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世界发展不平衡与世界区域一体化的相互作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世界论文,相互作用论文,发展不平衡论文,区域论文,一体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提要:发展不平衡和区域一体化,是当代世界两个并行发展的趋势,同时也是两者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第一,外部不平衡对一体化的向心力作用。第二,内部不平衡对一体化的离心力作用。第三,区域一体化对发展不平衡的影响作用。
发展不平衡和区域一体化,是当代世界两个并行发展的趋势,同时也是两个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趋势。发展不平衡,既有动态(速度)不平衡与静态(水平)不平衡之分,又有内部不平衡与外部不平衡之别;区域一体化,既有一体化内函(程度)深化与一体化外延(规模)扩大之分,又有一体化向心力与一体化离心力之别。这种种因素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交织、组合,形成了种种复杂的情形。
一、外部不平衡对一体化的向心力作用
一个国家或区域集团、组织与外部的发展不平衡,无论是静态观察实力水平的不平衡还是动态观察增长速度的不平衡,都会给其加入或结成区域一体化组织以及区域一体化的发展以向心力。
(一)与外部经济增长速度的不平衡给区域一体化以向心力作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愿自己的经济发展落在别的国家后面,都力求以较快的速度发展自己的经济,而结成区域一体化组织则是促进本国经济发展的一有效途径。今天的世界是开放的世界。国际分工、世界市场、开放性的世界经济的发展,客观上要求世界各国要更快、更好地发展自己的经济,必须跨越国家界限,参与国际分工、世界市场活动和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并通过这种参与,运用国外资源、国外市场来促进本国经济的发展。然而,全球性经济一体化,由于更多地受不同民族国家界限的束缚,从而其一体化局限性较大,不可能达到很高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与全球性经济一体化艰难发展的同时,一种较少地受不同民族国家界限束缚的国际经济一体化——区域一体化,应运而生。
区域一体化的市场,兼有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两者的长处。从市场外延看,区域市场也是一种国际市场,实破了国内市场的界限;从市场内涵看,区域市场比一般国际市场自由度更高,无论何种层次的区域一体化,都有比一般国际市场更多的市场内部优惠,而像目前一体化层次最高的西欧共同市场,其障碍已不多,市场自由度越来越接近一个国家国内市场的自由度。这无疑会使参与区域一体化的国家之间商品和其他生产要素的流动加快(例如欧共体从其成立的1958年到其关税同盟实施的1968年,成员国间的贸易年均增长16.5%,大大高于同期整个世界贸易的年均增长速度),从而促进相关国家经济的发展。可见,区域一体化不在于有关各国经济力量的简单相加,而在于有关国家通过联合产生的协作力,而这种协作力使各相关国家受益,使其经济更快地发展。正因为如此,人们估计若本世纪末欧洲一体化目标实现,则会给西欧经济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人们估计北美一体化的实现将使长期不景气的美国经济有所改观。发展中国家也基于同样的动因谋求区域一体化。1992年墨西哥与美、加签订一体化协定,是想借助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来加快经济发展,成为一个经济强国;1995年越南加入东盟是期望入盟后能促进东盟各国对其投资和扩大贸易,从而在经济上腾飞为新的一条“龙”。
(二)与外部经济实力地位的不平衡给区域一体化以向心力作用。在世界经济联合协调趋势发展的同时,世界经济竞争、斗争趋势也在发展。经济竞争、斗争靠的是经济实力、水平、地位,而世界各国经济实力、水平、地位是很不平衡的,有经济大国、小国之分,经济富国、穷国之别。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国家为了在经济竞争中谋取本国的利益,都力求一个相对优势的经济实力地位。通过结成区域一体化集团,不失为增强自身经济实力地位的一个途径。
“富”而“小”的国家,需要通过区域一体化增强经济实力地位从而与外部竞争、抗衡的能力。50年代后期的西欧各国,经过战后十余年的较快发展,经济实力已有提高,但是若就任何单独的一个国家与经济大国美国相比,经济实力不平稀差仍是很大的(例如1957年西欧国民生产总值最高的法国仅相当于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的1/8),单枪匹马,谁也难以与美国相匹敌。只是西欧国家联合起来,才形成了一股可观的经济实力,大大缩小了同美国经济实力对比的不平衡,进而也就有了欧共体成立后的60年代,在关贸总协定“肯尼迪回合”贸易谈判中,美国被迫坐下来与西欧以对等的地位(而非霸主的地位)协商解决美欧之间的经贸问题。欧共体成立近40年来,与外部的经济不平衡所产生的一体化向心力作用始终存在着。今天欧盟的15个成员国,大部分是中小发达国家,但作为一个区域集团却是世界最大的经贸集团。其经济实力早已超过了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任何一个国家。而且以欧盟(过去欧共体)的身份,而非单独一个欧洲国家的身份与其他国家进行协商、谈判解决经贸问题(如在关贸总协定“乌拉圭回合”谈判中美欧农产品问题之争),虽然是更为有利的。
东盟是这种一体化向心力作用另一个相似的例子。东盟7国多是中小国家,且经济蒸蒸日上。其中的新加坡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已逾2万美元,可谓“富国”,但其经济实力规模只有年国民生产总值600多亿美元,可谓“小国”,单枪匹马的经济实力地位并不引人注目。然而7国结成的区域集团东盟,却不能受到世人的重视。1995年5月,东盟和欧盟两个区域一体化组织的官员在新加坡开会,商定召开亚欧会议(欧亚“最高层对话”的建议是1994年10月新加坡提出并得到东盟各国赞同的),并于1996年3月实现了东亚10国与欧盟15国历史性的首脑会议晤。从中可见东盟这个主要由中小国家组成的区域一体化集团,其在世界上的经济实力地位远非其中单独一国可比。
“富”而“大”的国家,需要通过区域一体化增强经济实力地位从而与外部竞争、抗衡的能力。美国既是一个世界经济富国(其1996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29000美元),又是一个世界经济大国(其1996年的国内生产总值7.5万亿美元)。但是美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实力地位相对而言已比战后初期大为下降。1950年,在美欧元间、美日元间的经济实力对比不平衡状况中,美国占有很大的优势,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仅相当于美国的6%,西欧6国(即后来成立的欧共体6个创始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也仅相当于美国的1/4,而40多年后的今天,日本国民生产总值已相当于美国的60%,欧盟则超过了美国。所以,美国尽管仍是大国、富国,但在与外部经济实力对比不平衡状况已大为变化的情况下,单靠自身一国的力量与外部竞争、抗衡,已感不足,需要通过与一些国家结成区域一体化组织来增强自己在世界经济中的实力地位。这样,自80年代末始,以美国为主导的北美区域一体化也开始起步。差不多是在欧洲联盟条约正式生效(1993年11月)和亚太经合组织非正式首脑会议首次如开(1993年11月)的同时,1994年1月1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正式生效。不仅是美国,同样的一体化向心力作用也发生在其他大而富的国家身上。例如欧盟中的德国,经过50年的发展,已经由战争的废墟上崛起为一个世界经济大国、富国,但是德国也需要通过加强欧洲区域一体化,借助于西欧其他国家的力量来增强、提高自身在世界经济中的实力地位。
“穷”而“大”的国家,需要通过区域一体化增强经济实力地位从而与外部竞争、抗衡的能力。在今天的世界上,一些块头较大的国家但由于自身经济实力水平不高而影响其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为了弥补这一缺陷,聚合自身所在地区的国家建立区域一体化集团,并在其中发挥主导或重要作用,无疑会增强该地区大国在整个世界经济中的实力地位。1995年12月,由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尼泊尔、不丹和马尔代夫7国组成的南亚区域合作联盟决定,拟在2000年建立一个自由贸易区。这一区域一体化的向前迈进,对该大小不等的7国,各有不同的动因,但7国中的大国印度,通过借助于本地区各因形成的合力来提高自身在世界经济中的实力地位,这一动因是该区域一体化向心力的一个重要方面。
“穷”而“小”的国家,需要通过区域一体化增强经济实力地位从而与外部竞争、抗衡的能力。经济不发达的中小国家是世界经济中的多数,也是世界经济实力水平不平衡中处于劣势的国家类型。从单一国家个体看,实力地位低下、竞争、抗衡能力弱小,但若结成区域一体化集团,则会增强集体自力更生的能力,提高与外部竞争、抗衡的实力地位。这种一体化的向心力作用,促进了80年代以来遍及亚、非、拉各地区,各种南南合作性质的区域一体化的较快发展。例如由布基纳法索、科特迪瓦、马里、塞内加尔、多哥、尼日尔和贝宁等7个非洲小国于1994年8月1日正式成立的西非经济货币联盟,在1996年5月10日召开的7国首脑会议上,作出了到1998年1月1日实现工业品可免税在成员国间自由流通的一体化日程安排。这个一体化进程,在世界各区域一体化组织中比较而言,可以说是较快的。
(三)与外部政治实力地位的不平衡给区域一体化以向心力作用。经济是政治的基础,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经济不平衡会发展为政治不平衡,经济不平衡状况也要求有相应的政治不平衡状况。正如任何一个国家都力求一个相对优势的经济实力地位一样,任何一个国家也都力求一个相对优势从政治实力地位;正如单独一个国家经济实力地位有其局限性一样,单独一个国家政治实力地位也有其局限性;因此,正如结成区域一体化集团可以成为增强自身经济实力地位的一个途径一样,结成区域一体化集团也可以成为增强自身政治实力地位的一个途径。
当然,根据世界各国情况的不同,这种与外部政治实力地位的不平衡对区域一体化向心力作用的表现,也有不同:1、“聚众增强”作用。一些中小国家为了在政治实力地位不平衡的世界上拥有相对有利的实力地位,通过区域一体化把不甚强大的单个国家的力量聚合为一个增强了整体实力面对世界。更有甚者,通过“聚众”不仅可以“增强”,还可以“成强”——以区域集团(而非单独一个国家)的身份成为世界格局诸极中的一强。西欧一体化起步之初,除了前述与外部经济不平衡产生的向心力作用外,也有与外部政治不平衡产生的向心力作用,当时西欧国家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具有摆脱作为美国的政治小伙伴地位的实力,才能增强与所谓“苏联威胁”相抗衡的能力,才能拥有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举足轻重作用的权力。面向21世纪的欧洲一体化也同样,既有经济的动因,又有政治的考虑。1996年1月,德国总理科尔在比利时的一次讲演中就曾强调,“欧洲一体化能否实现,关乎21世纪的欧洲对战争与和和平的选择”。在世界上政治实力地位弱小的发展中国家,“聚众增强”更是其区域一体化的一个重要动因。1995年7月,东盟正式接纳越南为其新的成员。对于东盟一体化的这一举动,人们认为其战略意图大于经济考虑——对于东盟来说,接纳越南不会给它带来多少直接的经济好处,但从长远战略来说,东盟最终会成为一个有10到12个成员国的组织,将有能力同大国在本地区的政治和经济意图相抗衡。2、“挟众增强”作用。在世界政治发展不平衡的情况下,特别是在世界趋于多极化的今天,既便是大国、强国也越来越感到单靠自身的实力在世界上行事,力不从心,也需要通过区域一体化,挟众多国家的力量来增强提高自身在世界政治中的实力地位。拿美国来看,战后相当一个时期与之抗衡的大国只有苏联,苏联崩溃后,尽管美国成了唯一超级大国,但同时又面对后来崛起的世界多强。这样,美国与其他北美国家搞一体化,进而再使北美与南美一体化,就不仅具有一体化的经济动因,同时借一体化增强美国与愈益一体化的欧洲、东亚相抗衡的能力的政治上的考虑,也在其中了。同样的与外部政治实力地位不平衡给区域一体化的向心力作用,也发生在日本、德国等大国、强国身上。3、“依强增强”作用。一些自身政治实力地位较低的小国、弱国,通过与某个或某几个大国、强国结成区域一体化组织,可以依靠、借助于大国、强国的威势,增强、提高自身在政治发展不平衡的世界上的政治实力地位。
二、内部不平衡对一体化的离心力作用
内部发展不平衡是分化、分离、离心力的渊薮。意大利南北的不平衡,使得分离主义倾向愈来愈甚。1996年5月4日,意大利北方联盟领导人博西在其自行成立的议会上说,联邦主义已经过时,分裂具有战略重要性,现在是像1993年的捷克斯洛伐克那样,坐城桌旁分割国家的时候了——把意大利繁荣的北方和欠发达的南方一分为二。在一个主权国家内部不平衡尚且会产生离心力,而在多个主权国家组成的区域一体化集团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作用会更甚。这种内部不平衡的离心力作用,既表现为影响区域一体化的深化,又表现为影响一体化的扩大。
先来看看这种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对区域一体化“内涵”深化的作用。一体化组织内部各成员国发展不平衡,使各国在一体化深化过程中的利益也不平衡,从而各国对一体化深化的态度也不尽相同,甚至大相径庭;同时,一体化深化的意义在于同一的目标以及相应于该目标的相同或相近的标准、条件,而各成员国间愈是不平衡,意味着愈是难以形成相同、相近的标准、条件,从而一体化深化的目标愈难以实现。
欧洲一体化,当其在在减免关税这一较低的阶段,浅层次进行时,还是比较顺利的,比原计划提前2年建立了关税同盟。但是,一体化越深入,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作用越凸现。农业是欧共体一体化较深入的领域,共同体集中掌握的财力(共同预算)大多用于调节和干预农业。但农业又是共同体各成员国间不平衡很严重的一个领域,相应于农业上的不平衡状况,共同体各成员国在共同农业政策上的得失是不同的。法国是最大的受益者,它在共同预算农业基金保证支出中比重一般达30%左右,差不多抵偿了它对共同预算的缴款份额。英国则是共同农业政策的最大受损人,既要承担向共同预算提供很大份额的牺牲,又要作为共同体国家中最大的农产品进口国而承担农产品高价的损失。鉴于这种情况,在欧洲共同农业政策上的分歧和矛盾主要表现为英法矛盾,这一矛盾从70年代一直持续到今天。在这期间,英国要求持续补偿其在农业上的损失,多次不惜以退出共同体相要挟。农业这一个领域尚且如此,而欧洲一体化现正在为实现“马约”规定的经济货币联盟这个更深层次的一体化目标而努力,这要求各成员国有更高的同一标准和条件——包括通货膨胀率、利率、财政赤字、国债、汇率等方面的标准。但由于各国发展不平衡,目前欧盟15个成员国达到了规定的5项经济标准的只有卢森堡等三、二个国家。在这种情况下,欧盟能否如期实现原订的一体化目标,具有相当大的难度。甚至在欧盟中有更为悲观的看法——览于欧洲联盟内部在单一货币等问题上分歧严重,可能导致欧盟分裂,“我们大家都可能会对欧盟解体的速度要超过一体化的速度感到惊讶。”[①a]
亚太区域一体化“内涵”的深化受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作用的影响,比欧洲更甚。亚太经合组织作为一个区域一体化组织,其特点是松散、不平衡。该组织目前的18个成员,成份复杂、千差万别。既有亚洲的中国、日本、韩国、东盟国家等,也有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和美洲的美国、加拿大、智利等,这意味着在文化背景上有儒教、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等等的差别;既有资本主义国家,又有社会主义国家,这意味着在政治、经济制度上存在着差别;既有美国、中国、日本这样的大国,又有新加坡、文莱、巴新这样的小国,这意味着在经济、政治实力地位上存在着差别;既有美国、日本等人均国民生产总值2—3万美元的发达国家,又有韩国、阿根廷等人均国民生产总值5000—10000美元的新兴工业化国家,还有中国、印尼、菲律宾等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不足1000美元的发展中国家,这意味着在经济发展阶段、水平上存在着差别;既有近十多年来平均经济增长率不足3%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墨西哥、菲律宾等国家,又有增长率超过6%的中国、韩国、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这意味着在经济增长速度上存在着差别。这种种内部差异、不平衡状况,使得亚太地区形成一体化程度较高的区域组织十分不容易。既便较低层次的贸易与投资自由化的一体化目标,通过何手段、何种途径来实现,成员们的看法也并非一致。正如日本外交政策分析家佐佐木孝明1995年10月24日在《世界周报》上发表的文章所说,“以美国为主的发达国家和亚洲发展中国家对如何实现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的观点存在分歧。如果弄巧成拙,亚太经合组织内部就可能出现巨大裂痕,亚太经合组织的向心力就可能下降。”
区域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不仅作用于区域一体化“内涵”的深化,也作用于区域一体化“外延”的扩大。一个区域一体化组织经济实力地位的增强,既靠“积聚”,又靠“集中”。所谓“积聚”,是指一体化组织现有成员国以其自身的经济发展而逐步积聚该区域组织的经济实力。所谓“集中”,是指一体化组织通过“外延”的扩大,增加新的成员而使该区域组织的经济实力增强。外部的不平衡给一体化以向心力作用,促进一体化“外延”的扩大;但一体化“外延”的扩大、成员的增多,又使一体化组织内部不平衡加剧,从而给一体化带来离心力。所以,一体化“外延”的扩大取决于两种相互矛盾的力量合力的作用——外部不平衡产生的向心力要求“外延”的扩大,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约束“外延”的扩大。
东盟这个主要由中小国家组成的区域一体化组织,为了增强其与外部对比的实力地位,有着“外延”扩大的动力。像1995年越南的入盟,也的确起到了加强东盟实力地位的作用。但是另一方面,越南的入盟使东盟内部的不平衡性加剧,使得东盟一体化遇到了来自自身内部的新的挑战。越南当前的经济发展水平比其他东盟成员落后至少20年,因而人们担心越南有可能成为东盟各国经济关系中的包袱。而且作为一个较小的组织取得共识是比较容易的,而越来的加入将使东盟取得共识,可能变得更为困难。东盟“外延”扩大、增加了越南一个新成员,尚且如盯,而把与越南同样、甚至更为落后的缅甸、老挝、柬埔寨等扩大进来,东盟不能不在一体化“外延”扩大到10国的诱惑与一体化“内涵”深化难度增加的挑战面前,仔细权衡。
上述区域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对区域一体化“内涵”的深化和“外延”的扩大的影响作用,是客观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人们不能无视、也不能拗背这一客观影响作用,只能根据各区域一体化组织的具体情况,在一体化发展上作了艰难的、不得不为之的选择。为了使区域一体化能够维持、巩固并继续发展,人们能够做的事无非有三。
一是使一体化的扩大缓行。欧洲一体化,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国际环境的变化和自身发展的要求,对于“外延”的扩大充满了热情,其理想化的成员国数目多达30个。近年来,这种对“外延”扩大的理想和激情为扩大可能带来的内部不平衡的疑虑和担忧所代替。因为扩大的主要对象东欧申请国(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斯洛文尼亚、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等)和地中海国家(塞浦路斯、巴耳他、土耳其、突尼斯、摩洛哥等)与欧盟国家有着很大的经济不平衡差距。光是在目前占欧盟共同预算80%的共同农业政策和支援欠发达地区政策这两大支出上,由于东欧等国的加入就会使其困难重重,甚至欧洲有的人认为,“如果把这两项政策都运用于东欧国家,那将会导致欧洲联盟破产。”[①b]如果东欧10国加入欧盟,欧盟就要给这10个欠发达的国家大量的钱,这不仅会给欧盟预算带来深重的负担,也会增加那些目前正需要这方面资金的欧盟国家(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希腊等)的忧虑和不满。再如东欧10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仅相当于欧盟15国的4%,而其农田面积却相当于后者的44%,若这些国家入盟,不仅欧盟的负担更沉重(目前欧盟共同农业政策消耗了欧盟总额为700亿英镑共同预算的近一半的款额)而且还将使本已矛盾重重的共同农业政策支出更加难以施行,得益于共同农业政策的法、意等国,明显不愿意改变目前的这项政策。因此,欧盟的扩大已经缓行,本世纪内不再增加新的成员。欧洲一体化的扩大,过去曾用20年时间分批完成了英国、爱尔兰、丹麦、希腊、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瑞典、芬兰等9国的入盟,从而由欧共体6个创始国扩大为欧盟15个成员国,今后由15国扩大为25国甚或愈30国,或许也要经过20年的时间。亚太区域一体化的扩大也同样放慢了速度。1989年成立的亚太经合组织在5年内就使其成员增加了50%,由最初的12个扩大到1994年的18个,这种规模庞大且内部松散的状况,使得该区域一体化即便是在低浅的层次上进行也是不容易的。1996年5月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第二次高级官员会议作出了不急于发展新成员的明智的选,盾在多数成员同意将已到期的不发展新成员的“冻结期”延长到本世纪末。
二是使一体化的深化放慢。为适应一体化组织内部的不平衡、考虑到各个成员对一体化轻重缓急的不同要求,一体化的深化不能急于求成,而是要循序渐进、稳步发展,以求突破。1994年确定的亚太区域一体化,尽管是比较低浅层次的一体化,其实现所需的时间也是较长的——15年至25年。《马约》规定的欧洲一体化目标,根据近年来的实际情况看,相当多的成员国是难以如期达到的,甚至连一体化的积极促进者法国能否按原订时间表达到一体化趋同标准都相当困难。在这种情况,明智的选择是放慢一体化的速度,正如西欧在70年代曾不得不放慢其货币一体化的速度一样。1996年3月举行的欧盟特别首脑会议“都灵会议”已有修改、推迟《马约》规定的欧洲一体化进程的意向,未来一年内还要就此问题进行政府间的会谈。
三是使一体化深化多种速度、多种层次。在一体化组织内部不平衡的情况下,如果强求一体化的较快发展,则会有一些成员不愿意、也不可能跟上一体化的步伐;如果放慢一体化的进程,则会另有一些成员得不到满足而耿耿于怀。在这种情况下,一体化组织内部,多种速度、多种层次地进行一体化,就成了一种不得已、但又是现实的选择。东盟1995年一体化扩大、增加了越南这个新成员。一方面,东盟一体化深化的速度就原有成员而言并不放慢,反而加快——将实现关税减让的最后期限提前5年,在2003年建立东盟“共同实效特惠关税”;另一方面,照顾到越南经济发展比其他东盟国家落后、现行关税税率比其他东盟国家高得多这种不平衡现状,同意越南的关税减让的期限推迟3年,到2006年再实现“共同实效特惠关税”。亚太区域一体化根据内部的不平衡状况,对于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成员,制定了不同的一体化时间表,即亚太经合组织中的工业发达国家在2010年以前实行自由、开放的贸易与投资,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在2020年以前实行自由、开放的贸易与投资。欧盟内部的不平衡差距相对于其他区域一体化组织是较小的,但随着欧洲一体化的深化(其一体化层次是目前世界最高的)和外延的扩大,目前也陷入了一个矛盾之中——若坚持其一体化的高层次和较快的速度,就有使其内部纷争扩大甚至一体化分崩离析的危险;若降低其一体化层次、大大放慢一体化的速度,又有使欧盟在经济上变成一个低层次的自由贸易区,政治上滑向一个松散的国家协会,从而失去欧盟的活力、实力的担心。于是人们认识到欧盟成员国在所有的领域都齐步走是难以办到的,出路是建立一个高层次充分一体化的、扎根于大欧洲中的“小欧洲”,其成员至少在三个至关重要的方面(货币、外交和防务)拥有共同的主权;同时,15国乃至更多成员国的欧洲一体化其他政策仍完全可以存在。这种大欧洲中的“小欧洲”的看法,实际上与近年来欧洲出现的“三层同心圆欧洲”(欧盟委员会主席德洛尔、法国前总理巴拉迪尔等提出),“多车道、多速度欧洲”(英国人说法),“西欧极”(法国外长德沙雷特用语),“核心欧洲”(德国人主张)等,异曲同工。当然,区域一体化多种速度、多种层次,并非理想化的选择。对欧洲一体化持比较消极态度的英国就认为“如果欧洲舰队不能使所有的船只协调一致,那么舰队就不复存在。”(英国外交大臣里夫金德语)然而,面对区域内部不平衡产生的离心力对一体化的客观影响作用,使一体化的扩大缓行,使一体化的深化放慢、使一体化多速度、多层次,都是人们不得不为之的现实选择。
三、区域一体化对世界发展不平衡的影响作用
不仅世界发展不平衡对区域一体化有着重大的影响作用,反过来,区域一体化也影响着世界发展不平衡。区域一体化对世界发展不平衡的影响作用,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区域一体化加剧世界发展不平衡。区域一体化内外有别的特点,会加剧一体化组织与外部的不平衡。任何一种区域一体化,都有内部的优惠性与外部的非优惠性甚至排他性的差别待遇。在这种情况下,一体化组织的成员国在享有内部优惠的情况下,会更好地发展;而一体化组织之外的国家不仅不会享有特殊的优惠待遇,反而可能受一体化组织排他性衍生的保护主义的伤害而影响其经济的发展。近年来区域一体化的一个趋势,是经济发达的国家,或者再加上经济发展势头强劲的国家,逐渐形成了少数几个“工业化——新兴工业化”国家集团,而把广大发展中国家抛在之外。这个区域一体化的趋势可能会加剧整个世界南北不平衡。欧洲联盟、北美自由贸易区和亚太经合组织这三大区域一体化组织,其成员加在一起不过30几个国家和地区,但包含世界几乎能有发达国家和经济发展势头强劲的国家,故经济实力占了全世界的八成以上(如三大组织的贸易额占世界贸易总额的85%),而被抛在三大组织之外,与之对应的是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的绝大多数是越来越与世界经济发展主流脱离的不发达国家。
作为世界经济三大中心的北美、欧洲、东亚,不仅自身在加强本地区的一体化,而且三者相互之间一体化也初露端倪。北美与东亚已经组成亚太经合组织;欧洲(15国)与东亚(10国)也召开了首届“亚欧会议”(1996年3月);北美与欧洲力图成立“欧美自由贸易区”。这态势会加强相关的30多个国家(地区)之间的经济联系从而有助于这些国家(地区)的经济发展,但对世界其他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却不是一个好兆头。难怪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鲁杰罗对拟议中的“欧美自由贸易区”大泼冷水。他指出,乌拉圭回合谈判取得的最大成就之一就是把发展中国家进一步纳入了世界贸易体制,而美国和欧盟力图成立北大西洋自由贸易区的做法可能会损害这个多边贸易体制。“如果这么多富国建立这样一个自由贸易区,就会让人觉得我们又重新生活在一个分裂的世界上,一边是富裕区,一边是贫穷区”[①c]
区域一体化不仅会加剧一体化组织与外部世界的不平衡,也可能加剧一体组织内部的不平衡。各成员国一般都会得益于一体化政策,但在一体化组织内部,经济实力、地位、水平不同的国家,得益的大小、多少是不同的;而且各成员国不仅享受利益,还要承担义务,这种为承担义务付出的代价在有的国家或许会大于一体化带来的利益。匈牙利这个落后于欧盟国家的东欧国家,既朝着加入欧盟努力,同时也存在目前加入欧盟弊多利少的担忧。在匈牙利,一种观点认为,目前加入欧盟不但不会缩小差距,反而会使匈牙利从危机走向危机。加入欧盟而造成的沉重负担和义务会使匈牙利负债累累和社会不稳定,匈牙利政府将丧失用经济政策手段来保护为生存而斗争的匈牙利工业,这种完全公开的经济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失业人数将达到100万。即便是发达国家的英国,也在担心欧洲一体化的深入导致英国相对衰落,而使德国受益、实力增强。特别是对于欧洲货币一体化,英国更是认为具有可能损害英国经济——英国不得不于1992年9月退出的欧洲汇率机制,是造成英国60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的原因之一;假如英国继续留在欧洲汇率机制内,保持1992年的汇率,那么英国的利率、失业率、破产现象和预算赤字就会高得多。假如作为加入欧洲单一货币的一个必要条件。英国必须返回欧洲汇率机制的话,英国的失业率将急剧增高,很可能将达到法国的12%,甚至达到西班牙的24%[②c]。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对欧洲货币一体化也有与英国相同的担心。甚至欧洲一体化的积极促进者法国,其通过欧洲一体化加强自己的地位,遏制、约束德国的实力的意愿,也不一定能够实现,很可能随着欧洲一体化的发展,获益最大、地位得到加强、甚至支配欧洲联盟的是德国。从某种意义上说,欧盟高级官员康纳利的预言并非耸人听闻。他在其1995年9月出版的《腐烂的欧洲核心》一书中指出,欧洲建立单一货币所作的努力起到了法国和德国在旧时代争夺对欧洲的控制权的那种作用,如果欧洲一体化在目前的道路上继续发展下去,法国和德国会发生战争。
(二)区域一体化减弱世界发展不平衡。区域一体化也会起到缩小不平衡差距的作用,特别是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各成员国充分利用一体化组织内部的各种特殊优惠待遇,努力发展本国的经济,缩小同世界发达国家的差距或增强本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的优势。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这都是其加入某一区域一体化组织的主要动因;现实中一些做得成功的国家(如欧盟的、东盟的一些成员国)也确实通过区域一体化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二是一体化组织内部通过地区协调政策,较富成员国对较穷成员国单方面的优惠、援助等,来缩小一体化组织内部的不平衡。当然,这种一体化对不平衡的减弱作用,在现实中表现得并不很明显。例如即便是在一体化组织内部地区协调政策上花钱最多的欧盟,这个区域组织中,北部的富裕和南部的贫困反差仍很大,南部各成员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仅为北部各成员国的1/3,同二三十年前大体差不多。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一体化对不平衡的弱化作用不存在,因为若无这种作用,一体化内部的不平衡,就不仅是维持在原来的程度上,而可能是差距的扩大。
注释:
①a 见英国《卫报》1995年9月26日约翰、帕尔默文章。
①b 见英国《每日电讯报》1995年9月19日文章。
①c 见英国《金融时报》1995年4月24日。
②c 见英国《泰晤士报》1995年9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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