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心理需要是宗教信仰的一个深层动力和重要原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宗教信仰论文,原因论文,动力论文,心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摘要]从马斯洛的需要理论出发,我们认为心理需要是宗教信仰的一个深层动力和重要原因。原始宗教是人类生存的需要,道德宗教是人类安全和伦理道德的需要,宇宙宗教是人类认知与理性探索的需要,命运宗教是人类对终极价值的关怀和自我实现的需要。宗教信仰是人类精神力量的外射,是对自身本质力量的一种观照和再现。宗教将不断地迎合时代发展的需要,伴随人类继续前行。
[关键词]宗教信仰 心理需要 原始宗教 道德宗教 宇宙宗教 命运宗教 现代宗教
一部宗教史覆盖了人类前行的脚印,宗教(特指原始宗教),几乎与人类氏族社会产生在同一个起点上,并伴随着人类走过了旧石器时代晚期以来的数万年的漫长岁月。那么,当人类继续前行时,宗教还要伴随我们走多远?笔者注意到有许多大师、学者从哲学的角度、历史学的角度、社会学和人类文化学的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多方位的探讨,其中有不少的真知灼见。本文拟从心理学的视角,应用需要的理论对此问题进行另一个方位的探讨。尽管19世纪的唯物主义哲学大师费尔巴哈对需要与宗教的关系已有过一些著述,但是,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宗教信仰依旧膨胀的今天,再来进一步探讨这一课题,对我们认清宗教的本质,了解宗教发展的动因,判明宗教的归宿,无疑仍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根据我国心理学界对需要理论的普遍理解,我们认为,第一,需要是个体活动的源泉,是推动人类发展的一个内在动力。人类的需要可分为两大类,本能需要和社会需要。本能需要来自遗传,是人类保存个体和延续种族的普遍要求。社会需要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产物,是对文化和精神文明的普遍要求,这两类需要共同构成人类改造世界,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人类发展的过程就是通过各种行动去满足多种多样的需要的过程。第二,需要本身具有动力性,即人类的需要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需要的满足并不使人的需要消失而是在内部改造它,从而又产生新的需要,因此,它永远表现出积极的性质。正是这种不断滋长着、更新着、富有积极动力作用的需要,翻开了人类历史一页又一页新的篇章。第三,人类个性中凡是带有动力性倾向的特征都是需要的变形。动机、兴趣、理想、信念等倾向性的东西都只不过是需要的一种表现形式。当然,这其中宗教信仰也是不能例外的。信仰既已形成,就表明人们对有关自然和社会的理解与认识的真实性的确认。它不仅是人们的一种认识和观念,而且人们对它富有深刻的情感和热情,因此,信仰具有动力作用,被看作是需要的一种表现形式。纵观宗教的发展史,我们看到,人类原是依了自己的需要而创造宗教,创造上帝的,是怀了某种主体的信念去信仰宗教、信仰上帝的,因此,我们可以断言宗教实际上是人类需要的心理折射,心理需要则是宗教的深层底蕴。下面我们将从人类心理需要的发展变化和宗教信仰的变迁转型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方面展开论证。同时我们也将对宗教将伴随人类走多远这一问题提出明确的认识。
一、原始宗教——人类生存的需要
马斯洛的需要理论认为,人的全部发展的一个最简单的原则就是满足多层次的需要。他将需要分成若干层次,其中最低层次的需要是生存的需要。它是人类最低级也是最重要的需要,是人类活动的原始动力。这一需要以获得食物和肉体的保存为基础。在原始社会,人类的生存环境极其险恶,生命常常受到饥饿和自然力的威胁。于是,求生的要求成为那时人类的优势需要,而宗教信仰也便常以向自然叩求食物和祈求身体的庇护为主要内容。为了获得生存需要的满足,原始人把自己的全部情感、欲望和希求都赋予了自然神。他们将与之对立的威胁生命安全的自然界的一切可怖现象人格化为神,从对它的恐惧转变为对它的依赖,对它加以顶礼膜拜,祈求它的保佑与庇护。如盛夏季节,狂风拔树,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惊天动地,洪水冲决,同伴遭雷击而死去,家园遇洪水而毁坏,使原始人惊恐万状。他们深感雷电洪水的严峻威胁,这种恐惧心理迫使他们将雷雨闪电人格化为雷电之神而顶礼膜拜,祈求它不要降临灾害,要保佑人畜平安,将对雷电的恐怖转化为对雷电之神的依赖。同样,原始人对有利于他们生存,为他们生命和种族的延续带来利益和方便的、好的自然现象也产生一种深情的依恋,并将其人格化,对之加以赞美和崇拜,希望这些神多多赐福,对他们提供温暖和保护。比如他们崇拜太阳神,是因为太阳带来了温暖和光明,有利于植物的生长,可为人类生存提供必需的食物。他们对于火神的崇拜是因为火可以驱逐寒冷,使生食变熟,防止野兽的袭击,能满足人类最基本的求生需要。原始人对神的敬畏和依赖也表现为他们常常向神叩求食物。他们将动植物作为信仰背景,向它们叩求生存不可缺少的食品。山区的人崇拜猪神,是因为猪神会给山民带来狩猎中的丰收,沿海的人崇敬海神,是因为海神会给渔民带来捕鱼的好收成。原始人依靠了神的威力来减轻自然界巨大异己力量给人类带来的威胁,平衡了心理上的恐惧感,使自身的生存需要得到了一种虚幻的满足。他们借助神抵制了对死亡的畏惧,顽强地体现出对生命不可征服、不可毁灭的坚定信念。因此不少学者认为,原始宗教是我们人类文化中可以看到的最坚定、最有力的对生命的肯定。
现代文明为人类提供了比远古时代优越得多的生存条件。虽然人类仍然面临着人口爆炸、水源短缺、能源危机、灾害频繁、生态平衡破坏、自然环境恶化等一系列新的生存问题,但人类却再也不会匍伏于自然神的脚下乞灵于它的恩赐。人类借助于科学技术的手段和理性规化、管理,求得人与自然的重新平衡,为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谋求一个良好的栖息地。我们看到,人类理性的高度发展,科学技术的日益完善使得人类能够越来越多地认识和掌握自然规律。强大的自然力对于人类来说已不再是神秘莫测,变化不定的可怖的异己力量,因此人类在心理上也就失去了对它的敬畏和依赖。至此,由人类亲手建造起来的人格神,他头顶上的灵光也就自动地黯然失色了。
二、道德宗教——人类安全和伦理道德的需要
按照马斯洛的需要理论,安全需要与生存的需要对于人类来说有着几乎同等重要的意义,它们被统称为缺失需要。安全需要来自人类对于安全、保护以及关心的普遍要求。经过社会化、抽象化后安全需要可发展为伦理道德需要,它要求集体中的正义、公平秩序与和谐。在历史的发展中人们认识到这一需要的受挫必然会危及到人类的生存和安全。为此,不同时代的人建立了不同的道德规范和法权体系,以确保团体中的正义、公平、和谐与秩序,使社会成员获得安全感和道德感的满足。但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人类的伦理道德需要并没有因此而获得真正的满足。不义之战依然存在,持强凌弱的暴行依然存在,男盗女娼的罪恶依然存在,互不相照,望望然去之的冷漠依然存在。人类面对罪恶丛生的世界和冷漠如枯井的人心,再一次对神发出了呼唤。这呼唤是人间正义必胜的信念,是对罪恶执行最终审判的要求,是对爱心奉献的企盼。作为对人类需要的回声,道德宗教应运而生了。新的上帝向人允诺:“他保护人、支配人、奖励人和惩罚人,上帝按照信仰者的眼光所及的范围来爱护和抚育部族的使命,或者是人类的生命,或者甚至是生命本身,他是人在悲痛和愿望不能满足时的安慰者,他又是死者灵魂的保护者,这就是社会的或道德的上帝的概念。”[1]看来,道德神的存在使世人相信,人的伦理行为都会有最终的归宿。对于公正和善良所遭受的一切现世的不幸和痛苦,都会得到最终补偿,纯洁不染的灵魂将由圣灵的指引而升入天堂,获得永生。而一切罪孽与邪恶都将接受上帝的末日审判,有罪的灵魂将被地狱的不灭之火吞噬,永世不得超生。任何一种宗教都有不同形式的地狱和天堂,任何神灵都允诺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种虽是虚幻的允诺却产生了积极的现世效果,它对人类一切的善行构成极大的鼓舞,对一切罪恶造成最大的威慑。“神明在上,苍天有眼”,这种在各国民间广为流传的普遍观念,正是道德神威力的一种心理反应。它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一代又一代人们嫉恶向善的伦理道德需求。
人类历史的发展,现代科学的昌明,为这个世界带来越来越多的财富,然而却并没有带来现代人伦理道德需要的满足。我们看到,随着第二次浪潮在技术领域、信息领域的推进,人却在经历着心理环境的考验。在高技术国家自杀、吸毒、暴力、精神沮丧、行为古怪、生活反常、玩世不恭比比皆是,心灵宇宙的孤独与不安越来越成为人类生活无法摆脱的阴影。人类呼唤爱心、呼唤理解、呼唤援助的声浪更加高涨。在各种宗教活动中,人们可以深切地体验到人与人之间亲密的友谊和亲切的气氛。独立的个体在上帝的怀抱中联合成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疏离感、孤独感消失了,心灵在归属感的满足中得到了慰藉。中国的本土宗教道教和后来吸收佛教所形成的禅宗都有非常明显的道德宗教色彩。我国历代知识分子和士大夫阶层,深得佛道精神的浸润。现在,经过改造变革后的佛、道宗教对我国及东南亚一带依然有着深刻影响,不少现代人,特别是知识阶层仍自觉地以佛、道精神来修身养性,涵养道德,自珍、自爱、自悟、自修以完成生命的觉悟,达到人格的完善,也是心理美的一种需要。
诚然,在现代人的眼中,神和上帝是没有现实性的,现代人的宗教信仰既不再是对自然力灵性的笃信,也不完全是对天国的无限憧憬,人们只是以宗教为中介去归复人性,追求安定平和的社会氛围,营造友爱互助的人际关系,实现个体在道德人格上的自我完善。
三、宇宙宗教——人类认知与理性探索的需要
马斯洛的需要理论认为,认知需要是人类的高级需要。它来源于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在理论、抽象的基础上发展为理解、解释以及系统化的欲望。这其中也还应包括对于美、对称、简洁、完满、秩序等的冲动。它们可称之为审美需要以及表达、表现的需要。这些需要使人类天然地有着探求宇宙奥秘,追求绝对真理的强烈渴望。但是,人类对理性延伸的这种无限欲求却总是要受到理性认识活动本身和历史发展的局限,每一个时代只能达到相对的高度,这就决定了人类认知与理性探索的需求永远也无法获得最终的满足。当人类理性认识的响箭在茫茫宇宙中穿行,却始终无法击中“无限”这块靶标时,该如何呢?在歌德这位人类理性的智者看来,“对应该可探究的事物进行探究,对不可探究的事物则默默地敬畏”[2]。爱因斯坦将此等宗教情怀称为“宇宙宗教情感”。
牛顿这位自然科学史上的一代巨人,对宇宙宗教也同样怀着深深的敬意。他认为有一个无限而永恒的神力与空间同在,它在一切方向上无限地伸展并永久延续。借助于这个无限而永恒的神力,牛顿实现了他对太阳系有序而和谐的行星运动美丽图景的设计。他写道:“没有神力之助,我不知道自然界中还有什么力量竟能促成这种横向运动……”不仅地球,“各行星的周日转动不可能由重力得来,而是需要有神力来推动它们”[3]。爱因斯坦对牛顿在宇宙图景的研究中所花费的多年寂寞劳动的赞叹中,曾肯定他由于深挚的宇宙宗教情感才促使牛顿坚定不移地忠诚于他的志向,寻找宇宙统一和谐的运行规律。
至于爱因斯坦本人这位人类科学史和思想史上的伟大天才则更是直言不讳地宣称,他工作的直接动力来自坚定的宇宙宗教信仰。他在《思想和见解》一文中明确地写道:“固然科学结果是同宗教的或者道德的考虑完全无关的,但是那些我们认为在科学上有伟大创造成就的人全都浸染着真正的宗教信念,他们相信我们这个宇宙是完美的,并且是能够使追求知识的理性努力有所感受的。如果这种信念不是一种有强烈情感的信念,如果那些寻求知识的人未曾受过斯宾诺莎的对神的理智的爱的激励,那末他们就很难会有那种不屈不挠的献身精神,而只有这种精神才能使人达到他的最高的成就。”[4]可以说在科学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相对论原理的问世正是他上述观点的最好印证。爱因斯坦的晚年致力于寻求“世界公式”,企图把自然界的各种力用“统一场论”的形式作一个统一的完整的描述。这种探求虽然未能得出预期的结果,但却强烈地表达了这位具有哲学探索精神的伟大科学家对“宇宙合理性、完美性”这一宗教信仰的坚定信念。
从人类理性踏过的足迹中我们已明显地看出,当人类的智慧在思索宇宙的运动、宇宙的框架和宇宙的统一这些涉及世界极致的图景时,越是迫近对本质的最后追思,便越是怀着一种浓重的宗教情感,对宇宙上帝表现出一种无限的敬畏和叹服。无疑,这意味着人类理性的探索,热切需要一种对它起支持作用的宗教信仰。当然,在这里宗教的含义早已发生了变迁,它只是对“某种没有在先原因的原因”的敬畏、赞叹和沉思。它与倾身惠爱和许诺奖罚的天父再没有任何的关系。它已被人类的理性要求成为创造宇宙并规定宇宙运行规律的终极客体,是人类知识统一性的终极象征。在笃信宗教的现代科学家眼里,上帝仅仅是至高的真理和理性的推论认知。
四、命运宗教——人类对终极价值的关怀和自我实现的需要
自我实现的需要是人类最高的精神需要,它表现为对终极价值的关怀。它要求人对自身生命本质的透彻认识,要求不断探索生命的要意,查问和审视自身的生存状况,与自然和环境构成和谐的统一,并充分发挥个人所特有的和人类共有的各种潜能。自我实现的需要来自人类主体意识的觉醒,来自对生命之本的探寻,来自对生命永恒意义与价值的关怀。面对茫茫宇宙,淼淼星空时人类对自我渺小的承认,面对火与血的人类历史规律对个人命运的规定,面对时空无限而生命有涯的冷酷现实,人的自我实现愿望遭受层层阻遏。无论是哲学的理念和沉思,还是科学的论证和推导都无法消解人类普遍的悲剧意识,都无法回答人类对生死之谜的玄思,对生命价值的诘难。于是,为了满足人类对生命无限性的追求,对自我实现的渴望,宗教又需要进行一次变迁和转型,赋以新的意义和功能,这便是我们称之为命运宗教的诞生。它通过非理性的不断体验,将人生的意义与永恒结合起来,赋于物质生命一个精神的实体——灵魂。有了灵魂,生命便有了神圣性。死可以被拯救,生也有了永恒的慰藉。当人类向上帝敞开自己有限的、不足的自然生命,把自己的生命与一个绝对的真实价值和意义联系起来时,便真实地确定了自身的存在。在个体生命与上帝的相遇中,个体的生命进入了纯粹的真实与永恒。尽管神的种种承诺在我们看来不具有现实性,但它无疑对时时体察到自身软弱、渺小、微不足道的人类是一种极大的鼓舞。从古到今,它给一代代人以生存的勇气和发展的希望。这种勇气和希望化解在一批又一批伟人的心中,并通过他们如椽的巨笔写下了人类对命运宗教的思索与虔敬。
翻开俄罗斯文学史上一部部鸿篇巨作,在《死魂灵》、《白痴》、《复活》等作品中我们读到的是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这一位位伟大作者,以他们饱醮着宗教情感的笔,写下的对人类命运和祖国前途的深切关怀。他们认真查问着自我的存在状况,悉心审视着人民的生存疾苦,为灵魂的自救和民族的救赎进行着紧张的探索和努力。果戈里坚信:信仰基督是信仰一种永恒的真理,是相信精神永恒的价值和灵魂的永生。他要求每一位作家都要有一颗纯洁高尚的心灵,净似白雪、亮似晴空,这样才不致于亵渎神赐,才能按照基督精神去完善人的道德,把俄国引上基督化的道路。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位对人类充满同情和爱心的伟大作家,同样怀着深厚的宗教情感在他的《罪与罚》、《白痴》、《卡拉玛拉夫》等一系列作品中,不断地宣称着他基督式爱的信念:同情是全人类生存最主要的,也许是唯一的法则。邪恶、不幸、恐怖、劫难不是人类的必然生存状态。只有在苦难中携起手来,只有出于爱心,上帝才会听到我们的哀告,为我们指出一条救赎之路。托尔斯泰从青年时代起就开始关心人生的意义和自我价值的实现这样一些严肃的问题,他认为人在生活中的任务就是要拯救自己的灵魂。怀着一种崇高的宗教情怀,他以一双深挚的同情目光时时注视着祖国的苦难和人民的不幸。《安娜卡列尼娜》反映着他对灵魂拯救的紧张探索,而《复活》中却流动着一种充满博爱的救赎精神。命运宗教情怀是深深植根于人类本性中的情感需要,人类离开了对生命终极意义的追求和关怀是不可能生存和发展的。在我国的当代文学作品中也依然能够读到这种追求与关怀。宗教不仅仅是苦难的安慰,还是力量的源泉,宗教不仅仅是人类理想的象征,也是人类不可征服的化身。
在这里,如果我们不把宗教作为一个种制度和行为来看待,那么,命运宗教实际上就是人类对于生命之本的无尽追思,是自我实现的强烈愿望,是精神不死的崇高赞礼,是对无限和永恒的眷恋,是崇尚崇高、不肯屈从、顽强自救、互为依靠的需要。最后,它是人的主体意识的流溢,是对生命的终极关怀。正象当代宗教大师玲木大拙在论及他所信仰的宗教时所说的那样:“禅宗是大海、是空气、是高山、是雷鸣与闪电、是春花、是夏日、是冬雪。不,它在这一切之上。它就是人。”[5]
五、宗教将伴随人类继续前行
“上帝死了”。尼采的断言并没有错。人类理性的发展,人类科学的进步,人类主体意识的觉醒杀死了神性的上帝。但是只要人类有限的理性对无限的宇宙仍做不息的追思,人类就仍然会对大自然完美和谐的运作存着深深的敬畏。只要人类有限的生命对无限的时空做永恒的探问,人类就仍会在强大的社会力和永恒的自然力面前对自己软弱、渺小和短暂的生命发生深沉的浩叹。只要在人类的命运中仍有苦难、有创伤、有孤寂,人类就仍会寻觅心灵的慰藉,寻找精神还乡的家园。也许正象人类心理学大师荣格所言:“每个人需要有宗教,这种深沉的宗教情感乃是人类主要的冲动之一。这种冲动有如人的本能结构而永不衰竭、世代绵延。”[6]按照心理学的观点来理解宗教,它既是一个认识系统,也是一种情感需要。它是人们对有关自然和社会认识的正确性和真实性的确认,人们对它富有深刻的情感和热情,力图去捍卫它,并企图使别人也赞同这些原则和理论。由于同一时代,不同团体对自然和社会的理解、认识有所不同,因此宗教信仰就呈现出种种的差异。又由于人类对自然和社会的认识总是在不断地发展变化,因此宗教信仰也在发生着相应的变迁和调整。我们看到,早期宗教发生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那时的自然,被人们看成是一种异己的的力量。人类创造神,赋予神以巨大的力量,是为了让神以另外一种方式将这种力量赋予人,神灵只不过是人自身力量的寄存者。道德宗教根源于人们安全和伦理道德的需要。人们感到单靠政权和法制不足以维持世界的社会秩序,满足人类对和平、安全、和谐、关心的需要。人类再次创造了神,赋予神以最高的道德意志,借助神的威力,人类实现自己惩恶扬善,伸张正义,要求和平与秩序的道德理想追求。宇宙宗教是伴随着人类对宇宙图景的沉思和对自然规律的探寻而来的宗教信仰。它是人类对自身智慧的一种肯定,对自然界规律合理性的一种惊叹和折服。命运宗教反映的是人类对自身命运的关注和对自我价值实现的欲求。
由于人类需要的多样性、复杂性,在同一历史时期内就会同时并存着多种宗教,或者一种宗教被赋予了多种的意义和功能。在我国哈尔滨市基督教信徒中的一项调查报告表明:有60%~70%的人是出于生存需要和安全需要而叩问宗教。其余的有些人是为了在宗教活动中体验亲密的感觉、满足归属的需要。也有一部分是为满足伦理道德的需要或自我实现的需要[7]。李世瑜教授,在考察了美国众多的宗教团体后指出:尽管美国目前有许多分裂派别兴起,但宗教将继续为美国社会提供一个重要的道德基础。从宗教为满足人类不断发展变化的需要所做的种种调整、变迁及与之相应的宗教功能的转型、增值或多元化来看,它似乎有意继续伴随着人类前行。作为现代宗教,我们看到为适应人类认识的进步,已经在教义中引进了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概念,曾迫害过科学家伽俐略的教会在时隔几百年之后也公开为之平反。我们还看到,在西方一些牧师参与心理健康的咨询与康复工作,而在日本有人正把宗教改变为幸福科学,即使是原来消极避世的禅宗现在也提仪奉献人生、享受人生了。与其说宗教信仰是一种外在意志的强加,倒不如说它是一种人类精神力量的外射,是人对自身本质力量的一种观照和再现。德国古典唯物主义哲学大师费尔巴哈曾精辟指出:“上帝就是人的精神,人的灵魂,人的心情,上帝就是人的显示出来的内心,宣说出来的自我。宗教是人的隐匿的宝藏的庄严的揭露,是人的内心深处的思想的自白,是人的爱的秘密的公开自承。”[8]这一论断不仅适合于早期的宗教,而且也适合于现代的宗教。弗洛姆这位在心理分析和宗教研究方面造诣颇深的心理学家也认为:“上帝不是统治人的力量,而是人类力量的象征。人类的宗教信仰是一种对自身力量的皈依,通过这种依附,人能免遭孤独感的折磨,从有涯到无涯,从有限到无限[9]。宗教历史的发展和人类对宗教认识的发展,使我们能够确切地肯定:宗教,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它还将依照人们的意愿,不断地迎合时代发展的需要,伴随人类继续前行。
注释:
[1]《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280页。
[2]赵鑫珊:《哲学与当代世界》,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42页。
[3]刘珺珺:《〈自然辩证法〉问题解答》,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版,第40页。
[4]《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256页。
[5]姜超:《论禅》,人大复印资料,《无神论·宗教》,1993年第4期。
[6][9]卢红等:《宗教:精神还乡的信仰系统》,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0、9页。
[7]叶乃滋:《论改革开放时期的信教热现象》,人大复印资料,《无神论·宗教》,1993年第5期。
[8]北大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下卷,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4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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