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实然、必然与应然——历史观与价值观关系探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历史观论文,探析论文,价值观论文,关系论文,历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 人们通常都确信历史观作为关于人类社会历史的起源、本质、规律、过程的理论,是对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实然和必然的揭示,然而实际上它还包含了对人类历史的应然——人类社会演变发展的理想状态的体认,并且以对理想社会状态的价值判断为指导。因此,历史观与价值观密不可分,价值观是历史观的灵魂所在,生命所系。当一种历史观为社会所接受并据以指导、组织人们的历史创造活动,历史的应然也就在历史创造活动的展开过程中,成为必然并转化为实然。
关键词 历史观 价值观 实然 必然 应然 理想社会状态
在人类思想史上,众多先哲曾建构了各种历史观。虽然他们都相信自己所做的工作是揭示人类社会的起源、本质、规律,“客观地描述”历史的过程和趋势,可是在他们的“客观描述”中,无一例外地蕴含了人类历史演变过程、趋势是“退步”、“循环”或“进步”的判断。这种判断由他们关于理想社会状态的体认、描述引出。而对构成历史观组成部分的理想社会的体认和描述,本质上是思想家自己关于社会生活演变状况的预设和企望,和他们的价值观相联系。由此可知,历史观与价值观有不解之缘,循此作进一步探索,相信将有益于我们正确地把握历史观与价值观的内在关联。
一
在建构历史观,形成对历史过程、趋势的认识时,思想家大都以为自己关于历史总体进程、走向的认识,与自己的意愿、希冀、价值观无涉,因而是“客观”的。人们也大都确认这一点。然而历史观作为“关于人类社会的起源、本质和发展规律等一般问题的观点和理论体系,是人类对本身相互交往活动的条件、过程和结果的反思。”①它真的仅仅是对人类社会历史的“实然”——实际产生、演变、发展的过程,以及“必然”——演变、发展的条件、规律、结果(因果关系)的“客观描述”和理论把握吗?
纵观先哲们建构的种种历史观,我们不难发现,面对同一个“已然”——人类社会已经走过的历程,他们对人类社会历史的进程和趋势,产生了以下三种不同的看法:人类社会不断颓废、衰败(赫西俄德、孔子、卢梭等);人类社会历史演变周而复始、无限循环(罗贯中、汤因比等);人类社会由低级到高级不断向前发展(孔多塞、斯宾塞、黑格尔、荀子、韩非子、马克思等)。正因为这样,历史观就有“退步史观”、“循环史观”和“进步史观”之分。于是我们也就不能不问:为什么思想家们对人类社会历史总体进程和走向的认识,会有如此大的差异?总不至于人类社会历史总体进程和趋势本身就是这样的吧?
对此人们会争辩说,这与先哲们观察事物、把握历史的思想方法和角度不同有关。“退步史观”和“循环史观”是错误的,他们的产生是囿于思想家的时代局限和阶级局限。
三种历史观孰是孰非这里不加评判,因为这与本论题无关。尽管由于观察事物、把握历史的思想方法和角度不同,以及时代的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思想家们对同一个历史演变的过程和趋势会有不同的认识,乃至错误的认识,但是历史观并非如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对历史过程和趋势的“客观描述”。我们只要进一步考察观察角度不同和时代、阶级局限对历史观形成的影响,价值观与历史观的关联就会清楚地展现出来。
当人们依据历史观关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根本动力、决定性力量或因素的认识,将其称为“天命史观”、“命定史观”、“神学史观”;或者“英雄史观”、“利益史观”、“理性史观”、“地理环境决定论”、“政治史观”、“经济史观”等等。这时思想家们认识社会历史的方法和角度不同,指的是他们把社会生活的不同方面作为了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根本动力或占主导地位的方面,从而对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规律有不同的认识;局限则主要是时代局限,即人们由于受当时所达到的认识能力、水平的限制。一方面不可能从人的实践活动来阐明人类历史发展的动力、规律,只好诉诸“天命”、“命运”、“神意”;另一方面,只是分别注意到了所处时代的社会生活中某些占主导地位的方面,如地理环境、政治生活、国家的力量、个人利益等等。
历史观由于其对人类社会历史演变过程、趋势的确认或论断不同,区分为“退步史观”、“循环史观”或“进步史观”。尽管由于在不同时期特定社会的演变可能呈现不同状况,但历史总体进程、趋势决不会时而“退步”,时而“循环”,时而“进步”,并且社会生活现象演变本身也没有什么“退步”、“循环”、“进步”之分。故此它是由于人们对社会历史和现实社会生活的态度不同,因于人们的阶级局限。正所谓对于生活在过去和回忆中,持消极悲观的生活态度的人来说,历史是退步和循环的;对于生活在未来和理想中,持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的人来说,历史是进步的。代表腐朽没落阶级利益的思想家多持“退步史观”和“循环史观”;代表先进阶级利益的思想家,总是持“进步史观”。消极、积极,悲观、乐观,落后、先进,都属价值范畴。与这种价值取向相关而形成的关于社会历史演变过程、趋势是“退步”、“循环”、“进步”的认定,是价值判断。价值判断的作出,和人们对事物发展演变之“应当”的认识相联,即以一定的价值观念为指导。所以每一种历史观都必定包括关于人类社会历史进程和走向的论断,并因此可归属“退步史观”、“循环史观”、“进步史观”。可见历史观决不仅仅是关于历史的“实然”、“必然”的认识,它还包括思想家们所认定的历史演变、发展的“应然”——人类社会演变发展的理想状态,或者关于理想社会的预设和企望。
以下事实可为上述论断作补证。孔子以人人遵循“周礼”的“文武周公”之时为理想社会,赫西俄德以混沌初开后出现的丰裕富饶、无忧无虑的“黄金时代”为理想社会,是以持“退步史观”。荀子、韩非子以后世将会出现的“法治社会”为理想社会,黑格尔认为当时的普鲁士王国是最完美的社会,是以持“进步史观”。
二
历史观不仅是关于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实然”、“必然”的反思和理论把握,同时还是思想家对人类社会历史演变走向的思考和规范。这由历史观的功能和理论性质所决定。
有史以来,记载和研究历史,一直是人类精神(思想)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依据我们每一个人在自己的社会生活中都可经验到的一个重要事实: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时间(历史)的存在物,在他的生命活动中,时间的三种样态——过去、现在、未来,形成一个不能分割成若干个别要素的整体。“现在包含着过去,而又充满了未来”(莱布尼茨语)。所以虽然人们拥有过去,面对现在,但却总是思考着未来。可知关于未来的思考,构成人们思考历史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与此同时,“观念生活的整个早期发展的特点就在于,这些观念似乎并不全是对过去某些事件的回忆而是对未来的期望——即使仅仅是指向一个直接当下的未来。在这里我们从一开始就遇见了一个一般的发展法则:意识所抓住的与其说是对过去的关联,不如说是对未来的关联。”②由此可见,人们对历史的思考必然与对未来的思考相关联。
人们反思历史,建构历史观,与其说是关注过去,不如说是关注未来,虽然历史观在表现形式上更多地是对过去的思考;可是历史观既然实质上是指向未来,是对未来的思考和规范,又为什么要通过关注过去来进行呢?
这是因为尽管由于有意识、能思维,并具有凭借符号建构未来的能力,人能使未来以观念形态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未来对人来说,始终只是可能而非现实,始终不具有确定性。与未来的这种特性相反,过去作为人们经历过的东西,则不仅是“实然”,而且是“必然”——在其具有唯一性和不可逆的意义上,具有无可怀疑的确定性。由之引出的未来,或者当人们证明自己所建构的未来,蕴含在过去之中,是事物自身发展的“必然”,才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和权威。也正因为这样,生活在对未来的疑惑和恐惧、悬念和希望之中,时时面临选择的人,才往往通过关注过去来思考未来;通过对过去的分析、研究,证明自己建构的未来。
因为关注未来,人们才关注过去。因为要规范、创造未来,人们才分析、研究历史。人们思考历史,建构历史观的根本目的,不仅决定了给人们提供合理地排列人类社会生活事务的方式,使人们组织社会生活有所参照和遵循,以及为自己的选择的合理性、必然性提供论证,而且决定了人们对未来——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可能走向和“应然”状态的预测、规范,始终引导着他们对过去——历史的“实然”和“必然”的思考。
没有关于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应然”状态——理想社会的预设,便形不成关于历史过程和趋势的“实然”和“必然”的认识,同时这也由历史观的理论性质所决定。具体地说,就是由建构历史观以对现实社会生活状况的体认和历史知识的反思为基础,因此历史观不可避免地由具有一定的思辨性和构造性所决定。
历史观作为“关于人类社会的起源、本质和发展规律等一般问题的观点和理论体系”,其建构以思想家对社会生活的体认为基础,应该说毫无疑问。思想家若不能把握现实生活的本质,对人类社会生活本质的阐明就无从谈起。对现实社会生活本质的把握,离不开对现实社会生活的体认。在体认现实社会生活的过程中,思想家必定会形成关于现实社会生活状况合理与否的态度或者对现实社会生活状况的评价,这可由我们每一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经验所证明。正是这种态度或评价,决定了思想家们必定形成关于“理想社会”的观念,据以观照现实社会生活状况的由来,从而影响他们对历史“实然”和“必然”的认识。卢梭由于他关于现实社会是一个由金钱和财富的增长导致了不平等、专制、道德沦丧的社会这样一种体认,形成了“理想社会”是人的“自然状态”的社会这样一种观念。因而认为历史是一个“退步”的过程,“文明社会的发展史”,是“人类的疾病史”。黑格尔由于现实的君主制是最完善的国家形式,使人们最大限度地享有自由的体认,形成普鲁士王国是理想社会的观念,因而认定人类历史是自由精神向日耳曼世界漫步的过程。都是极好的例证。
思想家对历史知识的反思,是他建构历史观的另一个基础。虽然有些历史学家曾相信他们能够完全忠实于史实来记载和研究历史,以确保历史知识的客观性。“不是我在说话,而是历史在借我的口说话。”③但是,既然历史学被看作“创造未来的行动和力量的工具”④,那么历史学家所说的“我们研究过去……是为了寻找过去真正发生过什么事情”⑤,又何以可能呢?所以更多的历史学家都承认他们所获得的历史知识,始终是包含了“应然”——一定价值观的“实然”。因为除非我们能够“确定它们与整个现实体系的本质联系,事实的集合或事实的罗列在理论上毫无意义”(J·B·布里语)。“当有人对我们说,我们历史学家使用的范畴是中性的,我们的任务仅仅是叙述。对此,我们作出的回答只能是:赞同这些说法便意味着背叛我们的基本道德观念,而且错误地表达了我们对过去的认识”(艾赛·伯林语)。
历史知识的获得,受历史学家自身价值观的影响不可避免。那么,在对历史知识进行反思基础上形成的历史观,若云其对人类社会历史进程“实然”和“必然”的把握,与思想家的价值观及其在历史观中的具体展现——思想家关于历史演变、发展“应然”的认识无关,岂不是天方夜谭?
历史观关于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实然”、“必然”的认识,势必体现并贯串思想家的价值观念,还在于:首先,构成历史观研究对象的人类社会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马克思语)。追求自己的目的,在个人活动层次上,是形成自己所要引起的外部事物或自身变化的特定状态的观念,据以指导自己的活动。在历史创造活动层次上,则是观念地形成关于未来社会的预设或企望,据以组织人们的历史创造活动。所以历史本身就是“时时作着应当或不应当判断的人的活动及其结果”⑥。正是基于这一点,柯林伍德强调史家所关心的是“作为思想之外在表现的那些事件,而且只是在它们表现思想时,他才关心它们”⑦。但是,过去从事着活动的人的思想——应当或不应当的判断,史家难以知晓,更无法确定,只能靠自己设身处地进行体认。所在历史思维总是反思。“反思的活动就是我们知道在其中我们想要做的是什么事的一种活动,所以在它完成时,我们就由于看到它符合了成其为我们对它的最初概念的那种标准或规范而知道它是完成了”⑧。因其如此,如果否认历史观关于“必然”、“实然”的认识包含思想家的价值观念成分,体现思想家对人类社会历史演变“应然”走向的体认,不是无知和“想当然”,就是别有用心。
其次,史家记载的是“史实”——发生过的事件,研究的是“所以然”——历史事件发生的原因;历史观所注重的,则是由重大历史事件所标明的历史阶段的划分及关联所展现的人类历史演变过程和趋势——“退步”、“循环”、“进步”。这种认识本身就是价值判断,与思想家对理想社会的体认相关联。没有以价值取向为核心的关于理想社会的构想为参照,人们便形不成不同历史阶段体现了某种趋势的结论。而如果没有关于人类社会历史演变趋势、过程的认识,就不是历史观。
“我们只能通过对意义的理解来领悟事实,而理解生来就是估价。理解虽然在经验上依赖于各个独立论据的积累,可是单单通过这些论据绝对产生不出历史的解释。”⑨向世界奉献了他对历史的独特解释——轴心期理论,从而为把握人类历史本质、探索历史奥秘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考方式的卡尔·雅斯贝斯的这番话,作为一个历史观建构者对历史观理论性质的认识,可为以上论述作一补证,虽然我们并不完全赞同他的历史观。
三
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空间是他的“外经验”形式,时间是他的“内经验”形式。在外经验形式中,外部事物运动变化的多样性,不同个体行为方式的多样性,告诉他未来是一个充满多种可能性的世界。无论就他以特定的方式展开活动会有不同的结果,还是就他所要达到的特定目的有多种途径,都是这样。在内经验形式中,时间的一维性和与此相连的事件发生的不可逆性,则告诉他现实是唯一和不可逆的。所以虽然未来在理论上存在多种可能性,但在实践中则只有一种可能性能够进入他的活动,并因此转化为现实。因其如此,人们总是面临选择。正是选择,使得对于围绕一定的目的展开活动,并希冀以最佳形式实现目的的人来说,以一定的历史观作为历史创造活动的参照、组织体系才必不可少。历史的“实然”和“必然”才有特殊的魅力。
历史观存在的意义,源于企求历史合目的演进——朝“应然”方向变化的人们需要从历史的“实然”中引出“必然”——不可避免或必定成为现实的演变状态。这同时就决定了历史观关于“必然”的认识,真正的指向是未来而不是过去。于是“必然”——“除了这样,别无它途”——在历史观中,有双重涵义:一指人类已经走过的历程具有唯一性、不可逆性;一指某种社会历史现象或某种社会总体状态在未来的出现不可避免。
可是,未来不能在实际生活中经验,只能在观念中把握,正如过去只能在观念中重现。在经验意义上,人只是拥有现在——每一个此时此刻的存在物。因此关于未来的“必然”,首先是也只能是“应然”——以观念形式对象化的未来社会存在状态。
人们需要历史观的根本理由:由历史的“实然”引出“必然”,使“应然”具有无可争辩的权威性,从而藉以指导历史创造活动,为自己的选择提供合理性证明,组织和号召广大社会成员;关于指向未来的“必然”——规律和不可避免的历史趋势的认识只能是“应然”,决定了历史观不仅必定蕴含一定的价值观,而且关于社会历史演变方向的预测和规范——理想社会设想,实乃历史观的生命所系。
人类社会的历史演变,究极而言无非是人们追求自己目的的活动在时空序列上的展开。社会历史演变的必然性,当然也就是人们历史创造活动的展开,总是同以一定价值观为导向和依据的选择相联,所以,正如人们所指的那样,历史的必然性与人的价值因素有内在的关联。“在人的历史活动范围内,只有那种与社会和人本身发展的客观需要发生联系的可能性,并通过人的本质力量的实际发挥,才得以实现,才能积偶然为必然。……而在这种由偶然向必然、从可能向现实转化的过程中,人的选择和决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因此,人的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实际也构成历史发展的因果链条中的必然环节。所谓历史必然性,也内在地包含了人们作出某种选择的必然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价值的因素是内在于历史必然性的东西。”⑩
蕴含在历史观中的“应然”,通过人们的实践,转化为历史的“必然”。这种转化,一般来说,经过这样一个过程:首先,一种历史观由于能够给人们提供一种合理地排列人类复杂事务的基础,并因此能对人类社会历史给出令人满意的解释而被人们接受。于是,这种历史观所提出的关于理想社会的设想——它通常以历史必然趋势、走向的论断形式出现在历史观中,便成为人们自己历史创造活动的价值目标或者努力方向。尔后,通过人们围绕这种价值目标、努力方向进行的历史创造活动不断展开,历史的“应然”逐步转化为“实然”,并成为第一种涵义的“必然”。这时,人们又因为“应然”成为了“必然”,确认它本来就是第二种涵义的“必然”——确认不移,不可避免。并因此确认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更加坚定地朝既定目标展开历史创造活动。这样,作为价值目标,理想的历史“应然”,也就因为人们围绕它不断反复展开的活动真正成为“规律”,成为人类社会历史趋势和走向的“不可避免”。
这一过程的运作机制十分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不过全部运作的关键无非是:首先,为统治阶级所接受,并由于统治阶级的反复强化宣传,为广大社会成员接受、认同。其次,统治阶级根据现实社会生活状况,将它具体化,建构相应的社会价值规范体系,使之成为人们选择和评价社会生活行为的根本依据,从而人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历史创造活动朝一个共同的方向展开。再次,由思想活动的组织机制转化为实践活动的组织机制和规范,以保障追求这种目标的历史创造活动顺利展开。
其中,形成相应的社会价值规范体系至关重要,因为对于人们来说,特定方式,即围绕一定目标并通过相应途径、采取相应手段和遵循特定准则进行的活动是否值得仿效、采纳,取决于对这种活动方式的评价。这一点,现代最享有盛名的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他的名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对资本主义精神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确立过程中作用机制的分析,为我们提供了有力的例证。
马克斯·韦伯告诉人们,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伦理观(价值观)所宣扬的至善——尽可能多挣钱,以及由此体现的人生目的——获利,是资本主义的一条首要原则。“人竟被赚钱的动机所左右,把获利作为人生的最终目的。”(11)虽然这条原则在古代和中世纪遭到排斥,被认为是最卑劣的贪婪,一种完全没有自尊的心态。但它被一些人接受了。这种价值观念的接受者们(新兴资产阶级)通过反复不断、持之以恒的以获利为目的的活动,使那种以需要的满足为支配经济活动的形式、方向和主要原则的经济活动方式,被以努力获取利润为目的并以此作为规定活动方向、形式的经济活动方式所取代。资本主义精神的扩展,构成近代资本主义扩张的动力。“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资本主义精神出现并表现出来,它就会创造出自己的资本和货币供给来作为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12)就在这个扩张过程中,原本是“一种要求伦理认可的生活准则”这种意义上的资本主义精神,衍生出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准则和规范。“资本主义确实等同于靠持续的、理性的、资本主义方式的企业活动来追求利润并且是不断再生的利润。因为资本主义必须如此:在一个完全资本主义式的社会秩序中,任何一个个别的资本主义企业若不利用各种机会去获取利润,那就注定要完蛋。”(13)当今的资本主义经济可谓是一个人生活在其中的广漠的宇宙。它对这个人来说,至少是对作为个人的他来说,是一种他生活在其中的不可更改的秩序。他只要一涉足那一系列的市场关系,资本主义经济就会迫使他服从于资本主义的活动准则。”(14)
虽然马克斯·韦伯把资本主义精神以及它所体现的人们社会生活的价值目标,与宗教联系起来是我们所不能赞同的。但他的分析确实表明了一定的价值理想被人们接受后,会衍生出相应的社会价值规范体系,进而转化为人们社会生活的组织机制和规范,从而通过人们的社会活动变成历史的“实然”和“必然”。
尽可能地多挣钱,以获利为人生目的的社会生活价值目标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和机械论世界观、历史观大师们建构的世界观、历史观相联系。《熵:一种新的世界观》一书的作者告诉我们,随着牛顿世界机器的历史模式被建立起来,人们获得了追求物质生活完美的新目标,与这一目标相联系,诸多思想家如雅克·吐尔古、洛克、斯宾塞等,喋喋不休地告诉人们,人类历史是不断进步的;历史的进步就是物质财富的不断积累,这种趋势是“必然”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达尔文生物进化理论发现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最有力的证据。于是洛克的“利益扩散理论”,使得“从启蒙时代开始,人类就不能在生产和消费所带来的尽情享乐中寻找他们的人生目的和意义,人们的需要和欲望、梦想和渴求,都被囿于对物质利益的追求之中了。”(15)
如果上述论证还不够,人们对历史观中的“应然”会通过所引导的历史创造活动转化为“实然”和“必然”还心存疑虑,那么我们就请他想一想:社会主义是怎样由理想成为现实和历史的必然;在我国,改革开放以前计划经济如何由“应然”成为“实然”,改革开放以后,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逐步建立,社会经济转型的过程中,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讨论到“生产力标准”讨论这场旨在转换社会生活价值目标的思想解放运动,对经济转型发生和顺利展开所起的作用。
历史的“实然”、“必然”和“应然”,无论在理论上,即历史观理论内容上,还是在实践中,即人们的历史创造活动中,都密不可分。所以,历史观与价值观历史与价值密不可分。价值观是历史观的生命所系,灵魂所在,这就是本文关于历史观和价值观关系思考的结论。
收稿日期:1994-08-22
注释:
①《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Ⅱ卷》,第762页。
②斯坦恩《幼儿心理学》,转引自恩斯特·卡西尔著、甘阳译《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67~68页。
③④杰弗里·巴勒克拉夫著、杨豫译《当代史学主要趋势》,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2、9页。
⑤⑥黄克剑《个人自主活动与马克思的历史观》,《中国社会科学》1988年第5期。
⑦⑧柯林伍德著、何兆武等译《历史的观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247、349页。
⑨卡尔·雅斯贝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华夏出版社,第17页。
⑩刘奔、方军《实践、历史必然性和价值》,《哲学研究》1993年第11期。
(11)(12)(13)(14)马克斯·韦伯著、于晓等译《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37、49、8、38页。
(15)杰里米·里夫金等著、吕明等译《熵:一种新的世界观》,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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