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性主体的特性和功能,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主体论文,特性论文,功能论文,论诗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6198(2009)02-0186-05
主体性是生命存在的结构性可能。传统形而上学眷注于感性主体、信仰主体、理性主体、道德主体、审美主体等描述和阐释,遗忘了对于诗性主体的追问和探究。而现代社会意识形态沉醉于对于本能主体和消费主体的逻辑肯定和价值张扬,导致了对诗性主体进一步的宰制与消解。因此,诗性主体在当代历史境域的知识谱系和理论境域的缺席成为知识的悲剧。与此相关,生活世界缺乏诗性主体的存在,必然性地造成存在者单向度地沉湎于权力、知识、技术、资本、商品的欲望化生存和工具理性追求。因此,在理论沉思和生活世界的两个方面,都迫切呼唤诗性主体的降临。换言之,对于诗性主体的运思和探究以及对于它当代性意义的追问都构成美学必然性逻辑选择。
一、何为诗性主体
对于主体(Subject)和主体性(Subjectivity)的认识和探究显然就是哲学和美学乃至整个思想文化的共同阿基米德点。在传统形而上学的视界里,主体和客体(Object)构成一对辩证联结的逻辑范畴。“主体和客体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离开客体,无所谓主体,离开主体,也无所谓客体。”[1]这一理解,一方面以辩证法的表象掩盖了精神存在的意向性,也遮蔽了纯粹意识和主体性的主导势能,忽略了对于存在者的无限可能性的把握。另一方面,旧形而上学的主体/客体的范畴,也狭隘地规定主体和客体之间的逻辑关联主要是实践关系和认识关系。显然,这一诠释是传统思维的洞穴幻影之呈现和逻各斯中心主义的产物。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以“主体”一词表示存在属性、状态、功能、承担者。笛卡儿建立起主体意识和客观世界的二元对立结构,到了康德的哲学时代,力图凭借理性范畴在两者之间建立联系的桥梁。随后的黑格尔抽象地发展主体的能动性,凭借实践理念的中介作用,从而将主体/客体形成辩证联结的范畴。尔后的费尔巴哈批判黑格尔将主体理解为精神或意识的存在,主张主体是实在和完整的人,从而提出主体同时也是客体的概念。显然,传统哲学是由主体和客体的相互关联的思维模式获得对于主体和主体性的诠释。
在现象学意义上,主体是纯粹意识的意向性构造。现象即本质,所有呈现为客体的现象界都不过是纯粹意识的意向活动的精神果实。因此,所有超越主体之外的客体存在都不过是第一哲学的虚假预设。在现象学一元论主体性概念的前提下,我们获得对于诗性主体的本体论(Ontology)界定:诗性主体是寄居于所有主体形式之中又超越其外的综合主体。因此,也是涵盖于其他所有主体形式之上的超越性主体。
由这命题而给予的其他规定是,诗性主体属于精神无限可能性的形式,是对于自我存在的审美求证。与此相关,诗性主体是对于现实存在的审美超越。所以,它是追求不断自我完善和理想化的主体,禀赋彼岸性和终极性的信仰承诺。在文化人类学意义上,诗性主体与人类的符号活动和精神文化生成、创造有着密切的逻辑联系。在文化哲学视野里,诗性主体是人类的符号活动产生的必然性结果。卡西尔说:“所有这些文化形式都是符号形式。因此,我们应当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Animal symbolicum)来取代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其实,我们也可以在一定意义上把人定义为“诗性的动物”。从文化人类学视角考察,诗性主体是人类的符号活动、文化生成和创造活动的密切关联,是一种互为因果的辩证关系。一方面,人类的符号活动和文化活动为诗性主体的形成和丰富确立一个逻辑起点,构成一个客观的原因。另一方面,诗性主体为人类符号活动进一步复杂深邃提供精神保证,为文化类型和精神产品的多元化多样化奠定主体性基础。显然,诗性主体是生命存在最重要的功能结构和元话语,是保证生命存在的创造激情和幸福感、美感和诗意的精神基石。现在,我们从形式逻辑的否定和肯定这两个相互联系环节,进一步论证诗性主体的存在特性。
首先,在否定性意义上,清理诗性主体和其他主体结构的差异性存在。
1.诗性主体的非欲望化特质,相应地规定诗性主体必然是对本能主体的逻辑否定。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揭示无意识本能冲动是人类最重要的本质,而里比多(Libido)构成无意识的最重要的因素。我们这里无意评价精神分析理论的真理和谬误的是非意义,仅从诗性主体的层面考量诗性主体和本能主体的本质性差异。显然,本能主体以欲望原则决定自我意志和行动,而诗性主体以超越原则、理想主义、唯美主义等作为自我意识与行为的指南。本能主体属于无意识的范畴,而诗性主体主要由自我意识和纯粹意识组成,它们之间存在着精神鸿沟。换言之,不能超越本能的主体绝对不能提升和演进为诗性主体。
2.诗性主体的非概念与非逻辑的特征,决定着诗性主体在一定程度上否定理性主体。福柯说:“以笛卡儿为标志(当然,这是一系列复杂变迁的结果),出现了一个主体能够达到真理的时期。……因此,主体是不必改变自己的。只要主体在认识上获得通向真理的途径(而且真理之路是通过主体自身的结构向他敞开的),就可以了。”[2]显然,这是福柯对于笛卡儿的主体和真理的相互关联理论一种批判性描述。笛卡儿的主体和真理的逻辑关联必然确立的是理性主体,理性主体体现认识活动以逻辑和概念方式达到客体和主体的相互符合,因此获得对于真理的明证。诗性主体却拒绝以纯粹概念的方式达到对于真理的认识,也放弃借助于逻辑工具获得正确的知识形式。因为,诗性主体在一定的限度,必须保持和知识和真理适度的距离,诗性主体不等同也不接近于知识和真理。而概念和逻辑作为知识和真理的工具形式,显然和诗性主体存在一定的差异。所以,诗性主体具有非概念非逻辑的精神特征。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尽管诗性主体在一定程度上否定理性主体,却不意味着对于理性主体的绝对和全盘的否定,因为在一定程度和境域,理性主体保证诗性主体的审美活动和超越原则得以可能。可以推断,一个完全丧失理性的主体很难保持诗性精神的完善实现。
3.诗性主体的非功利倾向,表明它对于道德主体的逻辑否定。诚如克罗齐所言:“艺术并不是起于意志;善良的意志能造就一个诚实的人,却不见得能造就一个艺术家。既然艺术并不是意志活动的结果,所以艺术便避开了一切道德的区分,倒不是因为艺术有什么豁免权,而是因为道德的区分根本就不能用于艺术。一个审美的意象显现出一个道德上可褒或可贬的行为,但是这个意象本身在道德上是无所谓褒贬的。”[3]他又补充说,把幻想中虚构的意象押到道德的审判席前毫无意思。道德总是历时性的实践意志结果,它和功利主义倾向存在必然的联系。一方面,诗性主体排斥实用主义和工具理性的功利主义倾向,另一方面,和道德主体保持适度的精神距离。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诗性主体对于道德主体的逻辑否定也是有限度的,不同于对本能主体的全然否定。因为一个相对完善的道德主体可能有利于诗性主体的生成和丰富。
其次,在肯定性意义上,寻求诗性主体的特殊规定性。
1.诗性主体是感觉敏锐和丰富的主体形式。一方面,诗性主体和感性主体存在密切联系。诗性主体在生命形态上,必然禀赋敏锐的感觉力。这种感觉力首先表现在对于大自然的直接和真实、敏锐和丰富的感觉上。其次是对于现实的社会生活的深入了解和洞察领悟,最后,是对于文本的话语感受,它保证诗性主体的敏锐的历史感。这三方面的感觉能力是决定一个人能否成为诗性主体的前提条件。另一方面,感性主体在逻辑上并不等同于诗性主体。只有存储审美悟性的感性主体才可能成为诗性主体。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说:“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4]显然,马克思心目中理想状态的人,也应该是充满丰富感觉的诗性主体。
2.诗性主体依赖直觉和想象的方法获得自我存在的可能性。克罗齐非常强调直觉在心灵活动尤其在艺术创造和审美活动中的重要作用:“我们已经坦白地把直觉的(即表现的)知识和审美的(即艺术的)事实看成统一,用艺术作品做直觉的知识的实例,把直觉的特性都付予艺术作品,也把艺术作品的特性都付予直觉。”[5]显然,没有直觉,就没有艺术和审美的可能性。诗性主体应该是潜藏艺术灵感和审美感受力的主体。因此,诗性主体必然是富有敏锐直觉的主体。想象是人类诗性思维和诗意生存的重要形式,也是救赎存在者醉心于身体欲望和消费欲望的心灵工具。直觉和想象一道开启精神无限可能性的空间,指引主体走向心灵绝对自由的审美活动,使艺术活动和其他精神文化创造成为可能。因此,诗性主体必然是充满直觉和想象力的主体。没有丰富直觉和想象力的主体肯定达不到诗性主体的尺度。
3.诗性主体是敞开童心的主体,它为童话和神话的存在提供历史和逻辑的充足律理由。明代思想家李贽说:“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6]李贽所赞赏的童心在逻辑上部分等同于我们论述的诗性主体。童心的有无是衡量诗性主体的精神条件和标准之一。童心的存在相应地呼唤童话和神话这两种相互联系的文化形式复活和回归于当代生活世界,为当代存在主体汲取古典主义的诗情画意,获得生命的灵感和激情。所以,诗性主体是守望着童心、童话和神话的精神主体。
4.诗性主体呈现纯粹意识的信念,编织理想和完美的梦幻,是审美乌托邦和审美超越的精神形式。因此,它和信仰主体、审美主体之间存在必然关系。诗性主体不是宗教信仰的主体,而是审美信仰的主体。它的审美意识是过滤掉形形色色社会意识形态之后的纯粹意识和“剩余意识”,它在内心世界许诺理想的彼岸,成为唯美主义的象征品。诗性主体必然属于共时性(Synchronically)的精神结构,超越时间和空间。
海德格尔在阐释荷尔德林的诗歌时说:“人应该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上。”显然,这一话语的所指就是诗性主体。我们在以逻辑的肯定和否定的对立形态的描述与分析的过程中力图获得对于诗性主体的求证和解答。
二、诗性主体的功能分析
福柯认为:“现代主体性意味着现代人在整个社会法规体系中的归并化和‘标准化’;人的主体化过程导致了人的主体性自身的真正消失。所谓‘主体化’和‘主体性’,并不是人本身的自然本性的直接生存表现形态,而是现代社会制度所需要的标准化过程的历史结果。”[7]福柯将现代主体划分为说话的主体、劳动的主体、生活的主体,这三种主体显然体现了现代主体的主要功能。从功能意义上,对于主体还可以做出进一步细致的逻辑区分,以便深入地理解主体以及诗性主体的本体论意义。从一般意义的主体功能上考察,可以划分为话语主体、交往主体、情感主体、消费主体、历史主体、实践主体、价值主体、身体主体等,它们分别体现在公共空间的各自的社会实践性功能。然而,就诗性主体的主要功能而言,一方面,它主要发挥话语、情感、历史、价值等作用。另一方面,在公共空间它也一定程度上呈现交往、消费、实践等次要的社会功能。然而,它在体现这些功能的同时,也以自我的独特方式反抗和超越这些功能,以表达和其他主体的差异性。再一方面,诗性主体还有一个特殊性的存在,就是“身体主体”或“生命主体”,一方面,它承载和汇聚各种功能,体现整体的结构性;另一方面,它作为生命的感性符号,以“身体”的形式展示生命的诗性。因此,它是最珍贵最唯美的诗性形式之一,也是最原始和最基础的诗性符号,闪耀着诗性的光芒。身体主体是审美功能和性感功能集中的高度的融合与体现。
首先,阐释诗性主体的主要功能。
诗性主体的第一个功能是话语功能,作为话语主体,它是“说话的主体”一个感性和个性的呈现。然而,一方面,现代主体的几乎所有话语都是公共空间的流行话语,是被主流意识形态和传播工具所制造、定型、控制、散播后的规范化、程式化、僵死的语言符号,基本丧失了语言的感性色彩和原初状态的生命活力。另一方面,现代话语成为现代知识、科技、消费、商品、广告等充斥、垄断、统治后被污染的符号系统。因此,“说话的主体”已经广泛地和基本上消失了诗性话语的可能性。诗性主体作为话语主体,它必须体现话语功能。而体现诗性的话语功能,一方面需要抵制和克服公共话语、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流行话语、知识话语、权力话语等等的同化、制约和熏染,保持自我的话语独立性和寻找感性和诗意的话语修辞形式。话语是一种柔性的暴力和思维的暴力,它无处不在地渗透公众的集体无意识,主体最终被话语征服也就是思想和价值被同化,最后是语言意义的普遍化、单一化和生活世界的平面性。当这个世界处于语言或话语成为全部以科学、实用、普遍、同一、数字性得以呈现的时刻,也就是诗性话语和诗性主体彻底消亡的时刻。那样,也就是黑格尔预言的艺术消亡和尼采担忧的诗意终结的黑暗降临。另一方面,以原创的话语及其修辞方式获得诗性的话语实现。福柯说:“借用语言及其运用技巧以实现生存美的目标,是从尼采和马拉美以来的作家和思想家们所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在语言运用方面,尼采等人都试图突破语言本身的限制,不仅超出语言运用的规则,而且尽可能打破语言的局限,借助于语言,却又超出语言,用类似语言和反语言的形式表达出一般语言所无法呈现的生存美。”[8]显然,那些思想和艺术天才们的话语创造是诗性主体所共有的也是值得借鉴的一份精神遗产。
诗性主体的第二个功能是情感功能。无疑,诗性主体也是情感主体,在社会的公共空间,体现情感的功能。显然,诗性主体的情感不能等同于一般的社会情感。正如先秦时期的庄子所敏锐意识到的那样:“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德充符》)情感呈现虚假、表演、夸饰、做作等因素,它还和欲望、功利、道德、理智等交织在一起。尤其是由社会意识形态所规定的集体情感,诸如政治情感、阶级情感、国家情感、民族情感和宗教情感等,虽不乏合理性和合法性,但其负面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公共空间的情感往往呈现程序化与仪式化和表演性与功利性等内容,因此更具有虚假性、欺骗性和强制性的色彩,显然和诗性主体存在一定的价值距离。诗性主体的情感应该是顺应自然的个性化情感,呈现真实无华和自由淋漓的特性,具有自我尊重和尊重他者的情感,这种情感不仅是对待人类,也是对待自然万象和世界众生的。
诗性主体的第三个功能是历史诠释的功能。诗性主体有时候以历史主体的方式呈现,获得历史性的功能。诗性主体不能绝对地脱离历史和超越历史,诗性主体存在于历史之中。换言之,在对于历史的领悟和阐释的过程,历史主体有可能上升和演进为诗性主体。卡西尔在《人论》中指出:“历史学与诗歌乃是我们认识自我的一种研究方法,是建筑我们人类世界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工具。”[9]新历史主义代表人物之一海登·怀特提出“元历史”(Metahistory)的概念,主张对历史展开想象性的阐释和理解,将历史理解为叙述、语言、想象等综合活动的聚合物,可以被诠释者重新赋予审美和道德的意义结构。诗性主体应该担负对于历史文本和历史事件进行重新理解和创新性诠释的责任,具有对于历史的洞见和想象性的诗意与审美的理解,诗性主体应当具备对于历史意义新的发现和探索求证历史正义的义务,尤其揭示历史潜藏的美感和浪漫精神,提供现代心灵对于历史的景仰或批判、赞叹或悲悼、沉醉或超越的美学精神。
诗性主体的第四个功能是价值判断功能。诗性主体是“价值”(Value)主体,它要在生活世界的社会活动中体现出对于各种价值的判断、批判和选择能力。这里的价值不包括在经济学意义的使用价值、价值和交换价值等范畴之中,它主要是指抽象意义的精神文化价值。诗性主体在公共空间的社会交往活动中,必须具有价值评价、批判、选择和创造的能力。一方面,尼采推崇的“价值重估”活动理应由诗性主体来承担,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诗性主体必须能够在自己的历史语境中创造新的价值概念和价值标准,为充满利益纷争和文化冲突的世界提供一些可资借鉴和遵循的精神准则,哪怕主导一种健康、自然和幸福的风尚也难能可贵。
其次,分析诗性主体的次要功能。
交往功能构成诗性主体的次要功能中第一种功能形式。显然,诗性主体也是交往主体,它希冀在社会活动中体现自己的交往功能。胡塞尔提出“交互主体性”(Intersubjectivity)的概念,意在强调多个先验自我之间共体化的精神形式。诗性主体应该体现交互主体性的理论内涵,强调不同个体之间的对话和相互倾听。但是,在交往活动中,诗性主体无论怎么注意倾听别人的经验和心声,最终还是需要确立自我的意向性。“在意向性中,他人的存在就成了为我的存在,并且按照它的合法内容,它在其充实的内容中就得到了解释。”[10]诗性主体在交往活动中必须始终确立自我的意义,意向性是自己始终必须把握的逻辑前提。尽管诗性主体不是独断论意义的主体,但它必须坚持自我的独立存在的合理性。
消费功能成为诗性主体的次要功能中的第二种功能结构。在现代消费社会,所有存在主体都逃逸不出消费的陷阱,消费像一个巨大的海洋淹没所有主体,消费带来的本能欲望的满足和符号性炫耀的快感,像一个无边的阴影遮蔽了芸芸众生。处于当代消费社会,诗性主体显然无法超越自己的历史语境,但是,诗性主体体现的消费功能是以自然性和审美性为原则,它应该拒绝、鄙视、冷漠于那些纯粹符号意义的消费形式,以及炫耀性和浪费性消费,诗性主体绝不在消费中消解自己的诗意,也不会沉醉在纯粹的物质消费活动中从而沦落为在消费中死亡的消费主体。诗性主体也对现代的仿像或仿真保持高度的感性警惕。正如波德里亚所言:“仿像是另外的东西,恰恰是仿像抛弃了我们,同时也抛弃了历史。”[11]诗性主体抗衡消费活动中仿像和仿真的消费对象,追求自然和符合人性原则、符合生态伦理原则的消费方式。
实践功能是诗性主体的次要功能中的第三种功能表现。福柯所说的“劳动的主体”部分地重叠于实践主体。实践主体以功利性和目的性作为自己的实践活动的出发点与归宿,理性主义和工具主义必然性地成为实践活动的方法与手段,像对于消费功能保持清醒和警觉一样,诗性主体对于实践活动的功能同样保持自己的超越性和适度的距离。诗性主体一方面担负每个主体必须承担的实践义务和劳动责任,另一方面,它必须在实践活动或劳动生活中不断地体现诗意的快乐和创造的美感。黑格尔在《美学》中以赞赏的态度描绘古希腊时代的劳动场面,认为那里寄寓着美感和创造热情。在黑格尔的描述里,实践主体内寄居着诗性主体的内涵。如何在实践活动中保持和寻求诗性主体的存在显然是当代人以至后代人长久思考的问题。
最后,分析作为诗性主体的特殊性构成的身体主体。
身体主体所具有的先验的生命规定性是我们无法根本改变的自然现实,它和人种、民族和遗传等先验的生物性因素密切相关。尽管我们后天可以对于身体运用现代科技方法进行美容和整容,以及一系列复杂的化妆、服饰、装饰、打扮等等的技术处理和文化修辞的美化活动。然而,这种对于身体美化的技术和修辞的活动都必须以不损伤生命本性和不违背自然法则为限度,以不破坏生命伦理和人生尊严为准则。遗憾的是,当代人过于崇尚对于身体的修辞术,对于身体的美化活动成为一种日益高涨的消费活动,甚至成为一种知识、医学、商业、广告的结为同盟的利益阴谋。福柯一针见血地指出:“身体的全部当代史就是它的分界史,标记和符号的网络覆盖身体,分割身体,在差异性和基本二重性中否定身体,以便仿照物体领域,把身体组织成交换/符号的结构材料,把身体的游戏潜在性(这还不是性欲)化解为性欲,这种性欲被当成了决定性体制——完全围绕着菲勒斯偶像化组织起来的作为一般等价物的菲勒斯体制。”[12]现代和后现代历史语境中的身体主体,已经远离诗性主体的审美国度,成为人们不断追逐商业利益和社会分配的有利地位的砝码。
对于诗性主体的特性和功能的分析令我们确信,在当代性语境,现代人类迫切需要重建和完善诗性主体,反思和批判知识、权力、道德给予主体的规训和压抑,抗衡和拒绝流俗的社会意识所崇尚的只要感性享乐而放弃彼岸承诺的实利主义潮流,警觉身体主体的欲望沉沦和消费主体的感官诱惑,守护着诗性主体的审美情怀和超越势能,由此保证精神文化的创造活力和生命存在的理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