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复合词的不对称性_功能分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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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普通话的复合词

      汉语普通话复合词(或称为复合式合成词)内部的结构大致上可以按照语法关系分为主谓式(例如“地震、心疼”)、述宾式(例如“关心、出版”)、述补式(例如“扩大、改良”)、偏正式(例如“冰凉、热爱”)、联合式(例如“道路、买卖”)五种。这五种语法关系是组成汉语复合词的基本词法结构,也是句法层面的基本句法结构。虽然这五种类型都是常见的复合词,但它们的分布却并不平均,呈现不对称现象。汤廷池(1989)指出,主谓式复合词的数量较少,远远比不上其他四种结构。他分析新造复合词时,发现常以偏正式和述宾式复合词来造新词,并倾向以偏正式来创造名词,以述宾式来创造动词,主谓式、述补式、联合式造新词的机会较少。周荐(2004)根据他从《现代汉语词典》所收集的“双字格”普通话复合词,发现除了述补式以外,主谓式在众多复合词当中属于“少数派”。朱彦(2004)对《汉语水平考试词典》《现代汉语新词词典》和《现代汉语词典》三本辞书的双音节复合词做了详细的分类,发现主谓式复合词较少,而述宾式的数量就多得多。主谓式和述宾式的差异,正好反映了普通话复合词主宾语不对称的现象。

      据上述语言事实,我们曾总结认为普通话主谓式复合词只有极少数的例子,在那些少数的主谓式复合词里,以施事(agent)和致事(causer)作为主语的复合词基本上是不存在的(邓思颖2008a),甚至连表示受影响意义的蒙事(affectee)作为主语的复合词也不常见(邓思颖2008b)。假如能够进入主谓式的主语位置,也只能算作受事(patient)(或称为客体(theme)),不能算作蒙事,例如“日食”的“日”,“地震”的“地”。事实上,作为所谓主语的受事,也可以理解为定语或状语。如果主谓式的谓语已经名物化,受事就是定语,名物化后的谓语成为被修饰的中心语,这样的复合词可以重新分析为定中型偏正式,例如“日食”;如果主谓式的谓语维持原来的语法功能,受事应被分析为状语,组成状中型偏正式,例如“目睹”。因此,所谓主谓式都可以重新分析为偏正式,所谓主谓式就根本不存在,造成了主谓式和偏正式在数量上不平衡的原因(邓思颖2008a)。

      复合词欠缺施事、致事、蒙事主语的原因,跟轻动词(light vetb)有关(邓思颖2008a、b)。施事是轻动词“DO”的主语,致事是轻动词“CAUSE”的主语,而蒙事是轻动词“BECOME”的主语(Hale and Keyser 1993,Chomsky 1995,Huang 1997,邓思颖2008c、2010等)。假如只有轻动词的出现才有施事、致事、蒙事,那么,没有轻动词就没有施事、致事、蒙事。轻动词属于句法的功能词,只能进入汉语句法的层面,不能在词法的层面出现(Lin 2001,Huang 2005等)。因此,复合词没有轻动词,也就没有以施事、致事、蒙事作为主语的主谓式。反观出现在述宾式和偏正式的受事,并非任何轻动词的主语,也不需要依赖任何轻动词。跟主谓式复合词相比,述宾式和偏正式的形成自由得多,也是复合词的大多数,造成了几类复合词不对称的现象。

      二 香港“潮语”的复合词

      香港近年流行一种称为“潮语”的现象。所谓“潮语”,其实是指近年流行于香港社会的流行语、潮流用语(或称俚语、俗语)。凡属于流行现象,都冠以“潮”字。“潮语”一词的兴起估计在2005年左右①,“潮语”词汇主要从社交网络、动画漫画(即“动漫”)、电子游戏机等途径而来,并通过网络传播,在年轻人社群普遍流行起来。香港中学会考2008年的中文科考卷提及“潮语”现象,把关注“潮语”的热潮推到高处,成为当时香港社会的热门话题。为了方便讨论,并且忠于语言事实,本文采用带有引号的“潮语”这个非语言学规范的名称,用来称呼这种潮流用语。

      “潮语”具有时代性,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而且变化比较大、比较快,产生的原因往往出于人们求新求变的心态。“潮语”通行面相对较窄,主要是流行于以香港粤语(以下简称“粤语”)为母语的年轻人,不一定为香港社会各个阶层以及所有说粤语的人普遍接受。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的“潮语”词汇慢慢广为接受,如果进入香港的中文书面语,就会成为所谓“港式中文”(石定栩、邵敬敏、朱志瑜2006,田小琳2012);如果把“潮语”直接用普通话的语音说出来,就有可能构成“港式普通话”的特点(邓思颖2013)。因此,研究“潮语”的语言特点对认识汉语语法甚至是各地华语的语言现象也应该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2008年是“潮语”流行的高峰期,当时出版了好几本有关“潮语”的专书。我们曾整理过当年有关“潮语”的专书,建构了一个小型的“潮语”语料库,调查“潮语”复合词的词法结构(邓思颖2009)。我们发现“潮语”的主谓式复合词基本上是不存在的,而偏正式的数量超过一半,占了“潮语”复合词的大多数。此外,联合式也显得相当贫乏,只有3个例子。搜集得来的269个“潮语”中190个是复合词,偏正式复合词是“潮语”复合词的大多数,合共130个例子,占所有复合词的68.4%,而定中型偏正式复合词比状中型偏正式复合词的数量多得多,有115个例子,占所有复合词的60.5%,定中型偏正式复合词是“潮语”的大多数,在“潮语”里占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述宾式复合词有45个例子,占所有复合词的23.7%,仅次于偏正式复合词的数量。

      我们注意到2009年有两部关于“潮语”著述:苏真真(2009)和朱熏(2009)。这两部书一共收录84个“潮语”,减去9个跟2008年重复的例子,一共有75个“潮语”。在这75个例子当中,一共有14个短语。1个缩略语、10个单纯词、50个合成词。在这50个合成词当中,一共有44个复合词。在这44个“潮语”复合词中,偏正式复合词占了大多数,共25个例子,占56.8%,而定中型比状中型的数量还多,有20个例子,占所有复合词的45.5%。述宾式有14个例子,占所有复合词的31.8%,地位仍然仅次于偏正式的数量。主谓式只有两个例子“孔雀开屏”和“感觉良好”,这两个例子都属于熟语或固定用法,较为特殊,并非真正的复合词。

      如果我们把2008年搜集得来的“潮语”复合词(邓思颖2009)和2009年搜集得来的“潮语”复合词加起来,一共有234个例子,扩充了“潮语”的语料库。根据表一的统计,我们注意到偏正式(包括定中和状中)占了“潮语”复合词的大多数,述宾式次之,而主谓式占了极少数,几乎不存在。

      

      “潮语”复合词呈现了不对称分布的状态,即偏正式、述宾式是多数派,而主谓式属少数派。事实上,这种现象在普通话的复合词中也能找到。在表二里,我们比较了上述表一“潮语”和普通话复合词各种构词类型的分布。普通话的例子来自周荐(2004)双字格复合词的研究,他的例子从《现代汉语词典》收集得来的,我们选择了30431个例子作为比较(邓思颖2009)。②通过这个简单的比较,我们可以得出三个结论:(一)主谓式在“潮语”和普通话复合词里都只占少数;(二)偏正式的数量超过一半,占了“潮语”和普通话复合词的大多数;(三)联合式在“潮语”和普通话中数量有显著的差异。

      

      “潮语”和普通话相同的是主谓式与偏正式/述宾式呈现不对称的状态,这个特点我们曾通过句法学理论来解释,认为主谓式的构词法是不为语法所接受的,主谓式应该重新分析为偏正式,而偏正式、述宾式、述补式、联合式都应该为语法所接受,它们的多寡跟新造词的性质有关。主谓式与非主谓式的不对称是形式的问题,而偏正式、述宾式、述补式、联合式的不对称是功能的问题(邓思颖2008a、b,2009)。至于“潮语”和普通话之异,是联合式的多寡。联合式在普通话复合词中几乎占三分之一,但“潮语”的联合式却不到百分之三。既然“潮语”跟粤语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两者的构词特点是否一致?联合式的贫乏到底是“潮语”的特点还是粤语的特点?在以下的讨论里,我们尝试对粤语词汇做一个比较有系统的整理,描绘粤语构词法,这是粤语词法学的首次研究,可补充这方面的不足。

      三 粤语的复合词

      我们研究的例子来自6部粤语词典(共7个版本):饶秉才、欧阳觉亚、周无忌(1981,2009)、郑定欧(1997)、李荣(1998)、张励妍、倪烈怀(1999)、刘扳盛(2008)、麦耘、谭步云(2011)。排除了相同的词条后,这6部字典合共有23472个词条,作为我们的语料库。根据我们的统计,剔除了短语、小句等例子后,余下的词条有19791个,包括单纯词(如“吖嘛、乒乓、巴士”)、重叠式(如“爸爸、日日、急急”)、附加式(如“阿爸、畀翻、刀仔”)、复合式,而复合式占了大多数,也是我们研究的焦点。表三总结了这几类词的分布。

      

      为了确保研究的对象更清晰,并且方便跟普通话双字格复合词做比较,我们从13750个粤语复合词中抽出双字格来分析。我们的粤语语料库里一共有9301个双字格复合词,占复合词总数的67.6%。我们按照词根之间的语法关系,把那9301个复合词划分为主谓式(如“火滚、口痕、眼瞓”)、述宾式(如“拜山、爆肚、搏懵”)、述补式(如“吹胀、打沉、睇死”)、偏正式(定中,如“波裇、暴雨、屎片”)、偏正式(状中,如“粗着、倒扱、好嬲”)、联合式(如“茶芥、蠢顿、斤两”)几种。这些例子的分布总结在表四。

      

      为了方便比较,我们把上述表二普通话和“潮语”的数字和表四粤语双字格复合词的数字合并起来,总结在表五。

      

      根据上述的比较,普通话、粤语、“潮语”复合词的相同之处,都是偏正式占大多数,主谓式是极少数。粤语主谓式的贫乏,跟普通话、“潮语”等情况基本一致。粤语主谓式的主语,基本上只有受事,而主谓式的受事也可理解为定语(如“天旱”的“天”,“鼻塞”的“鼻”)或状语(如“口痕”的“口”,“肚饿”的“肚”),主谓式也有重新分析为偏正式的可能性。

      我们也发现有些拟似施事主语的主谓式复合词例子,例如“鬼打、鬼迷、鬼责、天收、蛇脱、蝉蜕、人话、羊咩、蚊瞓”。不过,这些词是否属于真正的复合词或主谓式复合词,却值得斟酌。“鬼打”一词,饶秉才、欧阳觉亚、周无忌(2009:84)认为是“骂人的话,近似‘活见鬼’、‘鬼迷心窍’等意思”;“鬼迷”一词,饶秉才、欧阳觉亚、周无忌(2009:84)认为是“骂人糊涂”。这两个用语的用例如下(引自饶秉才、欧阳觉亚、周无忌2009:84)。

      (1)鬼打你咩,一下就整烂。真活见鬼,一下子就给你弄坏了。

      (2)鬼打呀,啖都唔识计!鬼迷了你心窍吗,这样都不算贵!

      (3)鬼迷你咩,搞成噉!你中了魔了吗,弄成这个样子!

      从这些用例来看,(1)和(3)明显可以补上宾语“你”,因此“鬼打”和“鬼迷”有可能是主谓短语的省略,不一定是真正的复合词。骂人话一般指向听话人,在语境清晰的情况下,宾语“你”可以省略,形成貌似主谓式复合词。至于“鬼责”,表示“魇”的意思,即“梦中惊叫或觉得有东西压着身体,不能动弹”(饶秉才、欧阳觉亚、周无忌2009:84)。粤语的“责”[

]是动词,即普通话的“压”。“鬼责”一般用于被动句式,例如“畀鬼责”,即普通话“被鬼压着”的意思。“鬼责”本来是短语,通过省略形成。

      “天收”的情况跟上述的“鬼打”差不多,按李荣(1998:344)的解释,“天收”是骂人话,表示“天杀”的意思。(4)可以补上宾语“你”,形成完整的主谓句“天收你”。“天收”应该是主谓短语的省略。

      (4)我唔收你天收你。我不惩罚你,天来惩罚你。

      “蛇脱”一词,按照麦耘、谭步云(2011:54)的解释,是“蛇蜕(蛇脱下的皮)”;“蝉蜕”一词,按李荣(1998:304)的解释,是“蝉的壳”。按照这种解释,我们可以把“蛇脱、蝉蜕”的“脱/蜕”转喻为脱下的皮③,已成为名词,“蛇脱、蝉蜕”因而可重新分析为偏正式。

      李荣(1998:332)把“人话”理解为“人家说,据说”,并举例如下。“人话”有可能分析为短语,而“南园几好喎”是动词“话”的宾语。如果这个分析是正确的话,“人话”应该是短语,不算是复合词。

      (5)人话南园几好喎!人家说南园很好!

      “羊咩”一词,李荣(1998:397)理解为“羊的俗称”。“咩”虽然是羊叫,但也可以理解为羊叫的声音。如果是这样的话,“羊咩”可以分析为偏正式,即羊的叫声,再从羊的叫声转喻为羊的统称。

      至于“蚊瞓”,饶秉才、欧阳觉亚、周无忌(2009:154)指出:“字面上是‘蚊子睡’的意思,用来指人行动过分缓慢,有‘太晚了’、‘太迟了’等意思。”不过,在特定的语境里,副词“都”可以插进“蚊瞓”,扩展成为“蚊都瞓”,即“连蚊子也睡着了”。既然可以加入副词,“蚊瞓”有可能在句法层面形成,应分析为短语,而并非真正的复合词。

      综上所述,所谓以施事作为主语的主谓式复合词,都应该分析为短语,不是真正的复合词,只不过因为省略之故,形成貌似双字格的复合词。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话,以施事作为主语的主谓式复合词在粤语是不存在的。粤语的例子跟我们讨论普通话和“潮语”有关主谓式和非主谓式不对称的发现没有太大的偏差,所提出的句法学分析也适用于粤语复合词,主谓式和非主谓式不对称的现象与轻动词有密切的关系,支持了词法缺乏功能词的论断(邓思颖2008a、b,2009),这个论断应该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四 余论——联合式复合词

      我们在讨论“潮语”的时候,注意到联合式复合词的多寡问题。联合式在普通话复合词中约占三分之一,但“潮语”的联合式却不到3%。我们曾就此质疑联合式的贫乏到底是“潮语”的特点还是粤语的特点。根据对粤语复合词的调查,我们发现粤语的联合式比“潮语”的稍多,联合式占“潮语”复合词有2.1%,而占粤语复合词有7.9%。这个数字甚至比只占4.2%的述补式还要多。

      我们对粤语语料库做了更严格的设定,抽取了同时被那6本粤语词典(共7个版本)收录的词条,称为粤语的“常用词”,共得316个“常用”双字格复合词。虽然这个“常用”复合词语料库的词条数量少得多,在整体双字格复合词里,不到4%,但这316个例子都被那6部粤语词典收录,有一定的代表性,说明了它们在粤语的使用有普遍性,能反映一些重要的语言事实。各类复合词的分布重新统计,数字总结在表六。

      

      在表六中,主谓式与非主谓式的不对称现象依然可见,仍然以偏正式(包括定中和状中)和述宾式占大多数。至于联合式,数字稍为增加了,约占“常用”复合词的十分之一。这些“常用”的联合式例子包括名词的“坑渠”、动词的“找赎”、形容词的“安乐、阴湿”等。如果按照这个“常用”复合词的数字,粤语联合式虽然比“潮语”的多,但始终比普通话的少,跟普通话联合式占复合词总数近三分之一的数字相比,仍然有一段距离。我们曾认为主谓式与非主谓式的不对称是形式的问题,而偏正式、述宾式、述补式、联合式的不对称是功能的问题(邓思颖2008a、b,2009)。如果这个论断是正确的话,普通话、粤语、“潮语”在形式上都应该允许联合式,只不过功能上普通话较容易允许联合式,“潮语”是新造的潮流用语,甚少用联合式来表示新事物、新概念,而粤语似乎在两者之间,但仍然偏低。普通话和粤语这方面的差异,到底反映了什么问题呢?我们暂时没有很好的答案,并期待汉语方言和各地华语能提供更多的语料,建构语料库,找出规律,解开本文的疑惑。

      从形式角度来考虑,既然联合式能进入复合词,说明了联合式不应该包含任何句法上的功能词。然而,生成语法学文献曾假设汉语联合结构由功能词所组成(邓思颖2010;何元建2011)。以联合结构,“咖啡”和“奶茶”为例,“咖啡”和“奶茶”跟连词“和”组成连词短语(Conjunction Phrase,简称“CoP”),以连词作为短语的中心语,“咖啡”和“奶茶”可称为“并连语”(conjunct)。“咖啡和奶茶”的句法结构可以用(6)的树形图来表示。汉语“和、或”等连词属于功能词,在句法上用来连接并连语。假设句法层面的联合结构由功能词组成,为什么没有功能词的复合词也能允许联合式?

      

      综合句法的联合结构和词法的联合式复合词两方面考虑,我们认为,属于功能词的连词能组成联合结构(即形成连词短语),表示并列、选择、递进等关系(以下简称“并列关系”),但表示并列关系却并非一定要通过连词来承担。事实上,在句法的层面,并列关系也可以通过偏正结构来表示,即以“附接”(adjunction)的方式来表示。Zhang(2009)详细探讨附接和联合结构的关系,Chomsky(2013)也提到以附接方式来分析并列关系的可能性。从句法学的角度来看,以偏正结构来表示并列关系并非完全不可能。

      主谓结构和联合结构的句法框架基本上相同(邓思颖2010),而主谓结构和偏正结构都可以通过相似的方式推导出来(Den Dikken 2006),我们也不排除主谓结构和偏正结构都由附接的结构组成(Kayne 1994)。虽然这些观点的考虑不尽相同,但联系起来,我们就会发现,主谓结构、联合结构、偏正结构在句法上应该有貌合之处。我们不妨进一步假设,汉语复合词“XY”形式上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附接型”,如(7a),以“Y”为中心语(head),“X”作为附接语(adjunct),加到“Y”之上,形成附接关系;另一种是“中心语—补足语型”,如(7b),以“X”为中心语,“Y”是“X”的补足语(complement)。“X”和“Y”都是词根,属于词汇词,组成复合词,没有任何的功能词。

      

      至于一般常说的陈述、支配、补充、修饰、并列等关系,都是功能性的概念,跟结构没有必然关系(邓思颖2010)。在词法的层面,表示陈述关系的主谓式、表示修饰关系的偏正式、表示并列关系的联合式,都由(7a)的附接型表达出来。如果是陈述关系,“X”和“Y”分别是主和谓,组成主谓式;如果是修饰关系,“X”和“Y”分别是偏和正,组成偏正式;如果是并列关系,“X”和“Y”组成联合式。至于支配关系和补充关系,都由(7b)的中心语—补足语型表示出来。如果是支配关系,“X”和“Y”分别是述和宾,组成述宾式;如果是补充关系,“X”和“Y”则分别是述和补,组成述补式。

      我们把主谓式、偏正式、联合式三类复合词合并起来,归入附接型;把述宾式和述补式合并起来,归入中心语—补足语型,并且把它们在普通话、粤语、“潮语”的分布数字再重新统计,就会发现附接型占了大多数,约占七成或以上,而中心语—补足语型只占少数,约占三成或以下,具体的数字总结在表七。

      

      表七中的分布数字说明什么问题呢?我们不妨假设:附接型(主谓式、偏正式、联合式)是汉语复合词构词的基本框架,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而中心语—补足语型(述宾式和述补式)较为特殊,限制也较大。附接型之所以较为普遍,因为兼容名词性词类和动词性词类,既可以形成名词性复合词,如偏正式(定中)名词(如“飞机”)、联合式名词(如“道路”),又可以形成动词性复合词,如偏正式(状中)动词(如“热爱”)和形容词(如“冰凉”)、联合式动词(如“买卖”)和形容词(如“光明”)。反观中心语—补足语型,只能形成动词性复合词,如述宾式动词(如“关心”)、述补式动词(如“改良”),数量应该比不上附接型。这种假设虽然有待更多汉语方言、不同地区的华语语料验证,但应可为词法研究提供一个新课题,本文也可以作为同类型研究的框架,采用相似的研究方法,探索语言的异同。

      五 结语

      本文首先简述普通话复合词的构词现象,假设复合词缺施事主语跟轻动词有关。述宾式和偏正式的形成自由得多,造成了几类复合词不对称的现象。普通话复合词的构词现象,跟香港的“潮语”基本相同,即主谓式只占少数,而偏正式占了大多数。主谓式与偏正式的不对称的问题,应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至于普通话和“潮语”之异,是联合式的多寡,联合式的数量上有显著的差异。

      我们进一步对粤语词汇做系统的分析,并通过普通话、粤语、“潮语”复合词的比较,发现偏正式占大多数,主谓式是极少数。粤语主谓式的贫乏,再一次印证了主谓式和非主谓式不对称的现象与轻动词有密切的关系,支持了词法缺乏功能词的论断。至于联合式,似乎普通话中更常见,“潮语”是新造的潮流用语,甚少用联合式来表示新事物、新概念,而粤语似乎在两者之间,但仍然偏低。

      从句法的角度来考量,我们认为属于功能词的连词能组成联合结构,表示并列关系,但表示并列关系却并非一定要通过连词来承担。附接型和中心语—补足语型是组成汉语复合词的两种基本结构,前者产生主谓式、偏正式、联合式,而后者产生述宾式和述补式。通过普通话、粤语、“潮语”的比较,我们发现附接型占了大多数,而中心语—补足语型只占少数。我们假设附接型是汉语复合词构词的基本框架,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而中心语—补足语型较为特殊,限制也较大。我们希望本文所讨论的复合词不对称现象为词法研究提供一个新课题,日后可作为探索汉语方言、全球华语甚至人类语言构词法异同的一个参考模式。

      本文的部分内容曾在“第十六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2011年12月,香港理工大学)报告。在本文写作过程中,衷心感谢研究助理潘碧珊女士协助整理粤语词典的语料和统计数据。

      ①在2004年或以前“潮语”一词在香港社会一般指潮州话,属闽方言,“潮”是广东省潮州的简称。

      ②周荐(2004)原本收集了32346个例子,为了方便本文的比较,1915个所谓“递续格~重叠格”和“其他”没有包括在内。他所讲的“陈述格、支配格、补充格”即本文的“主谓式、述宾式、述补式”。

      ③《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也把“蜕”标注为“蛇、蝉等脱下的皮”。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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