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怎么都不行”到“怎么都行”——对法伊尔阿本德科学哲学思想的再认识，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再认论文,哲学思想论文,都不行论文,伊尔论文,科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科学哲学发展史上，“怪杰”法伊尔阿本德提出“方法论的无政府主义”。并将其观点 概括为四个字：怎么都行。同时，阐释他科学哲学思想的著作名为《反对方法：无政府主义 认 识论纲要》，“反对方法”是其突出特点。如果不加分析，很容易产生疑惑，“反对方法” 是一种最广范围的“破”，即“怎么都不行”，而“怎么都行”则是一种最广范围的“立” 。一个人的同一思想观点怎能用如此截然相反的两种概括方式？这是笔者写作此文的出发点 ，目的在于弄清“怎么都不行”与“怎么都行”的区别和联系。
一
法伊尔阿本德反对一切既存方法论。在他之前和同时，各个科学哲学学派都曾提出过各自 不同的特点。科学哲学萌芽时期，尽管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哲学，但从亚里士多德到培根 ，从笛卡尔到康德，都试图寻找科学研究中的不变因素。20世纪早期，逻辑经验主义的出现 标志着科学哲学作为一门学科的形成，从此他们展开了对科学的静态分析，指出科学是真理 的不断累积。波普尔的证伪主义打破了这种静态的分析，认为科学的实质不是真理而是猜想 与反驳，科学的发展不是不断积累而是不断革命的过程。接着，拉卡托斯发展了证伪主义， 提出“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针对理性主义忽视科学史的弊端，库恩又提出了“范式”、 “科学共同体”等历史主义概念，强调科学进步的间断性，将科学的发展看作不相容的范式 之间的更替。相比之下，法伊尔阿本德是一个更彻底的历史主义者，他指出：“方法论讨论 的一个普遍倾向，可以说是以永恒的形式对待知识问题。”[1](P116)认为各种既存科学方 法论都“企图用一套超历史的标准来理性地规定科学，妄图以简单的图式来重建科学史。” [2](P772)因此各种科学方法论都是不恰当的，都应反对。即对于方法论来说，怎么都不行 。
法伊尔阿本德认为以往各种科学哲学观点的共同缺点在于奉行以下两条原则：经验原则、 一致性原则。前者指任何一个理论或假说必须符合经验，与经验一致才是可靠的。后者指新 产生的理论或假说必须与既存的旧理论相一致，否则就是不正确的。法伊尔阿本德对这两条 原则予以尖锐而深刻地批驳。首先，经验并非是完全客观的，或多或少带有理论的“负载” 。当理论与经验事实不一致时，受诘难的不应总是理论，被理论污染了的事实也应受到怀疑 和检验。其次，历史上根本不存在一个完全与经验事实相符合的理论。“没有一个有意义的 理论会同其领域中的一切已知事实都相一致”[1](P9)他从根本上否定经验主义的基础之后 ，代之以韧性原则，认为一个理论不必完全符合经验事实，即使存在一些违反事实的部分也 无所谓，只有这种不一致才是科学进步的征兆。第三，法伊尔阿本德认为一致性原则过于苛 刻，要求新旧理论逻辑上的一致性是毫无道理的，因为这一原则只能保留旧的而不是较好的 理论。竞争并不只存在于理论与经验两者之间，应当容许不同的理论都参与到竞争中来，旧 的理论不应拥有特权。
法伊尔阿本德不但认为理论的增长是对科学有益的，而且主张尽力发展与原来不一致的理 论 。他不要求某一理论战胜其他理论，而希望所有理论共存，并且越多越好，这样，科学研究 的具体方法便成了“怎么都行”。
二
法伊尔阿本德反对任何一种“可能”的科学方法论，他在反对既存方法论的基础上更进一 步，反对最普遍意义上的科学方法论。
法伊尔阿本德认为由于知识的现实有限性和客观世界的无限性，需要探索的区域永远是一 个巨大的未知实体，这就要求保持方法论上的多元性和自由开放的思维状态。科学方法的多 元性取决于科学研究对象的复杂性。科学研究的对象是丰富多样、变化发展的，因而科学本 身也是十分复杂的。横向看，科学既包括高度复杂的理论体系和古老思想，又包括对未来思 想体系的模糊的不连贯的预期。表现形式各个不同，有的简练明显，有的复杂隐没。对待这 样的对象的方法当然也不尽相同，思想中应当允许不同的、互补的观点并存，不要认为什么 是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错误而使自己作茧自缚。纵向看，即使同一理论也有一个逐步产生、 发展、完善的过程，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内容和表现形式，因此采取的方法也不应相同。无论 横观纵览，促进科学的发展应保持一种方法论上的多元论，法伊尔阿本德认为论证最成功的 科学理论从来不是按照理性的方法进行的，不能要求科学家遵奉任何一种方法论来从事科学 活动，而应当用认识论的多元论取代理性主义，即“怎么都行”。“‘怎么都行’并不表达 人的任何信条。它是理性主义的困境的一种幽默的概括。如果你想要一个永恒不变的准则， 如果你离开准则就不能生存，我可以给你一个原则，它是空洞的、无用和荒唐的。——但它 是 一个原则：‘怎么都行’。”[3](P23)
法伊尔阿本德在批判了既存方法论和普遍意义上的方法论之后，并没有止步，进而反对“ 科学沙文主义”，甚至走向真理的反面，认为科学根本无合理性可言，将科学与迷信等同起 来。
他认为科学只是许多意识形态之一，人类发明的工具之一，不应独占唯一正确的方法和唯 一可接受的成果的地位。科学并不总是绝对可靠的，它有许多优点也有许多缺点。科学史表 明非科学成分与科学成分的搀和是有益的。他甚至说科学与神话之间的界限也不是绝对的。 “科学的现代形象是宣扬一种技术神话的结果。”[3](P300)人们赋予科学的地位是过高了 ，应当反对盲目崇拜科学，否则，会妨害科学和人性的发展。如果说法伊尔阿本德反对科学 沙文主义的观点是合理的，那么他完全否认平常中的合理性因素则明显是过于片面了。他在 反对科学沙文主义的过程中，走向了相对主义，发出“理性凋谢了”的慨叹。
三
综上所述，由“反对方法（怎么都不行）”到“怎么都行”实际上是一个由高到低、由抽象 到具体、由破到立、由一到多的辩证推演过程。
反对方法即反对科学研究方法论，是指怎么样的方法论“都不行”。这种评判是站在“元 方法论”层次上作出的，这一层次不仅高于具体的科学方法，也高于所有科学方法论。因此 要正确区分科学方法、科学方法论、元方法论三个概念。广义的科学方法包括哲学方法、适 用总体的普遍方法以及适用于某门学科的具体方法三个方面。本文中所讲的科学方法是在狭 义上使用的，即单指适用于某门具体学科的方法。这些方法是科学研究方法论的研究对象， 科学方法论是关于科学方法的理论，其研究内容涉及科学发现、科学检验、科学发展及科学 整体的结构、发展模式等问题。法伊尔阿本德之前和同时的其他科学哲学学派都在试图寻找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法伊尔阿本德一个人从根本上否定了存在统一答案的可能性。
“反对方法（怎么都不行）”是破，“怎么都行”是立。一方面，破的是一个东西即绝 对的科学方法论，法伊尔阿本德辩护的途径之一是向一切描述现存科学方法论特征的尝试进 行挑战，并论证他们全都遭到失败。从而揭示出，几乎其他所有的科学哲学家们在科学观上 都存在的共同局限：认为科学发现有唯一正确的“模式”，这种做法只强调了科学理论产生 的某一个侧面，因此要加以反对。另一方面，立的是丰富多样的科学方法，打破了方法论的 束缚，也就解放了所有的方法，这些方法“怎么都行”。从科学史上可以看出，科学理论是多样化 的，科学发现方法是多元化的，没有定式。新的科学理论，有的来源于对前人科学理论自恰 性的探讨（如相对论）；有的来源于对前人理论的总结和进一步研究（如牛顿力学）；有的来源 于大胆的猜测与观察数据的结合（如开普勒行星运动三定律）；有的来源于新的生产技术的应 用和军事工业的需要（如计算机科学）等等。
总之，20世纪的科学哲学是围绕科学方法论展开的，其影响是深远的。法伊尔阿本德的重 要贡献在于，站在元方法论的高度对以往旧的科学方法论提出了有力的批判，确立了自己独 特的多元论观点。尽管法伊尔阿本德在通向真理的道路上多走了一步，但其思想中的合理闪 光之处也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