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教育的现代崛起与现时代特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现时论文,公民论文,特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公民教育在我国近年来是一个正在引起教育决策者、教育理论和实践工作者重视并开始探讨的问题，是一个与我国政治民主化建设密切相关的教育课题。在有关国家文献中曾多次把培养合格公民作为教育的目标。但是，在公民教育的本质和与其相关的问题上，人们的观念中还存在着许多模糊认识。对于公民教育产生的历史必然性；它与现代社会、现代国家之间的关系；它在现代教育中的地位以及出现了哪些新特征等一系列问题还缺乏深入的思考。为此，对公民教育进行深入的理论探讨，通过对公民教育在近代崛起的历史回顾，分析现代国家与公民教育之间的必然联系，形成对公民教育本质特征的清晰认识就是十分必要的了。
一、现代国家的产生与公民教育的现代崛起
公民教育在人类历史上的出现可以追溯到奴隶社会。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由于古代公民的出现，相应地产生了最初的公民教育，也称古代公民教育。在那个时期，社会成员被划分为贵族、自由民和奴隶，由于奴隶主贵族们共同来源于氏族公社，并且在奴隶社会中享有平等的权力和承担平等的义务，他们便成为奴隶社会的公民，国家对他们实施包括文法、体操、道德、军事等方面的公民教育。人类社会进入封建社会之后，统治阶级内部原有的平等关系也不复存在。公民和公民教育在封建专制社会中失去了它存在的土壤而不可避免地在人类历史上消失了。
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确立，使人类步入了现代社会，资产阶级革命和现代国家的产生，导致在法律上平等的现代公民的出现，公民教育在人类历史上沉寂了千年之后，又重新在世界各个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崛起（注：成有信《公民·公民素养·公民教育》，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6年第5期。）。
英国是最早确立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国家。英国资产阶级在推翻封建专制统治，建立代表本阶级利益的国家制度的同时，开始着手建立新的教育。英国早期的学校主要是文法学校，学校里只注重学习拉丁文。在17—18世纪中，英国创建了一批新兴的学校，普通中学和劳动学院。在这些学校中，开始讲授现代科学，数学、地理、历史和各种现代语成为教学的主要内容。英国的思想家和教育家们在为劳动学院设计的法案中，特别强调了劳动教育的意义，除教儿童读、写、算外，还要教他们纺织等手艺。新兴学校的产生顺应了新兴资产阶级发展的客观要求，使教育不仅仅是少数统治者的特权，教育的内容也不仅仅是自我修养和统治术，而是逐渐成为面对全体青少年和全体公民的事业，为公民在法律上成为国家的平等成员做了道德和技能上的准备。
法国是反对封建专制，进行资产阶级革命最彻底的国家，在反对封建主义的斗争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思想家和理论家，爱尔维修和狄德罗就是他们中间的两位。爱尔维修在对封建国家和宗教道德的批判中，在人的天赋平等思想的指导下，提出了公民教育思想。他认为公民教育必须有一个统一的目的，这个目的就是增进全社会的福利，增进最大多数公民的快乐和幸福。必须广泛地教育人民，把人培养成为没有任何偏见，没有任何迷信的真正的无神论者，真正的爱国者，培养成为善于把个人幸福跟民族幸福结合起来的人。他的公民教育思想还涉及到公民教育的领导权问题，他认为一个民族如果把他的公民教育委托给教皇，这就是民族的灾害。狄德罗也和爱尔维修一样认为封建主义的教学和教育制度都是无用的，认为必须彻底改变国民教育的方法。他提出学校向所有儿童开门，不论他们属于社会的哪一阶层。学校应当从僧侣的手里收回，由国家办理学校。初等教育应当是免费的和强迫的。在中学中必须保证教授数学、物理、化学、自然、天文等科学基础的知识（注：曹孚《外国教育史》第139页，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第2版。）。
公民教育在其它现代国家的发展虽然略晚于英、法等国家，但是他们在现代国家建立之后都共同选择了公民教育，致使公民教育成为现代国家制度在教育上的鲜明标志，这是有历史必然性的。
首先，现代国家与公民教育都是在市场经济和大工业生产发展的共同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同源构成它们伴生与发展的基本前提。
现代国家是在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发展为特征的现代社会（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104页， 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国家，包括资本主义国家和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当代社会主义国家。从理论上和从世界绝大多数现代国家的生成现实看，现代国家是与市场经济和大工业生产的高度发展相联系的，是为了更有效地保护市场经济参与主体的财产和经济利益而建立起来的。因此现代国家的基本原则就是维护商品交换双方平等的对自我财产的拥有权、交换权和支配权。当然，对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来说，首先是维护资产者所取得的剩余价值的财产所有权。自由、平等和对个人权利的尊重成为现代国家的基本精神和与古代国家的本质区别。市场经济和大工业生产的发展也给教育提出了培养新型人才的需求，这些人才必须具有平等、权利、责任、参与、竞争、道德和法律意识，具有高度的主体性和创造性，具有团体意识和国家精神。为了实现新型人才培养的目的，教育的对象必须是以青少年为重点的全体公民，对他们所实施的教育也必须是包括科学文化、生产技能、社会生活法则和个人与国家关系的全面的教育。这种面对全体公民的以平等为其核心的全面的教育就是现代公民教育。市场经济和大工业生产在国家问题上对现代国家的呼唤和在教育问题上对公民教育的呼唤使现代国家与公民教育之间建立起一座连通的桥梁，成为伴生的历史现象。
其次，现代国家选择公民教育是由现代国家的本质、现代国家权力掌握者的产生方式和国家管理方式所决定的，是现代社会和国家本质需求的表现。
现代国家是在法律上承认公民具有平等、自由和民主权利的国家。在现代国家中，全体公民在教育上必然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和接受全面教育的权利，这就使得现代国家的教育必须是面对全体公民的全面的教育。在国家政权执掌者的产生方式上，现代国家权力的执掌者是公民中的成员，他们是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来掌握国家权力的。这种权力掌握者的产生方式就决定了现代国家必须选择平等的公民教育来教育它的下一代和未来的领导者，而任何不平等的教育都会直接威胁到选举方式和政治民主的真正实现。现代国家的管理方式对公民教育也具有决定性影响，民主作为现代国家的基本特征和管理方式要求对于国家的结构和职能的了解不仅仅是少数人的事，而是全体公民的事，只有全体公民对国家的组成、职能，各部门的权力及其责任，国家如何有序运行等等有清楚的了解，才能使民主地管理国家成为可能。总之，公民教育与现代国家具有本质的必然联系，它并不是某个阶级的国家制度所专有，以平等、自由为基础的、权利和义务相统一的公民教育是所有现代国家的必然选择。
最后，现代国家内聚力的实现依赖于公民教育。
现代国家是以现代民族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国家，在世界范围内，具有不同利益的现代国家之间呈现出错综复杂的关系。对于每一个具体国家而言，为了本民族和国家利益的最大实现，国家的内聚力和公民对于国家的向心力就成为至关重要的事情。为此国家需要通过教育来形成和加强这种内聚力，而这种教育就是公民教育。公民教育的实施可以极大地提高公民的主体意识和对国家的责任感，对于公民而言，国家的生死存亡、兴衰荣辱不是别人的事情，而是自己的事情。每一个公民都要对国家的存在和发展负责，都有权利也有义务为国家的生存和发展做出自己的努力。当每一个公民的公民意识有了长足的发展，国家内聚力的加强就有了保障，它的最大利益的实现也就有了基础。
总之，公民教育是面对全体公民的、以平等为特征的、权利和义务相统一的教育，对于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其实质是对国家主人进行的如何做主人的教育。由于公民和社会成员在历史上所指的范围不同，公民教育不能简单等同于一般社会成员的教育。公民教育的重点不仅仅是道德和法律教育，它至少包括相互联系的两个方面：其一是公民个体如何在社会和国家中有效地生活，涉及基本态度和技能；其二是公民如何做国家的平等一员，处理好公民与国家的关系。由于现代国家与公民教育在根源上的密切联系，由于现代国家对公民教育的本质需求，公民教育在现代的发展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
二、现代国家的发展与公民教育的现时代特征
纵观几百年来现代国家发展的历史过程，大体可以把它们划分为两个阶段：以工业化、市场经济主要在民族地域范围内的发展为基础的民族国家形成阶段和以信息化、市场经济主要在全球范围内高度发展为基础的现代国家发展阶段，与其相适应，公民教育也呈现出两个具有鲜明特征的发展阶段。
（一）以工业化、市场经济主要在民族地域范围内的发展为基础的民族国家形成阶段
从现代国家产生到本世纪中叶，现代国家处在以大工业生产和市场经济为基础的民族国家形成的发展阶段上。生产的工业化和各国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均衡，使当时的现代国家都是以民族为核心建立和发展起来的。民族作为国家产生的重要基础，在历史的裂变和组合中形成了同一的或不同的国家。国家对内保护本民族的利益，对外进行扩张，民族和国家间的战争成为当时经济扩张的主要手段之一。民族的独立与发展、民族的对外侵略与反侵略、民族的对立与融合都成为国家发展的重大课题。
在民族国家形成阶段与其相伴随的公民教育呈现出其特有的面貌。
首先，公民的民族意识和热爱祖国的思想感情的培养成为这一阶段公民教育的共同特征之一。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都是在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斗争胜利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在反对民族压迫和反对殖民主义侵略和掠夺的斗争中，民族主义成为一面最鲜艳的战斗旗帜。而在国家独立之后，建立统一的民族国家或热爱多民族共有国家的任务就摆在人们面前。加强公民的民族意识和热爱祖国思想情感的培养就成为公民教育的共同任务。在美国，国家要求公民教育对来自不同国度、代表不同文化传统的人们养成共同的民族意识和形成统一的美利坚民族方面做出努力。在加拿大，公民教育中肯定各民族人民在国家建立和发展过程中所做出的贡献，宣传国家所实行的多元文化政策，以加强国内各民族的统一和团结。而在20世纪的德国，公民民族意识的培养被资产阶级恶意地利用，民族沙文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泛滥最终使其成为世界战争的元凶。
其次，公民权利和义务教育在公民教育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公民权利和义务教育在现代国家早期的公民教育中就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这是和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反对封建统治的斗争相联系的。公民权利和义务教育既作为现代国家、现代教育的重要标志，又作为在现代国家中占主导地位的阶级反对没落阶级的重要武器而成为一条主线，从公民教育一产生就得以体现并贯穿整个公民教育的始终。当然，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由于不同国家的社会历史背景不同，公民权利和义务教育的重点也有所不同。
第三，强调对公民进行道德教育。对公民进行道德品质方面的教育是所有进行公民教育国家的共同选择，这是和现代道德在现代国家中的重要作用分不开的。现代道德和现代法律作为现代社会秩序稳定的两大支柱是使它们成为公民教育必不可少的内容的基本原因，而道德的广泛性、道德教育对公民心灵的陶冶又使道德教育在公民教育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虽然，各现代国家由于其宗教传统不同、国家性质不同，使德育的理论流派、内容、途径和方法都有所不同。但重视对公民道德方面的教育确是各现代国家公民教育的共同特征。
最后，强调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对立是这一阶段公民教育的一大特征。现代国家产生的早期，资本主义是唯一的现代国家制度。而在其后，又出现了社会主义的国家制度。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国家性质上的对立，必然导致在这些国家中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的对立，这一切反映在公民教育中，也必然表现为对这种对立的强化特征。美国1948年联邦教育局组织编写的《对美国民主的热忱》一书中，号召全国教师以“对于美国民主的更大服膺”，向学生进行反共产主义教育。在其它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公民教育中，共产主义也被视为洪水猛兽，竭力进行否定、诋毁和批判。而社会主义国家对资本主义的揭露和批判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二）以信息化、市场经济在全球范围内高度发展为基础的现代国家发展阶段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现代国家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这个阶段是以通讯、微电子学和生物科学技术知识的迅速扩充和新材料的创造为基础的，在科学技术高速的持续不断发展的作用下，引发了以知识和革新为中心的新生产方式和新经济活动组织方式的产生。而这些变化不可避免地加速了市场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国家间的经济竞争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军事上的行动，世界统一市场的形成使世界各国在经济发展中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在现代化的过程中由于地球资源的过量采伐、自然环境的过度破坏使世界各国面临着共同的生存空间的恶化，这一切都使得在这一阶段公民教育产生出许多现时代特征。
首先，公民教育内容、方法的多元化特征。进入现代国家的世界各国由于其社会原有的基础不同，引起社会变化的内外部条件不同，各国在民主政体建设中所走的路径决然不同。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社会主义国家和东欧一些原社会主义国家它们在现代国家的建设中，在国家和社会所面临的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上的不同，导致了它们在公民教育的内容和途径上有很大差别。在美国，研究者在认真调查了美国学生知道什么和不知道什么之后认为，目前美国学生在公民权利和有关州政府、地方政府方面的知识掌握得是较好的，而在政治理论方面学生们掌握的知识较少，因此，在学校的公民教育中要特别加强关于政府和政治的实际运作方面的知识，以帮助学生理解政治的课题和角度（注：理查德.G尼米和简.琼《美国增强公民素质应具备什么样的知识？》， 《教育展望》中文版1997年第4期。）。在东欧的一些原社会主义国家， 有的学者认为由于国家制度变化带来的思想和文化上的变化还远没有平息，原有价值观念的丧失和新价值观念的建立都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社会价值标准的剧烈变化和青年失范行为的普遍化使民主和民主化、提高公民意识、加强人道主义价值标准、重新发现宗教、加强与民族性有关的价值准则和重建欧洲理想成为这些国家公民教育的重要内容。（注：切萨尔·伯尔泽亚《转型期世界的教育：介乎于后共产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之间》，《教育展望》中文版，1997年第4期。）
其次，伴随着经济发展的全球化和国际化倾向，世界公民概念被提出。从理论上讲公民是与国家相对应的概念，离开国家就无公民可言。但是随着现代社会各国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各国在发展上的趋同和一致性的增多，要求一国公民要具有面向世界的观念和相应的能力与眼界，于是超乎于国界之外的公民即所谓世界公民或地球村公民的提法出现了。世界公民的提出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必然，它是由民族国家向人类更大规模结合转化中的一种过渡概念。与世界公民相适应的世界公民教育在一定程度上会否定以国家、民族为中心的公民教育，但同时也展现了公民教育的新前景。
第三，政治权威主义下降，公民教育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在缩小。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财富的增多，现代国家大都摆脱了短缺经济的阴影，生活的富足和高水平的生活保障，使人民生活的不安全感在逐渐消失。工业化使教育水平日趋提高，这就使公民的主体意识、平等和民主意识在不断增强，政治的、经济的，甚至是科学的权威主义下降，人们对各种权威的服从逐渐减弱。在1990年进行的对40多个国家，占世界人口70%的关于《世界价值观的调查》中，“更加尊重权威”一条，有58%的被调查者都认为这将是一件好事，而分项统计表明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年龄、受教育程度与这一意向有着密切的关系。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越高的国家，年龄越轻，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被调查者越表现出轻视权威的倾向。（注：罗纳德.英格尔哈特《各代公民行为的转变：在工业化国家对权威的尊重日趋下降之时教育和经济保障的作用》，《教育展望》中文版1997年第4期。）而在这其中， 政治权威主义的下降构成了公民教育现时代的重要背景，对现时代的公民教育产生影响并构成其特征之一。
应当看到，权威主义的盛行是与公民主体被动的不自觉状态相联系的，随着公民自觉状态和掌握自己能力的提高，权威主义的下降就成为一种必然趋势，而这一趋势同时也构成了社会发展与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可以预见，随着社会生活的进一步发展，公民教育的进一步展开，公民受教育程度的进一步提高，作为社会主义的公民其主体性将得到进一步的体现，公民不再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某一权威和领袖身上，他们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到那时，公民教育的最终目标就实现了，而在现时代公民教育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正在人们的努力中不断缩小。
第四，公民教育研究的国际化。公民教育研究的国际化倾向构成了现时代公民教育的又一大特征。随着现代国家和公民教育的发展，公民教育问题已成为世界各国所共同关注的课题，在世界范围内围绕公民教育问题进行研究也已成为可能。1993年《什么样的公民通过什么样的教育》研究课题开始酝酿。1994年在国际教育局的领导下该项目正式启动。这一项目的目的在于帮助世界各国改进公民教育的策略。在研究的第一个阶段该项目对36个国家的公民教育进行了一次比较性的调查，调查抽样的对象是中学师生的代表。1996年该项目进行到第二阶段，目的在于通过对学校实际调查取得的最突出发现进行实验和评价，来为各国公民教育建立起有效的、适用的课程和教学方法。在该项目研究的第三个阶段，将在因特网中建立可供利用的国际论坛，并建立一个专家系统为世界公民教育研究提供专门的基地和为进行公民教育研究的人们提供相关的知识。公民教育研究的国际化和网络化为这一研究奠定了世界范围和现代技术的基础，必将推动公民教育研究的深入和高速的发展。
收稿日期：1998—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