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汗国的兴亡——兼论丁零、铁勒系族群的西迁与崛起,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兴亡论文,族群论文,柔然汗国论文,铁勒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柔然汗国乃继匈奴西迁、鲜卑南迁之后,代之而兴,雄霸大漠南北、流沙东西的强大游牧奴隶制国家。共历十九君,存在了152年(402-554年)。这一汗国自始至终重视西域经营,为此大量西徙原居漠北的高车丁零、铁勒部落。然而正是这些部落的相继叛乱导致柔然统治的动摇和崩溃。在宏观上考察,柔然汗国的西域经营和统治实乃丁零、铁勒系族群定居和主宰西域的历史序曲。
一、社仑称汗与柔然西域领土开拓的历史发端
柔然乃以操鲜卑语的塞外杂虏为核心形成的古代游牧部族。柔然,南朝作芮芮,北朝则作蠕蠕、茹茹,这里存在着自称与他称的区别。《魏书》卷103,《北史》卷98皆明确记载,“自号柔然”,足证柔然为其自称。关于它的涵义,白鸟库吉以蒙古语tsetsen解释,意为贤明①;藤田丰八以juun解释,意为法则、礼仪②;似皆未得正鹄。内田吟风引P.Borberg(Calif Berkley)说,把它解释为一种牧草,亦即拉丁学名之Artemisia-dracaniulus③。这一解释与南西伯利亚诸部率多以河流、领地草木等名称作为部名、族名的习惯相符,大约柔然初兴地盛产这种牧草,遂以为名。芮芮,依《通鉴》卷125胡注:“芮芮,即蠕蠕,南人语转耳。”按“芮”,而锐切,霁韵,中古读音作,近似于柔然的音读,应即南音之转。至于“蠕蠕”则乃鲜卑“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故改其号为蠕蠕”④,具有鲜明的贬义。此外尚有茹茹之名,不过以非贬义汉字改写的蠕蠕汉音而已,使用此名者多为已成为北魏臣民的柔然人;不可遽据云岗石窟有此名号题铭即断为本族的自称⑤。柔然的核心乃郁久闾氏,其先祖曾为鲜卑所掠奴,取名木骨闾,意为髡首人,亦即奴隶,聚合诸逃奴,自成部落。因此,《南齐书》卷39记云:“芮芮虏,塞外杂胡也”。“杂胡”,或曰“杂虏”,所指为血统正源不明的混血族群,以郁久闾氏为核心的柔然正是这种塞外杂虏之一。⑥至于此外还有其它一些记载,如“芮芮国,盖匈奴别种”⑦;“蠕蠕,东胡之苗裔也”⑧等等,不过揭示柔然先世曾先后役属于匈奴、鲜卑。这一历史经历虽然同血统渊源不存在任何联系,却导致这一族体语言的鲜卑化。这就是为什么阿那瓌曾认亲于魏,“臣先世源出于大魏”⑨,而魏主亦予默认的缘故,但这绝不意味着柔然与鲜卑同族。
柔然汗国初创于北魏天兴五年(402)社仑自建号为丘豆伐可汗。柔然初本“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⑩,是岁受北魏大军追逐,乃率众“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盖振,北徙羽洛水”。(11)高车乃高车丁零的简称,游牧于羽洛水,即唐之独洛水,今之土拉河一带。丁零之名早在两汉之世业已出现,但一直分部而居,力分势弱,柔然初徙漠北曾投附其中最强大的斛律部(uluk,意为伟大,即后世之胡禄屋部),然不久就叛而破之,遂兼并高车诸部,进而挺进西北,又大破匈奴余种拔也稽部于根河上。根河应即《通典》卷199所记之康干河,即鄂尔浑河,“其地丰草盛,人皆殷富”(12)。柔然既然占领了自土拉河至鄂尔浑河一带的丰美草原,遂称雄漠北。
柔然汗国建立以后,立即沿着匈奴凿通的草原丝路西向发展,逾阿尔泰山,拓境天山北麓,抵于玛纳斯河水域。对此,《魏书》卷103于社仑入主漠北后接叙:
号为强盛……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流沙,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则敦煌、张掖之北;小国皆苦其寇抄,羁縻附之。于是自号丘豆伐可汗。丘豆伐,犹魏言驾驭开张也。
《通鉴》系此事于晋安帝天兴元年,即402年。可见此年丘豆伐可汗社仑不但已君临漠北,而且开始拓土西域。它还表明:(1)柔然牙庭不象匈奴或后世的突厥、回纥那样,建牙于漠北心脏地区,而是置于方位偏向的敦煌、张掖之北。此即柔然建国伊始,就高度重视西向拓宇的指征。(2)校以杜佑《通典》,柔然汗国的西部边界不是“西则焉耆之地”,而是西则“焉耆之北”,应指今天山北麓玛纳斯河水域,柔然势力到达焉耆之北的玛纳斯河水域,说明开凿草原丝路的努力已取得了重大的成功。
问题在于,柔然以败亡之众,君临漠北已非易事,居然西征也一路破竹,直至焉耆北,未必单凭自身实力,而必役使了大量漠北属部从征。漠北本为阿尔泰诸族东支、中支与西支部落杂居的地区,其中东支如原鲜卑属部的丘敦氏、树洛干氏;中支如匈奴余种的拔也稽部、乌洛兰部等,语言都与柔然所操鲜卑语相近,一直倚为维持漠北统治的支柱。所遣西征者皆为语言相差较大,操西支阿尔泰语的高车丁零、铁勒诸部,旨在一箭双雕,既加速西征进程,又减少了漠北腹心地区的敌对势力。《魏书》卷103《高车传》中既有六氏,又有十二姓之别,其区别安在?据我判断,即与此次西征引起的分化有关:
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其种有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骨氏、异奇斤氏……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卢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连氏,五曰窟贺氏,六曰达薄干氏,七曰阿仑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曰副伏罗氏,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
参稽其它史料可知,斛律、袁纥等高车六氏一直居于漠北,又称之为东部高车;副伏罗氏等高车十二姓则后来于车师前部西北开基建国,亦可谓之西部高车;而高车的原居地本在漠北,则发生东部高车与西部高车的分化必与柔然此次西征有关。其中已有十二姓受召参加了西征,占全部高车的三分之二部众后来都已定居西域。
复据《北史》卷99,铁勒传,正是北朝时代,西域操西支阿尔泰语的铁勒部落突然增多,铁勒实即丁零的异译,原居地也在漠北,此一变化显然兆示着这些西徙的铁勒部落也是作为柔然从征劲旅而在西域定居落户的:
铁勒……种类最多,自西海之东,依山据谷,往往不绝。独洛河北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并号俟斤;蒙陈、吐如纥、斯结、浑、斛薛等诸姓,胜兵可二万;伊吾以西,焉耆之北,傍白山则有契苾、薄落、职乙、咥苏、婆那曷、乌护、纥骨、也咥、於尼护等,胜兵可二万;金山西南有薛延陀、咥勒儿、十槃槃、达契等一万余兵……
此外,康国北,傍阿得水,得嶷海东西,乃至拂菻东都有铁勒部落的马蹄印。他们“虽姓氏各别,总谓为铁勒,并无君长”。如果把此传同《魏书·高车传》及同书《蠕蠕传》细加对勘,就不难发现不少部名发音相同,实为同名异译。例如居漠北之解批氏应即西迁于伊吾西、焉耆北之契苾氏,漠北斛律部之西迁部落入唐后已改译为胡禄屋部。其西迁路线也恰好同草原丝路相一致。这些丁零、铁勒部落的从征西域固然对柔然汗国武功盛世的形成起了重大的促进作用,但也为这一汗国的未来埋伏下无穷的隐患。
二、斛律在位时期柔然国界向乌孙故壤、月氏北鄙的推进
北魏永兴二年(410)丘豆伐可汗社仑死,弟蔼苦盖可汗斛律继立(410-414年在位):“(永兴)二年(410)……社仑……道死,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众,部落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魏言姿质美好也。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东破譬历辰部落……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13)可见斛律在位时期柔然的国势继续上升。且有迹象表明,西破乌孙,臣服索格底那亚诸城邦,劫掠大月氏,即寄多罗贵霜北境等柔然所建迄征战功都发生于此汗之世。理由是:(1)作为游牧奴隶制的柔然汗国,战争是保证奴隶供应和游牧奴隶制社会生存的第一需要,传文明载斛律东征、北伐皆胜,而独对南方的北魏取守势,其真正原因绝不是什么“畏威自守”,而应视为全力西征的重要指征。(2)斛律在位时期专门委任了主兵西方的将领大檀,亦即后来柔然汗国第四代君:“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先统别部,镇于西界”(14)。以出身言,此人并非汗系正支,后来竟被推立为汗,必与其人主兵西方时所建卓越战功有关。足证斛律之世发动西方远征是实。
联兵悦般,击破乌孙,乃斛律在位时期西方远征的第一大胜利。
乌孙乃游牧于伊犁水域至巴尔喀什湖之间的西域古国,早在两汉时期已见于史册。社仑时期柔然的国界既已推进至焉耆北的玛纳斯河一带,已同乌孙接壤,不久发生了武装冲突。故《魏书·乌孙传》记载,“其国数为蠕蠕所侵,西徙葱岭中,无城郭,随畜牧,逐水草。太延三年(437),遣使者董琬至其国”。虽然乌孙国势久衰,此前已连遭鲜卑首领檀石槐(147-167?)、拓跋首领郁律(318)等多次重创,但毕竟是个大国,皆未致放弃故土,此时独遁徙山中,必非柔然独力所能胜,而乃联兵悦般,两面夹击的结果。参阅《魏书》卷102,悦般国原在“乌孙西北”,与柔然并不接壤,然自乌孙他徙之后,却变成柔然邻国了,说明乌孙旧地已为柔然、悦般二国瓜分。传文又记悦般原“与蠕蠕结好”,后来成为邻邦反成仇敌。正说明当初两国“结好”即为了共击乌孙,故乌孙败亡山中。
遗憾的是,关于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史书中仅泛记为北魏太延三年(437)董琬西使之前事,却未明载其具体年代,因此产生了种种推测。例如余太山先生认为乌孙“西徙最早可能在社仑在位期间”(15),这是同社仑之世柔然国界止于“焉耆之北”的明确记载相悖的。我认为当乃社仑之下任君主斛律在位时期事。《魏书·悦般传》透露悦般在“与蠕蠕结好”时期,亦即两国联兵击败乌孙瓜分其国之初,“其王尝将数千骑入蠕蠕国,欲与大檀相见”。此时之大檀犹为主兵西方之柔然边将,尚未嗣立为汗。因为会见地点显然在柔然边境,否则绝不能容许邻国王统兵数千直入大牙相谒。而大檀主兵西方恰贵始于蔼苦盖可汗斛律(410-414)之世。由此足证,联兵悦般,击破乌孙确乃斛律柄国时期完成的伟业,大檀则乃主持这次西征的重要将领。
统率部众,入主索格底那亚粟特诸城邦,兵锋一度南逼乌浒水,劫掠大月氏即寄多罗贵霜北境,乃斛律在位时期西方远征的辉煌顶点。(16)
柔然汗国的版图一度与大月氏,即寄多罗贵霜相接事见于《魏书·大月氏传》:
大月氏国,都庐监氏城,在弗敌沙西,去代一万四千五百里,北与蠕蠕接,数为所侵,遂西徙薄罗城。
这一记载包含着重大失误。经近人研究,卢监氏城应即《汉书·西域传》中大月氏都城“监氏”之讹,即后世史书中之白题、缚叱、缚底野、缚底那、乃Baxai的音译,即今阿富汗之巴尔赫。薄罗城亦指该地,但另有其名称来源,即僧徒行传中之薄佉罗、缚渴罗、缚喝,名异而地同。则大月氏实未迁都。但柔然势力一度逼近乌浒水域,数犯其国应是事实。大月氏所指即贵霜王朝,全盛时代曾为中亚霸主,涌现了丘就却、阎膏珍、迦腻色迦诸著名国君,成为佛教的护法神。然传至库维什卡、波调诸君时国势已衰,王朝被迫退缩至乌浒水南吐火罗斯坦,苟延残喘。原属月氏的乌浒水北索格底那亚地区早已分裂出去,及寄多罗时代益加衰落,故柔然得以横行其北。
柔然势力既然推进到乌浒水域,必然一度占领了索格底那亚,即我国史书中的河中地,才能出现大月氏“北与蠕蠕接”的形势。然而《魏书·大月氏传》与同书《粟特传》下引一段文字却似乎存在着难以解释的明显矛盾。传文曰:
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
粟特的居地即索格底那亚。根据传文所述,征服其地者乃“匈奴”,并非“柔然”,而这里所说的“匈奴”是指“白匈奴”,亦即喊哒。我国史书中又称之为滑国,滑(gu),实即匈(hun)人的音变。然而索格底那亚既为柔然占领,如何又被哒征服呢?这一表层矛盾只能从哒与柔然关系的历史演变中寻求解释。对此,值得注意的是以下两则史料。其一是《魏书·哒传》:
哒国……其原出于塞北,自金山而南,至文成帝时已八九十年矣。其二是《梁书·滑国传》:
元魏之居桑乾也,滑犹为小国,属芮芮。
据此可知,哒(即滑国、白匈奴)原出塞北,历史上曾臣属于柔然。问题在于这一关系发生于何时呢?余太山先生认为:“如果哒受柔然役属的话,祇可能在哒已成君临中亚的大国,同前引史料所记“滑犹为小国,属芮芮”明显相悖。以我判断,哒“犹为小国”必在塞北与初徙金山南时期。前引史料提供了两种时间信息:一是据《魏书·哒传》所记,其国于北魏文成帝前八九十年已由塞北初徙“金山而南”。文成帝年号为太安,《册府元龟》卷969明确记载:“(太安)二年(456)十一月,哒、普岚国并遣使朝贡”。以此哒初通魏之456年上溯八九十年为366-376年。而哒入主粟特的时间则另据《魏书·粟特传》所述,至其王“忽倪已三世”。这意味着456年入贡北魏之忽倪已是哒第三代王,则其王上距⑧哒入主粟特仅两世。以一世20年计,二世40年,再加上忽倪初登王位之余数12-16年,与斛律在位时间(410-414)基本相合。则366-376到410-414年间乃哒自金山南西徙粟特的时间。余太山说的失误即在于把这两种时间混淆为一了,以我判断,哒始臣于柔然必发生于410年社仑称汗,势力初步扩展至金山南,而哒“犹为小国”之时。后沿草原丝路继续西迁,至斛律之世更发其从征粟特,进军索格底那亚,并于柔然退师后留其戍守,因而君临其国,然羽翼丰满后已不再服从号令。可见哒亦为柔然西征属部之一,则柔然占领索格底那亚与哒入主粟特实为一回事,一切矛盾皆可洞然冰释。
综上所述,蔼苦盖可汗斛律在位时期进行的西方远征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胜利,草原丝路因之重又凿通。但是,这些胜利不过是一场暴风雨。乌孙虽已败亡,而悦般代兴,同柔然的政治蜜月也寻即结束,昔日属部哒入主粟特后亦割据自雄。于是辉煌的武功很快化作昨日黄花,刚刚凿通不久的草原丝路因兵戈岁动而重又壅阻了。
三、大檀、吴提之世柔然势力向伊吾、高昌、焉耆、龟兹、鄯善一带的渗透
蔼苦盖可汗斛律死后,继立者乃斛律长兄子步鹿真(414-415在位)。他面临着悦般反目,哒叛离,西方远征胜利成果丧失等严峻形势,穷于应付,引起部众离心,因拥立大檀。大檀久主兵西方,战功卓著,“能得众心,国人推戴之,号牟汗纥升盖可汗,魏言制胜也。”(17)此汗在位时期(415-429)以开拓草原丝路受阻,转而控制碛口,经营丝路中道。取得后西凉政权的臣服,控制伊吾乃其最大的成就。
西凉乃汉族李氏家族创建的河西地方割据政权,其版图西及流沙以外的伊吾、高昌。早在斛律之世,柔然势力已进逼其北境。故建初九年(413)西凉主李暠“修敦煌旧塞东西二围以防北虏之患”(18),此之“北虏”即指柔然。及大檀继立,西凉败于北凉,玄始八年(419)失酒泉,九年(420)失敦煌,一般认为此岁西凉已亡。事实并非如此,李氏王统未绝,西凉余众尚在,仍然志在复国。直至玄始十一年(422)晋昌又陷,西凉残众虽在河西已无地容身,但仍可退至流沙以西的最后根据地去,遂保聚伊吾,继续奉行西凉正朔。其首领乃李暠之孙李宝:“随舅唐契北奔伊吾,臣于蠕蠕,遗民归附者稍至二千(家),宝倾身礼接,甚得众心,每希报雪”(19),这一政权一直存在了20年(422-442),实乃西凉王朝一脉相承的继续,宜正名为后西凉。大檀既取得了这一政权的臣服,遂牢牢地控制了碛口重镇伊吾。乃南攻北凉、北魏。泰常八年(423)正月攻魏,迫其于“二月,筑长城,自长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里,各置戍卫”(20),同岁七月“柔然寇河西”(21),杀北凉世子沮渠政德,从而引起了我国北方诸王朝的全方位震动。
北魏神二年(429)牟汗纥升盖可汗大檀死后,“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429-444),魏言神圣也。”(22)吴提继承了前汗的事业,重点向丝路中道拓展势力。对此,《宋书·芮芮传》留有明确记载:
芮芮,一号大檀,又号檀檀……僭称大号,部众殷强,岁时三遣使诣京师,与中国抗礼,西域诸国焉耆、龟兹、姑墨,东道诸国并役属之。
刘宋政权存在于420-478年,上述记录当于此一时限求之。余太山先生一古脑儿断为社仑所为(23),而其时社仑早死,有失年代学依据。松田寿男以传文中把芮芮与大檀划等号,推断这一系列事件都发生于大檀时代(24)。其解释恰可同大檀控制伊吾事紧相承接,体现了柔然战略思想的一贯性,固然不无道理。然据《册府元龟》卷968,柔然通宋始于元嘉十九年(442),正当吴提在位之世。此汗继位之初就同北魏息兵言和,“(神)四年(431)遣使朝献”(25),北魏亦厚加结纳:“延和三年(434)二月,以吴提尚西海公主,又遣使纳吴提妹为夫人,又进为左昭仪……至太延二年(436)乃绝和犯塞”(26)。看来吴提同北魏息兵未必真的志在和好,而乃别有所图。则此约和之431-436年即为全力进行西域经略的指征,焉耆、姑墨、龟兹等“东道诸国”的臣服大约都是在此一时限完成的。这样,尽管草原丝路早已壅阻,而又开辟了一条新的输血管道,通过伊吾——焉耆北,穿天山而至焉耆,经龟兹又与葱岭外世界建立起联系。而柔然西域经略的巨大成功引起北魏朝廷的忧虑与不安,自太延元年(435)也开始卷入西域争夺,这就是吴提“绝和犯塞”的原因所在。
北魏乃鲜卑拓跋氏在我国北方建立的一个强大王朝,都于平城,此时已一统华北,国势日盛,乃唯一同柔然相匹敌的政治势力。太延元年(435年)五月“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槃陀、鄯善、焉耆、车师、粟特等九国入贡。”(27)这些入贡国家中不少已成为柔然属邦,反映了西域诸国要求摆脱柔然统治的强烈愿望。同月,魏主遣使王恩生、许纲等“二十辈使西域”(28),而“恩生等始渡流沙,为蠕蠕所执”(29),送至柔然汗廷,其时两国犹息兵言和,释之归。“许纲到敦煌,病死”。(30)此事载入《魏书·车师传》,说明王恩生、许纲等是在车师被扣,则车师前部也已成为柔然属国。太延二年(436)八月,魏主又“遣使六辈使西域”(31),柔然乃“绝和犯塞”,发兵遮使,使命仍未达。三年(437)二月,悦般遣使通魏(32),合谋共攻柔然,十一月“魏主受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赍金帛使西域,招抚九国”(33)。其时北凉已称藩于北魏,因“诏(沮渠)牧犍(即沮渠茂虔)发导护送出流沙”,(34)改而取道北凉属境高昌郡而西,终于顺利到达乌孙。“乌孙又遣导译护送董琬至破洛那,高明至者舌国”(35),实现了离间西域与柔然关系的政治目标。“旁国闻之,分遣使者,随琬等入贡,凡十六国。”(36)董琬、高明出使的成功初步动摇了柔然的西域统治。四年(438)“春三月,庚辰,鄯善王弟素延耆来朝于魏”(37),并留京入侍。这意味着鄯善已改附于魏,昭示着在同柔然的激烈争夺中北魏一度占据上风。
正是鄯善王遣弟入侍之太延四年(438),魏主亲统大军,分四道,大举伐柔然。而“时漠北大旱,无水草,军马多死”(38),大败而归。王弟乐平王丕被擒,形势大变。吴提因遣使遍告西域诸国,称“魏已削弱,今王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供奉”(39)。割据河西的沮渠氏北凉遂叛魏,改附柔然,导致北魏决心翦灭北凉,引起流沙东西各派政治力量的重新改组。太延五年(439)九月魏军破姑臧,北凉王沮渠茂虔迎降。但北凉王族沮渠无讳仍固守酒泉、晋昌等城,志在复国。太平真君二年(441)在北魏强大攻势下,沮渠无讳退守敦煌,遣其北沮渠安周先渡流沙,三年(442)四月“无讳将万余家弃敦煌,西就安周,未至,鄯善王畏之,将四千余家西奔且末,其世子乃从安周,国中大乱,无讳因据鄯善”。(40)盘踞伊吾之后西凉主李宝本以规复故国为职志,乘沮渠氏西迁之虚,“自伊吾帅众四千人据敦煌,缮修城府,安集故民”(41),叛柔然,臣于北魏。别遣其舅唐契、唐和兄弟规复高昌,未至,“柔然遣其将阿若追击之,契败死,契弟和收余众奔车师前部伊洛时”。(42)则车师前部亦早已叛柔然改附北魏。高昌本为诸凉版图中的一个郡,乘河西之乱,敦煌人阚爽自署为太守,据郡割据。唐契来攻,曾求援于沮渠无讳。北凉军攻夺鄯善后本已西进焉耆,乃折而东返。既至,西凉唐契一军已溃败,“爽遂闭门拒之。无讳怒,遣部将卫星奴诈降,诱袭之”(43),因攻占高昌,据以为都。仍奉北凉正朔,兼臣于南朝的刘宋与柔然,史称后北凉(442-460)。至于伊吾,虽已为后西凉李氏家族所弃,柔然又另委代理人高羔子统治其地。这个高羔子大约是不肯随李宝东归的汉人首领。可见在这场流沙东西的政治大变动中,柔然依然是得大于失。不但继续控制着伊吾,而且通过后北凉沮渠氏政治进一步控制了高昌、鄯善。所叛离者不过是小国车师前部,而这个小国不久就为高昌后北凉政权吞并,这一切都属于吴提为汗时所建功业。
四、吐贺真、予成之世柔然与北魏激烈的西域争夺
由于北魏卷入西域争夺,柔然在这一地区的霸权地位出现了历史性反复。
敕连可汗吴提死于太平真君五年(444),“子吐贺真立,号处可汗,魏言唯也。”(44)处可汗吐贺真在位时期(444-464)正值北魏太武帝武功盛世,连遭其重击,失去了鄯善、焉耆,但仍保住了龟兹、高昌的控制权。
太平真君五年(444)吐贺真初即位,环绕着高昌控制权的斗争就开始了。是岁,沮渠无讳死,子沮渠乾寿继立,北魏通过车师前部王伊洛时诱之叛柔然,沮渠“安周乃夺其子乾寿兵,统领部曲,因而自立”(45),柔然必然插手了这一政争,并保住了高昌的控制权。六年(445)北魏发动了第一次西征,以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统凉州以西兵,即降魏之西凉部众进击鄯善。鄯善王比龙之世本已叛柔然,归附于北魏,然自沮渠氏西迁,其王真达已受其支配,又回到柔然的间接控制下。是役,“万度归到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渡度沙,至其境。时鄯善人众布野,度归敕吏卒不得有所侵掠,边守感之,皆望旗稽服。其王真达自缚出降,度归释其缚,留军屯守,与真达诣京”(46),九年(448)五月北魏立“交趾公韩拔为鄯善王,镇鄯善,赋役其民,比之郡县”(47),鄯善国境内的楼兰城长期以来一直是西域长史的治所,城中出土的大量汉、晋汉文简牍表明那里的汉族居民很多,具备郡县化条件,韩拔所封之王仅为一种爵号,实际身份完全是由朝廷任免的地方官吏,参稽《魏书》卷30王安都传,其人以太子庶子出为鄯善镇将,可见北魏已创置了鄯善镇,故置镇将戍守,柔然势力已被逐出于这一地区。
太平真君九年(448)万度归第二次统兵西征。史载“是岁,(悦般)再遣使朝贡,求与官军东西齐契,讨蠕蠕,世祖嘉其意,命中外诸军戒严,以淮南王他为前锋击蠕蠕”(48)。可见这是一次联兵悦般,分兵数路,合击柔然的宏大战略计划。淮南王他一军北征,万度归一军西征,悦般也发兵策应,迫使柔然穷于应付。但北伐军虽发,似战功不显。西征军则捷报频传。先攻焉耆,“约轻赍粮,取食路次。度归入焉耆东界,击其边守左迴、尉犁二城,拔之,进围员渠。鸠尸毕以那四五万人出城,守险以拒,度归募壮勇,短兵直往冲。鸠尸毕那众大溃,俊虏之,单骑走山中。度归尽屠其城,四邻诸城皆降服。”(49)唐和所统西凉兵及伊洛时所统车师前部兵皆参预了此役。鸠尸毕那兵败后,亡奔龟兹,“十二月,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50),“龟兹遣乌羯目提等领兵三千距战,度归击走之,斩二万余级,大获驼马而归”(51)。这一记载问题不少,明明龟兹兵仅三千,居然为魏军斩首二万,所奏捷报明属不实,且龟兹未克,中道班师,更兆示着师出不顺。故史载万度归西征,“留唐和镇焉耆,柳驴戍主乙直伽谋叛,和击斩之,由是诸胡咸服,西域复平”(52)。柳驴戍主本已降魏,及是复叛,必与龟兹之战不妙有关。
有迹象表明,吐贺真虽然在北魏、悦般的两面夹击下,不能救西域,丧失了鄯善、焉耆,但却最终粉碎了这一联合攻势。并联兵建国高昌的后北凉政权,向北魏发动了局部反攻。太平真君十一年(450)沮渠安周以车师王伊洛时随魏军西征,留其子歇守城,兵备空虚,“引柔然间道袭之,攻拔其城,歇走伊洛,共保焉耆镇,得免者仅三分之一,魏主诏开焉耆仓以赈之”(53),自是车师前部一部分并入高昌,一部分西徙焉耆,其国名亡匿于史册。次岁(451)“(唐)和诣阙”(54),改委车伊洛(即伊洛时)守焉耆,似也抵挡不住柔然攻势,“正平二年(452)伊洛朝京师,赐以奴婢、田宅、牛羊,拜上将军,王如故”(55),其子也召入内地。这意味着此岁之后,焉耆又为柔然夺回。其后,沮渠安周似出现反柔然迹象,乃采取果断措施。和平元年(460)“柔然攻高昌,夺沮渠安周,灭沮渠氏,以阚伯周为高昌王”(56)。这个阚伯周似即前自署高昌太守阚爽的宗亲或后裔,从而进一步控制了高昌。
和平五年(464)处可汗吐贺真死,“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魏言惠也”(57)。此汗始建汉式年号,改元水康,并遣使南齐,志在同北魏全面对抗,有进窥中原之意。正是此汗在位时期(464-485)龟兹、焉耆等天山南麓城诸国对北魏的朝贡全部中断,说明柔然势力又恢复了这一地区的统治。仍臣于北魏的西域国家已只余于阗、鄯善,故至天安元年(466)遣使韩羊皮出使于阗(58),以巩固这一阵地。然至皇兴四年(470)柔然来攻,于阗王尉迟秋仁求救于魏,其时鄯善犹有魏军屯驻,而廷议不决,令其坚守待援(59),实未出师,自是于阗绝贡,兆示着已改附柔然。接着鄯善也为柔然攻占。《魏书·高祖纪》记延兴元年(471)十月庚寅,护西域校尉已由鄯善移治凉州,以南安王桢领其事(60)。先任之鄯善守将韩拔亦调离,延兴二年(472)正月奉命平万镇胡民之叛(61),说明鄯善、且末一带的魏军也已撤离,则至迟延兴元年(471)柔然势力又由于阗推进至鄯善。因而宋元徽三年(475)释法献西行求法,“路出河南,途经芮芮,既到于阗”(62),由吐谷浑(即史料中之“河南”)至于阗,必经鄯善、且末,足以确证予成之世确又光复西域。因于永康十二年(475)向魏求和亲,约和息兵,为所拒绝。十三年(476)柔然扶立的高昌王阚伯周死,子阚义成立,似已控制不住形势,十四年(477)阚首归杀弟阚义成,自立(63),这场政变很可能也是予成操纵的,旨在牢牢控制这一碛口重镇。十五年(478)再遣使求婚于魏。魏主本已许婚,而南朝使至,“昇明二年(478)(梁)太祖辅政,遣骁骑将军王洪轨使芮芮,克期共伐魏虏”(64)。这一计划恰与柔然奉行的反魏政策相契合,因而同魏和亲搁置。“建元元年(479)八月,芮芮主发三十万骑南侵,去平城七百里,魏虏拒守长城不敢战,芮芮主于燕然山纵猎而归”(65)。是岁南朝易代,未如约出兵。予成因于建元二年(479)、三年(480)频发使通南齐,敦其出兵践约,其国相邢基罗致书齐主,强调:“虽吴汉殊域,义同唇齿,方欲克期中原,龚行天罚……扫殄凶丑,枭剪元恶,然后皇舆迁幸,光复中华,永敦邻好”(66),以助梁规复中原相许,反映出予成确有逐鹿夏鼎的野心,并对北魏起了巨大的震慑作用。
然而,予成奉行的反魏政策导致军役繁兴,赋役苛重,引起属部的不满,从而为柔然的统治埋下了危险的火种。
五、高车、哒卷入西域争夺与豆仑、那盖、伏图、丑奴诸朝的盛衰
受罗部真可汗予成同北魏全面对抗政策的失败,引起昔日属部高车、哒的叛离和卷入西域争夺,北魏乘势操纵,柔然的西域统治的危机进一步加深,出现了复杂、反复的形势演变。
“(太和)九年(485),予成死,子豆仑立,号伏古敦可汗,魏言恒也。自称太平元年。”(67)但是,柔然“太平”年间实不太平。伏古敦可汗豆仑在位时期(485-492)继续奉行同北魏全面对抗的国策,而战多失利,属部高车乃公张叛帜,称汗建国,成为柔然一大劲敌,导致高昌、伊吾、焉耆、鄯善等西域属邦丧失殆尽。
高车独立建国乃柔然西域霸权全面动摇的起点。对此,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记载。一是《魏书·蠕蠕传》,谓为太和十六年(492),已被学术界否定。另一载《魏书·高车传》:“太和十一年(487)豆仑犯塞,阿伏至罗等因谏不从,怒,率所部之众西叛,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曰侯娄匐勒,犹魏言大天子也,穷奇号侯倍,犹魏言储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穷奇在南。”自司马光以来大都肯定此一记载,我亦从此说,但须作如下补充:(1)高车乃他称,并非自称,本来泛指乘高轮车的丁零部落。自柔然西征,已分为东、西二支,建国车师西北者乃其西支十二姓,其中的核心乃伏副罗氏,阿伏至罗、穷奇皆出身此部。“副伏罗”古音作ukbietr或Abira,即西方载籍中之Avares(阿哇尔)或Abares,则高车国号即为副伏罗(68),而其部建国前部臣于柔然,故西史中误Avares为柔然。(2)据前引史料,似乎高车西徙与称汗建国皆乃太和十一年(487)事,恐怕未必。前已述及,副伏罗等西支高车十二姓早在社仑、斛律之世已受召从征西域,所定居之“车师前部西北”,亦即社仑之西界“焉耆北”,即今玛纳斯河至乌鲁木齐以北地区。可见西徙在先,太和十一年(487)乃阿伏至罗称汗建国之年,与西徙无关。(3)社仑继位后,虽连年犯魏,但高车之叛不仅与此有关,而且同悦般的衰亡、哒的崛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悦般于太平真君九年(448)犹约魏共伐柔然,其后国名已消失于史册,表明是岁柔然已兴兵西征,灭其国。高车作为柔然的西方属部,必定参加了此役,由之势力日盛。其时哒早已君临索格底亚那,久不服从柔然号令,高车既与哒为邻,在其影响下渐亦桀骜不驯,太和十一年(487)不过借拒受征召伐魏事件发难而已。
太和十二年(488)在高车独立的影响下“十二月,蠕蠕伊吾主高羔子率众三千,以城内附。”(69)自后西凉臣于大檀算起,柔然控制伊吾已达66年(422-488)至是丧失。接着鄯善、焉耆、龟兹等属国又皆沦于高车。太和十四年(490)三月柔然遣使来魏约和,同年“高车阿伏至罗及穷奇遣使如魏,请为天子讨除蠕蠕,魏主赐以肃绣袴褶及杂万匹”(70),二者必有内在联系,说明是岁柔然追正同高车激战西域,结果丢失了鄯善。据《南齐书·芮芮传》:“先是,益州刺史刘浚遣使江景玄使丁零(按即高车),道经鄯善、于阗。鄯善为丁零所破,人民尽散”。冯承钧考证刘浚任益州刺史的时间为齐永明九年正月至十一年二月(491-493),高车破鄯善更在此前,应即北魏厚赏高车之太和十四年(490)(71)。又齐使江玄表自益州使高车,沿鄯善、于阗一线,须绕行丝路中道疏勒、龟兹、焉耆而至“车师西北”,即“焉耆北”高车大牙,则又兆示着以上诸国亦皆叛离柔然,其时间亦当为此岁或更在此前。至太和十五年(491)高车又进军高昌,废阚氏,立张氏,“(太和)五年,高车王可至罗(即阿伏至罗)杀(阚)首归兄弟,以敦煌人张孟明为王。”(72)据侯灿考证“太和五年”应为“太和十五年”之误(73),这已由新出土的吐鲁番文书《建初二年庚午岁功曹书佐左谦奏》(75TKM88:(a))等加以证实。建初二年即790年,正是阚首归被杀前一年的文书。阚氏王朝的终结与张氏王朝的代兴标志着高昌的控制权也已由柔然转移至高车。
太和十六年(492)西线战事连遭挫败的豆仑在东线又遭北魏的重击。是岁魏军步骑十万,三道并出,“中道出黑山,东道趣士卢河,西道趣侯延河。军过大碛,大破柔然而还。”(74)豆仑威信丧尽,为国人所杀。
伏名敦可汗豆仑死后,侯其伏代库者可汗那盖为众推立:“初,柔然伏名敦可汗与其叔父那盖分道击高车阿伏至罗,伏名敦屡败,那盖屡胜。国人以那盖为得天助,乃杀伏名敦而立那盖,号侯其伏代连者可汗,改元太安。”(75)其汗号寓意“魏言悦乐也”(76)。此汗在位时期(492-506)事迹在《魏书》本传中几乎无所著录,然而参稽其它资料可知,由于周边政治形势的大变动,柔然国势又有所振兴。(1)北魏孝文帝正忙于全力推行汉化政策,太和十八年(494)迁都洛阳,十九年(495)改皇族拓跋氏为元氏,其余鲜卑大族悉改汉族姓氏,一度引起内部的政争,解除了来自南部的重大威胁。(2)哒与高车关系交恶,并开始卷入了西域争霸。高车初兴时似得到哒的支持,但随着高车的日益强盛,尤其是穷奇主持的南方经略的一系列成功,先后控制了鄯善、高昌、车师前部、焉耆、龟兹等丝路中道各重要城镇,阻断了哒与北魏的贸易往来。段连勤曾正确指出哒首次遣使通魏乃太安二年(456),然至正始四年(507)才恢复通使,其间两国交往的中断说明丝路的壅阻(77),因之反目成仇。那盖乃利用这一大好时机发动反攻,策动高昌政变,推翻了柔然的政治代理人张孟明。《魏书》卷101《高昌传》记此人“后为国人所杀,立马儒为王,以巩顾礼,麴嘉为左右长史”。《元和郡县志》卷40系此事于太和二十年,即496年。
高车支持的高昌张孟明政权覆灭后,车师前部亦必不保,因而“前部胡人悉为高车所徙,入于焉耆。”此事必亦发生于太和二十年(496),其时高车犹牢牢控制着焉耆,但在哒强大的攻势下也全线败溃,穷奇被杀,“初,高车侯倍穷奇为哒所杀,执其子弥俄突而去,其众分散,或奔魏,或奔柔然。魏主遣羽林监河南孟威抚纳降户,置于高平镇。”(78)穷奇为高车主持南方经略之汗,他的败亡说明焉耆的丢失和哒势力已进至丝路中道。对此,《通鉴》仅附于天监七年(508)带叙,其准确时间必须从相关的重大历史事件中寻求答案。哒东进的目的主要在于打通丝路,故其对手不但有高车,还有柔然。焉耆密迩高昌,哒势力既已推进至焉耆,必定引起柔然扶立的高昌王马儒的震惧,因欲叛附北魏。史载太和二十一年(497)“高昌王马儒遣王体玄入贡于魏,请兵接应,求举国内徙。魏主遣明威将军张安保迎之,割伊吾之地五百里以居儒众”(79)。自高羔子降魏后,魏军已接管伊吾,张安保即屯戍其地。而马儒军发,魏军迟不至,马儒前军巩顾礼、麴嘉率众复还高昌。按马儒本为柔然扶立,之所以叛附北魏,必与哒杀穷奇、夺焉耆、兵逼高昌事有关。据此判断,穷奇死,弥俄突被俘等皆乃太和二十一年(497)事。此后,阿伏至罗子杀其长子“大失众心,众共杀之,立其宗人跋利延为主”(80)。此事史书亦未系其具体年代。按高车牙庭所在的“车师前部西北”密迩高昌,这一事件必定在高昌引起反应。马儒第一次东迁未成,不久又发动第二次东迁,魏使韩兴安已通知仍由张安保自伊吾应接,马儒因遣世子马义舒及巩顾礼等所迎魏师,至白棘城,距高昌百六十里。“高昌旧人恋土,不愿东归,相与杀马儒,立麴嘉为王,复臣于柔然”。史书虽如此记载,真相未必如此简单,柔然必插手这一政变,麴嘉初即依凭投靠柔然取得王位。此事发生的具体时间又复不明。《通鉴》遂泛附于太和二十年(497),其实这一时间是不准确的。侯灿据吐鲁番出土文书《承平五年丙戍岁道人法安弟阿奴从瞿绍远举锦契》等考出承平即麴嘉年号,推算承平元年乃502年,依头年即位,次年改元惯例,麴嘉取代马儒应为景明二年(501)事(81)。又马儒东迁必与阿伏至罗被杀,跋利延继立为高车王事件有关,则此二事件亦必发生于景明二年(501),而东迁未果,麴嘉已复臣于柔然,高车居然并未来犯,说明跋利延继位后改奉结好柔然,共抗哒的政策,这一政策也正符合柔然的利益。可见这一时期西域政治形势的剧变不仅使那盖重新控制了碛口重镇高昌,而且同宿仇高车化敌为友。于是国势一度复苏。
正始三年(506)伏代库者可汗那盖死,“子伏图立,号佗汗可汗,改元始平”(82)。此汗在位时期(506-508)始倡导佛教,“伏图”之名似即“佛陀”音转,他企图利用这一城邦诸国共同奉信的宗教争取西域诸族的归心,然武功政绩无所建树,柔然国势复衰。此汗初立,即遣使约和于魏,以全力经营西域,而遭到北魏的拒绝。至正始四年(507),同北魏交往几乎中断了半个世纪的哒又重遣使入朝,这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现象,此必同哒伐跋利延,扶立弥俄突为高车王事件存在着联系。史载高车跋利延联柔然共抗哒的行动并未成功。“岁余,哒伐高车,将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突而立之,复遣使朝贡。又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头。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六十匹。世宗诏之曰:‘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览揖忠志,特所钦嘉。蠕蠕、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昌内附,遣使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侵犯,拥塞王人,罪在不赦’。”(83)对此,不可拘泥“岁余”的记载。参稽其它资料,弥俄突遣使通魏乃永平元年(508),则正始四年(507)乃跋利延败亡之岁,亦即哒扶立弥俄突为高车王之年。跋利延实已执政六年之久(501-507),跋利延的被杀必然引起向柔然称臣之高昌王麴嘉的震惧。“永平元年(508),嘉遣兄子私署左卫将军,田地太守麴孝亮朝京师,仍求内徙,乞军迎援。于是,遣龙骧将军孟威发凉州兵三千迎之。”(84)循马儒故例,仍安置于伊吾。此即魏主诏书中所谓“今高昌内附”事。其时北魏与哒结好,共图柔然,故对于弥俄突代跋利延为高车王,高昌王麴嘉叛柔然等事件皆予支持。又哒杀穷奇后已不再经营天山南麓,转向天山北麓发展,故麴嘉乘虚令其第二子占领焉耆,见高车亲柔然势力的垮台,乃率柔然改附北魏。
哒扶立弥俄突主高车的目的在于资其力凿开天山北麓通道,因而柔然、高车战争再起。永平元年(508)佗汗可汗伏图亲统兵西征。“弥俄突与佗汗可汗战于蒲类海,不胜,西走三百余里。佗汗等于伊吾北山。会高昌王麴嘉求内徙于魏,时孟威为龙骧将军,魏主遣威发凉州兵三千迎之至伊吾。佗汗见威军,怖而遁去。弥俄突闻其骇离,追击,大破之,杀佗汗于蒲类海北,割其发送于威,且遣使入贡于魏。”“魏主使东城子于亮报之,赐遗甚厚”(85),麴嘉东迁似乎并非真意,乃“复臣于高车”(86),北魏以“高昌王嘉失期不至,威引兵还”。(87)其策应高昌东徙的军事行动竟成为埋葬伏图政权的催化剂。
佗汗可汗伏图死后,“子丑奴立,号豆罗伏跋豆伐可汗,魏言彰制也,自称建昌元年。”(88)豆罗伏跋豆伐可汗丑奴是一位力挽狂澜的柔然英主,其在位时期(508-520)巧妙地推行一系列政策以孤立和对付高车。一是继续坚持使用汉式年号,以争取广大汉人的支持;二是继续倡导佛教(如遣沙门洪宣奉献珠象于北魏,以争取信仰佛教的北魏与西域诸族的支持;三是同时结好南梁、北魏,旨在缓和东线形势(如515年四月通梁,七月贡魏)。这时北魏也担心“蠕蠕全灭”(89)之后“高车跋扈之计,岂易可知”(90),也乐于使之与高车相互削弱,从而解除了柔然的后顾之忧,全力复仇。“熙平元年(516)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王弥俄突,杀之,尽并叛者,“国遂强盛。”(91)弥俄突死状甚惨,“系其足于驽马上,顿杀之,漆其头为饮器”(92)。《册府元龟》卷995亦记“梁天监中,芮芮国破丁零,复其旧国。”所谓“尽平叛者”,国遂强盛”,所指必乃焉耆、龟兹诸国复臣于柔然。至于鄯善,至迟于神龟二年(519)已落入吐谷浑手中,考证别详他文。
柔然复兴后同北魏的关系却又迅速恶化。“(熙平)二年(517)又遣侯斤(应为俟斤)尉比建、纥奚忽六跋、巩顾礼等朝贡”(93)。《通鉴》卷148记载柔然这一使团“用敌国之礼”,《册府元龟》卷990亦记“抗敌国之书,不修臣敬”,说明随着柔然的复兴,丑奴复与北魏分庭抗礼,因之其使十二月至魏,次岁(518)二月魏主才“引见柔然使者,让以藩礼不备”(94),兆示着两国关系重又恢复到敌对状态。而弥俄突虽被杀,不久哒又护送“弥俄突弟伊匐还国”(95),继立为王,高车势力复振。加之丑奴娶女巫豆浑地方,“信用其言,乱其国政”(96)。自伏图倡导佛教以来,柔然国内传统巫教势力本已衰微,丑奴重新信用这种“假托神鬼”的巫教,势必再度激化国内的宗教矛盾与王族、豪酋间的内部矛盾,国势日衰。正光元年“阿至罗侵丑奴,丑奴击之,军败还”(97),此之“阿至罗”乃高车新主伊匐之误。丑奴既败,威信荡然,为其母后侯吕陵氏联合诸大臣所杀,从而结束了柔然汗国的中兴伟业。
六、阿那瓌两次主政柔然与汗国的末世回光及其沉殒
豆罗伏跋可汗丑奴死后,柔然汗国本已进入其末世,但历史发展是曲折的,阿那瓌两次主政柔然反映了这一汗国沉殒之前还曾返照出灿烂的回光。
正光元年(520)柔然国中业已大乱。太后侯吕陵氏联合诸大臣杀丑奴而立其弟阿那瓌,在位仅十天“其族兄示发帅数万击之。阿那瓌①战败,与其弟乙居代(一作乙居伐)轻骑奔魏”(98)。示发追兵寻至“杀侯吕陵氏及阿那瓌二弟”(99),于是柔然内战爆发,示发亦为推翻。“阿那瓌之南奔也,其从父兄婆罗门帅众数万人入讨示发,示发奔地豆干(于?)(100)。柔然经此内乱之后,国力大为削弱,遂为宿敌高车所乘,正光二年(521)“伊匐击柔然可汗婆罗门,大破之,婆罗门帅十万部落诣凉州,请降于魏”。(101)至是,柔然两汗皆先后降魏。虽然有迹象表明,伊匐击败柔然后,并未占领漠北。其间柔然又出现了一位“蠕蠕后主久闾匿代”(102),乃“阿那瓌兄也”(103),大约是领导柔然余众继续在漠北抗击高车之汗。但也无力回天,柔然汗国一度濒于危亡。
在这一新的形势下,北魏推出了兴衰纳亡的政策,旨在扶植柔然,以遏制高车势力的东进。
正光三年(522),即高车击溃柔然之次岁,“高车王伊匐遣使入贡于魏。夏四月庚辰,魏以伊匐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公、高车王”(104)。其实,北魏对于这个以哒为后盾的新兴政权是心怀畏忌的。因而大力结纳柔然降酋。一方面,隆礼迎阿那瓌入京,封“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车,禄从仪卫,同于戚藩”(105);另一方面,安置婆罗门部于凉州,“分其降民,各有攸属。”(106)其目的就是为了遏制高车。本来正光元年(520)九月北魏收容了阿那瓌,二年(521)正月就打算武装护送其还国执政,其时婆罗门犹在汗位,为其所阻,不果行。七月,婆罗门已降魏,九月,柔然后主久闾匿代亦奔怀朔镇降魏,国内业已无主,乃决心遣返阿那瓌。十月,在北魏大军的武装护送下阿那瓌重返漠北柄政。可见柔然的复兴完全是北魏推行“兴衰纳亡”,遏制高车政策的历史产物。且其返国之初,尚须凭借北魏赈贷,苏其民困,恢复经济,仅正光三年(522)即贷种万石。同年婆罗门叛,为魏平灭,俘送洛阳。四年(523)柔然后主久闾匿代亦召留洛阳,阿那瓌在柔然汗国中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始完全巩固。
正光五年(524)北魏发生了六镇暴动,国势大衰,不得不征召阿那瓌助其平乱,柔然乘机劫掠,由之复兴。孝昌元年(525)又遣兵助平韩拔陵之乱,于是,“阿那瓌部落寝强,自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107),开始重建汗号。而其宿仇高车则国势转衰。其王伊匐虽然早已于正光三年(522)受封为西海郡公、高车王,但始终未能建立起有效的行政管理体系。袁翻指出其国“士马虽众,主甚愚弱,上不制下,下不牵上,唯以掠盗为资,陵夺为业”(108),因而复为柔然所败。对此,《魏书·高平传》仅留有简略记载:“伊匐后与蠕蠕战,败归,其弟越居杀伊匐自立”(109),时间置于正光后,天平前。《通鉴》则附于梁普通三年(522);年代都不准确。以我判断,应与阿那称汗事有联系,很有可能是阿那瓌击败伊匐居始建尊号。进而与北魏分庭抗礼,并已迫使北魏承认了这一现实。永安元年(528)“魏诏头兵参拜不名,上书不称臣”(110)。这意味着两国之间已从宗藩关系进一步演变为平等的“敌国”关系了。进入三十年代,北魏分裂,高车衰微,哒退出了西域争夺,吐谷浑势力虽已深入西域,然北不逾天山,形势变得对柔然越来越有利,柔然很快恢复了昔日漠北、西域霸主的地位。史载,“初,柔然头兵可汗始得返国,事魏尽礼。及永安以后,雄踞北方,礼渐骄倨。虽信使不绝,不复称臣。以及两魏分裂,头兵转不逊,数为边患。”(111)按永熙三年(534)出现了东魏政权,次年(535)出现了西魏政权,皆争相结好柔然以自重。东魏天平二年(535)“柔然头兵可汗求婚于东魏,丞相(高)欢以常山王妹为兰陵公主妻之……与约和亲,由是柔然不复入寇。”(112)接着西魏也起而效尤。大统四年(538)“(西)魏丞相(宇文)泰以新都关中,方有事山东。欲结婚以抚之,以舍人元翌女为化政公主,妻头兵弟塔寒。又言魏主请废乙弗后,纳头兵之女。甲辰,以乙弗氏为尼姑,使扶风王孚迎头兵女为后,不报其使”(113)乙弗后本吐谷浑可汗女,西魏竟为结好柔然,废其和亲公主为尼,柔然之国势赫赫,可见概也。
柔然复兴之后,又开始全力经营西域。这时高车国势已衰,对此,史书所记极为简略:“天平中,越居(君?)复为蠕蠕所破。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114)。按越居立于孝昌元年(525),天平为东魏孝静帝年号,使用于524-536年,则至迟536年越居已死,比适继位后,高车国势更加一蹶不振:“兴和中,比适又为蠕蠕所破,越居子去宾自蠕蠕来奔……封去宾为高车王,拜安北将军,肆州刺史,既而病死。”(115)兴和亦为东魏孝静帝年号,使用于539-542年,在此期间,阿那瓌大举西征,高车国君越居逃亡不知所之,其子去宾奔东魏,受封爵,死于洛阳,从而结束了高车汗国的历史。至于哒的国势似亦衰落,自阿那瓌称汗以后退出了西域争夺,史书中的有关记录仅乃孝昌元年(525)通魏,普通七年(526)通梁,建明元年(530),永熙元年(523)通魏,大统十二年(546)通西魏,其后朝贡记录更加稀疏。可见两魏分裂的同时,哒的势力已退缩到葱岭以西去了。
然而,阿那瓌的鼎盛武功不过是柔然汗国灭亡前的回光返照,突厥崛兴之后迅速走向沉殒。
突厥乃以平凉杂胡阿史那、阿史绕二氏为核心,吸收庞杂的铁勒因子构成的新族体。柔然汗国盛世徙居金山,“为其锻奴”(116),交纳铁器为贡赋。后征其骁骑击高车,实力渐强,大统六年(540)已扩展至西魏北部。其时柔然结好于东魏,西魏自感孤危,因于大统十一年(545)遣使安诺槃陀通突厥。十七年(551)又嫁长乐公主于突厥首领土门,与结和亲,以金帛资之,共图柔然。“魏废帝元年(552)正月土门发兵击茹茹,大破之王怀荒北,阿那瓌自杀。”(117)土门建号伊利可汗,创建突厥汗国,一统漠北,至是,柔然汗国已土崩瓦解。
注释:
①白鸟库吉:《东胡民族考》下编,汉译本,67-71页。
②藤田丰八:《东西交涉史の研究》下编,205页。
③内田吟风:《北アシア史研究。鲜卑、柔然、突厥篇》第275-276页。
④⑧⑨⑩(11)(12)(13)(14)(17)(22)(25)(26)(38)(44)(48)(57)(65)(67)(74)(75)(76)(82)(88)(91)(93)(94)(96)(97)(105)《魏书》卷103,蠕蠕传。
⑤冯家昇:《蠕蠕国号考》,载《禹贡》7卷,8、9合刊。周伟洲:《关于云岗石窟的‘茹茹铭记’》,载《西北历史资料》1980年1期。
⑥刘永年:《柔然源于杂胡考》,载《历史研究》1981年2期。
⑦《梁书》卷54,西北诸戎传,芮芮。
(15)(23)余太山:《柔然与西域关系述考》,载《哒史研究》,第193-216页。
(16)参阅内田吟风:《北アシア史研究》,第325-340页,《蠕蠕の寄多罗月氏领ハルク地方侵入について》。
(18)汤球:《十六国春秋辑补》卷93《西凉录》。
(19)崔鸿:《十六国春秋》卷92,西凉李翻传,附李宝。
(20)(66)《册府元龟》卷990,外臣部,备御三。
(21)《资治通鉴》卷119,守景平元年。
(24)松田寿男:《古代天山历史地理学研究》,第171页,《天山地区蠕蠕的活动》,(汉译本)。
(27)《资治通鉴》卷122,宋文帝元嘉十二年。
(28)(36)《魏书》卷4,世祖纪上。
(29)(30)《魏书》卷102,西域传,车师。
(32)《册府元龟》卷969,外臣部,朝贡二。
(33)(35)《资治通鉴》卷123,宋文帝元嘉十四年。
(34)崔鸿:《十六国春秋》卷95,沮渠茂虔。
(36)(37)《魏书》卷4,世祖纪下。
(39)《资治通鉴》卷123,宋元嘉十六年。
(40)(41)(42)(43)崔鸿:《十六国春秋》卷96,沮渠无讳。
(45)崔鸿:《十六国春秋》卷96,沮渠安周。
(46)(47)《北史》卷97,西域传,鄯善。
(49)《北史》卷97,西域传,焉耆。
(50)(52)(53)《资治通鉴》卷125,宋元嘉二十七年。
(51)《北史》卷97,西域传,鄯善。
(54)《魏书》卷43,唐和传。
(55)《魏书》卷102,车伊洛传。
(56)《资治通鉴》卷129,大明四年。
(58)(59)《魏书》卷102,西域传,于阗。
(60)(61)《魏书》卷5,高祖纪。
(62)《高僧传》卷14,释法献传。
(63)(72)(80)(84)(86)《魏书》卷101,高昌传。
(64)《南齐书》卷59,芮芮虏传。
(68)参阅拙作:《突厥史》,第70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
(69)《册府元龟》卷97,帝王部。
(70)《资治通鉴》卷137,齐武帝永明八年。
(71)冯承钧:《高车之西徙与车师、鄯善国人之分散》,载《西域南海史地考证汇辑》,第36-38页。
(73)侯灿:《新发现的高昌王阚首归和麴嘉年号考》,载《高昌楼兰研究论集》,第85-90页。
(77)段连勤:《丁零、高车和铁勒》,第237-238页。
(78)(85)(87)《资治通鉴》卷147,梁武帝天监七年。
(79)《资治通鉴》卷144,齐明帝延武四年。
(81)侯灿:《高昌楼兰研究论集》,第90页,《新发现的高昌王阚首归和麴嘉年号考》。
(83)(95)(109)(114)(115)《魏书》卷103,高车传。
(89)《册府元龟》卷968,外臣部,朝贡一。
(90)(108)《魏书》卷69,袁翻传。
(92)《资治通鉴》卷148,天监十六年。
(98)(99)《资治通鉴》卷149,梁武帝普通元年。
(100)(101)(106)《资治通鉴》卷149,梁武帝普通二年。
(102)《册府元龟》卷977,外臣部,降附。
(103)《册府元龟》卷977,外臣部,降附,《魏书·蠕蠕传》作“蠕蠕后主俟匿伐”。
(104)《资治通鉴》卷149,普通三年。
(107)《资治通鉴》卷150,普通六年。
(110)《资治通鉴》卷152,大通二年。
(111)(113)《资治通鉴》卷158,大同四年。
(112)《资治通鉴》卷157,大同元年。
(116)参阅拙作:《突厥史》,第二章,突厥先世,第39-85页。
(117)《周书》卷50,突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