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打油诗_打油诗论文

浅谈打油诗_打油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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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俗文学中,打油诗有其独特的地位。这种以打油为名的诗存在了上千年,也有文人参加写作,形成过一定的局面。只是在最近这几十年间,才走向衰微。本文想对它发展的历史情况和艺术特色,谈一点肤浅的看法。

一、打油诗产生和发展的简况

古代典籍中关于打油诗的最重要的记载见于明代杨慎《升庵别集》。引录如下:

覆窠、俳体、打油、钉铰

《太平广记》有仙人伊周昌号伊疯子,有题茶陵县诗云:“茶陵一道好长街,两边栽柳不载槐。夜后不闻更漏鼓,只听锤芒织草鞋。”时谓之覆窠体,江南呼浅俗之词曰“覆窠”,犹今之打油也。杜公谓之俳谐体。唐人有张打油作《雪》诗云:“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北梦琐言》有胡钉铰诗。

这条笔记说明了打油诗是浅俗的诗,与文人写的俳谐体诗为同类,在民间早已有之。笔记中所说“《北梦琐言》有胡钉铰诗”经笔者核对,未能查见。这条记载却给人留下一个印象:似乎胡钉铰与张打油同为打油诗的创始人。清代翟灏的《通俗编》,在“打油诗”一条中说:“《南部新书》有:胡钉铰、张打油二人皆能为诗。”(《清代钱泳的《履园丛话》也说打油诗始见于《南部新书》)这一说法以后遂成为各大辞典注解打油诗的重要依据。经核对宋代初年钱易所著《南部新书》,并未记载张打油及其诗作,只是记有胡钉铰的小故事。说他是个工匠,住在列御寇的墓旁,平时注意祭奠,梦中被人往肚子里塞入一卷书,以后遂能吟诗。计有功的《唐诗纪事》说了胡钉铰大致相同的故事,并说明他是莆田人,原名胡令能,是唐朝贞元、元和之间的人,并附有他的三首诗。这三首诗很通俗,但失于纤巧,根本不是打油诗。后来打油诗由张打油独擅其名还是合理的。

在宋人笔记和诗话中保存了一些浅俗的有打油气味的诗。胡适先生曾指出:“宋人笔记里屡次提起王梵志的诗,读者往往不大注意,都以为他是宋朝的一个打油诗人,谁也想不到他是唐朝人,更想不到他是隋末唐初的人。”郭煌写本《王梵志诗集》发现后,已经知道他的年代会早于张打油,并且作品较多。欧阳修的《六一诗话》、计有功的《唐诗纪事》等书记载李白《戏杜甫》诗:“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为问因何太瘦生,只为从来作诗苦。”这首诗的笔意与后来常见的打油诗并无区别。宋代阮阅的《诗话总龟》卷四十一记了一首饶次守作的十七字诗。稍后洪迈的《夷坚志·乙志》卷十八记载了北宋的一位张山人,从山东到汴梁的,善于作十七字诗。“其词虽俚,然多颖脱,含讥讽。所至皆畏其口,争以酒食钱帛遗之。”说他著名于元祐、绍圣年间(1086-1097),“至今人能道之。”洪迈写此书的时间是1166年,已经相距七十年。没有记载他的诗,但是记有“轻薄子”题其墓的诗:“此是山人坟,过者应惆怅。两片芦席包,敕葬!”应该是仿其笔法的。这是从现存资料中能找到的唯一的“打油诗专业作家”。这位张山人,名寿,兖州人。宋代有五、六种诗话和笔记中有关于他的记载。十七字诗是道地的打油诗,与流传到现在的“三句半”完全一样,至今常见于基层晚会自编自演的节目中。

关于早期在民间流行的情况,《京本通俗小说·冯玉梅团圆》的“开篇”,有“帘卷水西楼,一曲新腔唱打油”的句子。所说的“打油”,并非曲名,显然是泛指俚曲的意思。《冯玉梅团圆》说的是南宋初年的事情,小说成书的时间稍晚。估计在南宋或元代“打油”之名已经在民间流行,并成为俚曲的代称。在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韵》一书中,在《正语作词起例》的篇尾有“作词十法”,主张作词不可粗鄙,特别指出禁用“张打油语”。可见打油诗的社会影响。明代中叶以后打油诗进一步兴盛起来。冯梦龙的《古今谭概》记载正德年间有“无赖子”作十七字诗。民间的创作有些归在了解缙和唐伯虎等人的名下。现在所见到的打油诗多是清代的作品。文人开始标明其作品为打油诗(或打油歌),格调与竹枝词相似,打油的气味较淡。这时的打油诗已经被看作俗而不鄙,社会地位较元代提高。清末民初,打油诗流行最广,很多文人、平常不作诗的官员也时常有随意命笔之作,自称为打油诗,报纸上登的感时、感事诗也常叫打油诗。这时好象要形成一定气候,但“五四运动”以后却逐渐走入衰微。后来较出名的有周作人的《苦茶斋打油诗》。他说当初称打油诗,表示不是正统的旧诗,但他认为所作的也不是“道地的”打油诗。后来改称为杂诗,都收入《知堂杂诗抄》。四十年代以后打油诗只是偶而出现,带有诙谐趣味的俗诗还是有的,一般不称打油诗了。

二、打油诗的内容和品类

1.戏谑和嘲弄的打油诗

这种打油诗继承“谑而不虐”的传统,以世态人情为笑料,最受人们喜爱。如苏轼嘲笑陈季常畏惧悍妇的诗:“龙邱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用佛祖的狮子吼比喻其妇,嘲笑这位爱谈玄的居士,十分贴切可笑。这首诗不拘平仄,用俗语写来,意味就更显得更为轻松,用以表示善意的调侃。后来广为传咏,“河东狮吼”成了成语。还有一首清末屡见于记载的写老童生参加县考的诗:“县试归来日已西,老妻扶杖下楼梯。牵衣附耳高声问,‘未冠’今朝出甚题。”清朝考秀才给已冠和未冠的童生出难易不同的两种题,屡试不第的老童生经常蒙混着答“未冠”题。这首诗,以童生写老妻的口气,绘形绘声,给人的感受是怜悯多于嘲弄。廖廖数语写出典型的环境和心态,是上乘的叙事诗。塾师和落第秀才是打油诗的主要作者,嘲笑科举和私塾的诗很多。打油诗中还有借自嘲发牢骚的诗,又见写蚊子与麻雀、口与鼻互嘲争长的诗,读起来感到与汉代以来的俳谐文有相似的趣味;而写法上又进一步发挥了诗的优势,采取夸大、比喻、重复等技巧取得了更大的幽默效果。有些作品较为浅薄,有的有猥亵成分。

2.讽刺和讥弹的打油诗

打油诗讽刺的对象很多,如讽不孝、不学、不谦、不俭、懒惰、贪吃、逃债、嫖赌、不守清规和庸医误人等等,在取笑中给以讽刺,也有写得较为含蓄婉转的。尖刻的讽刺多是对着贪官污吏和封建官僚制度的。有一首咏不倒翁的诗。齐白石题画曾经用过:“乌纱白领俨然官,不道原来泥一团。将汝砰然来打破,通身半点无心肝。”以玩具暗喻脏官,骂得痛快淋漓。明朝的一首咏各级官府敛财的诗:“知县是扫帚,太地是畚斗,布政使是叉袋口,都好将去京里抖。”四句诗连用明喻的手法,自下而上层层揭开,写出封建官僚制度的实质,反映了民主性的思想。打油诗也能迅速反映时事政治。如清朝乾隆年间和珅当政的时候,北京流行过《补子胡同》诗,写众官员对他的殷勤趋奉,揭出他权势薰天的情况。有一首诗讽昏官:“老爷坐大堂,衙役站两旁。为官清似水,米汤!”先用三句渲染,一味歌颂,造成“语言陷井”,然后用两个字实现全然相反的转折,取得强烈的嘲讽效果。这种写法经历上千年的时间成为定式,至今仍保持着活力。

3.劝谕和讲哲理的打油诗

最早引人注意的是宋代阮阅《诗话总龟》引的王梵志的咏坟头的诗:“城外土馒头,馅草在里头。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接着有唐朝诗僧寒山、拾得的佛家偈语式的白话诗,明朝有王阳明讲明心见性的白话诗,还有些流传的劝世歌,其中写得十分轻松别致的,也被当作打油诗传咏。这种诗有它的渊源,建安七子中应璩的诗,历史上就有评论:“虽颇谐,然多切时要。”郑振铎先生说:“应璩的《百一诗》就今所存者观之,甚为浅显通俗,极似民间流行的格言诗,已为主梵志、寒山、拾得们导其先路。”这些诗中讲的人生哲理,现在看来多有消极成份。

4.写景和抒怀的打油诗

写景的打油诗较少,代表作是张打油的《雪》诗,用俚俗直白的语言写出人们熟悉的山野雪景,不但一反六朝以来浮靡的诗风,与典雅趋于古奥的作品也成为鲜明对比,令人感觉耳目一新。能在民间流行的写景的打油诗,多是兼有抒怀而又别具巧思的。如传说朱元璋的诗:“燕子矶分一秤砣,长虹做杆又如何?天边弯月是钩挂,称我江山有几多。”

5.文字游戏性质的打油诗

有些机智的、有趣的文字游戏性质的诗,很受群众喜爱。打油诗中时常有通俗的复字诗、数字诗、序数诗,禽言诗、诗谜和酒令中的诗,以及诗才敏捷有故事性的诗。有些是由文人的佳作俗化而成的。这种诗可以帮助群众了解汉语的语音和词序的构成,掌握谐音双关、词序倒置等修辞技巧,有普及语言知识的作用。群众对这种诗的好奇和兴趣,正是积极追求语言知识的表现。

三、打油诗在艺术形式方面的特点

上段谈内容的时候捎带着谈了一点写作技巧,从形式和体裁方面还可以看到几个特点。

1.比较道地的打油诗,应该是语言俚俗、风趣诙谐的短诗,打油诗是白话诗中的俗品。曹植的“七步诗”过于严肃,杜甫的《戏作俳谐体遣闷》(两首)只俗到竹枝词的程度,都不是打油诗。元代的散曲是口语化的,也不乏趣味诙谐之作,但是写法太细腻,与打油诗不对味。从来没有人把带有诙谐趣味的词和曲列入打油诗。

2.打油诗主要是即兴言事的诗。在写法上不借物起兴,也不用典,直陈其事。在这点上与曲相似,与民歌有所不同。是文人和俗士有所感有所见而写的。有少数诗在流传中有些添改。但是总起来说,它不是那种在民间广泛流传中经过群众性集体创作的作品。虽然在诗思和文采上有很多可取之处,但是并未形成繁育出宋词、元曲那样丰厚的土壤,因而不能以它为基础创造出代表一个时代的新的文学形式。它始终是诗坛的旁支末流。

3.打油诗的格律以五、七言句式为主。按照北京大学段宝林先生在《民间诗律》一书中所示的规范来分析,打油诗主要是五、七言的“齐言式”,四句体或八句体。有少数诗每句字数或全诗的句数有所增减。每句里的停顿(节数)都与五、七言古体诗一致,最后都是三字尾,包括杂言的在内都是三字尾,极少例外。押韵都在韵脚。打油诗是可以不受格律限制的,但是实际上只是在对偶,平仄等方面打破了近体诗的约束,并没有完全甩开古体诗的格律。文人的作品大多仍用绝句或律诗。出现这种情况是很自然的,因为隋唐以后民间 诗歌中的五、七言诗,都已经雅化、定型,成为诗歌的正统。不但文人习惯用,俗士也受其影响。如果单从格律上讲,可以说打油诗是唐以来古体诗中的一部分,并未独树一帜。

4.打油诗是不入乐的。没有发现过“打油歌”曲牌。它不是在民歌的基础上形成的。乐曲有群众传唱,各地之间容易交流曲调形成新的旋律,因而能推动歌词的格律变化。打油诗缺少乐曲的依托,诗体多年不变。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需要抛弃旧格律诗的时候,它不能应运而兴成为容纳新思想的新诗体。

四、打油诗的思想倾向

打油诗能够绵延存在上千年的时间一定有它的社会的历史的原因。透过戏谑调笑的风格,做深一步的观察,应该承认打油诗具有一种反正统的思想倾向。它对抗绮靡的诗风,回避富丽的辞藻,以俗抗雅。它不受格律的束缚,对抗温柔敦厚的诗教和纲常伦理的道学说教,激愤刻薄,玩世不恭。打油诗中从来没有颂圣之作,它把触角伸向社会生活中各个不平之处,对朝廷官府不捧场,对世态人情讽恶扬善。从表面上看,打油诗是以趣味诙谐吸引人的。从大处和深处来看,是读者和作者对于统治势力的控制——特别是对于道德思想文化艺术的控制,有自觉或不自觉的逆反心理,要求有所发泄,才乐于以这个不显山露水又便于信手写来的短诗,抒发一下思想感情。这种反正统的倾向,在俗士作品中的反映直接了当。不少文士写打油诗是借以表示不拘礼法、倜傥风流,也出于一种反正统的心态,并时而写出带有一定人民性的作品。把这种反正统的倾向加以升华,有时也有助于产生严肃作品。当代诗人张志民说:“‘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当时写旧诗的人,谁能写得这样的句子?鲁迅先生自谦说‘达夫赏饭,闲人打油’大概也正是因为他有此‘打油’的气概,才下笔如神,挥洒淋漓,毫无写诗的顾忌……”这一议论接触到打油诗的反正统的本质。

打油诗的兴起和衰落,大体上与道学的兴衰同步。经过“五四”的冲击,结束了道学的思想统治,打破了旧体诗的一统天下,打油诗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打油诗经过上千年的积累给我们留下了一笔精神财富。它在写作技巧和格调趣味上有群众喜闻乐见之处,值得新诗借鉴。打油诗是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学传统的一部分,在中国文学史上应该“敬陪末座”,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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