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来贾岛研究述评_贾岛论文

20多年来贾岛研究述评_贾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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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岛在唐诗史中始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角色,贾岛的个性与诗歌的特色引起了后世学者的极大兴趣。千百年来学者就其中“郊寒岛瘦”、“岛不如郊”、“有句无篇”、“虫吟草间”、“枯寂气味”等诸多问题,以自己的兴趣或时代的风尚为依据,见仁见智,各抒己见,使贾岛在诗史上未遭冷落。八十年代后,贾岛研究渐渐升温,其中较为重要的有吴汝煜对李嘉言年谱的补正,胡中行、李知文关于贾岛的地位和评价的论辩,贺明秀、黄鹏关于贾岛对后世影响的探讨,景凯旋、房日晰关于贾岛与孟郊异同的论述,齐文榜对《长江集》的整理等,尹占华、许总、张宏生、刘宁等人则从不同角度将姚贾作为一体进行了阐释。总之,经过众多学者的努力,贾岛研究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近二十年是贾岛研究取得丰硕成果的阶段,历史上一些争论不明的问题经学者的论辩而变得渐趋明晰,如“苦吟”的内涵、孟贾的区别、“郊寒岛瘦”的重新理解、长江集版本的源流、贾岛诗的重出与辨伪、贾岛在唐诗史中应有之地位等问题均得到了确实可信的解答。以下就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贾岛研究的主要成绩和问题略作评析。

一、生平事迹的考证

因贾岛一生贫困蹇蹙,诗名很大却仕途不显,所以便形成了正史对贾岛事迹的疏略和传奇野史对贾岛越传越奇的相反倾向,这也使得有关贾岛的资料芜杂难辨,在贾岛头上笼罩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迷团,给后世的研究者带来了诸多的不便。所以对贾岛的研究,必须首先从生平事迹的清理入手。建国后的三十年贾岛研究处于低潮,直到八十年代这一状况才得到了改观。“推敲”诗案是学者们表现出极大兴趣的一个话题,先后出现了《推敲诗案》[1]、《推敲诗人贾岛》[2]、《推敲诗的推敲》[3]、《从贾岛时时引手作推敲之势谈起》[4]、《推敲故事真伪考》[5]、《推敲本事杂谈》[6]等众多文章,经过种种设想与推测,目前一般认为“推敲”和骑驴冲撞京兆尹的事或可存在,但若具体落实到韩愈和刘栖楚之上则显牵强,使我们今天对这一千古谜团基本取得了共识。此外,针对贾岛的原籍和墓地等问题,则有姚诚的《贾岛在四川的活动与遗迹》[7]、萧煜的《贾岛籍贯在何处》[8]、阎慰鹏的《关于贾岛的归葬问题》[9]、杨亦武的《贾岛原籍考》[10]、刘开扬《论贾岛和他的诗》[11]等文章,使得贾岛的籍贯、墓地等众说纷纭的问题也明晰起来,目前学者普遍认为,贾岛墓地当在普州,而且并未归葬,其他的墓或为衣冠冢或为纪念之用。在有关贾岛生平事迹的考证上,这一阶段比较突出的文章有吴汝煜的《李嘉言贾岛年谱补订》[12]和《唐才子传校笺》[13]、郭文镐的《姚合佐魏博幕及贾岛东游魏博考》[14]、房日晰的《贾岛考证二则》[15]、杜景华《贾岛生平故里丛考》[16]等文,吴汝煜对贾岛生平事迹的考证尤见功力,吴在李谱和岑仲勉辨析的基础上,对其中存在的许多问题均进行了翔实的考订,资料充实,论析详细,为新时期有关贾岛生平研究方面较为突出的一篇。郭文不仅根据姚合的诗作和有关史实考证出姚合佐魏博幕的时间为元和十二年冬末至元和十五年秋之间,而且结合姚合贾岛的交往诗作及贾岛《寄韩潮州愈》、《石门陂留辞从叔谟》等诗考证出贾岛东游魏博幕的时间为元和十三年春至秋,不仅弥补了历代史书和传记记载之失,而且重新考定了《石门陂留辞从叔谟》一诗的写作时间,也弥补了李谱有关的贾岛还俗应举时间的失误,总之,郭文能发前人所未发,颇具创意。房文依据《长江集》中《上邠宁刑司徒》一诗考证出贾岛于元和十四年春有州之行,诗题当为《上节度使刑国公程司空权》,也是对贾岛行迹的一个重要补正,但文中依据“边烽不过秦”一句便认定《暮过山村》一诗写于贾岛游邻期间,若联系贾岛诗歌一贯以意为主的作风,恐怕还需要另寻依据;文中所言“《长江集》中,尚有《代边将》、《代旧将》、《老将》诸作,或写于游邻州时。”也存在将唐人普遍的创作习气做实的嫌疑。杜文对有关贾岛生平事迹的许多问题综合前人之说进行了辨别,其新意有二;学者对韩愈与贾岛的初识一般有两种观点,一是李嘉言依据韩愈《送无本师归范阳》推定二人相识于元和六年,二是岑仲勉依据贾岛《黄子陂上韩吏部》中“石楼云一别,二十二三春。”认为韩贾二人初识于贞元十七年前后,其中的焦点在于对“石楼”这一地名的确定,杜文别出新意对此诗作了全新的解释,“只能认为贾岛说的是他和自己的故乡石楼一别已经‘二十二三春’了。”并由此推出“我们推知贾岛在唐贞元十八年从他的故里石楼出发,后辗转到洛阳并见到了他所推崇的诗人韩愈,从此在韩愈的帮助下补习文章预备考取进士。”但杜所言的房山石楼的依据“按《房山县志》载一些人从山西石楼县移民过来,为怀念家乡边疆,他们居住的地方也叫做‘石楼’。”杜所言的移民是对何朝何时而言的,此说恐难以令人信服;结合贾岛上韩愈全诗的内容,于诗意上讲杜文的解释亦很牵强。杜文另一处。与目前达成一致的观点不同之处为对“大中墨制”的解读,“我以为,从贾岛在长江县做官的年限讲,这个时间如果也换成‘大和八年九月七日’,当是差不多的。”并依此推出“贾岛实际上在蜀做了十年小地方官。”对于贾岛被贬,李谱依据贾岛与令狐楚的诗作、令狐楚的卒年以及杨汝士任东川节度使的时间推断为文宗开成二年,有理有据,吴汝煜在《唐才子传校笺》中也持此说,尚未见疑义,杜文所据其实是将王远《跋大中墨制》和《野客丛书·贾岛事众说不同》中的怀疑落实,古人对此尚采取“今不敢辄改,以俟知者辨之。”的态度,杜文对此问题或恐失之轻率。

二、诗集整理和版本研究、作品真伪考辨

贾岛诗集版本方面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万曼《唐集叙录》[17]、齐文榜《长江集版本源流考述》[18]和蔡心妍《长江集版本源流》[19]。其中万曼在《唐集叙录》中首次对《长江集》的版本进行了考索,因限于条件,所列举的对象仅限于几种常见的版本,对各版本之间的承传关系也未暇作深入辨别,误陋之处也间有之,如谈宋本时便遗漏了北宋蜀刻本。齐因参与编撰《全唐五代诗》之便,对贾岛诗集的纂集及版本源流问题进行了全面的清理,甄别考辨细致入微,基本上理清了历代版本的传承情况。蔡文考论祥实,在充分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些新见,如贾岛入蜀后手订诗集的可能性和对《天仙集》名称的设想,对宋本传承的推断等,同时对齐文的一些细微的失误也有所补正。李嘉言《长江集新校》[20]是有关贾岛诗集整理方面的一本重要著作,该书以《全唐诗》为底本,分卷则按照《畿辅丛书》之《长江集》仍分为十卷,同时广参博征,择善而从,将贾岛诗集的整理又向前推进了一步。该书的另一特点是对贾岛诗集中的可疑作品进行了初步的考定,对不能决者则存于附集以待考,该书同时又附录了贾岛年谱、关于贾岛年谱的讨论、贾岛年谱外记、贾岛交友考、贾岛诗之渊源及其影响等李氏有关贾岛研究的成果,虽显轮廓简单,但已经奠定了贾岛研究的基本格局,体现了建国后三十年贾岛研究的成就,为近二十年来贾岛研究的繁荣打下了基础。齐文榜《贾岛集校注》[21]则后出转精,该书详细梳理了贾岛版本渊源,“以毛抄本为底本,以黄校本改动正文,旨在得到一个准书棚本,以此为工作本,校以奉新本、丛刊本、汲古阁本、张抄本……等诸集参校,汇录异文,择善而从。”为目前考订最为精细完善的整理本。

该书稍嫌不足之处或在于注释时长于资料但短于感悟发挥,亦有个别资料未注明原始出处,注解中疏漏之处亦复不少,如《重酬姚少府》注一:“穆宗长庆元年夏姚合官京兆长安县尉时,当有诗赠贾岛,故本集卷三有《酬姚少府》,此诗乃长庆元年冬岛的再酬之作。”[22]姚合任武功县主簿在长庆元年左右,三年后转任富平尉,旋为万年尉,姚合从未担任过长安县尉,该诗为姚合任万年县县尉时贾岛的酬答之作,时间当在长庆三年之后。又《题李凝幽居》辑评有:“《历代诗发》:脍炙人口久已,读之光彩如新。”其中《历代诗发》或恐为《历代诗话》之误等。在贾岛诗歌的真伪考辨上则有佟培基《贾岛诗重出辩证》[23]一文,佟文在《全唐诗》所载的405首贾岛诗作中,考出混入贾集中的伪作共计十四首之多,同时对过去一直存疑不定的诗作进行了合理的判定;齐文榜在整理贾岛诗集时基本继承佟说,此外,又考证出《落第东归逢僧伯阳》为项斯诗,至此,通过几代学者的努力,对于贾岛诗作的归属问题已较好地得到了解决。

三、诗歌艺术研究方面的热点问题

进入八十年代以来,贾岛研究逐渐升温,将之前三十年间仅停留在对少数名作进行赏析的阶段远远抛在后面,学者们普遍自觉不自觉地对反映贾岛个性和成就的几个问题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集中体现在对有关贾岛诗歌的渊源影响成就地位的探讨,对有关贾岛最具特色与成就的五言律诗的研究以及最能体现贾岛个性的“苦吟”及其相应的创作心态的分析之上。新时期以来,唐诗研究的学者普遍认识到将诗人回归其原本的历史文化背景下对其进行探讨和评价的重要性,再现历史真实,知人论世,便避免了以今人现实的评判标准肆意扭曲古人的不足,以此为基点,近二十年来在唐诗研究领域内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许多不被人重视却在诗歌发展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诗人得到了重新的评价和认识,通过学者的努力使人们了解到唐诗不仅仅只是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李商隐杜牧,而是有着广阔的背景和深邃的内涵的,在开拓了视野和研究空间的基础上,同时也有利于对整个文化背景的探索和把握。

关于贾岛诗歌的渊源影响成就地位的探讨。胡中行《略论贾岛在唐诗中的地位》[24]为较早的一篇评价贾岛地位和诗歌成就的文章,胡文指出:“在唐代诗人中,真正能够自成一家的并不多,而贾岛却是其中之一。”在论述了贾岛与韩孟的关系后,胡指出贾岛在元和长庆年间是以:“在白、韩两大势力之间,贾岛是以第三种力量出现的。”“他的五言律诗,在当时就负有盛名,……贾岛是有唐一代五律的大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元和、长庆的后期,在贾岛周围已经汇集起一批志趣相投的诗人,如姚合、喻凫、周贺、雍陶、沈亚之、顾非熊等人,他们的势力方兴未艾,已经显露出独擅晚唐的势头了。”胡文首次全面评价了贾岛在诗史中的地位和对后世的深远影响,并初步分析了诗歌的风格及“苦吟”等问题,立论高远,有发轫之功。但胡文有急于立论之嫌,许多问题尚可商榷,如胡文称:“韩诗中雄浑的气势,古奥的文字,特别是‘夫岂能必然’之类散文化的句式,在贾诗中断不可见。”胡进一步指出:“由此看来,贾岛投身韩门主要是出于进身的需要,二人在诗歌创作上并没有什么师承关系。”其实若细读《长江集》,就会轻易地找到许多类似韩愈诗歌的散文化句式,而且贾岛在诗歌创作上对韩愈的继承远不止此。李知文《贾岛评价质疑》[25]一文针对胡文中有关贾岛地位及其相关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李对胡文中几乎所有的重要观点都提出了质疑。在贾与韩的关系问题上,李认同胡文贾在诗歌创作中与韩愈没有关系的论点,但李并不同意胡所言:“贾岛投身韩门主要是出于进身的需要”及“因为贾岛进京赴举,需要依附先达”的观点,李认为这与贾岛的性格与操守不符,李文言:“他(孟郊)穷困潦倒却清贫自恃,从不曾把写诗作为干谒的手段。贾岛也一样……贾岛又刚毅自强,富于进取精神”等,所以李认为“贾岛这样一个志操高尚、壮心不已、艰苦卓绝执行令人感奋的诗人,怎么会因‘进身的需要’为目的而投身韩门呢?”李文同时对胡文中对“郊寒岛瘦”的理解也提出质疑,李不满足于将“郊寒岛瘦”仅理解为二人诗歌风格的差别,所以对胡中行引明胡应麟《诗薮》的观点进行论证表示异议,认为贾岛与孟郊的诗风兼而具有寒、瘦,“贾岛‘磬澄心以凝思,渺万虑而为言。’‘清奇僻苦’,其诗亦必瘦中有寒。”对于“苦吟”,李对胡文所言:“贾岛以中人之材,能够跻身名家之林,正是得力于‘苦吟’,用‘苦吟’来弥补才力之不足,这是贾岛提供给后人的宝贵经验。”表示不满,认为“贾岛的‘苦吟’,含有诗格瘦涩,‘词中多苦辛’之意。”“构建了自己的艺术领域和审美模式,开创了诗歌史上一个以‘苦吟’为特征的新的流派。”;“‘苦吟’包括精巧构思和语言锤炼,乃是一切诗人做诗的一条不可或缺的艺术实践,而不是一块弥补才力之不足的补丁。”李不同意胡所言贾岛为“中人之才”,认为“贾岛具有非凡的诗才。”至于贾岛的追随者“他们也多才高名著”。同时李还认为“胡文对贾岛的美学理想不曾论及,对贾岛诗歌思想性的论述失之片面,对艺术成就的论述又嫌零碎肤浅。”李文见解独到,在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上给人以不少启发,但李文笔带情感,大有不容置疑的势态,对他人一些论点也存在有过于苛求和为贤者讳的嫌疑。如对韩与贾的关系,人品性格与进身依附之间是不是就是水火不容的矛盾;郊寒岛瘦,理解为风格存在某种的差异是否不可;至于“苦吟”,若抛下其最根本的意义而仅认为是一种诗格或审美追求是否合适?相对于李杜、韩孟、元白诸人,说贾岛及其追随者为中人之才,恐怕也并不为非,史载贾岛不善程式、诗思迟涩、有句无篇特征等是否应视而不见?另外,对于他人行文中一些细小的疏漏,李文言:“论断应与文意、观点谐和一致,而不应与之抵牾。然而胡文竟抵牾到令人惊愕的地步。”但仔细分析后,也不觉观点抵牾到什么程度。至于说胡文:“然而由于对贾岛及其流派缺乏深入研究,加以史料占有较少,随意评断,终至欲褒实贬。”的论断也嫌生硬,李文中“李频和钱起、顾况并称为‘一时巨擘’”则更令人不得其解。倒是李的《论贾岛在唐诗发展史的地位》[26]一文,能较为平和地对贾岛的地位进行评价,但总的来讲褒扬过当之处亦复不少。在贾岛的诗歌渊源和对后世影响的探讨上,主要有刘开扬《论贾岛的师承和影响》[27]、贺秀明《略论贾岛对后世的影响及原因》[28]、黄鹏《贾岛诗的渊源和影响》[29]、李小荣《贾岛对“咸通十哲”影响之探讨》[30]等文,关于贾岛诗歌的渊源,刘开扬指出贾岛诗歌有着广泛的师承,最早可上溯到陶潜,盛唐的李白、杜甫,中唐的韩愈、孟郊、张籍、王建、刘叉等人从不同方面均影响到了贾岛的诗风。黄文认为贾岛主要是师承张籍和孟郊,另外,王孟、杜甫和王昌龄等或多或少也对贾岛诗歌有一定的影响。二人罗列了历代诗评有关贾岛师承和渊源的各种说法,只可惜均未能深究。至于贾岛诗歌对后世的深远影响,几位学者的认识则较为一致,指出从晚唐五代到宋之九僧、四灵,明之钟谭诸人、清之同光千百年来流风不减,并对贾岛在历朝产生影响的原因做了或详或略地分析,凡此种种努力,对回过头来重新认识和深入把握贾岛诗歌的艺术内涵均有很大的帮助。

五言律诗的艺术特色。贾岛以五言律诗杰出于唐代诗坛,关于贾岛五言律诗的艺术特色,进入90年代以来,引起了学者的普遍关注,这标志着贾岛研究已开始向深微处发展。此间主要有张文利的《贾岛五律艺术特色探析》[31]和《贾岛选择物象的特点》[32]、祁晓明的《寒荒中的热烈,苍白中的绚丽——贾岛诗歌的艺术特色》[33]、黄鹏的《言归文字外,意出有无间——论贾岛诗歌的艺术特色》[34]等文。张《贾岛五律艺术特色探析》一文通过对贾岛诗作的具体分析总结出其五律创作:“文势开合起伏,既有感受的转换,又有时空的俯仰;对仗工稳,不主故常,自然有致;句势不拘一格,灵活多变。”等特色。张《贾岛选择物象的特点》一文通过对《长江集》出现频率较高的物象如蝉、鹤、鸿的分析,进而指出除了闻一多先生所讲的“释子生涯”以外,“悲剧的时代和凄凉的身世也是贾岛较多的选择凄冷、枯寂物象的原因。”同时张文指出作家的审美倾向和作家气质的差别也影响着对物象的选择和处理。张文感受细腻、分析入微,对贾岛五律特色的把握也很到位。黄文从贾岛作诗“用意深刻和用语自然两方面”入手指出“这是他针对中唐的中后期诗坛上出现了情感直露与追声逐色的倾向而做出的有个性的选择。”在论及用意深刻时说“浪仙诗立意为主,浪仙诗中很难发现通常的激情和沉醉,没有韩愈的盛气,没有孟郊的矫激,也没有元白的自怜;其中闻不到酒气,不涉男女私情,乃至于家庭之情”;“浪仙作诗,不是在同世界的沉浸中获得感受,而是从对世界的体认中获得感受(宋诗即是走的这条路)”;“贾岛则以表达体验为主,诗中淡到看不见情景,亦看不到人……这就是人在诗外的境界,大不同于情景交融的境界。宋诗与唐诗的分水岭,也就从这里开始。”黄文还对贾岛的“截断众流”、“涵盖乾坤”、“不主常故”三种立意方式进行了剖析;在用语自然方面,黄文指出了贾岛妙于开合、不对而对、多用变体、句式灵活及章法严谨等方面的特色,黄文深入细致地揭示了贾岛诗歌的艺术内涵,观点新颖,多前人所未发,而且论析妥帖,显示出对贾岛诗歌感受体悟的精深。祁文则通过对贾岛诗歌中矛盾而又统一的风格表现的剖析,展现了贾岛诗歌内蕴丰富的一面,即“寒荒中不乏热烈,苍白中不乏绚丽,凝涩中不乏流动,峭奇中不乏自然。”从而透过了传统观点的外衣,较为深入地挖掘出了贾岛诗歌的内在特质,同时也纠正了历来人们对贾岛诗歌的一些偏颇之见,(注: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大抵附寒涩方可置才。”;欧阳修《六一诗话》:“平生尤自喜为穷苦之句。”;陆时雍《诗镜总论》:“语虽佳而气韵枯寂”、“如寒齑小时有余酸荐齿”等。)使人们对贾岛诗歌艺术特色的认识更加深入。

苦吟问题。苦吟是贾岛的一大特色,也是历代学者关注的焦点。八十年代以来,关于探讨贾岛之苦吟及其创作心态的论文主要有李知文《贾岛“苦吟”索解》[35]、吴淑钿《贾岛诗之艺术世界》[36]、李小荣《亦诗亦禅两艰难——贾岛创作心态简论》[37]、张春萍《贾岛“苦吟”创作的内涵及渊源解读》[38]等。对贾岛的“苦吟”历来褒贬不一,建国后三十年间由于受过分重视诗歌现实性的偏颇的影响,在此间的几部文学史中对贾岛的苦吟也颇有微词,李文指出造成这种认识的原因在于“对贾岛的‘苦吟’的内涵似因未作认真讨索,而不甚理解。”、“长期以来,唐诗研究者对贾岛的许多诗作,只是浮光略影地加以评析,未能联系诗人的创作心态、生活和思想作深入探索,因而也就不可能得其意蕴。”李文进而对“苦吟”的内涵进行了分析和归纳,李文认为:“贾岛的‘苦吟’,并非杨慎所说:雕章琢句,‘彼之视诗道也狭矣’;而是热爱生活,跟诗歌共着命运,从不辍笔停吟。”;“又含有诗歌瘦涩,‘词中多苦辛’之意。”“‘苦吟’更是他认真不苟,‘心极神劳’,刻意求工的表现。”李文通过总结和归纳,纠正了前人对贾岛“苦吟”的一些偏颇理解,起到了正名的作用。吴文则以贾岛“苦吟”为切入点,在总结了历代学者对“苦吟”的三种不同观点之后,并进一步指出“比起唐诗,宋诗风格的特征是具有深刻的理性精神,我们从贾岛的苦吟锻炼正好见此理性精神所在;锻炼的创作手段是对作品内部的理解的调整行为,是主观的情感投射在客观的景物上表现在诗歌中而获得和谐合理的审美效果,并尽可能达到最强的抒情功能。”“贾岛以苦吟著于中国诗坛,则他的锻炼必然是程度最深范围最广,换句话说,他的创作的过程中一直处于选择的状态。”“除了形式上及诗歌外部的理的锻炼外,描写事物内部的理态也有突出的表现,即《唐音癸签》所载方秋崖语‘特与事物理态,毫忽体认’是也。”通过以上的分析,吴文认为贾岛在创作中表现的是一个理事情兼综的艺术世界,这也使得贾岛成为宋人创作的一个典范,“但杜韩之外,贾诗是宋诗风格的另一始创者,从上面的重意重理的创作精神看来,实乃不谬之论。”吴文分析鞭辟入里,将贾岛苦吟的内涵进行了深入的挖掘,使人们对贾岛诗歌的艺术世界有了更为深入细致的理解,为这一时期对“苦吟”这一概念阐释得较为深入的一篇。但吴文中“贾岛诗以雕琢景物的白描手法见称于世”的观点或尚可商榷。张文则综合众说对苦吟的内涵从创作过程、创作内容、创作方法、创作精神和创作内质等方面进行了阐释,同时对贾岛“苦吟”的诗学渊源进行了追溯,指出贾岛之“苦吟”是与“发愤抒情”、“发愤著书”、“蚌病成珠、托诗以怨”、“不平则鸣”以及“文章不朽”等传统观点一脉相承的,而欧阳修“穷而后工”的理论则是其在宋代的流衍与发展;贾岛“苦吟”同时也是儒道释思想对其长期浸染的产物,而其内心世界充满的矛盾冲突,“实质上展现了中国古代文人苦苦挣扎于仕隐之间的心路历程,均是对传统人格理念的吸纳与容裁。”张文一定程度地突破了以往研究贾岛就事论事的格局,能够从文学发展史的角度对贾岛“苦吟”的内涵及渊源进行阐释,故能有所创新。

与同时代诗人的并称与比较研究。贾岛通常被人们认为是“韩孟诗派”的一员,所以在对韩孟诗派研究时往往会涉及到与其他成员的共性和差别,在中唐诗坛上,贾岛又因“苦吟”与孟郊齐名,并称为“孟贾”,因同擅长五律而与姚合并称为“姚贾”,同时贾岛又与后辈诗人喻凫同称为“贾喻”,凡此种种,均引起了学者的注意,其中尤其以贾岛与孟郊的比较研究最为集中。郊岛并称及异同。关于孟郊与贾岛比较研究的论文主要有:王明居《寒瘦——孟郊贾岛诗歌的风格美》[39]、房日晰《孟郊贾岛诗歌艺术比较》[40]、景凯旋《孟贾异同论》[41]、李军《贾岛孟郊诗歌比较研究》[42]、赵晓岚《孟郊与贾岛:寒士诗人两种迥然不同的范式——试论闻一多的中唐诗坛研究及其学术意义》[43]、陈文华《“郊寒岛瘦”是非论》[44]等。王文从诗歌风格的角度对“郊寒岛瘦”的评价进行了剖析,针对有的诗论家对贾岛与孟郊诗歌风格加以指责的事实,王文认为:“风格是作家的艺术个性在作品中的集中表现,是艺术独创性的标志,是作家的艺术才华的凝聚,也是作家艺术上成熟的标志。郊岛的寒与瘦,正体现了上述特点,因而作为艺术风格来说,是无可指责的。有的诗评家之所以指责郊岛的寒与瘦,是由于他们离开了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离开了世人所处的典型环境,而一味地用他们所推崇的风格为标准,去机械地规范‘寒瘦’的缘故。”“况且,以甲种风格为尺度,去要求一种风格也要或多或少地向甲种风格看齐,其本身就不利于风格的发展。”王文以较为通达的眼光纠正了长期以来一些诗论者的偏狭视野,为研究者如何正确地评价一个诗人的风格提供了良好的启示。关于孟贾诗歌同异的研究,主要有三篇专文,房文指出“在艺术上苦心孤诣的锐意追求,是孟郊贾岛写诗时的共同特点。”“孟郊贾岛的苦吟,与他们视野的狭窄有着直接的关系。生活的单薄与内容的贫乏是他们诗歌的共同缺点。”是不错的,但房对孟贾二人的艺术要求则明显依照了诗歌要重视现实性和社会性的标准,房文言到:“在危机四伏的中唐时代,诗人感受不到生活浪涛的冲击,未能反映生活的本质与主流,反而舍本逐末,苦吟锤炼,只在文字表达上下功夫,这不仅导致诗意贫乏,诗境浅薄,而且在遣词造句上也往往捉襟见肘。”诗歌是否一定就应当反映生活的本质和主流,若非是否就不是好诗?此类问题或可再思考一二。对于孟贾之异,房文认为“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道路与处世态度”、“贾岛极力追求超然物外的飘逸的艺术世界”、“贾岛写诗,很少用重笔着力刻画”、“孟郊的是构思奇特,语言精警。”在创作上贾重五言律,孟则长于五古,“贾岛善写琐细之景,幽僻之境”、而“孟郊却善写壮阔之景,怪奇之境。”该文从外在的表现上对孟贾二人的差别作了简要的罗列,为以后研究的深入提供了线索。景文将孟贾的共同特征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悲愁寒苦的诗歌内容,二是清苦瘦硬的诗歌风格。”对于孟贾之异,景文指出“如果说孟郊的创作活动主要在大历至贞元时期,那么贾岛则是在元和后期至开成年间于长安应试期间。如后所论,这是两个不同的时代。”从创作倾向上讲,孟郊擅长五古和贾岛专攻五律都是与各自时代的文学主张和艺术追求相一致的。所以景文认为“现代论者一般都将贾岛划归韩孟诗派,从他的古体看,是可以这样划分的,但若就他的主要创作五律而论,这观点就很难成立了。”在对二人所处的时代背景进行分析后,景文指出元和后期存在着诗歌创作由古体转为近体、由社会批判转为自我关注的文学倾向。“倘若以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为界,孟郊的诗歌创作是结束于此前,贾岛的诗歌创作则是开始于此后,如前所论,这一时期正是中唐诗歌的递变时期。如果说孟诗是在风雅不兴,竞为近体的大历之后,以五古的形式继承陈子昂等人所倡导的诗统,贾诗则是在元和以后对政治普遍淡漠的时代氛围中,在五律方面近承大历的诗歌而变格入僻。一是崇古,一是趋新,都以各自的诗歌体现了不同的时代特征。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孟郊的辞世和贾岛的崛起标志着唐代诗歌史上一个旧时期的结束和一个新时期的开始。”在论及孟贾二人对后世的影响时,该文认为“孟贾之别,实为中晚唐诗歌之别。而元和后期,可以说是中晚唐诗歌的交替时期。”景文进一步指出“历史的相似之处在于,北宋前期的诗坛惊人的同于孟郊所处的时代,都是以复古求变新,在政治上充满奋发与展望。而南宋后期的诗坛又同于贾岛所处的时代,对现实无所关怀而一味的追求着艺术形式之美。这似乎是元和前期与元和以后诗歌的两种延展与放大。”景文视野宽阔,论析深刻,对孟贾之别的诗歌史意义分析得颇为透彻,为研究孟贾同异方面的一篇力作。李文晚出,较为全面系统地归纳了学者关于孟贾同异方面的意见,持论平稳,不过创意之处稍少。关于姚贾并称与姚贾异同的研究状况,见拙作《二十世纪姚合研究述论》[45]。

四、对贾岛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总之,与古典文学研究的总体趋势相一致,近二十年来可以说是贾岛研究颇具成果的阶段。建国后三十年,贾岛研究主要以介绍性和赏析性为主,可以说是贾岛研究的初始阶段。八十年代以来贾岛研究呈现出热点突出、论析渐趋深入的特点,为贾岛研究的初步探索阶段,期间针对贾岛的生平事迹的研究、地位影响的评价、苦吟问题的探讨等问题的研究富于成果,对这些特点问题已经基本取得了共识。九十年代以来,贾岛研究趋于系统和精深,为贾岛研究的深入发展阶段。在系统总结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贾岛研究在各个方面均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绩,如在作品整理方面完成了对贾岛诗集的系统整理;在考证辨析方面则有别于以往的粗线条大轮廓的全面架构,而是将着眼点放在更加细微隐晦的一些细节之上,趋于精微,这是研究步入深入的一个表现;在艺术探讨方面,则有从宏观上寻求规律、在微观上更趋细腻的特点,视野有所开拓,立论及分析多具有宏观综论的特色,贾岛研究表现出具有时代特色的良好趋势。当然,贾岛研究远没有功德圆满,在二十一世纪,贾岛研究仍具有广阔的前景。通过近二十多年的努力,传统戴在贾岛头上的枷锁与光环都被渐渐破除,一个真实而又带有一丝陌生感的贾岛已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这就要求我们要以全新的视角、理性的思维重新对其加以剖析和审视,贾岛研究依然空间广阔、生机勃勃。在回顾了上一世纪贾岛研究的得失之后,对贾岛研究的前景或可以得到以下几点启示:第一,针对目前贾岛研究的论著重复过多、新意较少的状况,在以后的研究中充分正视已经取得的成果,在选题、立论及行文上尽量减少重复。第二,尽管历代学者对贾岛的各种记载与传闻进行过大量的辨别,但一些学者在资料运用上依然较为轻率,所以有必要对历代有关贾岛研究的资料进行系统的辨伪与甄别,日后研究的起点应建立在对贾岛历代纷繁复杂的资料进行彻底清理的基础上,对于真伪材料的利用应明确区分,应避免研究初始阶段时不加甄别的不足。第三,鉴于上世纪贾岛研究中出现的一些夹杂个人主观情感的不足,日后对贾岛的研究应力求做到客观与公正,应尽量减少个人的爱憎倾向,在探讨其优点的同时,对其缺点和不足也应坦然接受,避免在诗人研究当中爱屋及乌和憎屋及乌的现象。第四,对古人评价的重新认识。因为贾岛性格的复杂和诗风的奇特,历代诗论者往往莫衷一是、众说纷纭,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和资料的局限,真知与片面往往并存于一炉,所以一方面应做到能清醒地认识这些评论,知其原委;另一方面,则不能受制与古人,而影响对贾岛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最后,贾岛研究也应结合时代发展的特色,大量吸收新的文学思潮、观念方法以及研究手段,在将贾岛放在中唐、中晚唐之交、唐宋之渐的文学史背景中回归历史的同时,也要注重对其现实意义的探索和挖掘,毕竟,一个活生生的贾岛才是其真正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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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来贾岛研究述评_贾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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