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及现实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现实意义论文,客观论文,价值论文,普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1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 8268(2008)02-0063-05
有关普世价值，当前存在着两种比较流行的观念或看法：一种可以称之为形而上学的普世价值观，即把普世价值看成是一种超验的、绝对的价值存在，独立于人的主观意识之外，超越于任何具体的历史时空之上，为人类生活提供一种超越的、终极的客观价值依据；另一种看法则是试图否定普世价值的存在，片面强调不同国家、民族和时代的特殊性、差异性，而无视其差异中的共性、特殊中的普遍，从而就认为“普世价值”是不存在的，这个概念只是一种纯粹的理论抽象。
上述两种观念或看法在今天具有相当的代表性，但它们都是片面的。前者歪曲了普世价值的真正根源，人为地割裂了它们与现实生活的联系，后者则无视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试图抹煞其实际发挥的作用与意义。那么普世价值究竟属于何种性质的存在？其存在又有怎样的现实作用与意义？这些就是需要我们进行探讨和阐明的问题。
一、两种哲学思维，两种普世价值
人们对“普世价值”的不同理解，往往受到不同哲学思维的影响。在传统形而上学思维影响下，普世价值被理解为一种超验的、自在而在的“价值自性”。形而上学认为，世界的存在是“自在而在”的，其运动变化在根本上遵循着自身的自然法则即客观逻辑，它们都与人的活动无关。世界的这种“客观理性”或“内在逻辑”，既是世界的“普遍原理”、“最高真理”，同时也代表着一种“绝对价值”或“普世价值”——宇宙的最高真理同时也就是宇宙中最高的善，绝对的存在也就是绝对的善。善或价值不过是绝对存在的一种“自性”，它们完全是从绝对存在的本性中直接引申出来的。如此一来，所谓普世价值、绝对价值就跟任何现实的存在和人的感性活动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管人类社会如何发展变化、人的实践活动如何发展变化，这些普世价值的存在都是绝对的、永恒不变的。
但问题在于，形而上学所谓的“普世价值”，一旦涉及到具体的价值内容的时候，比如当我们谈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这些具体价值的时候，就不难发现，这些普世价值的真正来源，是人类的生活实践。它们是在人类生活的实际发展中逐渐形成起来的一种普世性的价值共识，而并不是所谓从世界的某种绝对存在中引申出来的“价值自性”。形而上学的普世价值观，恰恰是把源于生活实践的普世价值外在化、绝对化和神圣化的结果。像公平、正义和友爱等，原本不过是人类在共同生活中发展起来的一种客观需要和价值追求，却被说成是某种宇宙自然本性的要求和体现。形而上学思维，不但没有给诸如自由、平等、公平、正义和友爱等普世价值目标增加更多的权威性和真理性，相反，倒是使它们因脱离了自身的现实生活根源而失去了其存在的客观依据和现实必要性。
自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来，人类哲学思维开始发生了一些重大的转变。一方面，哲学不再仅仅专注于超验的、绝对的和恒在的领域，而是日益开始关注经验的现实生活领域；另一方面，对于传统形而上学常常在思维中把现实的东西外在化、绝对化和神圣化的做法，哲学家们也开始了自觉的反思与批判。哲学的形而上学思维正在被一种我们姑且称之为“现实主义”的思维所代，后者的主旨和特点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按照现实事物本来存在的那样来看待它们。如果现实事物的存在是有限的、有条件的，与人的主体性不可分离的，那么我们就应当按其本来面目把它们看成是具体的、历史的、人化的存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把握现实存在，并把握其相关的现实因素及历史作用。
从这种“现实主义”的思维出发，对普世价值的看法自然也要发生重大变化。事实上，普世价值只是一种社会历史现象，而不是什么超验的、自在而在的“价值自性”；它跟其他的普遍价值一样，都是在人类历史发展中，在人们现实生活基础上逐渐形成并发展起来的一种价值共识。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一些价值共识，根本上讲，是人类生活的共同性所致——人类生活不仅具有差异性，也有一些共同的现实基础包括共同面临的问题。正是由于这些共同的现实背景和面对的问题，全世界不同地域、不同国家的人们才会“不约而同”地产生和形成一些共同的价值体验与意识。可见，普世价值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跟人的主观体验与意识有关，就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是主观任意的，相反，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共识而不是那样的共识，这恰恰是受制于客观现实生活的结果。
归结起来，普世价值并非所谓超验的、“自在而在”的绝对价值，而是产生于我们现实生活之中的一种社会历史现象。这个基本前提的转变，为我们进一步正确理解有关普世价值的一系列问题奠定了逻辑基础。
二、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及其特点
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不是通过抽象的思辨来确定的，而是一个基本的经验事实。诸如像自由、平等、公平、正义、诚信、友爱、法治、民主及创造性等，都是现代社会所普遍推崇和追求的社会理想目标，从而它们都被赋予了“普世价值”的意蕴。“价值”通常所代表的是一种需要、肯定和追求的意向，“普世价值”就是全世界人民都普遍地需要、肯定和追求的意向。这些意向是客观存在的，其普世性也是客观存在的，而且还在人类生活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就足以表明“普世价值”不是一个纯粹思想的概念，而是对一种客观存在的指称。因此我们既不可以将普世价值与其现实生活基础割裂开来，将其变成一种纯粹思辨的存在、思想中的存在；又不可以不分清红皂白地一味对普世价值加以否定，而无视其经验现实的客观存在。
具体来看，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1.共识性。所有的普遍价值都具有共识性的特点，而普世价值尤其具有代表性。任何价值现象都是一种社会历史现象，从而都与主体问共同的价值体验与价值意识密切相关。一方面，人的主体性的参与是形成一切价值现象的前提，所有价值现象的存在都不可能脱离了人的主体性的参与。另一方面，作为具有一定社会普遍意义的价值存在，又不是个别人的纯粹私人性的价值体验和价值意识，而必须是以一定范围内社会主体间共同的价值体验和价值意识为基础的。因此，普遍价值必然具有共识性的特点，“共识性”是所有普遍价值的根本属性。普世价值作为一种全球性的普遍价值，它的共识性范围是最大的，因此它也就最能够代表价值的这种共识性特点。
2.全球性。这一特点是将普世价值与其他一些类型的普遍价值区别了开来。我们通常所说的“文化共同体”、“社会共同体”都是一些相对的概念，它们可以小到只有几百人，也可以大到全世界，相应地，普遍价值也可以按其范围划分出不同的类型。通常而言，按照从小到大的范围，普遍价值可以分为群体普遍价值、文化普遍价值、社会普遍价值和全球普遍价值(普世价值)，它们大致代表了普遍价值的几种范围类型。普世价值是普遍价值中具有最大范围的一种，它意味着这些价值是全世界人民所共同拥有的价值共识，而不是仅仅局限在某些国家、地区和文化体系之中的。
3.自发性。普世价值的形成，基本上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自发形成过程。普世价值不是任何人能够制定出来又强加给别人的，它们只能是在各国、各族人民自身社会生活实践的基础上，由于一些共同因素的促使而自然形成的一个结果。比如我们今天普遍认同的公平与正义、民主与法治，在根本上并不是任何别人强加给我们的观念，而是我们今天自身的社会实践所提出的一种客观必然要求。当全世界大多数国家、民族都有了这样的客观需要，而且都“不约而同”地形成了这样的价值共识的时候，普世价值便产生和形成了。当然，强调普世价值的自发性并不是要否认从外部的灌输与影响，但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各个相对独立的共同体自身的现实生活。可见普世价值根本上是一种自然形成的客观存在，它又通过主体间的交流与理论的升华，使人们对它的把握又从潜意识上升到显意识，从不自觉而走向自觉。
4.时代性。普世价值的时代性首先就在于，它是构成时代精神的重要组织部分，是时代精神的核心内容所在。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时代精神，它包括了价值、科学、道德、思维、方法等各个层面，其中价值层面无疑是最核心的层面，它代表着一个时代人类的基本精神取向和追求。再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普世价值的时代性又在于它的历史性，普世价值是一个历史性概念，它的具体状况是与人类每个时期的具体状况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且它还要随着具体时空条件的转移而发展变化。因此不同时代的普世价值都有一些不同的特点，这种历史差异性、时代差异性，在某种意义上比区域差异性、民族差异性更大、更深刻。毫无疑问，现当代人类所拥有的普世价值跟近代、古代人类所拥有的普世价值比起来，无论在其内容构成、表现形式、传播状态、实现途径还是发挥作用的程度等方面，都已有了显著区别。
5.原则性。相比不同国家、民族在各自实践中所采取的具体途径和做法而言，普世价值又具有抽象性、原则性的特点。一方面，普世价值是全世界人民共同追求的价值目标和遵循的价值原则，因此它必然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一般性和原则性；另一方面，由于各国、各民族的具体情况和条件不同，他们在各自追求和践行普世价值过程中所采取的具体做法和途径又有很大差异性。因此，我们一方面要坚持普世价值的一般性指导，不能借口具体情况或国情差异而放弃对普世价值的追求；另一方面又要注意从实际出发，结合自身的具体实际来践行普世价值，而不能空洞地坚持一般原则，或者简单地照搬别国、别个民族的做法。只有在实践中贯彻普世价值、结合具体实际践行普世价值，普世价值的激励和导向作用才能够真正地得以发挥。
通过对上述普世价值的共识性、全球性、自发性、时代性及原则性的阐发，可以使我们进一步了解和明确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曾有一段时期，由于某些原因，我们对普世价值不仅在实践中采取了一种完全否定的态度，也不允许任何学术研究讨论有关普世价值的问题。诸如像自由、平等、正义等字眼被看成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被打入研究的禁区。这种做法其实是十分错误而有害的。一方面，它是把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现象的普世价值，跟一些人、一些集团打着普世价值的旗号而推行霸权的行为混淆了起来；另一方面在根本上，则是一种价值相对主义、虚无主义泛滥的表现。对于前者，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客观存在的普世价值与打着其旗号的霸权主义行为区分开来，不要把两者混为一谈，更不能因为要反对霸权主义就连普世价值本身也给否定了。对于后者，需要强调的是，面对当今价值相对主义、虚无主义的泛滥我们应引起高度重视，其突出的表现就是对人类普世价值的普遍漠视，对各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惜践踏人类价值行为的无动于衷。这方面我们过去是有沉痛教训的，应认真地加以反思与修正。
三、普世价值的现实意义与作用
当今社会，随着全球化的深入，随着民主、法治、诚信、正义、公平、人权及环保这些字眼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越来越经常地出现，随着我们在方方面面日益地“与世界接轨”，人们实际上是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了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以及它们对人类生活所具有的重要意义与作用。实践的发展就迫切要求理论作出自己的回应，以澄清和纠正人们思想上还存在着的一些模糊甚至错误的认识与观念。
普世价值作为一种客观存在，根源于人类生活实践的需要，普世价值的现实意义与作用也要由人类社会生活实践的客观需要来决定。具体来看，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普世价值为全球各地区、各国和各民族之间的交流、沟通与合作提供共同的价值前提。
世界上各个地区、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不同文化的价值体系有自己的特殊性。但这种文化和价值的差异性、特殊性并不意味着，它们之间是完全隔绝甚至对立的，相反，人类生活及其文化在相互差异的同时又有一些共性的东西。差异与共性的并存、特殊与普遍的交织，这就是全世界人类生活及其文化的现状。特别是在当今全球化背景下，全球化不仅加强了世界各国人民的沟通与联系，而且使他们面临着更多共同的经济、政治、社会和环境的问题；共同的问题又必然带来更多共同的价值体验与意识，从而也使全球性的普世价值更加凸显了出来，进入到一个从隐到显、从不自觉到自觉的新阶段。
当今时代，人类共同的价值体验和意识即普世价值，越来越成为全球各国人民进行沟通与合作的一个重要前提和基础。首先从沟通、交流来看，不同主体之间要达到一种真正有效的沟通和理解，没有对一些基本价值的共识作为前提，是几乎不可能的。沟通和理解的目的又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交往与合作，当今世界是一个大交往、大合作的世界，为了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激发更大的创造活力、促进更大范围内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推动社会的整体进步和增进人类的更大福祉，全世界各国人民需要更多的是携手合作而不是对抗互耗。“全球化”的一个重要的涵义就是全球性的交往与合作，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和客观要求，而这一切都需要以一些基本的价值共识为基础。可以设想，随着全世界人民交往与合作的日益扩大和加深，普世价值将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思想基础和价值前提的作用。
其二，普世价值为各个时代的人类生活提供基本的价值导向。
普世价值代表了一个时代人类共同的社会理想和价值目标，它必然具有原则性、普遍性和抽象性等特点，但这并不妨碍其为我们的具体实践活动提供基本的价值依据和导向。以什么样的价值为指导和依据，对人们的实践活动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基本的价值导向不同，具体的行为活动就不同。实际表明，在我们今天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中，都越来越离不开普世价值的根本导向作用；像正义、公平、法治、民主、诚信、创造性这些具有普世性价值的原则与目标，在我们今天的各种制度安排、政策制定和行动决策中都在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指导作用。所谓“价值导向”作用，一方面，是要在我们行动之前给我们指引方向，为我们的决策提供依据；另一方面，是当我们的行为与活动偏离了正确的航向时，又要为我们提供自我批判和修正的武器。
坚持普世价值的基本导向功能，自觉以普世价值来指导我们的社会实践活动，在今天要特别注意防止两种倾向：一是要防止将普世价值绝对化、简单化。前面我们已经表明，普世价值不是什么自在而在的、超越历史的、一成不变的绝对价值，它跟其他普遍价值一样，都是人类现实的社会生活实践的产物。我们应当对人类所共同拥有的这些普世价值予以足够的尊重，同时又不能将其绝对化、空泛化，把它们变成一种高高在上的、与世隔绝的绝对理念，而应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和具体条件，富于创造性地将它们落实到我们的社会实践中去。二是又要防止以所谓“具体情况差异”为借口，拒绝以普世价值为导向。这种情况在我们今天的现实社会生活中还是相当普遍的，不少人对普世价值持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甚至极力贬低、抹煞人类普世价值的客观存在与作用，这就为实践中各种背离和损害普世价值的行为和做法大开了方便之门，是非常有害的、不可取的。当前应当增强人们尊重和践行普世价值的自觉性，使之更好地融入到我们自身的思想和行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