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观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述评论文,马克思主义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新马克思主义”一般被界定为哲学研究而与社会主义研究无缘,社会主义研究者们也对此较少涉及。笔者不敢苟同。从“新马克思主义”这一名称来看,它本身就包含社会主义研究。马克思主义体系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是科学社会主义,而“新马克思主义”著作的相当一部分又是论述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问题。否则,它只能被称之为“哲学研究的新马克思主义流派”或“新马克思主义哲学流派”。从“新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史来看,它是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研究的产物。十月革命后的欧洲无产阶级革命为什么势头可喜而一事无成?葛兰西、柯尔施、卢卡奇等对此进行了探讨;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资本主义世界性经济危机为什么未能导致无产阶级革命反而导致法西斯暴政?赖西、布洛赫、霍克海默等对此进行了思索;战后资本主义世界的恢复与发展及其出现的新现象与新问题,如何看待?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为什么停滞而僵化,出路何在?马尔库塞、萨特、南斯拉夫的实践派等对此进行了探索。从“新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内容来看,它涵盖了哲学、经济学和社会主义三个领域。某些著作即使从哲学和经济学角度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进行剖析与批判,这也表现为一方面是对社会主义两大理论基石(历史唯物主义和剩余价值学说)的研究,另一方面旨在寻求一个更为美好的社会制度。实际上都是对社会主义革命的研究。某些著作在分析批判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时,提出种种社会主义的新范畴、新内容与新模式,实际上是对现实社会主义建设的研究,即对现实社会主义如何改革与自我完善的研究。一言以蔽之,“新马克思主义”不仅是哲学研究,更应是社会主义研究,理应受到社会主义研究者们的重视。
一
就笔者目力所及,“新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主义的研究主要有三大流派,即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包括以马尔库塞为代表的法兰克福学派和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包括以马尔科维奇为代表的南斯拉夫实践派、匈牙利的卢卡奇、波兰的沙夫和捷克斯洛伐克布拉格学派)和科学主义马克思主义(包括以阿尔都塞为代表的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和以德拉——沃尔佩为代表的新实证主义马克思主义)。其中前两个流派的论述较为详尽。
法兰克福学派以自己的“批判理论”批判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的各种异化现象,认为发达工业社会是一个“病态”的社会,其病态不在于物质匮乏,而在于精神领域,即异化已渗透到诸如劳动、心理、语言、消费等各个方面并日趋严重。机器控制人、驾驭人,物欲奴役人,使人丧失批判性、否定性、自主性和创造性。人已经失去个性而成为畸形的单向度的人,成为机器的配件或交换的商品。科学技术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产生环境污染和现代化大规模杀人武器,它已从解放人的工具变为危害人的工具。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和大众传播已工业化、商品化、虚假化,灌输千篇一律的东西,培养顺从意识,操纵人的本能,从而扼杀人的个性。简言之,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工业社会是一个物质丰裕而压抑人性、摧残人的本质的不人道的社会。
法兰克福学派还以自己的“批判理论”批判斯大林模式的现实社会主义,包括它理论上的教条主义,政治上的集权主义,组织上的官僚主义,经济上的国家资本主义和对外关系上的霸权主义,等等。认为这一切都使苏维埃政权本身失去了社会主义性质。
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们对两种社会制度批判后,提出他们自己的社会主义模式,即“人道主义的社会主义”,“总体性的社会主义”和“乌托邦的社会主义”。
关于“人道主义社会主义”,马尔库塞说道,“马克思把‘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看作是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它意味着一种新型的人的诞生,这种人直至他的本性、直至他的精神,都不同于阶级社会的人的主体”。〔1〕人道主义的社会主义就是造就一个对人的本能没有压抑的社会制度。
法兰克福学派对于崇拜生产力的社会主义不以为然。认为,社会主义故然必须增加物质生产,消灭贫因。若仅此而已则是对社会主义的歪曲。社会主义还要使道德的和美的需要成为基本必需的需要。在弗洛姆看,西方和东方绝大多数的社会主义者都对社会主义作了资本主义的解释,即把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化和福利国家作为衡量社会主义社会的标准,实际上把最大经济效益作为衡量社会制度的标准,从而使现实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无质的差别,不是对资本主义的否定。由此,他认为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是既与资本主义又与苏联社会主义相区别的“总体的社会主义”。这是一个健全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人不再仅仅注重物质,人的精神也将得到全面的解放。〔2〕
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们在希求建立一个合乎人道的、总体的社会主义时提出了“乌托邦社会主义”概念。霍克海默不把乌托邦与虚无飘渺混为一谈,而把它看作为一个尚未实现而可能实现的自由社会,是想象与现实的统一。他认为,未来社会是一个自由人的团体的思想尽管存在于思维之中,但它并不是一个抽象的乌托邦,因为现阶段的生产力已完全证明,这种可能性是实际存在的。〔3〕霍克海默的自由社会就是他的社会主义社会,是人能在其中得到解放,人性能得到全面复归的理想社会。马尔库塞认为,社会主义有两种,即“现实社会主义”和“自由的社会主义”,两者间存在着质的差别。“现实的社会主义”作为对资本主义的否定,尽管是革命的,但只表现为量的变化。由劳动工具造成的对人的奴役以高度合理的、极有效率的形式继续存在着。因而现实社会主义依然消除不了对人的压抑和奴役,仍然是不自由的社会。〔4〕“自由的社会主义”则从“美学—性欲”观出发,把劳动与娱乐相结合,使社会的必要劳动与人的真正需要相和谐来消除对人的约束和压抑。〔5〕这种自由的社会主义不是仅仅把需要从较低水平提高到较高水平,而是反对劳动分工,反对无聊乏味的表演,反对想发财致富的资本家个人,反对在工艺帷幕下的奴役,反对幸福生活掩盖下的剥夺,反对环境污染的生活方式。〔6〕总之, 这个自由的社会主义就是人的需要将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都能得到满足的理想社会。
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具有与法兰克福学派相近或类似的论点。萨特在分析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时写道:“党的领导者们热衷于把集团的整体性推向极端,因为他们害怕真理的自由发展连同它所包含的一切争端和矛盾会破坏斗争的统一性。”〔7〕他断言,传统的阶级分析由于抬高阶级及其革命需要而使之置于个人之上,从而忽视了民主。他认为,解决办法是发展一种能把阶级斗争与人的责任和权利联系起来的自我解放的行动理论。据此,他提出了“自由社会主义”这一概念,把自由作为社会主义最根本的特征。他说,“社会主义不是一个确信,而是一项价值,这是自由把自身当做目的。”〔8〕社会主义革命的目标就是使社会“从自由受异化的状态变成为建立在各种自由相互承认基础上的状态。”〔9〕“人将在实现自由社会主义的同时完成他自身”,在未来的新社会中,“一切权力都将被取消,每个个人都将完全占有他自己”。〔10〕
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代表人物列斐伏尔则提出了“日常生活批判应当成为社会主义重要内容”的观点。他认为,斯大林模式的社会主义只重视宏观世界而忽视了微观世界,即重视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忽视日常生活和个人的解放。在他看来,社会主义革命应该成为总体性的革命,应当把日常生活批判放在应有的高度,使之成为社会变革的主要方面。只有通过日常生活批判,才能使群众认识到异化与压抑根源于资本主义制度,才能沟通阶级解放和个人解放之间的断裂,把社会主义革命的成果落实到每一个人身上,从而在根本上改变每个人的日常生活状况,达到社会主义制度与完善个人的统一。〔11〕
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思考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当代发达资本主义是一个物质丰裕但不人道的社会。苏联的革命已经证明,单纯的经济解放决不能保证出现一个非压抑性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在未来的社会中,生产应服从生产者的真正需要,劳动将变成游戏般的“性欲化劳动”,消除任何形式的极权主义和异化,人变成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都丰富的“新型而全面”的人。
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观主要集中在“批判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和劳动者的“自治社会主义”三大主题上。
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从经济、政治、社会和理论诸角度全面剖析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断定苏联的国家社会主义实质上同马克思所设想的社会主义毫无相似之处。南斯拉夫的实践派认为,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是对革命的反动,虽然私有财产已被取消,但是国家所有制和对国有化财产的控制仍起着类似私有财产的剥削作用,实际上是庞大的党和国家官僚集团控制了社会财产。〔12〕吉拉斯认为,苏联社会存在一个僵硬的阶级结构,共产党员形成为一个社会特权集团,党员官僚形成为一个超特权集团——新阶级。它的权力不在于(像传统特权集团那样)占有生产资料,而在于把设备或工具服务于它自己的利益。新阶级成员对这个权力的操纵和控制,在苏联社会中产生和导致坠落、浪费和异化。〔13〕卢戈博维奇把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界定为特殊的阶级社会,其显著特征是国家所有制,官僚统治阶级和其他社会成员之间的阶级分化,隐藏在“工人阶级领导作用”这种官方意识形态下的阶级冲突,极权主义政治结构,国家一党结构的绝对统治,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全面政治化,强制和镇压成为这个体制的组成部分。〔14〕波兰的沙夫则从理论高度分析了上述种种弊端的根源,认为现实社会主义是在不具备主客观条件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的,必然造成革命的异化,造成现实社会主义的弊端和危机。〔15〕
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有破有立”,提出了“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命题。南斯拉夫的涅德里科维奇深入研究社会主义人道主义与以往一切人道主义的区别之后指出,社会主义人道主义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基础上的人道主义,它必须是具体的,富有成效的。〔16〕所谓“具体和富有成效”就是“劳动的解放”、“自由与民主”。科拉西指出,马克思的目的不仅是要废除私有制,而且要把人的劳动从异化中解放出来。“消灭私有制和剥削仅仅是这一目标的第一步,劳动的人道化是社会主义实践的首要的直接任务。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是…人类劳动得到真正的解放。”〔17〕他还认为,社会主义甚至没有达到资本主义社会有限的政治自由。社会进步的标准不是经济发展,而是个人自由,社会主义应该在创立一个真正人道主义的社会方面表现出自身的优越性。〔18〕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学派反对个人崇拜,提倡社会主义民主。认为主体的发展,自我意识的形成,主体能动性的发挥是衡量自由的尺度。马克思主义要破除各种专断关系,使社会主义真正能够把人解放出来。〔19〕波兰的沙夫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彻底的人道主义,社会主义并不反对人的个性,而是让个性在追求幸福过程中自由发挥作用,并让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去追求幸福。〔20〕匈牙利的卢卡奇则论证了民主是社会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他说“社会主义之所以能够成为民主发展的最高阶段和成为民主最完善的形式,主要是因为它使人们在各个重要的方面——经济生活和劳动方面——获得彻底的自由。在这里,一切剥削人的形式无论直接的或间接的,都被消灭了。”〔21〕至于如何实现自由与民主,他反对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即用资产阶级民主来反对斯大林主义。他说,“在社会主义条件下,若要企图重新建立在历史上已经过去的民主形式,就是开倒车和犯时代性的错误。”〔22〕他主张采用和发展巴黎公社时期和十月革命以后几年中无产阶级民主的形式,即民主自治向日常生活最基本的层次发展,直至全体人民能对所有重大的公共问题作出决定。〔23〕
“自治社会主义”在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者看来,是取代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实现劳动的解放、民主与自由的较为理想的选择。南斯拉夫的马尔科维奇认为,自治的社会主义超越了经济主义和国家主义。前者要求通过不受干扰地发展商品货币关系,后者是一种中央集权主义。他认为,辩证地解决经济主义——国家主义这一反题的办法是建立这样一种制度,在这种制度下,实行自治的、由工人控制的生产单位与真正民主的具有代表性的中央政府作出的灵活性的计划相结合。每一个自治单位,不管处于哪一个层次,都具备以下几个共同特点:包括每个成员在内的广泛的民主参与;最大限度地提高民主参与的程度,经过充分协商作出完全自由的选择;技术专家和经理人员的民主管理。〔24〕涅德里科维奇强调指出,实行社会主义的自治联合劳动的目的是尊重人,谋求人的个性的全面发展,消除各种形式的异化现象,使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充分发挥创造才能,成为世界的主人翁。〔25〕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学派也十分赞赏自治社会主义,认为它是民主、自由、能动性的具体社会主义。〔26〕
上述可见,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所要达到的目的与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所要达到的目的,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区别只是两者处于不同的社会现实,因而切身感受、观察视角、批判重点、论述深浅和具体结论等有所不同。可谓同归而殊途。
科学主义马克思主义针对人道主义大谈人性、人的本质、人的异化和人的解放等问题,从方法论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阿尔都塞认为,不能把这些上层建筑领域的问题拖到道德领域或意识形态领域去解决,那将是徒劳无益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失误和社会主义所发生的非人道及斯大林主义的根源等,不应该到社会主义的心理和意识形态方面去找,更不应该将其归结为某个领导人的性格和品质,而应该到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的组织形式中去寻找。〔27〕阿尔都塞的论述无疑是既有见地也有缺憾,见地在于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基本原理,即基础决定上层,精神文明来自物质文明:缺憾在于忽视心理意识的作用和领袖个人的作用。
二
新马克思主义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论述确实有着若干合理成分和可取之处:①揭露和批判当代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体系的弊端,分析其特点;把握时代脉搏,探索当代科技革命给资本主义带来的新变化(如物质生活的丰裕而精神生活的空虚等)和向社会主义提出的新课题。②对现实社会主义种种缺憾的分析不乏真知灼见,如经济发展缓慢,民主法制不健全,等等。其中科学主义马克思主义关于“要从基础角度而不是从上层角度来探讨这些缺憾产生的原因及其解决办法”的观点,更为可取。③根据当代科技革命及其对社会的影响,对社会主义进行再认识。认为社会主义没有固定的模式,要基于民族传统,从本国实际出发;认为在社会主义制度中,劳动要变得更为轻松愉快,要消除异化,使人获得解放和全面发展;要实行直接民主,管理分散化;要把社会主义的成果落实到每个公民的日常生活之中;等等。这些恰恰是我们多年来所忽视或十分薄弱的环节,又是当代现实社会主义的改革与发展不能回避的,因而无疑有着不可忽略的借鉴作用。④在研究的主题和研究方法上,从不同的视角,用不同学科的研究方法多元地探讨重大历史现象和现实问题,开拓社会主义研究的新途径,这种探讨与开拓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甚至错误,但比较那些“正统”而僵化、脱离实际甚远的“八股”社会主义研究,毕竟是一种创新和尝试,也不无一定的学术价值与实践意义。
新马克思主义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论述确实也存在着诸多的缺憾,甚至有严重错误(这里主要指人本主义马克思主义和东欧“异端”马克思主义):①没有确切地理解“什么是社会主义”。新马克思主义的理想与其说与经济原则紧密相连,不如说是更加重视伦理原则。在批判资本主义,努力实现社会主义的斗争中,道德和文化方面的动机大大地超过单纯的经济动机。这实际上是本末倒置,因为,界定社会制度的根本标准是生产方式。社会主义就是生产资料的社会所有制,即劳动者通过掌握生产资料所有权而获得劳动剩余,从而消灭剥削。这是基础,然后才有与此相应的其他方方面面。②将体制与制度相等同。新马克思主义认为现实社会主义体制的弊端就是社会主义制度本身的弊端。岂不知两者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对资本主义亦然。他们的“社会批判理论”既针对资本主义又针对社会主义,是只看到社会主义带有旧社会的痕迹而否定两者有质的区别,从而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即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中的矛盾的对抗性质和现实社会主义制度中的矛盾的非对抗性质。前者需要革命解决之,后者则属于改革和自我完善之列,而社会主义制度本身的优越性(如它的人民性)也使其改革而得以自我完善具有现实性。③全盘否定现实社会主义。新马克思主义对现实社会主义的分析虽然有一定的合理成份,但总的说来是以偏概全。对现实社会主义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所建构的历史功绩,视而不见。更有甚者,对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共产党领导,无产阶级专政,民主集中制等先歪曲后否定,有着明确的无政府主义倾向。就拿“自治社会主义”这个为他们所推崇的、较为实际的社会主义模式来说吧,就不完全是上述否定的产物。更何况它最终就根本谈不上是社会主义,这已为历史所证实。④把社会主义乌托邦化。新马克思主义主张现代社会的改造应当从人、人的意志和心理开始。诚然,人的意识心理革命固然需要,但需要被革掉的东西是怎样产生的?仅仅在意识心理领域里进行革命能否奏效?答案是不言自明的,即这种意识心理革命是撇开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领域的革命,是空中楼阁。再者,新马克思主义无视社会主义发展阶段,把经典社会主义与现实社会主义相等同,以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代替眼前目标,重视强调结果,忽视贬低手段。诚然,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是人的全面发展,但这个最终目标的实现必须通过具体的有步骤的经济政治活动,经过若干历史时期才能达到。消灭剥削,发展生产力即经济解放是人的全面发展的必要前提。没有前提,岂有结果。可见,新马克思主义对未来社会提出的若干设想和目标虽然是可取的,但缺乏达到这些目标的手段和途径,因而富于浪漫色彩。最后,新马克思主义要建立一个“无任何社会压抑的个人绝对自由的社会主义”,这是一种幻想。即使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一定的社会规范也是需要的,社会对个人的约束总是存在的。而且,共产主义社会的人必须劳动,有劳动就有必然王国,就不会有完全的绝对的自由。因而,一定的社会压抑就是消除不了的,马尔库塞自己也认为社会有“基本压抑”。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相比较,区别在于前者可以最大限度地消除“多余压抑”。⑤在理论和方法上,新马克思主义观点驳杂,有些甚至完全对立,各执一端。人本主义的基本特征是否定唯物主义,而科学主义又有机械唯物论的倾向,两者虽然在某些方面不乏洞察力,但缺少辩证法,想象有余,论证不足;有时从马克思主义的完整学说中断章取义地抽取几条个别原理并加以绝对化;标榜研究的超阶级性,以抽象的人性代替具体的人性,抹煞人的社会性和阶级性;语言过于专业化而深奥晦涩,学究味甚浓;等等。
笔者涉猎新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观的目的,旨在“有比较才能鉴别”:第一,迄今为止,邓小平“本质论”的比较研究在方法上大多是纵向的,即把马恩列斯毛的社会主义观与其相比较,而横向的、即把当代西方的社会主义观与其比较却是凤毛麟角。无疑,历时态的纵向比较研究是需要的,但同时态的横向比较研究也不可或缺,甚至更为重要。只有进行纵横两个向度的比较研究,才能更深刻地理解邓小平本质论的重大价值:1.“邓小平首次提出‘社会主义本质’的概念”不仅可以从纵向比较研究中得出这一结论,也可以从横向比较研究中得出这一结论。西方与东方一样,只论及社会主义的内容、特征和机制等,而未论及本质。2.邓小平的“本质论”决不是对社会主义泛泛而论或通俗解释,而是有的放矢。马克思主义的几个基本原理是众所周知的:人首先是衣食住行,然后才谈得上政治文化;理论在一个民族实现的程度,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民族的需要的程度;社会主义没有一劳永逸的现成方案,它是历史的、民族的;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等等。新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注重上层建筑而较少注意经济基础,是因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战后相对稳定的发展与繁荣,已经具有了雄厚的物质技术基础。加之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也造就了一大批技术熟练、文化修养较高的职工队伍。这些都为它们理论的产生和传播提供了客观的社会条件,即无需注重发展生产力问题,理论有广泛的接受对象。新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反复强调民主、自由、人道等概念,是因为“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在西方世界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欧洲自资产阶级革命以来的几个世纪,民主已是公民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政治斗争的主要方式和手段。新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注重上层建筑的变革,是因为当代发达国家的社会弊病主要不是来自经济,而是来自政治与文化。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并未导致高度发达的精神文明,社会各界关注的重点不是前者而是后者。新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观就是这种关注的理论表现。与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相比较,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中国更是发展中国家,不发达社会主义的基本要求是与物质生产的发展紧密相连的,发展生产力及其相关机制的选择比任何其他问题都更为重要。邓小平的“本质论”就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针对中国当代的现实,在解决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实际问题时,对“什么是社会主义”作出的科学界定。第二,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有其功绩,也有其失误。新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观也是如此。了解当代西方的社会主义观,比较研究各种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可以使我们更为明智,发扬成绩,纠正错误,更好地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注释:
〔1〕马尔库塞:《反革命和造反》,波士顿,1972,第131页。
〔2〕参见,弗洛姆:《在幻想锁链的彼岸》,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第149—150页。
〔3〕参见,霍克海姆:《批判的理论》,纽约,1974,第217、 219页。
〔4〕参见,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波士顿,1966,第42 页。
〔5〕参见,马尔库塞:《五篇讲座》,波士顿,1970,第68页。
〔6〕参见,马尔库塞:《反革命与造反》,波士顿,1972, 第16、17页。
〔7〕萨特:《方法问题》,纽约,1963,第21页。
〔8〕萨特:《七十自述》,第124页。
〔9〕萨特:《文学和哲学论文集》,纽约,1967,第235页。
〔10〕萨特:《七十自述》,第122、123页。
〔11〕奚广庆:《西方马克思主义辞典》,中国经济出版社,1992,第65页。
〔12〕〔13〕〔14〕[美]罗伯特·戈尔曼:《新马克思主义辞典》,重庆出版社,1990,第704、233、683页。
〔15〕〔18〕〔19〕〔26〕奚广庆:《西方马克思主义辞典》,中国经济出版社,1992,第114、134、93、94页。
〔16〕燕宏远:《著名马克思哲学家评传(第四卷)》,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第8页。
〔17〕弗洛姆:《社会主义人道主义》,新泽西,1966,第6页。
〔20〕亚当·沙夫《马克思主义和个人》,1970年英文版, 第170、180页。
〔21〕《卢卡奇文学论文集》I,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第363页。
〔22〕〔23〕《卢卡奇自传》,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6 , 第291、279页。
〔24〕[美]罗伯特·戈尔曼:《新马克思主义传记辞典》,重庆出版社,1990,第575页。
〔25〕〔27〕燕宏远:《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评传(第四卷)》,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第573、7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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