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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义“马克思主义”时的理论困境
马克思主义自从1848年以《共产党宣言》的发表为诞生标志，已经走过了一个半世纪。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内得到了广泛传播及实践，这使得马克思主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是自身的理论演化出现了多样形态，而且实现了从理论到实践，从一国实践到多国实践的巨大飞跃。面对马克思主义问世一个半多世纪以来的社会历史条件、时代主题的变化，面对马克思主义问世以来其自身理论形态的多样化，面对诸多资本主义社会思潮对马克思主义的种种诘难，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是当代马克思主义者面临的巨大理论考验与挑战。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首要的问题是要搞清楚我们所坚持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马克思主义是什么，似乎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可事实上，自从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追问贯穿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历史中，并且成为一种规律性现象。①在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史上，每一次的追问都能够使得马克思主义更充分地展示出其巨大的理论魅力和对实践的有效指导。因此，给马克思主义下一个定义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内涵界定，因为在给马克思主义的定义中能够直接显现着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内涵、基本特征、理论特质以及基本原理的认识与理解，体现着人们的“马克思主义观”。
今天面对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的理论演化以及在其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播与实践，面对其理论形态发生的变化，摆在我们面前的是给马克思主义下一个定义时所面临着的两个相关联的理论难题。其一是能否给马克思主义进行科学定义？其二，如果马克思主义是可以定义的，那么如何给马克思主义进行科学定义呢？与第一个问题相联系的是，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具有内在统一性的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还是一个零散的、没有统一性、没有完整性的若干个理论的简单加总。与第二个问题相联系的是，我们如何给马克思主义进行科学的定义。面对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其理论与实践发生的巨大变化；面对许多打着马克思主义旗号的理论或者自称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我们该如何看待？哪些是属于真正马克思主义的，哪些是伪马克思主义？判断和甄别的标准是什么？对于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决定着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其实，这两个问题的核心就在于我们如何认识和对待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的理论变迁，即如何认识马克思主义自身理论形态的多样化，或者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判别真假马克思主义的标准是什么？人们如何树立科学的马克思主义观？
正是由于没有把这两个问题很好解决，所以当人们试图给马克思主义进行定义的时候，要么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外延无限扩大，把马克思主义当作是包罗万象的大杂烩；要么是无视马克思主义的巨大发展而缩小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涵，把马克思主义当作是阶级斗争的理论。所以，才会出现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定义时的理论尴尬：出现了所谓广义的狭义的，以及从不同角度理解的马克思主义定义。不是说不可以从不同角度去理解马克思主义，而是这样理解意味着可能产生曲解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风险，从而也使如何判断和甄别真假马克思主义的标准更加模糊，使人无法看到马克思主义的真实面貌。
那么如何回答这两个问题呢？对于第一个问题，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我们可以对马克思主义进行科学的定义，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实质上就是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具有内在统一性的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马克思、恩格斯一生的理论旨趣就在于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努力奋斗。正是在这一伟大的探索历程中，马克思、恩格斯实现了世界观的巨大转变，即从历史唯心主义转变为历史唯物主义，从革命民族主义转变为共产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新的世界观是马克思、恩格斯观察人类社会，探求无产阶级和全人类解放道路的思想武器，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贯穿于他们理论活动的始终，他们的理论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和完整性。其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无论是列宁主义还是毛泽东思想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都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以实现共产主义和人类解放为最终目标。因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统一的科学理论体系。对于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关键是如何认识马克思主义产生以来在传播与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理论形态的多样化。马克思主义的核心与基础是历史唯物主义，因而，作为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和信奉者，所要坚持的同样是历史唯物主义，即使是“接着说”也一定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让一切打着马克思主义旗号或者自称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在这个标准面前显现其理论的本质与阶级属性，这就成为甄别真假马克思主义的标准与尺度。
二、经典作家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及学术研究观点
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们也曾经对马克思主义发表过自己的看法，有的甚至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界定。例如列宁在《卡尔·马克思》中给马克思主义进行了界定：“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的观点和学说的体系，”②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门非常深刻、全面的学问。
西方研究马克思以及马克思主义的学者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与认识有着巨大的差异，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诠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内涵，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形形色色的解读。他们或者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马克思、恩格斯所创造的几个理论，例如，Thomson Gale出版的《哲学百科全书》(第2版)第5卷中有关“马克思主义”的词条中并没有给马克思主义进行明确的界定，只是认为：马克思主义是包含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内的马克思主义者的理论。③或者把马克思主义理解为马克思本人的思想，例如，美国学者Robert G.Tucker在《马克思的哲学与神话》导言中开宗明义地指出：对许多人来说，我们时代的马克思主义意味着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是一种来自卡尔·马克思以及这个世界上自称是共产党成员们思想的理论学说。他说这样的理解并不是他本人在书中所使用的含义，在他的书中，他所只指称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也就是马克思本人的思想，是马克思本人思想的发展和演变。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以重新解释马克思和批判发达资本主义作为自己双重旨趣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走出了一条不同于“正统马克思主义”的道路。由于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是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使得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是狭义的——对发达资本主义以及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批判。④这样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就显得有些狭隘。马克思主义不仅仅是对资本主义的分析批判理论，不只是“解释世界”，而在于“改变世界”⑤。
长期以来我国理论界和教科书里流行的是斯大林的定义，即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一文中的界定：“马克思主义是关于自然和社会的发展规律的科学，是关于被压迫和被剥削群众的革命的科学，是关于社会主义在一切国家中胜利的科学，是关于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科学。”⑥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有学者不满意斯大林的定义而对马克思主义的定义进行了重新的表述。1987年第3期《红旗》杂志发表了段若非的《马克思主义是完整的世界观》，在文章中，段若非先生在评述了斯大林定义的不足之处之后，重新把马克思主义定义为“是关于世界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特别是关于社会历史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更特别是关于资本主义发展和转变社会主义以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⑦此后，一些学者纷纷对前人的马克思主义的定义进行评述并重新进行了定义。对于段若非先生的定义，又有学者提出质疑，认为这个定义并没有反映马克思主义发展的状况，并且这个使用了“特别是、更特别是”的递进副词，这就“把关于世界发展的一般规律理论，看成不是马克思主义‘特别’、‘更特别’的内容；即使是关于社会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理论，也被看成不是马克思主义‘更特别’的内容。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全部内容，包括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都被视为不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内容”；进而认为应当把马克思主义定义为“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发展着的哲学和社会的理论体系，主要是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关于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关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⑧此后，陆续有学者对马克思主义的定义进行了评述与重新定义。学者们在学术范围对马克思主义定义的探讨，并没有受到广泛的认同和接受。但是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定义的探讨深化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使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更加理性化。
2004年1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提出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以下简称《概论》)认为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的思想体系，它的内容涵盖了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历史和人类社会发展与自然界的关系等诸多领域和各个方面，是极其深刻和丰富的。接着《概论》从三个不同角度(从它的创造者、继承者的认识成果，阶级属性，研究对象和主要内容)回答了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概论》从狭义和广义的角度给马克思主义进行了界定。从狭义上说，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基本理论、基本观点和学说的体系”。从广义上说，马克思主义“不仅指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基本理论、基本观点和学说的体系，也包括继承者对它的发展，即在实践中不断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⑨《概论》所给出的狭义和广义的定义也没有揭示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和根本内涵，依然是语焉不详。即使是前面从三个角度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回答也同样没有揭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涵，而且有无限扩大马克思主义内涵的嫌疑。因此教科书给出的马克思主义的定义依然是不能够令人满意的。
三、科学定义“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具有内在统一性的、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应该而且必须有一个反映其本质属性与理论全貌的科学定义。我们知道定义是通过列出一个事物或者一个物件的基本属性来描写或者规范一个词或者一个概念的意义。传统逻辑认为定义是揭示概念所反映的事物本质的较为简短而明确的命题。定义有不同的方式和技术，“种差+邻近的属概念”是最基本的下定义技术。通常人们对同一个事物(概念)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方式进行定义，一般说来可以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去给一个概念进行定义，即可以从内涵方面去进行定义，可以从发生的角度进行定义，可以从功用方面进行定义，也可以从关系的角度去进行。这四个角度，既可以单独运用，也可以组合运用。
辩证逻辑对定义要求从某一概念所反映的对象的发展变化中，全面地研究对象的一切联系，“必须把人的全部实践——作为真理的标准，也作为事物同人所需要它的那一点的联系的实际确定者——包括到事物的完整的‘定义’中去(《列宁全集》第40卷第291—292页)，从而具体地揭示该概念所反映的对象的本质。”⑩那么如何给马克思主义下一个科学的定义呢？
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定义，我认为它不仅必须且能够全面反映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即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涵、发展变化、研究对象、阶级属性和价值目标；而且必须且能够成为人们甄别一切打着马克思主义旗号的或者自称为马克思主义的其真马克思主义还是伪马克思主义的标准与准绳。因此，根据这一基本原则和要求，综合运用下定义的技术，可以把马克思主义的定义为：“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由其追随者和信奉者不断发展和丰富的，以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的，以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为研究对象的，以无产阶级解放和全人类解放为最终目标的完整统一的科学理论体系。”
那么如何理解这一界定呢？
1、首先这一界定指出了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之所以指出其创始人，一方面的原因是，马克思主义既然是用马克思的名字命名的，当然在给由这个名字命名的理论体系进行定义的时候，其创始人必然要体现在定义中；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马克思主义的产生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上，尤其在人类精神的发展史上是巨大的革命，马克思、恩格斯对这个理论的贡献无论如何是不能够不体现在这个以马克思来命名的理论的定义中。
2、“由其追随者和信奉者不断发展和丰富的”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和开放性的博大气魄。恩格斯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11)理论的生命力就在于其能够不断适应时代的发展变化，从实践中汲取养分，满足现实生活的需要。马克思主义不是一个封闭的而是开放的理论体系，实践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活力的源泉，随着人类社会实践的发展特别是无产阶级和全人类解放的实践不断推进，总结新经验，吸收人类文明的新成果，马克思主义必然会不断实现理论的创新，不断开创未来发展的道路。
3、“以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的”，指明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核和理论基础。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一生两大发现之一，是无产阶级的世界观，更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核，是全部马克思主义理论大厦的基础，是甄别真假马克思主义的标准，也是判断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还是修正主义的标准之一。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就是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就是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就是发展和深化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背离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任何理论与思潮，无论怎么样把自己打扮的“如何马克思主义”，都是伪马克思主义。
4、“以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为研究对象的”，指明了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对象是以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为重点的。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如何把握当下的社会发展(资本主义社会)规律，如何把握新的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从而实现社会历史发展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就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研究对象。马克思、恩格斯在发现了历史唯物主义之后，他们的理论重点转向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研究，特别是马克思穷40多年的努力写作的《资本论》，就是以资本主义社会为研究和批判的对象，深刻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的全部发展过程，以数学般的准确性证明这一发展的方向必然引导到社会主义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确立。马克思、恩格斯去世后，资本主义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社会主义由理论走向实践，如何以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认识资本主义的发展变化，如何认识社会主义，如何建设、巩固、完善社会主义就成为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和信奉者“接着说”的重要历史使命。
5、“以无产阶级解放和全人类解放为最终目标的”，一方面指明了马克思主义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的社会制度，也就是实现无产阶级的和全人类的解放；另一方面也指明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属性和所代表的利益。《共产党宣言》指出：“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12)因此是否以无产阶级解放和全人类的解放为最终目标是甄别真假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个标准。
马克思主义作为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其理论内涵博大精深，其理论的深刻性品质必将随着人类社会的生活实践不断地显现出来，并随着人类社会的生活实践不断地深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性、革命性是其他任何一种理论学说所无法比拟的。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继承者与追随者，深入发掘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的深刻内涵，并与生活实践相结合，进一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
注释：
①梁树发：《关于“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提问》，《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
②《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18页。
③Borchert D.M.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vol 5[M].2nd.ed.New York:Thomson Gale Press,2006：735.
④(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283页。
⑤张一兵、胡大平：《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逻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11页。
⑥《斯大林选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38页。
⑦段若非：《马克思主义是完整的世界观》，《红旗》1987年第3期。
⑧桑志达：《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组成和定义》，《高校社会科学》1989年第3期。
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2、3页。
⑩《辞海》缩印本，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版，第2868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42-7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