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科学发展与传统文化的关系_科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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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934(2015)06-0003-06

      中国传统科学有两千多年历史,中国人接触和探索西方科学最少也得从利玛窦和徐光启翻译《几何原本》前六卷算起,至今四百多年了。然而,中国人真正了解和吸收现代科学,却只能够从二十世纪初留学生在欧美大学学习、研究、获得高等学位算起:至于宣扬和推动现代科学,则要等到任鸿隽、胡明复等六人在整整百年前(1915)创办“中国科学社”和《科学》杂志,和五四运动提出“德先生”和“赛先生”的口号了。[1]那个运动的另一个有名口号是“打倒孔家店”。因此从运动之初,科学和以儒学为核心的传统文化就好像是“势不两立”。这是很自然的,因为传统文化已经有两三千年历史,现代科学却是从西方移植过来的新文化之一部分。新旧之间免不了竞争,也自然会出现紧张和冲突,1930年代初爆发的“玄科论战”便是表征。当然,时至百年后的今日,尘埃落定,科学的重要性已经昭然若揭,也普遍深入人心,不必再事强调,而传统文化的基本价值也再没有人予以否定,因此我们大可平心静气来探讨两者之间关系了。其实,这关系相当复杂,因为它不但是个理念问题,也还是个历史问题和未来发展问题;甚至,更是个须要作跨文化比较才能够充分了解的问题。我们在此仅就此问题的要点提出一些看法,而并未展开细致论述。

      一、观念上的相助与排斥

      在最浅近的层次看,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发展科学既可以产生助力,也有压抑、排拒,其结果到底是“相生”抑或“相克”,不能轻易断言。一方面,尽人皆知,孔子好学,特别注重为学,像“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入太庙,每事问”、“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这样的话充满《论语》。儒家强调立志、发愤、向上、有恒、虚心、反躬自省、自强不息、在艰难困境中不屈不挠、发愤上进等个人修养的重要性,也深入国人心坎。这些教训所培养的人生态度,所包含的自律与修养功夫,照理对于学习和研究任何学问,包括自然科学,应该都有间接帮助。当代中国科学家之中,流露出儒家气质甚至服膺于儒家理念的,为数当在不少。然而,与其他非西方社会的科学家相比较,这是否就可以判断为一种特有的文化助力,却很难说。

      另一方面,现代科学所追求的,是隐藏在日常所见表面现象背后的自然规律,儒家的人生态度却彻头彻尾入世,以个人道德和社会伦理、治国平天下之道为根本,它的终极关怀在于人际关系与社会、政治建构,自然现象和规律则被目为第二义的事物,因此对之缺乏兴趣,甚至不屑一顾。“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以及樊迟请学稼圃被孔子在背后责骂的故事,是这种态度的有名写照。因此,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传统文化对于自然科学,又有无形但强大的压抑和排斥作用。这种作用,钱穆先生在《国史新论》有一段话说得最为传神:“(中国学者)始终不走西方自然科学的道路……总看不起像天文算数医学音乐这一类知识,只当是一技一艺,不肯潜心深究……若专精于此,譬如钻牛角尖,群认为是不急之务。”[2]

      此外,还有一个大家熟悉的故事:鲁迅在日本学医,因为观看军事纪录片,感到中国人即使体魄强健,但头脑愚昧冥顽,那么仍然无补于国事,故此转向文艺,亦即从研习抽象的科学转向能够影响、改造社会的人文之学,那是上述影响一个很好的例子。其实,在历史上亦不乏相类似例子。像南宋、金、元之际的大数学家李治(1192-1279)和秦九韶(1202-1261)本来都是相当热衷朝廷的官吏,却因为所守城池被元军攻破,这才在隐逸山林或者颠沛流离中转向没有实用价值的数学研究,而作出重要发现——他们改变的方向正和鲁迅相反,但显示的道理则一致。当然,我们不能够忽略,在传统文化中还有道家思想,其中包括了诸如历法、数学、炼丹等探究自然奥秘的传统科学成分。但那毕竟是衰世或者出世之学,对于聪明才智之士的吸引力无法和长期稳占主流的儒家入世、用世之学相比,上述两位数学家的例子就是很好的说明。[3]

      总的来说,传统文化因为其悠久、博大和强烈的尊古与入世(即以人文和社会为中心)性格,所以对科学的确有压抑、排拒作用。但自五四运动以来,在西方世界强力和全面冲击下,国人对人生,对世界的基本观念发生了彻底变化,这种压抑和排拒作用也随之而减弱甚至消失。另一方面,在二十世纪中国人开始认真学习、钻研现代科学的时候,传统文化中的积极人生态度与刻苦自律精神,当亦对于他们这一艰难转向提供了相当的助力。但如何在传统文化的笼罩下发展现代科学这个大问题并非中国独有,而是所有非西方国家或者文明都必须面对的,所以简单回顾他们发展科学的历程是很有意义的,不但可以提供新视角,更可以深化上述讨论。以下我们就将俄罗斯、日本、中国和土耳其等四个主要非西方国家的近代科学发展作一简单比较。①

      二、主要非西方国家的近代科学发展比较

      1.俄罗斯:君主的强力推动

      我们最先会想到的,自然就是发展现代科学显然比中国要成功得多的两个例子:俄罗斯和日本。就俄国而言,我们只要想到18世纪的雷蒙诺索夫(Michael Lomonosov),19世纪的数学家卢白雪夫斯基(Nicholas Lobachevsky)、化学家门捷列夫(Dmitrii Mendeleev)和20世纪的物理学家卡皮萨(Pyotr Kapitsa)、兰道(Lev Landau)、统计学家马尔科夫(Andrey Markov)、科尔莫格罗夫(Andrey Kolmogorov)等人的名字;就日本而言,我们只要想到仁科芳雄(Yoshio Nishina)、汤川秀树(Hideki Yukawa)、朝永振一郎(Sin-itiro Tomonaga)等物理学家的成就,就都会肃然起敬。

      就俄国近代科学的成功而言,我们有相当信心说,这大概不会和他们的传统文化即东正教有多少关系,甚至可以说,它是在突破这种以仪式与神秘直觉为特征的传统宗教之阻碍、掣肘的前提下获得的。而这所以可能,绝大部分是由彼得大帝和卡德邻大帝两位雄才大略,握有绝对权力的君主,以个人意志与信念克服、压制传统文化,努力不懈地将西欧文化特别是科学文化移植于俄国土壤,而其后的君主和统治者也奉行此政策不渝的结果。我们需要强调的是,从十八世纪初(那其实也就是现代科学的发轫点)开始,在彼得大帝强力推动下,俄国科学已经开始萌芽,俄国科学院在他去世后不久成立(1725),它所引进的人才包括像欧拉(Euler)那样的大数学家。因此他们的科学有足足三百年在稳定环境中培育、成长的历史。对于苏俄而言,科学文化虽然完全是外来的,人工移植的,但由于时日久远,所以能够生根发芽,逐渐变为成熟的老传统,它的成功很自然。

      2.日本:民间的庞大力量

      日本不一样:它的科学发展历史似乎短得多。我们甚至可能有错觉,以为它是从明治维新方才开始,而其实不然。这是因为它的传统文化中有一个非常有利于科学发展的因素,即对于外来事物的好奇、热心仿效和改进。日本对中国唐代文化的全面吸收、保存和发扬是大家所熟悉的。它对西方科学和其他事务的态度也是如此。早在16世纪中叶即明世宗时代,随着葡萄牙传教士的到来,西方洋枪已经开始输入日本,并且迅即被改进和大量生产,使得它在所谓“战国时代”的长期内战中发生决定性作用。在此阶日本枪械的普及和制造工艺甚至一度超越欧洲。②到了17世纪30年代,德川幕府为了禁绝基督教而采取严厉的锁国政策,唯一例外是准许与天主教徒对立的荷兰人(其实是各地新教徒的通称)在长崎地区继续通商。极为好奇的民间商人、学者也就是通过这一点点与西方接触机会而发展了所谓兰学(Rangaku),即通过“荷兰”商人、航海家获得西方器物和知识。这包括17世纪输入的时钟、望远镜、显微镜、眼镜、地图、地球仪等等,以及从18世纪开始发展的解剖学、医学,和18世纪—19世纪间发展的力学和炮术。新井白石(Arai Hakuseki)本是儒学者,但由于其出版于1712年的《西洋纪闻》亦被认为是兰学奠基者;杉田玄白(Sugita Gempaku)所翻译的第一部人体解剖学《解体新书》则出版于1774年。因此日本学习、发展现代科学并非始于明治维新,而是在其前一个世纪即18世纪中叶。换而言之,他们的科学传统至今也有250年了,那虽然仍然比不上俄国,而且在明治维新以前在某些方面(例如数学)甚至还需取法于中国,但由于近140年的持续努力,成绩自然也很可观。[4]

      3.中国:错失的良机

      谈到这里,大家自然不免会想起利玛窦、徐光启、南怀仁和康熙皇帝来。的确,远在17世纪之初,由于耶稣会教士东来,中国也曾经有天赐良机可以引进和发展现代科学。而且,清初的士大夫也的确为此兴奋、忙乱过好一阵子,李约瑟甚至将那定为中国科学与现代接轨的时代。但很不幸,清初的“西学”至终并没有引导中国走上现代科学之路,而只是激发士大夫的复古,也就是发现、整理和研究古代数理天文典籍,希望从中找到中国科学本来优胜的证据,或者企图以本土学术为起点,找到发展另一种更优越科学的途径。③甚至到了1858年-1859年间,大数学家李善兰也还不服气用西方的数学符号,而坚持要用简化的直行中文来算微积分——而且日本人仍然在翻译他的书,虽然明治维新的大潮很快就来临了。所以,在十六七世纪之交,即牛顿现代科学革命之前大半个世纪,中国的确碰上了一个吸收西方科学的黄金机会。然而,当时所有精英学者的基本观念和态度是由传统文化决定的,他们不可能充分认识西方科学的价值和重要性,因此白白糟蹋此天赐良机。而这一耽搁就是足足三百年,待五四运动来临,国人如梦初醒,那已经是“再回头已百年身”,中国现代科学也就只能够从1910年代第一批留美博士回国算起了。但我们又哪里能够怪责深深浸淫于传统文化的徐光启、梅文鼎、阮元或者康熙皇帝,认为他们缺乏见识或者毅力呢?

      从这段历史可以看出,无可讳言,正因为我们传统文化的悠久、精深、博大、自足、自信,所以除非在像鸦片战争那样强大和持续的冲击力影响之下,否则引进新观念、新文化即使并非完全不可能,也是“万牛回首邱山重”,难乎其难。否则,就需要长期积渐因而变得极度缓慢:佛教文化的传入和生根、萌芽、发扬前后历时将近七百年便是个最好的例子。当然,更不幸的是,从1910年代至今这百年间,中国能够稍为稳定地发展科学的时间也还是极为短促和断裂的,大概就只有1920—1937,1950—1966和1980至今这三段,统共还不到70年。所以中国科学发展至今虽然已经很全面,而且在许多领域已经达到先进水平,但仍然缺乏领先世界的创造性贡献,那是很自然的。

      4.伊斯兰文明的谜团及其他

      和以上三个例子相反,也有其他文明是与西方科学传统具有非常相近甚至相同根源,却在现代科学发展上更为停滞不前的,那就是伊斯兰文明。这是个令人感到极其迷惑的大问题,因为在西罗马帝国灭亡后,西方古代科学传统中断,重新接续、振兴这个传统的,就是以巴格达为中心的伊斯兰帝国,他们通过一个庞大的翻译运动,将古希腊科学和医学典籍全部翻译成阿拉伯文,然后在此基础上发展出庞大和灿烂的伊斯兰科学,它就是欧洲中古乃至近代科学的开端。换而言之,西方现代科学的传统,是通过伊斯兰科学方才能够接上古希腊科学渊源的。

      那么,为何到了近代,伊斯兰科学反而一蹶不振,更不要说与西方竞争呢?我们只能够猜想,这与伊斯兰文明的现代化进程之困境有关。简单地说,在17世纪—19世纪,奥图曼帝国是伊斯兰世界的核心,但它的现代化努力始终受困于伊斯兰信仰与现代观念的基本矛盾。在一次大战后凯末尔挽救土耳其于濒临亡国的边缘,因此建立起无比威望,能够采用壮士断臂的激烈政策来解决这个矛盾,即将伊斯兰信仰完全排除于国家体制之外,以建构一个彻头彻尾俗世化的土耳其共和国。他在当时的确是成功了,④代价却是斩断了土耳其与伊斯兰传统的联系——更何况,很吊诡地,在伊斯兰文明之中,奥图曼帝国恰恰就是完全未曾受中古科学传统感染的唯一区域!⑤这样,土耳其不可能肩负起将中古伊斯兰科学现代化的重任,也就不足为奇了。至于其他伊斯兰地区(有些曾经在奥图曼统治下),例如近东、伊拉克和伊朗,则从十九世纪开始相继沦为西方的殖民地,它们争取独立之路遥远漫长,至今还不能够说是实质完成。这样,文化转型(即伊斯兰文明的现代化)与科学发展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三、与欧美的比较

      不过,话说回来,必须指出,科学的健康发展是一回事,与世界先进地区欧美并驾争先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苏俄和日本的科学虽然蓬勃发展了相当长时间,但离世界前沿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我们在另外一篇文章中详细讨论了以不同国家/地区在不同时期所得诺贝尔科学奖(即物理、化学和生理学及医学等三项)来粗略量度科学发展水平的各种问题,然后搜集资料,并做了统计,所得整体结果列在表1。⑥

      

      (a)得奖比率=诺奖总数/平均人口;诺奖指标=地区得奖比率/合计得奖比率。诺奖得主的点算以得奖者主要研究工作所在地区为准,有必要时将之分属两个地区,因此有0.5的出现;平均人口原则上以1901年—2014年的平均值为准.实际上与1955年的人口相近。以上两者的实际计算细节以及本表末栏数字的误差计算方法俱见本页脚注⑥所引文章。

      (b)“合计”指以上所有得奖地区的合计,但不包括“其他”零散地区(见下),或者其他从未产生本土诺奖得主的地区,例如希腊或者中东地区。

      (c)“其他”地区包括得奖者只有1位至数位的印度、西班牙、葡萄牙、捷克、阿根廷、以色列等国家。这些地区的得奖者数目和人口俱不计入“合计”。

      从中可以看到,单纯以诺奖得主的数目而论,美国和欧洲整体属同一档次,各有260位左右;英、德(包括瑞士、奥地利)、法三个主要国家/地区是下一档次,各30位—100位;苏俄、日本则再低一档次,只能够和荷比、北欧、意大利、加澳新等地区相提并论,各10位—30位。但倘若将人口因素也计算进去,而看“诺奖指标”的话,则俄、日比之北欧、荷比也还相差甚远,唯一能够及得上的欧洲国家是意大利。换而言之,即使苏俄和日本在历史或者文化上具备了巨大有利条件,而且曾经作出两个世纪以上的长期努力,但这些仍然不能够完全弥补现代科学对它们来说是外来文化,因此起步较晚,根基较浅这个基本缺陷。因此,中国至今尚未有本土科学诺贝尔奖得主出现,委实不足为奇。

      四、总结与展望

      总体而言,我们要指出的是:欧洲在科学革命之初就已经与俄罗斯、日本、中国、奥图曼帝国等有接触,因此这些非西方地区在很早期就都已经有机会发展现代科学。但在接触、碰撞的过程中,各地区的反应完全不相同,它取决于许多因素,最重要的是文化意识与主政者的眼光、魄力。在日本,文化因素成为巨大助力,它多少颠覆了“锁国政策”这一高度不利的政治决定。在俄罗斯,政治决策成为决定性因素,它完全压制了不利的文化因素,即东正教的神秘与仪式主义。在中国,我们错失了两个重大机遇,一在17世纪,那是由传统文化的性格所决定,它在无形中颠覆、压制了本来相当有利的政治环境;一在20世纪,当时文化因素已经反过来变为非常有利,然而国际大势和内部政治形势却交替地产生极端不利的环境。因此,自改革开放以来所作的巨大努力,就必须在远远落后于日、俄这两个先进地区的起跑线上开始了。

      以上所讲,主要是17世纪—20世纪的事情。那么21世纪的科学发展又如何呢?值得注意的也许有以下几点。首先,在这个新世纪,由于全球化的影响,传统文化和历史对于科学发展的直接影响已经减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它所留下的痕迹,就是各国起跑线的分别而已。其次,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是,当代科学已经不再仅仅靠个人才智和努力(虽然那仍然很重要),而在相当大程度上需要依赖国家和企业投入大量资金,创造合适环境,以及发展相互协作的团队。由于工业和经济的迅速发展,中国今天具备了大力发展科学的最基本条件——资金和意图,但很显然,在建构优良学术环境和建立学术规范与评估制度这几方面,还是在摸索中,显得很不足。这是个“自我提升”的基本问题,所以没有简单解决办法。也许,尽量观摩和学习其他先进体系,和不断思考改进之道,是唯一的方法。第三,科研体系有它自己的特点和要求,它虽然需要国家投入大量资源,却绝不能够视为行政或者政治体系的一部分,而必须尊重它的自主性和客观规律。在经济发展上我们现在懂得了尊重市场规律的必要,科学发展也是一样——而且,它的规律其实还要比市场规律难以捉摸得多。最后,我们不能够忘记,说到底,科学是一种文化,一种心态,一种对大自然规律的好奇与追求。这种心态和追求至终会如培根(Francis Bacon)所说,为人类带来巨大力量。但我们却不能够倒果为因,只追求科学的实用价值。因为许多顶尖科学发现在其初是没有明显实用意义的:广义相对论和核物理学就都是如此,但其后却彻底改变了。在今日,粒子物理学、宇宙论和大部分天体物理学也是如此,但它们是否会在明天,还是十年或者一个世纪之后,带来巨大实用价值,那谁也不敢断言。所以,发展科学必须抛开急功近利心态,以它本身为价值所在,那样科学精神才可能真正生根发芽,改变我们的文化土壤。到了那个时候,第一流的大发现自然会水到渠成,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但鉴诸俄国和日本的往例,这恐怕将是个需要极大耐心的漫长过程,不太可能像经济那样,突然出现持续高速增长奇迹的。孟子说“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那正就是这个意思吧。

      ①我们不讨论印度,主要因为在历史上它基本是许多小邦的集合,其不同部分又经历了多次殖民统治,所以无法视为具有共同文化和目标的单一政治体;在19世纪它沦为大英帝国殖民地,但亦由是而与西方学术和教育传统接轨,其后遂产生了像玻色(Bose)和拉曼(Raman,193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那样重要的科学家。因此,它的科学发展问题与轨迹和文中提到的四个独立国家/文明是迥然不同的。

      ②关于此事有一本小书讲得非常清楚透彻,虽然它的主旨并不在此,见Noel Perrin,Giving Up the Gun:Japan's Reversion to the Sword,1543-1879(Boulder:Shambhala 1980),特别是3-23页。

      ③当然,其他学者对18世纪儒学与西学的碰撞可能有完全不一样的评价。例如马来平在论文《明末清初科学与儒学关系研究的若干方法论问题》的结论中就提出:(现代)科学精神与方法即因此碰撞而得以融入儒学,成为其现代化的途径;儒学与科学的兼容是主要的,前者对后者的排斥是局部而次要的:二者有“协同发展”的无限广阔前景,等等。此分歧所涉甚广,一时亦不可能厘清,我们在此仅能存而不论。

      ④但很不幸,这成功只维持了大半个世纪(约1930-2000):到了二十一世纪,由于本国伊斯兰势力的崛起,和经济发展以及国际形势的冲击,以伊斯兰信仰为号召的政党终于冲破旧宪法的桎梏,得以上台执政,维护严格世俗体制的军人企图发动政变未能成功,反而被监禁。

      ⑤在奥图曼帝国长达六百年(约1300-1900)的历史中,唯一与现代科学有关的孤立事件大概就是苏丹穆拉三世(Murad Ⅲ)在其天文学导师的游说下同意建造一所天文观测台,它在1577年落成,但三年后就由于极端保守的“大教长”反对而被拆毁,其时伊斯兰最后一位大数学家卡西(al-Kashi)已经去世150年,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也已经出版34年了。见本文作者《继承与叛逆》(北京三联2009),362页;有关伊斯兰科学为何始终未能继续发展成为现代科学的问题,见同书364-369页。

      ⑥陈方正:《从诺贝尔奖衡量科学发展》,将发表于《科学文化评论》(北京)2015年六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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