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孔子形象的重建与传播&以漫画书和漫画为中心的考察_孔子论文

孔子形象在文革时期的重塑与传播——以连环画、漫画为中心的考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孔子论文,连环画论文,形象论文,漫画论文,文革时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 I206.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5-3492(2015)01-0035-07

       文革时期,随着林彪事件的发生,迅疾在全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批林批孔的社会运动,该运动影响面之大、社会动员之广泛在当代中国思想文化界实属罕见。批林批孔的相伴而生是一个值得探讨、富有意味的思想事件,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批林批孔不但塑造了现实社会中的一个妄图篡党夺权的野心家、阴谋家的形象,也进一步形塑了一个在五四以后不断遭到质疑和贬抑的孔子形象。孔子,这个在中国古典文化中曾被定于一尊的至圣先师、布衣素王,在史无前例的文革大批判中被形塑成什么样的文化形象,这种形象又是借助什么样的文化力量和媒介进行传播的?文章拟以文革中盛极一时的连环画和漫画为中心,探讨孔子形象在文革当中的形塑与建构。较早出现的“批林批孔”连环画是江西省清江县文化馆于1973年11月编绘的《彻底批判林彪与孔子的反动思想》和福建省漳州市第一中学编绘、漳州市革委会教育组1973年12月印的《孔子是顽固地维护奴隶制的反动思想家》。此后从1974年2月起,全国各地陆续出现了以批判孔子、批判林彪与孔孟之道为主题的连环画、宣传画、美术作品。那么,在这一系列美术作品中重新建构了孔子的什么形象呢?

       一、虚伪的仁义者,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孔子的形象一直以来都是以“仁者”的面目出现。《论语》中孔子论仁的章节无不展演了孔子“仁者爱人”的形象。“樊迟问仁。子曰:‘爱人’”“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面对意外的火灾,孔子关心的不是物的得失,而是人的性命安危。人的生命是孔子关怀的重心。然而,到了文革时期,在强调“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极端年代里,孔子宣扬人人相爱、阶级调和的“仁爱”思想必然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抨击。哲学家冯友兰文革时期对孔子“仁学”思想的批判影响颇大,值得重视。他从阶级论出发认为孔子的“仁爱”观念并非是“泛爱众”,“孔丘他所爱的实际上只是一小撮奴隶主贵族。”指出统治阶级“无论他们给劳动人民什么小恩小惠,都是为了巩固他们的统治利益服务的”[1]。这样的阐释就剥开了潜隐在“仁爱”背后的虚伪性。冯友兰的这一观点是文革时期占主导地位的流行观念:阶级斗争的历史充分证明,剥削阶级宣传的所谓爱人全是欺人的鬼话。他们所爱的,只是剥削阶级中的一部分人……无非是对于劳动人民行一点小恩小惠,麻痹劳动人民反抗意志而已。[2]

       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孔子的“仁者”形象得到了彻底颠覆和改写。对于孔子诛杀少正卯问题成为一个历史审判与道德审判的焦点。孔子诛杀少正卯问题在《孔子圣迹图》中早有记载,关于这一问题学界却又较大分歧。有观点认为孔子在鲁做大司寇期间“七日而诛杀”,也有观点认为不但孔子没有诛杀少正卯之事,而且历史上并无少正卯其人,诛杀之事全是后人伪造的结果。关于历史上的这一公案,赵纪彬文革期间专门撰文《关于孔子诛少正卯问题》(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进行系统考辨。赵文指出:“少正卯所代表的商贾、‘小人’阶层的利益,与孔子为奴隶主贵族阶级世袭统治服务的‘君子’维新(改良)立场,正相对立,所以卯、孔思想亦针锋相对”,“卯与孔子的对立,即是‘君子’维新、‘小人’变革两条路线的斗争”。[3]照这样的解释,少正卯与孔子的矛盾与冲突是两个阶层两条路线的斗争,是君子与贫民、先进与落后的对立与冲突。少正卯的被杀不但考证为一个铁的事实,也赋予了悲壮的色彩。下面的两幅漫画就是取自以孔子诛杀少正卯的历史,建构了孔子作为一个迥异与仁者的刽子手形象。

      

       孔老二满口讲的是仁,实际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在鲁国代行宰相的时候,上台七天,就杀了上张革新的少正卯。露出了一副奴隶主阶级刽子手的狰狞面目。

      

       孔子趁鲁国大变革的混乱局面,混入了官场。当上了管司法的“司寇”。掌权之后。凶象毕露。上台七天就编造了五条罪状把革新派少正卯杀了,并暴尸三天借此向革新派示威。

       仔细观看这两幅“文图并茂”的漫画,孔子上身赤膊,挥舞着沾血的屠刀,怒目圆睁,满脸豪放的络腮胡须,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杀!杀!”“杀少正卯!”这显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形象,一改《论语》中传达给我们的那位“侃侃如也”“恂恂如也”的儒者形象。文字说明更固化了孔子的“杀人魔王”形象:“孔老二满口讲的是仁,实际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在鲁国代宰相时候,上台七天,就杀了主张革新的少正卯,露出了一副奴隶主阶级刽子手的狰狞面目。”下面这两幅漫画也是以孔子诛杀少正卯为题材:

      

      

       林彪和孔老二一样,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他们对革命人民是决不施“仁爱”、“忠恕”的。孔老二代理鲁国宰相的时候,上台七天就杀了革新派少正卯;林彪丧心病狂地炮制反革命武装政变计划《“571工程”纪要》。妄图谋害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充分说明他们都是口念“阿弥”,心藏贾机的反动源

       左边漫画中少正卯陈尸街头,孔子右手持一柄“克己复礼”的大刀,摊开的左手正指向少正卯聚众结社、鼓吹邪说的一条条罪状,似乎在当众宣讲处死少正卯的合理性。这幅画面那柄仍在滴血的屠刀进一步强化和展现了孔子“阴狠毒辣”的“刽子手”形象。当然,图文的对照也建构了一个仁者的“伪善”形象。右边这幅连环画插页刻意凸显重塑了孔子的“伪善”。漫画中把历史人物孔子与当时正遭受猛烈批判的现实人物林彪进行比照,画面中手持屠刀的林彪隐藏在孔子手持的写着“仁义”的鹅毛大扇背后,那种鬼鬼祟祟的躲藏姿态昭示出人物的阴暗心理和不可告人的杀机。文字说明更为详实地指明了把林彪与孔子并置的内在一致性:“林彪和孔老二一样,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二、“克己复礼”者,还是反革命复辟的祖师爷?

       孔子一生孜孜以求要恢复周代的礼仪,他在《论语》中有言:“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对周代礼仪的心仪,声称要遵从周代的一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孔子生活的时代早已礼崩乐坏,他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礼仪的美好理想被“臣弑君、子弑父”的惨痛现实所击碎,因而才会梦寐以求地追寻自己的“仁政”理想,惶惶然周游列国以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这一举动,以至被当时的隐者戏称为“知其不可为而为”者。事实上,孔子不见用于当世,一直受到当时朝野内外的普遍嘲讽。他的“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的思想在文革时期成为批判的重心:孔老二一生的奋斗目标,就是“克己复礼”。他千方百计地拼命反对奴隶们的反抗斗争,反对新兴的地主阶级势力和封建制,妄图挽救行将灭亡的奴隶制,把历史拉向倒退,推到西周时代……孔老二狂热地赞美反动、黑暗、腐朽的奴隶社会,就是梦想恢复失去的奴隶主阶级的天堂。[4]在此,一个追求仁政理想的孔子成为拉历史倒车的复辟家。那么,这种价值评判的标准何在呢?当时的论者声称:“评价一个历史人物,判定他是进步的还是反动的,关键的问题是看他对社会变革所持的立场和态度。”[5]究其实,这种评判标准也值得推敲。社会的变革可以沿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倘若一个社会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与变革,人们宁愿反对或阻止这样的变革。在这似是而非的标准框制下,孔子堕三都之举在文革时期被视为“倒行逆施的复辟行为”,他的令人感佩的周游列国之举也视为打着“克己复礼的黑旗”,兜售政治主张,妄想复辟奴隶制之举。孔子以至被贬抑为“没落奴隶主阶级的死硬派,是开历史倒车、搞反革命复辟的祖师爷。”[6]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进步与革命的价值观念支配了人们的评判视野,复辟、落后、倒退是人们普遍拒斥的价值准则,一旦被赋予这种负面的符号体系,其反动性和腐朽性自不待言。文革时期的漫画也着意呈现孔子的复辟者形象。

      

      

       在上面左幅画面中,孔子拼命地拉着驰向封建制度的车轮,力图回到奴隶制度的社会中去,一个拉历史倒车的形象呼之欲出。最有意味的是这辆历史之车上方的两行文字:“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文字在嘲弄着孔子“法古”的治国思想,也暗讽、解构着孔子的“泥古”之举。右边这幅漫画批判性更为强烈,一列势不可挡的列车隆隆而过,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显然是孔子和林彪,正试图用“克己复礼”的牌子挡住呼啸而来的列车,正如漫画所言“复礼复辟徒妄想,历史车轮难阻挡。”

       下面两幅画面同样表达了开历史倒车的复辟主题。

       上面左幅漫画选自文革期间批林批孔系列漫画《林彪与孔孟之道》(开封师范学院艺术系绘画,中文系配诗),在该系列漫画的前言指出“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叛徒、卖国贼林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孔老二的信徒”,“林彪及其死党再三挥舞克己复礼这面黑旗,充分暴露了他们一伙反党集团从根本上……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的野心。”很显然,在这幅漫画中,红色的历史车轮正沿着红色箭头所指的方向飞奔,绘画中的林彪和孔子以瘦骨嶙峋之躯正一推一拉、相互配合,力图改变所谓“历史”前进的方向,画面下方,二人正做着“克己复礼”的美梦,配画的诗歌是对漫画的进一步阐释:“阻挡历史车轮,祖孙都搞复辟;堪谓异床同梦,如此同心协力!”在此,历史人物孔子和当时正举国上下愤怒声讨的林彪画上了等号。如果以上论及的几副漫画只是以戏谑的笔墨讽刺了孔子试图回到周代旧礼的可笑梦想,那么上面右幅连环画插页则以更为犀利的笔锋建构了孔子“复辟梦”的破灭和被历史抛弃的可悲命运。画面中巨大的历史车轮呼啸而至,与孔子和林彪瘦小的身躯形成明显对照,画面建构了孔子“螳臂当车”的可笑形象。20世纪的中国历史正是赋予历史进步和不断革命为正义性和合法化的历史,所谓“时代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正是这一主导观念的表达。在如此占主流意识形态的规训中,阻挡历史进步的形象无疑是让世人唾骂、被社会淘汰的,因而,画面中孔子被历史车轮碾压的呻吟不但不被时人同情,反而建构了一个复辟者罪有应得的合理结局。画面的配合文字同样把林彪与孔子并列论述,画上等号:“孔老二和林彪,一个是两千多年前没落奴隶主阶级的代表,一个是现代地主、资产阶级的代理人;一个是复辟奴隶制,一个要复辟资本主义。他们都是要回复旧制度,开历史倒车。”值得注意的是,文革当中对于“克己复礼”的阐释,孔子在《论语》中无非是要恢复周代的礼仪,在此却阐释为“奴隶制”,奴隶制总让人联想到奴隶主阶级对于奴隶的非人压榨,这不但与新中国后农民当家做主的理念背道而驰,在当时如火如荼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社会语境中,执政党对于地主阶级所谓“变天”的焦虑无处不在。如果联系到这一社会语境,这一概念的有意置换,更宣告了开历史倒车的“反动性”,这不但过渡阐释了孔子,也颠覆了孔子的整个形象。

      

       阻挡历史车轮,祖孙都搞复辟

       堪渭异床同梦,如此“同心”协力!

      

       孔老二和林彪,一个是二千多年前没落奴隶主阶级的代表,一个是现代地上、资产阶级的代理、一个要复复辟奴隶制,一个要复辟资本主义,他们都是要恢复旧制度,开历史的倒车。

      

       三、文革美学的政治:漫画构图与孔子形象的矮化

       在十年文革中,尽管一些优秀的专业漫画家如丰子恺、蔡若宏、华君武等备受批判和摧残,但代之而起的大批判漫画却充斥于各种造反小报,连同连环画创作成为特殊时期的独特艺术景观,是文革中值得关注的艺术现象。但凡社会政治上的一切重大历史事件,漫画总是以极为迅捷的形式及时反映。文革伊始,红卫兵漫画的代表作《群丑图》堪称中国政治漫画的重磅炸弹,该漫画将“文化大革命”中所要达到的所谓“走资派”——部分党和国家领导人及社会知名人士——都作为反面人物,画面上作者赫然写着“念念不忘阶级斗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两条大标语以及“敌人不投降,就叫它灭亡”的政治口号。画面上的“牛鬼蛇神”们正在游行,他们打着“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大旗,鸣锣打鼓,向无产阶级示威。画面采用肆无忌惮的夸张和变形以达到丑化的美学效果。政治漫画和当时的政治斗争媾和,成为阶级斗争和政治斗争的有力工具。此后,不管是批判刘少奇的系列漫画,还是批林批孔的系列政治漫画乃至连环画均是在政治标准的前提下,通过人物形象的丑化、变形、矮化以建构其反动的形象。无论是人物图像还是历史事实和文字表述,文革中关乎孔子的叙述都是一种“再阐释”,这种二度阐释现在看来总是抓住一点,不及其余,或者是脱离历史语境的“过渡阐释”,这种在艾柯看来是“妄想狂”式的历史阐释所得出的结论必然是极其谬误乃至荒唐可笑的。

       盗跖与孔子的对话是文革中大肆渲染的历史情节。《庄子》盗跖篇中庄子借盗跖之口直陈孔子“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事实上,庄子的这则寓言,万不可当做真实的历史事实解读,庄子不过是借盗跖与孔子的对话和辩论证明儒家圣君、贤士、忠臣的观念都与事实不相符合,儒家的主张在现时是行不通的,因为就连孔子自己也“不容身于天下”。庄子的道家思想主张返归原始,顺其自然,与儒家的重视事功、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具有较大龃龉。《盗跖》篇指斥儒家观点的虚伪性和欺骗性,也不过是百家争鸣中的一种观点而已,并不能作为考量孔子人格和儒家观念的一个价值尺度。但在文革期间,关于孔子与盗跖的故事却从历史语境中被孤立地抽离出来,对盗跖与孔子形象做了翻转式的解读和建构。盗跖,这个在《庄子》中被称为“驱人牛马,取人妇女,贪得忘亲”的“大盗”,在文革中摇身一变,成为农民起义的领袖。力劝盗跖的孔子却被视为“盗丘”,孔子的“巧伪人”形象得到大力渲染与传播。盗跖与孔子的故事也被改编成多种连环画出版发行。其中有《柳下跖怒斥盗丘》(浙江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发行量12万册),《柳下跖痛斥孔老二》(河南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发行量30万册),《柳下跖痛骂孔老二》(陕西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1975年第二次印刷40万册),《劳动人民最恨孔老二》(宁夏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8万余册)。从连环画题目就可清晰地感受到对于孔子的价值取向,“怒斥”“痛斥”“痛骂”,其批判程度愈演愈烈,从连环画的发行数量可感受到当时的传播之广和影响之大。请看下面连环画的封面构图:

      

      

       柳下跖占据图画的主体部分,身披红色披风,一手持利剑,一手指斥孔子,而孔子则畏缩退居于画面一角,与柳下跖高大威猛的形象形成有力对照,孔子显得身体委顿、神情慌张,在色调上,柳下跖的鲜艳明亮着装与孔子的灰色黯淡形成反差。这种美学构图,进一步凸显了柳下跖的高大全形象,盗跖成了正义的化身,理直气壮地对孔子进行历史的审判,孔子的负面形象得到极大展示。《柳下跖痛骂孔老二》的故事也被选入小学课本,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

       柳下跖是奴隶起义的杰出领袖。……柳下跖听说孔老二来了,非常生气地说:“那个狡猾的孔丘,整天胡说八道,到处宣扬复辟倒退。这样的人,我不见他。让他快滚!”……孔老二见了柳下跖,假惺惺地说了几句赞美的话,接着就说:“你带着奴隶造反,人家骂你是强盗,我都替你害羞。你如果不再造反,我可以替你向奴隶主说情,让你当大官。”柳下跖一听,气愤地说:“住口!你想收买我,办不到!你为奴隶主卖命,讲假话,造谣言,不让奴隶造反,你才是最大的强盗呢。应该叫你盗丘!快给我滚出去!”[7]

       这篇课文所展示的孔子形象是一个“狡猾”的“宣扬复辟倒退”的强盗形象,而柳下跖却成为奴隶起义的杰出领袖,对历史故事的歪曲性描写可见一斑。

       除此故事的连环画之外,关于批判孔子及其儒家文化的连环画还有许多。如《剥开“孔圣人”的画皮》(人民美术出版社1974年2月版,发行量100万册),《孔老二的罪恶一生》(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发行量250万册),《孔老二的罪恶一生》(山东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发行量23万册)等。

      

      

       连环画题目就标识了孔子形象的反动性质,要么是“罪恶”的一生,要么是虚伪的“画皮”,其中孔子的形象被丑化、个子瘦小、形象丑陋,处于画面的边角位置。这种绘画中的微缩式处理无疑使人物形象得到了无以复加的贬抑和批判。一些批孔漫画则呈现出更为激烈的暴力美学倾向,对于孔子形象做了物化和妖魔化的处理。下面几副批林批孔的漫画:

      

      

      

      

       这些漫画出自不同的作者之手,却有一个共同的批判性主题——对于林彪反动思想根源的深挖,将“批林批孔”的人民战争进行到底,所谓“批林要批孔,斩草要除根”。一柄尖利的刺刀从孔子和林彪的口中穿透,充满着暴力的血腥气味;把孔子这一历史人物做了物化处理,孔子不再是中国文化历史上的一位仁人君子,而是一棵枯死的树根,一枝攀爬的藤蔓;一位手持铁锨的劳动妇女,如铲除垃圾一样在清扫、挖掘着掩埋于地下的历史人物的尸骸。这四副漫画均采用了文革时期特有的美学构图,对于被批判者,采用极力丑化、矮化乃至变形化的手法以达到批臭、批烂的政治目的,而批判者则占据画面的主要部分,批判者孔武有力,满腔义愤,处于历史的审判者地位。

       文革时期的批林批孔运动,使孔子的形象一落千丈,尽管近代以来尤其是五四运动以后,伴随着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批判,孔子的至圣先师形象得到动摇和嘲弄,但这种“打倒孔家店”的批判仍然伴随着“救出孔夫子”的历史回声。对孔子的全面否定和彻底颠覆在文革中达到历史低谷,尤其是举国上下在声讨林彪的愤怒声中去批判孔子,把林彪与孔子并列起来,使孔子的形象得到彻底扭曲。这种批判非常类似于公元8-9世纪在拜占廷帝国发生的破坏基督教会供奉圣像、圣物的圣像破坏运动,如果说西方的圣像破坏运动促进了拜占庭帝国封建文化的发展,那么中国文革时期的圣像破坏运动则是一场历史文化的大创伤、大劫难。如果说个体的创伤记忆会影响乃至制约一个人未来的生活和成长的话,那么,一个民族的文化创伤则很难修复,也会制约一个民族文化的健康成长和发展。文革时期的批孔运动,其规模之大,影响之深,传播之广,在近现代以来似乎从未有过。批孔运动解构了一个至圣先师、仁人君子的历史形象,重塑了与此相反的一个“复辟者”、“巧伪人”、拉历史倒车的反面形象。批林批孔作为一场声势浩大、配合当时政治斗争的全民运动,其癫狂型和非理性令人唏嘘,这一民族文化的根本性创伤和隐痛应该被历史所记忆。在大张旗鼓呼吁复兴民族文化的今天,在寻求普世价值的声浪中,孔子这一文化符号所蕴含的文化资源理应成为我们民族文化生生不息的源泉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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