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小学教育中绘本的运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小学教育论文,外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绘本,学术界也有人称为图画书,英文叫“Picture Books”。它不是中国人过去的“小人书”,也不是图解文字的插画书。一本好的绘本,图画不是可有可无的幼稚元素,不是文字的附庸,不是文字的图解。图画和文字承担着独立的叙事功能,甚至可以认为,图画是绘本的生命。图画和文字相互交融,共同叙述一个故事。说起绘本,不仅普通人群中大多数人都以为绘本是低幼读物,不少学术论文也将绘本描述成“适合2~6岁儿童的读物”,所以很多研究绘本创作和绘本教学的文章都发表在《学前教育》等杂志上。其实不然,欧美国家和亚洲的日本,绘本经常出现在小学甚至中学的课文中。比如,日本的作家新美南吉和绘画家黑井健合作的《小狐狸买手套》在日本家喻户晓,入选了小学语文课文,翻译成中文后受到中国读者的万分喜爱。
由于国内教育界对绘本的许多误解,本文拟对绘本的叙述风格、国外教育中绘本的使用方式作出简单介绍。
一、绘本的叙事方式
绘本是以绘画为中心的。很多中国的家长甚至包括老师,拿到一本绘本,很快地把文字浏览一遍就算看完了,这是因为中国学校教育中对绘画艺术的欣赏太少了,中国读者普遍没有阅图意识。
绘本中的图画具有相当的艺术价值,色彩的明暗、线条的曲直、文字的律动,无一不对绘本的主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一本好的绘本,就像一个电影短片,有台词,还有镜头、灯光、布景的运用,所以优秀的绘本作者都很善于运用分镜头语言。
英国的安东尼·布朗是一位深为读者喜爱的绘本作家,曾经多次获得国际绘本大奖。下面以安东尼·布朗作文作图的绘本《大猩猩》为例,简单介绍绘本的叙述方式。
图1的背景都是机械刻板的格子图案,暗示了爸爸的刻板个性;爸爸的脸色是苍白的,暗示了爸爸的冷漠;小女孩的衣服是红色的,暗示了小女孩对父爱的热切的内心;桌面上食物是简单的,这与图2桌面上丰富的食物形成了鲜明对比。图2的背景是柔和的鹅黄色墙纸,上有鲜红的樱桃图案;餐桌上餐具也是暖色调的。小女孩梦中在玩具大猩猩的陪伴中,经历了一次温馨的出游。大猩猩成为父爱的替身,作者用颜色和构图等绘画语言表达了小女孩对父爱的渴望。
好的绘本作者一定是一个善于驾驭镜头的摄影师。下页图3是一个俯拍镜头,很像在舞台上,大灯熄灭了,一束射光照着舞台一角,读者仿佛可以感觉到全场寂静,只有小女孩孤独的叹息。图4是一个仰拍镜头,床的栏杆很像一个限制小女孩的牢笼,床下一篇漆黑,传递出一种神秘感……
毋庸置疑,假如没有图画,只有文字,整个故事的感染力将大打折扣。假如读者忽略了如此精彩丰富的绘图语言,只看到简单的文字,那他的阅读之旅将不会有情感的震撼。
二、绘本的阅读方式
如何读一本绘本?在国内的一些绘本研究的学术会议上,参与者大多是作者、出版商,极少数是基础教育界人士。有教育主管领导认识到了绘本的巨大价值,组织力量制定了每本绘本的思维教学目标、审美教学目标、情感教学目标……显然,国人将绘本的阅读与欣赏纳入了传统语文教学的轨道,无疑是进入了误区。[1]
佩里·诺德曼在《儿童文学的乐趣》[2]中说:“一本绘本就至少包含着三个故事:一个是文字讲述的故事,一个是图画暗示的故事,还有一个是文字与图画相结合而产生的故事。”
由于绘本的文字一般都很简单,故事的多层内涵主要依靠图画来体现,而图画的欣赏具有很强的主观性,每个读者由于个人阅历和审美倾向的差异,将获得不同的主观体验。绘本的这个特征决定了绘本的阅读和教学不能以传统的授课方式实现。中国课堂上常见的字词句、语法规则、语文知识等教学点,效果都不是最好的。
大量的研究表明,自由阅读和分享阅读是效果最好的阅读方式。自由阅读(Free Voluntary Reading,简称FVR),就是无压力阅读,为了兴趣而阅读,不需要写读书报告,不必回答每个章节后面的问题,也不必为每个生字查字典。
分享阅读(Shared Reading)就是全班分享一本好书,由老师或者故事员和学生们一起欣赏一本书,大家一起讨论书中的人和事情,学生可以和老师一起朗读,可以用复述、绘画来表现情节,可以用表演、改写来演绎剧情。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的生活经验和兴趣偏好,都可以自由地表达。
Elley和Mangubhai[3]研究了传统教学和自由阅读以及分享阅读的效果。研究对象是四年级与五年级的学生。两年之后,自由阅读组和分享阅读组的学生在阅读理解力、写作、语法上都远远优于传统教学组的学生。
Krashen和White[4](1991)的研究发现:正式的课堂教学中太强调拼写和语言知识点的教学,这会让学生太注重形式,导致他们刻意使用语言知识点,而这对学生的写作是有害的。
美国国家教育进展评估会(NAEP,the 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从1972年起跟踪四年级、八年级与十二年级的学生的阅读分数,结果发现:做练习卷的数量与孩子的阅读水平没有关系,而能享受阅读乐趣的孩子和大量阅读课外读物的孩子,阅读分数最高。[5]
下面以瑞典作家波·R.汉伯格和瑞典画家爱娃·艾瑞克松创作的绘本《我的爸爸叫焦尼》为例,说明为什么绘本适合分享式教学。
《我的爸爸叫焦尼》的小主人公叫狄姆。一天,妈妈把狄姆送到火车站,让他一个人在车站独自等爸爸。爸爸来了,陪他玩了一整天。爸爸带他去吃热狗、看电影、吃比萨、到图书馆看书、喝果汁。狄姆不断地告诉店员、电影院收票员、图书馆管理员:“这是我爸爸,他叫焦尼!”天黑了,狄姆送爸爸到回程火车上,爸爸大声地对一车厢的人说:“这孩子,是我儿子。最好的儿子。他叫狄姆!”
这本绘本的适龄对象是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即便到了四年级,学生们的理解还是有难度的。教师引导学生阅读这本绘本的时候,核心教学目标是体验人物内心情感,阅读可以在学生的疑惑、猜测、讨论中前行。
学生们读到第2页就提出了问题:
一个学生问:“为什么妈妈不陪他一起等爸爸?”一个学生答:“他妈妈想锻炼他的胆量。”另一个学生答:“他爸爸妈妈吵架了。”
又一个学生有了疑点:“人家都有行李,他爸爸为什么不带行李?”
有人观察到了一个事实:“他爸爸跑得飞快!你看,围巾都飘起来了!”
老师并不多做解释,任由他们发表各自的见解,然后说:“我们往后看!”
一个人问:“狄姆和那个大哥哥就住在同一幢楼里,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这是我爸爸’?”有人回答他:“大概是妈妈和狄姆先搬来了,妈妈先整理一下住房,爸爸还没有搬来。”
一个人问:“爸爸为什么不住一天,第二天再走?”有人答:“大概爸爸和别人约好了要出去旅游。”立刻有人反驳说:“旅游没有那么重要,爸爸肯定是要加班。”
又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爸爸为什么不坐飞机来?”有人答:“坐火车可以看风景。”有人说:“坐飞机就不能在站台上告别了。”有人反对:“坐飞机可以在廊桥上告别。”
接下来,老师要求学生们讲讲自己和爸爸的故事。有人说,自己从来没有跟爸爸分离过;有人说爸爸出差最长三个月;有人说爸爸妈妈离婚了,但是爸爸随时可以来看他……
接下来,进入角色扮演,几个学生分别扮演狄姆、爸爸、店员、图书管理员……
在老师的引导下,通过反复的朗读、表演,最后,学生们明白了:爸爸和妈妈不生活在一起,狄姆平时看到别人都有爸爸,心里很难过,今天和爸爸一起生活了一天,他以爸爸为自豪,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大家:“这是我爸爸,他叫焦尼!”
显而易见,用这样的方式阅读这样的绘本,孩子们的注意力被狄姆的言行紧紧地抓住了,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的内心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同学相互间的一问一答中,他们的生活经验不断相互补充,思维不断碰撞完善。至于他们是否能意识到狄姆的父母已经离婚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欣赏画面的很多细节,观察力得到了提高;他们经历了为狄姆牵肠挂肚,他们懂得了单亲家庭孩子内心的渴望,他们感受到了父子情深……每个人的内心都会留下一个独特的亲子情故事。
学生们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瞬间感受,可以全身心地参与体验人物感情,是分享式阅读最受学生欢迎的原因。
美国阅读研究专家斯蒂芬·克拉生在《阅读的力量》[6]一书中列举大量的事实证明:自由阅读和分享阅读永远优于传统的语言教学,无论是词汇测验、语法测验、理解测验以及写作测验,阅读的量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
三、为什么要读绘本
为什么画家们要花那么多心思去创作绘本?
(一)绘本能给小朋友带来阅读的乐趣
还是以安东尼·布朗的作品为例,《朱家故事》是安东尼·布朗又一本超现实作品。一个家庭,爸爸和两个儿子每天工作、上学,回到家什么家务活都不做。某天开始,爸爸的影子变成了猪的形状。渐渐地,爸爸胸前佩戴的徽章变成了猪脸,墙纸的花纹、门的把手、墙上的插座也变成了猪脸。再后来,父子三人的手变成了猪爪子,三个人的头也变成了猪头形状。他们开始劳动之后才恢复了人形。
孩子们在欣赏这本绘本的时候,不断地发现画面中的“猪”,每次发现都引得他们一声欢叫。很多孩子读完一遍还不过瘾,再找一遍。作者没有让小读者们失望,第二遍、第三遍阅读时真能发现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阅读的过程充满了发现的乐趣甚至是发现宝藏的快感,作者的奇思妙想让小读者们体验到阅读的快乐。在欢乐中,“懒人就是猪”的理念也深深地植入他们的价值观体系。
(二)读者对图画的理解是跨年龄和跨文化的
好绘本的生命在于它的图画,图画的欣赏是跨年龄、跨文化的。国内有不少人试图为每本绘本界定读者年龄,这是一种误解。正如一句众所周知的名言:“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读同一本绘本,都有不同的理解。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经验的扩展,读者可以反复阅读同一本绘本,从中获得新的文学滋养。
新西兰图画书作家特蕾西·莫洛尼创作的《儿童情绪管理丛书》被翻译成15种文字,在全世界广为流传,美国有些学校一年级到十年级都使用这套教材作为情绪健康教育教材。其实,如何管理好自己的喜怒哀乐,不仅仅是孩子,即便是成人,阅读这本书也会从中受益匪浅。目前我国已经引进了这套丛书,上海等地部分小学已经尝试在心理健康教育课堂上作为教材使用,教学效果受到好评。
(三)好的绘本有利于新移民适应以及建立多元的班级文化
McAdam[7]等人报道了绘本对新移民社会适应的巨大价值。Terry Miller[8]报告了英国在青少年期(10~14岁)的学校教育中,绘本作为班级读物的巨大意义,他认为,好的绘本,有利于青少年对很多学科产生好奇心,包括:历史、科学、地理,甚至数学。若一个班级里盛行读绘本,将有利于建立一个文化多样性的班级,因为绘本的故事和画面涉及到全世界各种各样的文化,这对于青少年期的孩子们来说,提供了他们建立价值观体系的丰富素材。
(四)绘本能帮助教师完成许多抽象概念的教育
绘本能帮助我们跟孩子谈论一些不便于直接跟他们谈论的话题,如:生命和死亡,战争与和平等等。
澳大利亚作家奈杰尔·格雷作文、英国画家瓦奈萨·卡班作图的《长大做个好爷爷》,以及英国作家苏珊·华莱作文作图的《獾的礼物》,这两本关于生命和死亡的绘本,把分离写得很柔和、很温馨,显得死亡虽在悲悯中却有生命的壮美。很多孩子遭遇亲人故去而无法表达内心的恐惧和伤心的时候,教师们会选择这两本绘本和孩子一起交流生命的故事,体会生命是如此珍贵的一份礼物,感悟“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意境。这两本讨论死亡的绘本,画面是明亮的,人物背后是生机勃勃的大地,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画面和文本更合适拿来和孩子谈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