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类”进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人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自人类社会产生以来,就进入自我意识、人类思维、语言符号、文化样式、社会实践与人的生物机能一起作用于人的进化过程。结果,仅在几十万年时间内,人类就凭借其智慧使地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恰如哈佛大学生物学家S·高尔顿所言:“当你考虑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多的事件的时候,你就会认识到人类为了生存,不仅发明了新事物、新战略,并把这些发明传递给子孙后代,而且人类创造出来的这些东西,还反过来加速度地创造人类自身,并改变着人的进化路程。”(注:P.Dornahue.The Human Animal.New York,1985,p.65.)换句话说,自从自然界把生物进化的接力棒交给人类,人类进化中的统治力量就不再只是自然界,而是包括人自身。人类也不再被动地受各种自然力支配,而是依赖自己的能动性认识和科学技术去积极地发现规律、利用规律,为自身服务,使自己逐步成为由自我意识主宰的“自为存在”。尤其是人类极度适应的天赋,使之能够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生存,遇到任何环境变化都能够做出创造性反应。正是借助这种极强的适应性,人类才在诸多方面获得巨大成功:发明了畜牧业、农业、工业;建造了乡村和城市;给日益增多的人口提供了衣食住行和生活用品;发明医学拯救了无数岌岌可危的生命,延长了人的寿命;制造了发达的通讯和交通工具传播着人类文明,推广着先进文化,使世界上许多落后部落迅速跟上文明步伐;又创造了各种社会机构和组织,使人类社会日益变得秩序井然、富丽辉煌和魅力四射。但是,所有这些都还没有能够改变人类的自然进化性质,致使人类进化迄今还基本上是纯粹自然人、生物人和社会人的进化。人作为一种生命,还是一种纯粹的生物体,而非“自然+技术”的综合体。只是到了20世纪下半叶,借助生物工程和人工智能,人类的进化历程才开始逐渐发生转折,进入一个新的“后人类”进化时期。
何谓“后人类”?
“后人类”(post-mankind),就是指20世纪60年代,一些发达国家进入以信息社会为特征的后现代之后,利用现代科学技术,结合最新理念和审美意识对人类个体进行部分地人工设计、人工改造、人工美化、技术模拟以及技术建构,从而形成的一些新社团、新群体。这些人再也不是纯粹的自然人或生物人,而是经过技术加工或电子化、信息化作用形成的一种“人工人”。他是一种将人造器官、人造物件或电子软件和人的自然肉体有机结合的人—物系统或人—机系统。具体地说,数千年来造成的人的身体和精神、肉体和心灵、生和死以及自然和技术之间的对立与分离,随着当代高科技的新进展、新实践以及人类心灵对超自然的自由主体的强烈渴望与热切向往,将日益趋向弥合与统一。特别是今天高度发展的虚拟技术、网络世界、赛博时空、机器人、电子人、基因工程、器官移植、克隆技术、试管婴儿、变性手术、激光整容术、全面整容术、相异性的人工合成等极富想像力的高难度科技手段,不仅正在与日俱增地中断上述成对范畴之间的区别,而且也日益有力地证明上述各种二元论的对立既不是自然生成的,也不是永恒不变的,而是经由一种形而上学的世界观建构起来的。
事实上,自20世纪70年代第四次科技革命之后,有关自然和技术之间势不两立的陈词滥调就开始不攻自破。比如技术创造的物质财富不仅极大地丰富了人类的日常生活,而且还要改变和替代人类的自然生活,使处于相互竞争中的自然人日益变成更具竞争力、生命力以及更具智慧和能力的“机械人”或“电子人”(注:这两类“技术人”本质上是人而非机器)。也就是说,当代高科技正日益将肉体和物体、人体和机器、人脑和电脑、生命和技术、生物和文化相互融合,构成新的人体,使人们普遍成为自然和科技的共同产品;这种“技术人”再也不是原先那种纯粹的自然肉体,而是对自然和机器的双重否定和超越。当然,今天及早些时期的“变性人”、“人造美女”、“人造特工”以及替换上各种人造器官或移植器官的人都属于这类,但是典型的后人类主要指那些能够将机械、电子制品、电子软件和人体融为一个有机整体,而且标示着整个人类未来演变方向的人群。
关于目前人类通过人工智能、生物技术、虚拟技术、遗传工程和电子人技术导致自身由纯粹的自然人、肉体人向机器人、电子人的进化,在发达国家已经得到许多科学家、科幻小说家和哲学家的认同与支持。尤其是许多从事赛博虚构的作者十分感兴趣地探讨了未来“电子人”的可能性以及相关问题。比如英国学者马多克斯(T.Maddox)就将这种由自然和技术共同缔造的人类称之为“后达尔文的生命概念”或“后人类”。
在后人类社会,由于人类的肉体不再是原先纯粹的自然肉体或生物肉体,它被镶嵌进许多高科技物质、高科技产品,诸如各种人造器官、人造血液、人造皮肤、人造肢体、人造基因、人造软件;精神也不是原先纯粹的肉体精神或社会精神,而是镶嵌进许多后天的人造精神、人造大脑、人造记忆、人造思维,比如后人类的眼睛可以同时是一架照相机、摄像机,后人类的耳朵可以同时是一台收录机,后人类的大脑可以同时是一部快速和大容量的记忆与储存装置。总之,后人类的人将成为一个用后现代的科学技术全副武装了的人,因此后人类社会也必然被镶嵌进许多与人工技术、人造物品相关联的要素和成分。
比如在科学技术方面,20世纪以来新开发的电子技术、生物技术、空间技术以及新材料和新能源的发现与发展,都将通过对人体或人类自身的改造而极大地提高人类的生存质量和文明进程。特别是21世纪有望创造出的利用脑神经线路原理与结构的生物电子计算机以及与生物集成电路相结合发展起来的生物电子技术,将会更好地改造人类、创造人类和服务人类。今天正在兴起的基因重组技术、细胞融合技术、生物反应堆技术、克隆技术以及遗传密码的解读等,将会广泛应用于医药工业、化学工业、食品工业和农业、畜牧业,应用于疑难病症的根治、人类质量的提高、遗传特征的改造,应用于延年益寿、器官移植、大脑嫁接。另外,新材料的发展,将会推动超导合金和形状记忆合金的实用化变成普遍的现实;新能源的发现,也会给人类提供更多的能量;至于飞速发展的空间技术,将会给后人类社会开发出更多和更新的生存空间。为此有人预言:新技术对21世纪的人类将产生革命性作用,其中利用“硅物质、电子、DNA、语言”等复合势力制造出的“超人”、“后人类”或有关人的“新形式”将会大大胜过迄今人们所理解的“上帝和人”。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有什么样的人类就有什么样的观念。后人类个体在肉体和精神享有充分自由的基础上,往往都会以自我为中心,幻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改变整个生活世界,使自己作为一个自由、独立的主体,完全生活在自己的各种意识状态中;超越所有的外在形态,不受任何对象和观念的束缚;采纳一种完全超脱的生活方式,让内在精神能够无限地舒展;让生命主体能够自由自在和随心所欲;让后人类社会能够充满无穷无尽的生机。
后人类的进化方式
后人类进化除了遵循一般的自然规律、生物规律和社会规律之外,还同时伴随着一种加速推动人类发展的技术过程。这种技术上介入的人类进化通常由三种不同的方式组成:一是借助基因工程或无性繁殖(如克隆技术);二是通过技术种植或人工种植;三是利用虚拟技术制造虚拟主体、改造现实主体,将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虚拟人和现实人合二而一。
关于第一种进化方式,毋庸置疑,是20世纪50年代兴起的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工程学共同作用的结果。正是从那时起,人类开始利用基因工程优化人体结构,完善人体功能,改进人体素质,去除遗传疾病,增强人体适应自然的能力,产生人类所希望的人体,以保证在未来社会能够进行有效竞争,促进人类进化,推动人类文明。今天人类通过对遗传物质DNA进行重新编码,不仅可以促使肉体不断生长,而且可以将身体部分地更替和置换。
至于第二种技术种植方式,显然属于后人类进化的又一个阶段。在这一阶段,人类不仅可以通过外科手术给一双眼睛配上眼穴,装上一架照相机,可以将一种微通道形象高级移动电话安装在他的眼睛中,将一个削尖了的读书器放入他的视神经,将一只发音器连接在他的耳朵后面的插座里;而且可以利用类似的技术去改造或加工一个人的四肢或其他组织器官,以强化他的四肢和整个躯体。如此技术化和电子化的人机系统,既可以谓之为一个“后人类之人”,也可以看作是一个非常完整的生物性综合软件系统。
对此,美国学者基伯逊等人认为,这种从自然人到电子人的进步是历史进程中的必然,人类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尽管今天的多数人会继续把能够繁殖的“机器人或电子人当作进化的强大潮流中的一件稀奇事,然而他却是不可避免的结果”(注:Martin Dodge,Rob Kitchin.Mapping Cyberspace.London,2001,p.204.)。因为,“这种电子人时代的到来并不是不切实际的。它是自然界的下一个进化阶段。我们完全可以设想:人类一定会在不久以后就能够在他们的头脑中携带百万个字节的计算系统,进行直接的脑对脑的交流和沟通。另外,生活在那个世纪中的人们还能够改变自己的身体,以适合于他们所喜欢的衣服。”(注:W.Gibson.Count Zero.Harper Collins,London,1986,p.138.)这不仅会使人类个体变得更加优雅、美丽,而且会克服自然人或生物人固有的主体间性。当然,要进入这种状态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但是这类“改造人”的事件无疑证明人类正在日益将后现代的人性强加给人类的日常生活和社会实践。
关于第三种有关虚拟主体的探究,不仅主张利用电子技术、器官移植或人工智能来改造人体,而且主张后现代技术的目标是超越身体,放弃身体,以便在机器中和网络中实现身体的不朽,让技术使人类不朽的梦想变为现实。届时,自然和技术之间的界限会完全变得模糊,以致连人类自己都难以区分究竟何种事物属于自然,何种事物属于技术。在这种背景下,赛博空间将会给人类提供一种理想化的前景。这正如普拉特(C.Platt)在1991年详细描述的:总有一天,人类的头脑将最终被转换或被转变,即从保证我们的物质身体得以生存的肉体性实体转变成为纯粹智力性的电子实体。这时候,高度发展的人类技术将完全摧毁人和机器之间的区分,而且从此之后人类也将不再需要满足这种老的动物的食物、掩蔽处和性。
特别是在符号化、数字化、信息化以及主要是借助语言打造出来的虚拟主体、无性别主体的隐蔽状态中,现实中的两性关系、两性界限几乎完全模糊不清,性别角色在虚拟的舞台中不再被大家看重,因为起作用者、行为者完全是“代号”、“代码”、“概念人”或“电子人”,而不是现实中“强悍”的男人和“柔美”的女人。
此时,与作为一个实体的电子人程序不同的是,进入机器中的非现实存在只不过是该种机器利用虚拟现实时的一种经验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大脑或心灵,在机器内部与空间相互作用时,将会离开身体获得自由。因此对于赛博空间,人们是经常地将其描述为一种无实体的空间,一种由心灵占据而不是由身体占据的空间;是通过插座进入一个惯常的赛博空间的甲板或覆盖物,这个覆盖物投射了他的无实体意识进入矩阵。在这里,身体和精神的二元论变得无意义,因为这种等式的一半——身体正在失去,即正在化作为纯粹的信息和符号。在现代社会中,所有的空间都被具体化,所有的身体都占据空间,而在赛博空间中,将不再是这种情况。那些进入机器的上载意识都是想像的延长和某种幻想的经验的许诺。在一些赛博小说中,一个人的意识和记忆只要被上载进入一种机器,就能够实现它旨在成为“新人”的本质。
毋庸置疑,构成这种机器人或电子人的身体是具有自我消耗性质的,而且正是这种机器人的头脑详细地界定和说明了人性。在这里,灵魂就是软件;而软件就是计算、习性和记忆。这种大脑和身体全都是肉体和器官槽(organ-tanks)中的“种子”。为了上载进入一个机器人,一些作者还考察了这种机器人软件中,一个人脑的捕获物和储存量。至于《硅人》、《置换城市》和《光路》等小说的作者,则主要是思考了上载进入一个单独的计算机之后,又输入到一个分散的网络中的情况。在所有这些情况下,头脑都将变成类似于电脑软件一样的东西,字面上变成0和1的组成,模仿着心理学的计算和连接模式。这种机器人软件显然与一幅面不相干,而是常常像一个凝结的立方体,被安放在一个僻静的储藏室的拱顶里面的架子上。这不是一本没有人看的书,或是一种纯粹的柏拉图的理念形式,而是一种由0和1组成的数以亿计的字节群集。它超越和扬弃了一个旧世界,构造或创建了一个新世界。
在这些创建中,作家们利用现在电视机器人的意图,旨在允许上载的意识与电脑的外部空间相互作用,或者说,电视机器人(telepresence)让拷贝与物理世界相互作用,以便它们能够更充分地相像于人类。在那里,交通工具与现实世界中的所有交通工具都极为相像。你能够租用它,用管道输送你的头脑进入其中;只要你需要和现实世界相互作用,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这样一来,电脑建构,继基因工程与技术种植之后,在本质上就变成创造后人类的第三种途径或第三个场所。
概括上述对于科学技术与人类进步之间紧密关系的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出,在人类走进一种新的社会空间关系的时候,可以说是从根本上重新改装了现代主义。特别是赛博空间作为一种强有力的变形力量,瓦解了许多现代主义者的思想系统。它在许多层次上,弄得现实和虚拟、公众和私人、地方和非地方、自然和技术、精神和肉体、生存和死亡、天性和文化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当然这不是说,这种瓦解和破坏就是件好事,正如我们已经概述的,一种后现代社会的逻辑结果常常是强化了不平等和不公正的发展。但是面对赛博空间和虚拟世界这一最富有挑战意味的现实,我们可以进一步思考这些变化的结果和可能性。
事实上,近些年来一些最具影响力的学术分析也一直在利用这些分裂的和毁坏的空间(spaces of disruption),以探索批判性的政治理论。比如著名的海拉维(Donna Haraway),在她的有关“电子人政治”发展的前景分析中,就详细地考察了“自然和技术相结合或相合并”的可能性问题。因此可以肯定:赛博虚构不论是对于人类的现在还是未来都是重要的,因为它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空间,为人类更加广泛的深思和实践提供了新的场所。当然,它们的重要性眼下还只是部分的和选择性的,有关未来的反乌托邦的寓言故事,还只是立足于现在所做的推断,要将其变为现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赛博虚构和赛博空间肯定会有一个非常广阔的前景,因为这些“沉思的场所”已经显露出巨大的魅力和潜能;这不仅表现在它们的有关未来空间性的一般显示上,也表现在它们与那构成这种空间性的社会空间过程的一致性上。与此同时,所有未来社会空间关系的精确形式也都在发生变化。特别是为许多作者一致看重的一种由自由意志和资本主义所统治的未来,在那里,全球的财富和权力都将为跨国公司所拥有,而且“国家—地区”结构将被逐步削弱,走向消亡。一种二元经济将得到繁荣,而且会通过管理和监督的社团模式而得到加强。社会将日益变得都市化,同时也将日益变得支离破碎,或是被分化,或是变成一个模拟城市。至于其中的居民,其身体将通过利用基因工程和技术种植而被加强。这样一来,必将给眼下的人类提出更广泛的挑战。特别是那些批判主义的理论家和基础论的激进主义者将要构建一系列相反的政治学,不仅旨在阻止一种反常的乌托邦前景变成现实,而且将与公众空间的侵蚀相结合,去竞争新的监视、管理和被构造的贫乏的空间性。这种政治学将会识别和促进有可能变成现实的后现代性的乌托邦。
后人类进化的前景
后人类进化有一个远大、美好的前景。就目前而论,它至少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做到以下几点。
一是去除精神残障、根治肢体残疾。后人类进化过程中,所要承受的一个最艰巨使命就是去除阻碍人类文明进步,危及人类生存的各种疾病。其中包括每年都夺去几百万人生命的艾滋病、心血管病以及各种各样的癌症和精神疾病。未来社会的人造器官,包括人造的各种生物性器官、生理性器官,都可以用来替换被各类顽症病蚀了的器官,使人类机体重获新生。未来社会的人造大脑、人造记忆“芯片”、或人工移植“智能系统”、“思维系统”可以用来根治各种精神疾病或替换那些生病的脑神经部件或脑神经系统。
肢体残疾无疑是影响人口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当然,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能够很好地解决残缺的机体和智力“生命化”或“有机化”问题,许多残肢还都要取决于金属制品或合成材料,但是我们相信不久以后,人类的智慧和技术会从各个方面根治肢体残疾。人类完全有能力通过基因移植、基因重组等手段,把这类疾病消灭在基因层次或胚胎状态。这将既有利于个体生命的至善,也有利于整个人类的文明进程。
二是渴求人格完美、追求个性多样。在后人类社会,人们的“爱美之心”和渴求完美的自由意志同样会继续关注自己的内心和精神、自己的素质和人品、自己的教育和修养以及自身的容貌、形象和体魄;使生活的中心由此转向自我意识的内在组织系统;使生活不断地得以更新和美化,使人生不断地产生青春般的新鲜感和各种全新的魅力;在塑造肉身的同时,也将个体审美主义推向极致。届时,更多的人将会不惜代价地根据需要和兴趣来设计、改造和包装自己。这其中将会包括利用各种最先进的技术进行个体整形,也一定会兴起更多的从事人造器官、人造肢体、人造容貌、人造形体以及基因重组、基因治疗等方面的职业和行业。那时的人造形体、人造容貌会像今天人们走进理发店任意选取自己感兴趣的发型一样,让形体师们自由构造自己所喜爱的形体。这个难度当然要比构建一种发型困难得多,但是人类的智慧、高超的技艺和由审美燃烧起来的激情会创造出一切令人不可思议的奇迹。
在这个时代,人们当然也不必杞人忧天,担心所有的人都会变成舞蹈演员的体形,电视明星的容貌,篮球运动员的身高,或健美运动员的体格。多元的审美观和价值观一定会继续保持人的个性特征和整个人类的多样性属性。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后人类的进化过程中,女性将会变得愈来愈美丽、动人,男性将会变得愈来愈健美、强壮,而且这种变化是不可扭转的趋势。届时,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架审美的天平,他们会从更深的层面理解什么是美丑善恶,什么是健康病态,什么应该选择和淘汰。自然、生物、文化和科学技术的进化将会一起作用于人类的整体进化过程,作用于人的自我选择,作用于人的价值观、人生观、审美观以及伦理道德,并进而将盲目、自然的人生提升为自觉和科学的人生。
三是普遍信仰身体、重视情感、悦生轻死。面对几千年空泛说教制造的虚假人格,抽象理性编织的虚幻主体,在后人类社会,人们将极力消除意识和精神的异化,积极倡导回归被理性和意识疏离了的身体,以恢复人的真实本性。届时,人们将普遍相信“信仰身体比信仰精神更具有根本意义”。以身体为准绳,而不是以传统的伦理道德和陈旧的灵魂为基准,将是一种令人惊异的思想和举动。这种从身体,即生命本身的角度重新审视一切,将历史、艺术和理性都作为身体弃取的动态产物的人生观,将有着颠覆乾坤的价值。以往蔑视身体的人实质上是憎恨生命和大地,本末倒置地将心灵看作大理智,把身体看作小理智。实际上,强调身体就是强调生命力,就是在医治贫血的灵魂。对于真正的觉醒者来说,“我全是身体,其它什么也不是;灵魂不过是指身体方面的某物而言罢了。”因此后人类社会,人们不会只倾听死亡的声音,相反会更多地倾听健康身体的声音,因为那是更诚实、更纯粹的声音;因为只有健康、完美的身体,才会说话更诚实,行动更纯粹,才会真正地言说大地和生命的意义,才会摆脱所有外在的束缚,消除一切压迫,追求一种更加崇高的人生目标。
由此,在后人类阶段,人们对待生死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改变。人们彻底觉悟生和死的辩证法,认识到生是死的前提,死是生的基础;正是生和死的不断交替构成生命界和人类社会不断演化的进程;也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后人类将既不畏死也不恶生,而是更加看重生命,更加关注生存质量,坦然对待生死,形成一种悦生轻死的人生观。
四是消除种族差异,融合民族文化。后人类进化的另一个前景就是导致肤色、种族和文化差异的日渐消除。首先,过去的纯种不再存在。民族主义、纳粹主义或白人至上主义将失去存在根基。只要看看今天的美国民族是如何地具有世界性和人类性,就不难得出结论,世界种族的一体化必将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吞噬着世界民族的多样性。其次,世界文化和世界语言的一体化,也必将淹没世界文化和世界语言的多样化。当然,现实中也同时充溢着人类不断变化的观念、意识和希望以及不可尽数的实践手段和无穷多样的真理形式,但是,现实社会却存在着反对多样化的强大力量。这种趋向统一的力量不仅主张用道德法则和物理学规律对多样化进行限制,而且在西方日益扩张的商业和科学技术的步步进逼下,对越来越多的民族文化的作用与改造,都是在消灭多样化,使得现在文化的差异正趋消失;具体地说,现实中“环境的高度贫瘠化和普遍的齐一化已经成为当今世界所有政治和经济制度下的工业社会的特征”(注:Donald Heyneman,"Journal of Parasitoiogy"1970(1),1984,p.6.)。迟钝、乏味、单调、齐一像弥漫的浓雾一样正在覆盖着许多国家。
这种趋向统一性的好处是,更利于全人类拥有统一的伦理道德标准、意识形态标准、文化审美标准、或真理性和实用性标准,以衡量全人类所有个体的行为、道德、认识和审美;坏处则可能是抹杀人的个性、民族性、多种多样的文化传统、审美上的多样性以及广泛存在于行为实践中的自由意志。当然,人们不愿意看到这种大综合、大统一的局面和趋势,但是世界的发展往往不是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熵增原理不仅适用于自然界,也适用于人类社会的发展演化趋势。因此人类要想保证世界的多样性、生命的持久性、生活的丰富性、精神的自由和肉体的欢愉,就必须时时处处自觉地锤炼自己的筋骨,陶冶自己的心智;不断地创造新生活,发现新形式;不断地推动政治文化的多元化,提升人的自由度,使人类精神和生存现状得到改善;既充分体现人类理智的能动性和发自内心的善良意志,也同时展示人类对自然秩序的依赖和尊重。即便在后人类社会,人类作为“自由的理性行为者,也能认识和遵循道德性的种种规定”,让人类背负各种义务和责任日趋至善至美之人间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