，推动新的科学理论的创立。一种新的科学理论诞生以后，又经历着同样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互易其位的转化过程。按照库恩关于科学发展的理论，笔者认为，真理的绝对性占主导地位的时候，可称为常规科学时期，而真理的相对性上升为矛盾的主要方面时，就标志科学革命的开始。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之间地位的不断转化，推动着科学由常规科学经过科学革命到新的常规科学的辩证发展。
懂得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的相互转化，有重要的认识意义。由于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矛盾双方的地位是不平衡的，一种倾向往往掩盖着另一种倾向，会造成人们认识的片面性。比如，当绝对性居于矛盾主要方面的时候，人们就只看到真理绝对性一面，忽视其相对性一面，甚至把绝对性一面无限膨胀，推向极端，把一个具体的真理性认识当作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终极真理，企图用它去解释一切现象，去推断宇宙的过去和未来，从而陷入了绝对主义。而当真理的相对性一面突出起来上升为矛盾的主要方面的时候，又可能只看到真理的局限性，忽视了真理的绝对性，把某一旧原理的过时看作是“原理的普遍毁灭”，否认真理的客观实在性，从而陷入怀疑论和相对主义。上述两种片面性，在科学发展的历史上，曾不止一次地出现过。我们应吸取历史的教训，学会辩证的思考，防止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
六
真理的绝对和相对的转化，不仅表现在真理自身绝对性和相对性之间，还表现在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之间。
从真理的发展过程考察，肯定真理是一个过程，永远处在由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和发展中，无数相对真理的总和构成绝对真理。这一观点，哲学界多数同志是赞同的。有的同志对“总和”的提法表示质疑，笔者认为，第一，所谓“总和”不能看作是某种业已完成的结果，而是表示一种过程和发展趋势，也就是说，不能作静态的解释，而应从动态上去理解；第二，所谓“无数”的相对真理的总和，表示量上是无限的，说明由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如此说来，绝对真理似乎是一个永不可及的东西，它究竟存不存在？笔者认为绝对真理是存在的。首先，绝对真理有其存在的依据：1.客观的物质世界的存在是无条件的、永恒的、无限的，这种存在的绝对性质构成绝对真理存在的客观基础；2.人类思维具有至上性，它的认识能力是无限的，按其本性能够正确认识无限发展着的物质世界，这是绝对真理存在的主体因素。其次，绝对真理和相对真理是反映世界总体和局部两种存在状态及其关系的一对范畴，总体是不能脱离局部而存在的，正如川流不息的长河离不开组成它的无数水滴一样，绝对真理的存在，不是游离于相对真理之外，而是寓于相对真理之中，体现在人类认识的无限发展的过程之中。列宁明确指出：“从现代唯物主义即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我们的知识向客观的、绝对的真理接近的界限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但是这个真理的存在是无条件的，我们向它的接近也是无条件的。”[⑥]
七
最后，想谈谈真理的绝对和相对两种转化的关系。
如前所述，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之间的转化与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是含义不同的两种转化，二者是有区别的，但是，这两种转化又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从转化的层次上看，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之间的转化是真理内部深层结构的转化，而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则属于真理之间表层形态的转化。由于二者处于两个不同层次上，前者的转化就必然导致后者的转化。可以这样说，真理的绝对性和相对性的转化，是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转化的动力，而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是真理内部绝对性和相对性相互转化的必然结果。
为什么相对真理不断地向着绝对真理转化呢？因为，任何一个真理自身都包含有相对性的一面，因而，任何一个真理都不具有终极的意义，它是有限的、相对的，必然要向着另一个更完善的真理转化。但是，这种转化是需要条件的，当这个真理的绝对性一面还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时，是不会实现的，只有当这个真理的相对性一面突出显现出来，上升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转化的条件才成熟，转化的时机才到来。从牛顿力学到相对论，就是一个生动例证。19世纪中叶以后，由于电磁理论的建立，暴露出牛顿力学内在的矛盾。矛盾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牛顿力学的基础——绝对时空观的错误。就是在这种科学背景下，一种新的时空观——相对论应运而生。正如相对论的创立者爱因斯坦所深刻指出的那样：“相对论的兴起，是由于实际需要，是由于旧理论中严重和深刻的矛盾已经无法避免了。”
然而，每一个真理还具有绝对性的一面，它是被实践所证实而不会被推翻的，正是真理的这一方面构成绝对真理的成分和颗粒。所以，由相对真理向绝对真理的转化过程，不能理解为旧理论不断被推翻、被新理论取而代之的过程。新理论的建立，限制旧理论的适用范围，但在这个范围内，原有理论仍保持着它的有效性、真理性，而新理论只不过是在更广的范围内把旧理论包涵进去，或者在更深的层次上对旧理论作出深刻的解释。所以，每一个新的科学真理的发现，都给绝对真理的总和增加新的一粟，都是向绝对真理的接近。
注释：
[①][②][④][⑤][⑥]《列宁选集》第二卷第132、121、134、315、135页。
[③]《反杜林论》第82—8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