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尹诰》与《咸有一德》相关文献梳理及其关系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有一论文,清华论文,文献论文,关系论文,尹诰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doi:10.3969/j.issn.1671~3842.2016.01.06 中图分类号:K207;K877.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3842(2016)01~0027~04 《尹诰》是清华简《尚书》类文献之一,于2010年12月随《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一)》的出版而公诸于世,共有竹简四枚,简长约45厘米,三道编线,每简书写31到34字,总计120字。自公布以来,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尚书》及其相关问题亦再次引起人们的研究和讨论。如《尹诰》篇的命名是否合适?《尹诰》篇与《咸有一德》篇有何关系?其本身是否是真古文《尚书》中的《咸有一德》?其与今传世本《尚书》中的《咸有一德》又是什么关系,能否更加证明今本《尚书·咸有一德》之伪?等等。如清华简编者“认为《尹诰》为《尚书》中的一篇,或称为《咸有一德》”[1](P132),似乎是说既可称《尹诰》,又可称《咸有一德》,且认为《咸有一德》是真古文,持这一观点的还有廖名春《〈尹诰〉研究》[2]、杜勇《清华简〈尹诰〉与晚书〈咸有一德〉辨伪》[3],但这一观点遭到一些学者的反对,如杨善群《清华简〈尹诰〉引发真古文〈尚书〉真伪之争》“认为把两篇不相干的篇名说成同一篇文字,从而把古文《尚书·咸有一德》指为‘伪作’。这是违背《尚书》一篇一名的通则的”[4],其争论的焦点在于《尹诰》篇是否能够独立成篇,如果独立成篇则与真古文《咸有一德》没有关系,也就不能证明今本《咸有一德》之伪;反之,如果不能独立成篇,则就是真古文《咸有一德》,从而可证明今本《咸有一德》之伪,廖名春、杜勇等主后说,杨善群则主前说且认为今本《咸有一德》不伪。同样认为今本《咸有一德》不伪,同时《尹诰》又单独存在的,还有黄怀信《由清华简〈尹诰〉看〈古文尚书〉》,他以《尚书·咸有一德》及《礼记·缁衣》和郭店楚简《缁衣》所引《尹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清华简《尹诰》无“躬”又衍“及”字且只独立一句等为据,判定清华简《尹诰》引用了《咸有一德》,从而得出“今本《咸有一德》当不晚于简书所出之公元前305±30年,不可能是魏晋之人伪造”[5]的结论。值得肯定的是作者认为《尹诰》独立成篇,但认为《尹诰》首句摘自《咸有一德》等观点却有待商榷。综上所述,清华简《尹诰》的相关问题似乎仍未解决,相关争论还在延续。本文力图在文献梳理的基础上对这些问题再做进一步探讨,以期对问题的最终解决有所助益,不足之处尚祈方家教正。 一、清华简《尹诰》篇及其相关文献的梳理 清华简《尹诰》篇原文如下: 惟尹既及汤咸有一德,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曰:“夏自绝其有民,亦惟厥众,非民亡与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复之用离心,我捷灭夏。今后胡不监?” 挚告汤曰:“我克协我友,今惟民远邦归志。”汤曰:“呜呼!吾何祚于民,俾我众勿违朕言?”挚曰:“后其赉之,其有夏之金玉实邑,舍之吉言。”乃致众于亳中邑。[1](P133) 《礼记·缁衣》中的相关记载: 《尹吉》曰:“惟尹躬及汤,咸有一德。”[6](P1648) 郑玄《注》曰:“吉当为告。告,古文诰字之误也。尹告,伊尹之诰也。”[6](1648) 郭店楚简《缁衣》中的相关记载: 《尹诰》云:“惟尹允及汤,咸有一德。”[7](P129~132) 上博简《缁衣》中的相关记载: 《尹诰》云:“惟尹允及康,咸有一德。” 由以上文献可知,《尹诰》的第一句“惟尹既及汤咸有一德”又见于《礼记·缁衣》,不同的是后者名之为《尹吉》。对此,西汉郑玄在《礼记注》中指出“吉当为诰”,而恰恰郭店简、上博简《缁衣》中就为《尹诰》,这完全证实了郑玄的注解是正确的。因此,可以说清华简对《尹诰》篇的命名是准确的,没有问题的。然而,《礼记·缁衣》篇还有另外一处引用了《尹吉》,云“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虽然郑玄注“《尹吉》,亦《尹诰》也。……见或为败,于或为予”,但清华简《尹诰》篇相关内容与此又有很大不同。这又如何作解?我们知道古人引书不同于今人,断章取义的情况时有存在,个别字句与原文不一也就不难解释。另外,《礼记》、郭店简、上博简《缁衣》所引《尹诰》在个别字句上的不同,以及他们与清华简《尹诰》篇的不同,也充分说明,在当时可能会流传有不同的版本。不管是共时层面还是历时层面,由于传抄引用之原因,不同版本之间其文字皆有可能存有差异。而这种差异性仅仅属于量变,并不会引起质变,“三本《缁衣》所引,虽部分字略有不同,然无本质区别”[8],故从称名上称之为《尹诰》是没有问题的。 二、《咸有一德》篇及其相关文献的梳理 《咸有一德》有真古文与伪古文之分,其真古文已经亡佚,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今本《咸有一德》是伪古文《尚书》中的一篇,处于《太甲》三篇之后,其文如下: 伊尹作《咸有一德》。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厎烝民之生。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德。万夫之长,可以观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6](P165) 《史记·殷本纪》中关于《咸有一德》的相关记载: 汤归至于泰卷陶,中垒作诰。既绌夏命,还亳,作《汤诰》:“维三月,王自至于东郊。告诸侯群后:‘毋不有功于民,勤力乃事。予乃大罚殛女,毋予怨。’曰:‘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后稷降播,农殖百谷。三公咸有功于民,故後有立。昔蚩尤与其大夫作乱百姓,帝乃弗予,有状。先王言不可不勉。’曰:‘不道,毋之在国,女毋我怨。’”以令诸侯。伊尹作《咸有一德》,咎单作《明居》。汤乃改正朔,易服色,上白,朝会以昼。[9](P97) 郑玄在《礼记·缁衣》注中对《咸有一德》的相关表述。《礼记·缁衣》:“《尹吉》曰:‘惟尹躬及汤,咸有一德。’”郑玄注云: 吉当为告。……《书序》以为《咸有一德》。今亡。[6](P1648) 孔颖达在《礼记·缁衣》疏中对《咸有一德》的相关表述。《礼记·缁衣》:“《尹吉》曰:‘惟尹躬及汤,咸有一德。’”孔颖达《疏》曰: 吉当为告,是伊尹诰大甲,故称尹诰,则《咸有一徳》篇是也。言惟尹躬身,与成汤皆有纯一之徳,引者证上君臣不相疑感。[6](P1648) 唐司马贞在《史记·殷本纪》的索隐中对《咸有一德》的相关表述。《史记·殷本纪》:“伊尹作《咸有一德》。”《史记索隐》按: 《尚书》伊尹作《咸有一德》在太甲时,太史公记之于斯,谓成汤之日,其言又失次序。[9](P98) 以上文献,以晋梅赜所上《古文尚书》为限,可分为两类:一是梅赜上《古文尚书》之前,二是之后。之前的有司马迁、郑玄所言及《咸有一德》的材料,时间较早,是伪古文之前的真古文;二是梅赜之后的,孔颖达、司马贞所言及《咸有一德》的材料,时间较晚,属于伪古文的范畴。司马迁认为,伊尹作《咸有一德》是在商汤伐夏桀后不久,《汤诰》之后。而司马贞则认为,司马迁不该把《咸有一德》系与此,而应系之于太甲之世。司马贞生活的年代较之孔颖达稍晚,司马贞此论当依据《尚书正义》,而《尚书正义》正以晋梅赜《古文尚书》为本。 今本《古文尚书》中的《咸有一德》处于《太甲》三篇之后,是伊尹劝诫太甲之作。梅赜所上《古文尚书》之伪已被前人证明,其作伪手段亦被逐一揭露。但公认的一点,就是也并非全伪,比如一些篇名、一些语句皆有出处可考。那么,梅赜在对《咸有一德》创作时间的考量上是否具有较大合理性?系之于太甲之世是否有较为可靠的依据?因文献不足,我们只能作推测。“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如果梅赜没有见过类似文献,很难想象能够这么明确地陈述《咸有一德》撰写的主旨与目的。《咸有一德》既是篇名,也是篇旨。而考伊尹代政之事,唯有太甲时。太甲为汤之嫡孙,汤崩后,太子太丁未立,而立其弟外丙,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为帝。元年,伊尹作《伊训》等,劝诫勉励。太甲立三年,暴虐,放之桐宫三年悔过,乃迎之还政,并作《咸有一德》以劝诫之。从这一点来说,梅赜《古文尚书》在考量《咸有一德》的时间上并非空穴来风,是有所依据,更是费了一番脑筋的。 而反观司马迁把《咸有一德》系之于汤即位之前,从逻辑上来说,存有问题。因为,汤初绌夏命作《汤诰》以令诸侯,其后不久改正朔、即位。而中间,伊尹作《咸有一德》。这一时机是否不对?再者,目的何在,是警策诸侯、还是汤王?开篇内容宣扬的是伊尹与商汤皆有纯一之德,由此看来似非警告诸侯、群臣之作,亦非劝诫汤王。且前有《汤誓》《仲虺之诰》《汤诰》等,伊尹再发表相关言论则略嫌多余,况且警告群臣亦非其职。而结合太甲初摄政之时的种种不良表现,如果说是为劝诫太甲而作则更为合理,因此系之太甲更符合逻辑。 那么,又如何解释为什么《史记·殷本纪》中司马迁把《咸有一德》系之于汤即位之前呢?对此,郑玄已经给出了答案。从上文郑注《礼记·缁衣》可解读出如下信息:1.郑玄以《尹吉》为《尹诰》;2.《尹诰》已经亡佚,郑玄未见;3.郑玄所见《书序》中无《尹诰》篇名;4.认为《书序》把《尹诰》错当作了《咸有一德》。尤其是第4条,郑玄认为司马迁所见的《书序》就已经没有《尹诰》这个篇名了,因《尹诰》《咸有一德》中“惟尹躬及汤,咸有一德”的几个重复文字,《书序》把本该冠名为《尹诰》的却冠名为《咸有一德》,把本该系之于太甲的《咸有一德》错误地系之于本该属于《尹诰》的位置与时代。对这个错误,郑玄明确指出是源于《书序》,因其所见《书序》如此,故推论司马迁所见《书序》也是如此。这一推论显然是很有道理的,《尹诰》不在百篇《书序》中,《书序》中仅有《咸有一德》,司马迁又没有见过《尹诰》原文。但是,何时又是何人把《书序》中《咸有一德》的年代与《尹诰》的年代、名称相混淆,则不得而知。毛奇龄《古文尚书冤词·咸有一德是告成汤文非告太甲文》云“《史记·殷本纪》以伊尹作《咸有一德》与咎单作《明居》叙法相似,误列之汤崩之前。而杜林漆书遂以《咸有一德》接《汤诰》后,谓伊尹告汤之文,致辟古文者谓告太甲即是伪书”[10](P593),对真古文《咸有一德》位置的考辨无误,但把《咸有一德》的位置之误归咎于司马迁、杜林却为非,如其能够见到清华简《尹诰》篇的存在,相信此说会有所改变。 三、清华简《尹诰》与《咸有一德》之关系 清华简《尹诰》与《咸有一德》只有一句相类,即“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也就因这一句,有人就认为清华简《尹诰》就是早已亡佚了的真古文《咸有一德》,又因其内容与今本《咸有一德》完全不同,认为因而更可证今本《咸有一德》之伪,或为证其伪添加了有力证据。岂不知,《尹诰》是《尹诰》,《咸有一德》是《咸有一德》,各不相干。 上文已在清华简《尹诰》篇的命名问题上阐述清楚,说到清华简整理小组对这一命名是准确的,没有任何问题的,而唯一不该含糊其辞的,就是不该云“或称《咸有一德》”。郭店简、上博简等已经证明,当为《尹诰》,独立成篇无任何问题。《清华简〈尹诰〉篇名拟定之商榷》[11]从“诰”体的行文要求和《尹诰》的内容上存有矛盾性,认为《尹诰》的命名不够科学,有待商榷。其不知,“诰”体的使用范围和行文特点是后人总结《尚书》中的文体得出的结论,未必能全面体现和概括当时的文献状况,而在文章中,作者也认识到《仲虺之诰》这个特例,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之所以有人以其为真古文《咸有一德》,大概是出于“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这一句的考量,但《尹诰》通篇内容除了这两句以外,几乎没有很明显地涉及“一德”这个主题。今本《咸有一德》则始终围绕“一德”中心展开论述,重点突出,主题明确。而反观《尹诰》,内容却是分散凌乱,中心不够凸显。《尹诰》为商汤灭夏之后不久而作,是伊尹告汤如何处理灭夏后的一些安民事务,而处理事务的原则,就是“德”,以德服人,还远未凸显“纯一之德”的主题。而今本《咸有一德》却是,商汤死后,太甲即位后为了告诫太甲而作,内容丰满,自成体系,一气呵成。如抛开今本《咸有一德》的伪作这一话题,《咸有一德》当是不错的一篇政论文章。而以之推论,或者仅由篇名推论,真古文《咸有一德》的内容大概也应如此,凸显的主题、内容的浑然一体等也应非《尹诰》篇所能比。《尹诰》是伊尹早期的文献载录,《咸有一德》是后期的文献载录,其思想是发展变化的,“一德”的思想萌芽在其早期的文献中出现且未被详细阐述符合事物发展之规律,也符合其不同时期的文献之特点。《咸有一德》本就在《书序》中,其系统性与高度凝练性不排除是经过后人整理的结果,而清华简《尹诰》本不在《书序》中,不排除是未被整理的原始文献。清华简《耆夜》《金縢》等其他《尚书》类文献,在竹简的背面皆有篇题,而《尹诰》没有,这也从另一方面表明其文献的原始性。另外,《尹诰》《咸有一德》中皆含有“一德”之思想,也正说明了他的思想的延续与一脉相承性。 《尹诰》非真古文《咸有一德》,其单独成篇,不能为证明今本《咸有一德》之伪提供有力证据,此自不待言。清华竹简“阴专利”与“贤友一德”相关文献考证及其关系_清华简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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