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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演员马伊俐在微博上痛诉国内一些机场和火车站的母婴室形同虚设,引起舆论广泛关注。这不仅是一个“母婴室之问”,更给我们的公共空间设计与管理提出了问题。小到公交车站牌、垃圾桶的摆放位置,大到广场设计、善意的理念,营造一个友好文明的社会,我们的城市还缺些什么? 善意比硬件更重要 沈奕斐(复旦大学家庭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解放周一:“母婴室之问”提醒我们去思考:在许多社会场景下,城市是否提供了足够的公共支持?这个“够不够”,您觉得该如何去衡量? 沈奕斐:如何判断公共支持“够不够”,其实已经有一套成熟的理念。首先,最基本的一条标准,假设我们认为自己已经进入小康社会,那么,我们的公共支持有没有让包括妇女儿童、老弱病残在内的各个人群,都能同等享受到现代文明和经济发展的成果。 其次,现在有一种理念是非常清楚的。儿童不仅属于家庭,属于父母,同样属于社会。他们是国家的未来。国家和社会有责任去创造更好的环境,帮助孩子更好地成长。专业上的说法是,能否发展一个“儿童友好”的环境。 推而广之,一个社会,无论是你的公共设施,还是公共政策体系,能否对这个社会上的各种人群一视同仁、足够友好,是一个国家社会文明程度的表征。所以公共设施的友好度,不只是商家应该考虑的问题,同时也应该由政府提供必要的资源。 解放周一:您在海外生活期间,有没有观察到一些有意思的案例可以启发我们,怎样的公共设施能营造一个更友好更善意的社会? 沈奕斐:我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还比较小的时候,我一个人带他们俩出去玩,上厕所时却不能让老二进一个厕所、让老大进另一个。对此,国外有一个非常成熟的“一站式”解决方案,叫做“家庭或特殊需求洗手间”,家庭成员可以一起进厕所。 它不仅是一个“中性厕所”,还把残疾人、病患者等特殊群体的需求考虑周全,卫生间空间较大,有各种设施。考虑到母婴、残疾人、病患者有各种需要用电的便携式个人清洁设备,插座通常是标配。更重要的是,这种中性厕所把母婴的概念扩展为了家庭的概念,照顾婴儿不仅仅是女性的责任,男性同样有参与的权利和责任。 去年,我带孩子在北欧游历,有两个细节打动我。一个是在一些公交车的椅背后侧,设置了专门供儿童抓牢的小手环。另一个,是在类似博物馆这样比较注重环境静雅的文化机构,保安不会呵斥孩子“这个不要碰、那个不要动”,取而代之的是精心设计的儿童活动区。 解放周一: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做的时候问题意识不够。您觉得哪个环节,可以推动这些精细化的细节落地? 沈奕斐:政府还是背后最关键的推动力量。 比如,去年我帮对外经贸部做过一个环保项目。这个项目在跟外方对接时,他们一定要你回答,从性别视角出发,这个项目是否存在性别不平等问题;项目决策的时候,不同性别群体的参与程度、受益程度、体验程度是否有所不同。每一个细分项目,都需要你填这样一个表格。 这样一个表格,看上去很简单,似乎填一下就可以了。但如果你没有按照专业的视角去梳理“各性别人群可能因此受到的实际影响”,就会被退回来,通不过。 也就是说,这在外方已经形成了一种惯例。只要你的项目是公共投资或是涉及公共利益,需要考虑哪些问题,就会有一个固定的问卷。一旦你要申请立项,要去具体实施,必须考虑这些问题。 这样的提问具体又实在,一旦在价值理念上达成共识,并不会觉得是一种“苛求”。如果你被问倒了,是因为你还没有想到。我们现在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要求,但至少做的时候,政府可以有这样一个规范化的文本,提醒合作方应当有这样的问题意识。 解放周一:这些细节,尤其考验我们的公共空间管理能力。 沈奕斐:对于公共设施的设计和管理,如何把性别的视角、家庭的视角、老年人的视角等不同人群的视角都放进去?这个问题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也对今天的中国社会转型与发展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是我们必须用心去做的。 小康社会并不仅仅是一个经济上的指标体系,也是一个人民群众生活达到一定文明程度的指标体系。它叩问着:我们这个社会,有没有给国民的基本生活提供足够的公共支持;公共空间、公共设施怎样精细化设计,才能真正提高整个社会的生活品质,乃至文明水平。 社会的友好是如此可贵。善意的公共空间,有时候比物质的、硬件的空间更重要。 不能少了对普通人的关注 蔡永洁(同济大学建筑系系主任) 我们的城市公共空间还缺少对普通人的关注。 我最常举的例子是广场建设。广场,从来就应该是一个鼓励人聚集、停留、交流的地方。而我们国内的大部分广场,更倾向于宏大开放、充满英雄主义情结的大尺度空间。它们一般只是给人看的,很少关注是否是一个普通市民喜闻乐见,喜欢去逗留、活动的空间。 我时常告诉学生,作为一名设计师,要面对的矛盾真的很多。在建筑设计中,功能和造型是很快可以驾驭的;真正考验人的,是你的价值追求。个人的体会是,一点不折中,走不通;但有些属于价值观的东西,必须想办法坚持。 一个公共空间,怎样才能使老百姓喜闻乐见,显得人性化?我觉得要符合以下几点。 首先,尺度恰好,不能太大、太空洞。不然人进去以后,会觉得自己渺小,没有亲切感。 其次,要有足够的活动支撑,比如商店、餐饮、画廊等,可以让室内外空间产生互动,不用交门票就能随便进出,比如人民广场上的上海博物馆那样。 第三,具备一些人性化的细节元素,我把它称为“城市家具”,好比一些家具被放到了城市里,有座椅、凳子、遮阳设施、小型售货亭、小型树木等等。在我的词典里,这些不起眼的城市家具可能对空间整体构成并不产生决定性影响,却对空间的品质、人的活动起到关键支撑。 我曾在欧洲生活了14年。居住最久的城市是多特蒙德,在德国算是大城市,有60万人口。我居住的公寓紧邻一条四车道大马路,当中还设置了两条有轨电车轨道。后来有轨电车被放到地下成了地铁。于是,这条马路上的空间就多了出来。城市议会就开始讨论,一讨论就是两三年,最后的结论是把它压窄,在路边或马路中间造房子。这个故事当然容易让人将其与我们中国今天的大马路建设对比性地联系起来。 目前国内对城市公共空间的认知,与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别。可能今天我们在意的、认为现代的东西,常常是别人100年前认为好的东西,而今天别人早已不认为好了。 我不敢说,我们需要100年才能认识到这些问题,其实已经有人认识到了。就像现在上海一些中心城区,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将空间做得更人性化、更满足老百姓的日常需求。一方面人们慢慢地对房子质量、公共服务等提出更高品质的要求;另一方面,老百姓的呼声高了,相关部门这方面的意识也会提高。 我在欧洲生活时,看到他们在过去几十年里,不断自发地提升自己城市的空间品质。而那些宏大的建设,终有一天,会让你觉得“空洞”了、“落伍”了。标签:公共空间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