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土门书”与“海路”--日本苏州徽商资料及相关问题研究_明清论文

《唐土门簿》与《海洋来往活套》——佚存日本的苏州徽商资料及相关问题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苏州论文,日本论文,海洋论文,徽商论文,土门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明清时代徽商在海外的活动,国内以往的研究集中在明代中叶(特别是“海禁”和“倭寇”的问题上)。本世纪五十年代,日本学者藤井宏先生曾认为:明清时代徽商的海外贸易活动以王直的活动为其顶点,明末以后走向衰落,到清朝则主要倾其全力经营国内商业(注:《新安商人的研究》,原文载《东洋学报》第36卷一、二、三、四期,1953—1954年,傅衣凌、黄焕宗译,又载《徽商研究论文集》,《江淮论坛》编辑部编,安徽人民出版社1985年10月版,页190。)。1984年, 松浦章先生发表《清代徽州商人与海上贸易》一文,利用海事资料(主要是汪姓铜商的史料),首次揭示了清代徽商利用沿海来扩大其商业范围,并以巨额资本进行海外贸易的事实。这是专门研究清代中日贸易中徽州史迹的主要论文(注:原刊《史泉》第60号,1984年8月。赵中男译、 薛虹校,见刘淼辑译《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译文集》,黄山书社1987年版,页457—474。松浦章和其他学者涉及于此的论文,详下文各注。)。此外,管见所及,零星涉及于此的学者还有山胁悌二郎、刘序枫等人的论著。不过,从总体上看,清代徽商在海外活动的情形仍然不甚了了,尚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本文通过介绍两份徽商史料——《唐土门簿》和《海洋来往活套》,收集中日两国的随笔、笔记、碑刻、墓志、族谱和尺牍等资料,勾稽清代中日贸易中的徽商史迹,考察苏州、徽州与日本的经济、文化关系。最后指出:明清时代东南地区徽商的文化活动,带有强烈的商业动机,并不仅仅是一种附庸风雅的行为。重新透视这些活动,应当置诸整个东亚贸易的背景中去考察。

一、《唐土门簿》介绍

《唐土门簿》全文约八百余字,见于“内阁文库所藏史籍丛刊特刊”第三《视听草》(注:《视听草》系江户时代幕臣宫崎成身所编,汲古书院1984年11月版。)四集之三,页380—182。全文如下:

戊寅正月门簿

汪八老爷印 文琪申衙前

天后宫王法师邻 独慎西字号

郭大爷 印 龙图邻 置器店

吕相公 印 成蓬

申大老爷印 瑶 苏州府差贺

谷大爷 印 志斌麒麟巷

江大爷、叶大爷 印 启垣、裕祥 嘉利

金大爷 印 律和

汪大爷 本川

程大爷 君怀

徐大爷 德纯

孙大爷 云卿

蔡大爷 佩川

汪二少爷印 士镗申衙前

汪老爷 印 永增义慈巷

谷六爷 印 志敏麒麟巷

李太爷 印 景峄元和县差贺

程太爷 印 永圻长善浜

汪老爷 印 敬 木梳巷

邹师爷 印 本 六宅巷底丑衖

夏大爷 印 大梁洞泾桥内染坊

黄、李相公 印 永龙、秉智 邻 信茂布店

毛相公 印 士坤对邻置器店

江逢科相公 西邻银匠店

罗映浩相公 西邻

汪捷大爷邻 东阳

张运贤相公 后邻

许大摸、周鸿志相公 邻丰

吴在爷 印 锡禄源通

程七爷 印 振国猛将

江大少爷印 启堂黄家巷

潘继勋总管 寓打线巷聚星栈

陈国樑大爷 打线巷聚星栈主

程大爷 锡祚 乾裕

许大爷邦基

沈大相公印 广和南水衖口

周大爷 印 正楷

吴二太爷印 维枋张广桥 飞帖

郑相公 印 朝阳如意栈

汪十二老爷 印 文玢殳家墙门

陆大爷 印 芮 承志当东邻

汪大爷 印 炯

佳山塘新桥下塘外小桥大悲庵前

汪二老爷印 元炜六宅巷口

洪二少大爷 印 兆麟石塔头

顾大爷 印 兆熊

陈书竹、毛学仁、方良翰三位大爷万成药行

陶大爷 印 奕照 南濠谈家巷祗园庵西嘉利行

周大爷 印 克谦 殳家墙门口

何大爷 印 熠李继宗巷内徐墙衖

赵大爷 印 元湘 潮源糖行

杨四老爷印 思远 菊花亭

沈大爷 印 传玉 通义号

程大爷 印 守增 虎阜太子坞头

陆二爷 印 大琛 马路

颜大少爷印 崇耀 江村桥

沈绍文、袁荫椿、黄朝钟三位大爷

潘大爷 印 钫德利药行

张昌国、钟桂大爷 聚吉号

洪大少爷印 光麟 百花巷

钮大相公印 文桂 猛将衖底外小桥东

杨与仪大爷神仙庙西口杨万和毡店

周大爷 印 文璧 圆照衖

郑大爷 印 季堂 裕全栈

吴吉泰、管恒丰大爷 恒丰 袋店

赵大爷 印 承燕 南濠地水衖口

郑大爷 印 耕堂 兴化会馆

金六爷 印 溥葱菜河头

程大爷 印 澜

邱福林相公 叩贺 算盘巷

颜二爷 印 懋江村桥

孙五爷 印 大润 永兴衖

杨大爷 印 元培 施家浜源顺钱庄

盛大爷 印 应魁 潮盛糖栈

二、《唐土门簿》的初步考释

1、名称、年代及内容

(1)“唐土”是江户时代(1603—1867 )日本人对中国的习惯称呼,如《唐土名胜图会》、《唐土训蒙图汇》、《唐土行程记》和《唐土俗谣》等;而“门簿”,据清嘉道年间吴县人顾禄的描述是,“男女以次拜家长毕,主者率卑幼,出谒邻族戚友,或止遣子弟代贺,谓之‘拜年’。至有终岁不相接者,此时亦互相往拜于门。门首设籍,书姓氏,号为‘门簿’。”(注:《清嘉录》卷一“正月·拜年”条,“明清笔记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5月版,页5—6。 )这种正月于门首设“门簿”的做法,在东南一带极为普遍。如在杭州,清人舒绍言等所撰的《武林新年杂咏》一卷中,也有“门簿”一条谓:“贺客沓至,设门籍书姓名薄,签标曰‘留芳’,或曰‘题凤’。铺家设籍门外,以红笺束葱茎松段压之,取葱笼松茂之意云。”(注:《丛书集成续编》第155册“集部”,上海书店1994年6月版,页91。)显然,“门簿”也叫“门籍”,亦称“题名录”(注:仁和姚思璋《门簿》诗曰:“奔走真如织,涂东又抹西。金兰从簿点,凡鸟到门题。家有一编置,名应千佛齐。(原文小注:亦谓之题名录)还看飞帖在,彩笔未曾提。”(页115))。 该条之下收录有多首有关门簿的诗句(注:其中一首周心罗的《门簿诗》这样写道:“推排甲乙依新历,比例春秋仗小胥,点鬼不劳勤吐握,求郎何必尽迁除。”(页92))。清钱塘人吴存楷的《江乡节特诗》中,也有“门簿”之诗,其注曰:“设簿门外,来贺者书中其上,不入门,并不投剌,亦有用名纸者,多不亲至。”(注:《丛书集成续编》第52册,页805。)这是江南的情形。又如在江北, 真州(即今江苏仪征)一带,也有设门簿的做法:“主人高第纵深闳,讵比慈恩寺里行。底事薰风吹若醉,认来塔下自题名。”(注:[清]惕斋主人《真州竹枝词》,引自雷梦水等编《中华竹枝词》第二册,北京古籍出版社1997年12月版,页1382。)不仅南方如此,北方亦有类似的习俗。清人李静山的《增补都门杂咏·风俗门》中,有一首拜年诗这样写道(注:引自雷梦水等编:《中华竹枝词》第一册,页225。 ):“家家名柬贺新年,门簿书来住址全。惟有工商尤简便,全从门隙递红笺。”上述《唐土门簿》中的吴二太爷之后,写有“飞帖”的字样。据《清嘉录》曰:“有遣仆投红单剌至戚若友家者,多不亲往;答拜者,亦如之,谓之‘飞帖’。”(注:《清嘉录》卷一,页6。)

《唐土门簿》之前的一份资料,题名为“兰妇(文政十二年长崎到着妇人肖像并赞,刊本)”,“兰妇”是指一位荷兰人的妻子,文政十二年相当于清道光九年(1829年)。在江户时代,长崎是“锁国之窗”,只允许中国和荷兰商船来日贸易,故而两份资料胪列在一处,应当都是与长崎贸易有关的史料——据此推测,《唐土门簿》应当是来航长崎的中国商人所持有的一份人名簿册,其中反映的是与该商人有关的苏州批发商的姓名、住址。

(2)《视听草》的作者宫崎成身之生卒年代不详, 但他活跃的年代是在弘化四年(1847年,清道光二十七年)到安政五年(1858年,清咸丰八年)前后。因此,《唐土门簿》提及的“戊寅年”,当指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日本宝历八年)或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文政元年),从《门簿》中可考的人名汪永增(详下)来看,似乎以嘉庆二十三年较为合适。

印:《唐土门簿》中“印”的后面是人名,这在《明安调方记》中也有例证。《明安调方记》是记载日本明和、安永年间(相当于清乾隆中叶)长崎贸易的贸易方法、商事习惯的史料。书中有“唐印纸”(当为收录唐人印章的纸),载有“裕通”、“张伯”、“伯石”和“元隆”等,与《唐土门簿》相似(注:《长崎县志》史料编第四,吉川弘文馆1965年3月版,页534。)。

(字)号:当为商家的字号(注:关于字号,参见《明清苏州工商业碑刻集》“后记”(洪焕椿著),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2月版, 页397。)。《明安调方记》载有“缩绵印”和“纱绫印”。 “缩绵印”中,有“天锡字号”、“德隆”、“泰来号”和“咸须字号”等;“纱绫印”中有“天锡号”、“天吉号”和“鼎昌字号”等。后者最后还注明:“元吉选置/定织上 增润濮大花绸 程合顺号选置 谦吉号”(注:《明安调方记》,《长崎县志》史料编第四,页495。 松浦东溪著《长崎威信集览》卷13“唐国通商之事”中,也有“濮院绸”。(见森永种夫校订,“长崎文献丛书”第二集第三卷,长崎文献社1976年3 月版,页364)乾隆二十四年(1759 年)苏州画家徐扬的《盛世滋生图》画卷,共画有230多家市招的店铺, 其中就有“濮院宁绸”的字样(见马里千《吴·苏州·苏州城》,载《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2年第4 期),从姓氏上看,程合顺当为徽商。)。

2、地点分布

《唐土门簿》中所见的地名都是苏州的地名。如“殳家墙门”,据顾禄的《桐桥倚棹录》描述:“在新桥西”(注:《桐桥倚棹录》卷7《场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5月版,页102。)。而据《苏州市地名录》(江苏省苏州市地名委员会编,1982年4月, 下简称《地名录》)则作:“在山塘街至知家栈。”又如,资料中有许多带“衖”的地名,如丑衖(今作丑弄,据《地名录》页45,在潘儒巷至混堂弄)、猛将衖(《地名录》页41,猛将弄,在卫道观前至混堂巷)、圆照衖、南濠南水衖口、永兴衖等。据《桐桥倚棹录》卷7 “场衖”曰:“吴人呼小径曰衖,应是弄之误。《篇海》:‘宫中别道曰弄。’《字汇》:‘衖,巷也。’”(注:《桐桥倚棹录》,页102。 )显然,这份资料反映的地名完全是苏州一带的。根据对清代苏州城市景观的地理透视,棉布“字号”及为棉布加工的踹坊和染坊,都因水运之便,而集中在阊门外的上、下塘,这与本资料中的一些地名之分布也颇相吻合(注:高泳源:《古代苏州城市景观的历史地理透视》,《历史地理》第7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版,页70。)。

3、《唐土门簿》所见徽商

《唐土门簿》透露了众多的商业内涵,涉及染坊、布店、银匠店、毡店、蔴袋店、糖栈、药行、当店、钱庄和置器店等(注:民国十三年(1924年)五月十五日立有《吴县布告保护置器业集德公所碑》,见王国平、唐力行主编《明清以来苏州社会史碑刻集》,苏州大学出版社1998年8月版,页321。)。其中的“嘉利”、“启垣”、“裕祥”之类的字样,显然是商栈的名称。在江户时代的漂流民史料中,类似的名称屡有所见。就在这份《唐土门簿》之前几页,《视听草》收有一份《通船货册〈天明八年申三番南京船〉》(注:《视听草》四集之三,页371—272。天明八年(1788年)即清乾隆五十三年。):

通船货物

计开

一元丰锦绉 十卷 计四百疋(内留染印花十疋)

一天吉花绸 七卷 仝一千四百疋

……

一同盛元青线缎,三箱,仝一百廿疋

……

一元丰哔叽,五箱,仝五十疋

……

一义昌花毡,廿捆,仝六百条。

此船的船主为“南京船主”程赤城(当为苏州徽商)等人。以上的“天吉”,亦见《明安调方记》及《琼浦偶笔》(注:平泽元恺《琼浦偶笔》卷6《交易》,页154。)。而“义昌花毡”,与《唐土门簿》中的“杨万和毡店”,可以比照而观。另外,文化六年《巳七番通船货物》中开有“万和红毡五拾卷”(注:《视听草》四集之三,页376。 文化六年(1809年)即清嘉庆十四年。),可能即杨万和毡店所出的红毡。其他的如“潮源糖栈”和“潮盛糖栈”,应当是潮州人所开的糖栈(注:松浦章曾指出:在对日贸易的港口乍浦,糖货半数取给于寓居当地的广东潮州商人。见《清代前期の浙江海关と海上贸易》表1 “浙江海关·乍浦搬入货物表”,《史泉》第85号,1997年1月。); “万成药行”和“德利药行”,显然也与中日贸易有关(注:乍浦商人杨懋功《癸卯(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仲冬将之琼花岛(长崎)月夕乘潮东渡回望观山感而赋此》诗,有:“赤铜药物互通市(岛产赤铜,官商往采以供鼓铸),百余年来货殖腾”之句,原载沈筠《乍浦集咏》,转引自冯佐哲《略述清代中日文献典籍交流》,《清史论丛》1993年,辽宁古籍出版社1993年12月版,页229。根据汪鹏《袖海编》的记载, 日本人当时的寿命很短,六十岁的就是上寿,崎人服药,每味不过一二分,至三四分为重剂矣。”(王锡祺《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十帙,页277a)所以经常向中国人请教长生之道。《琼浦偶笔》卷2记载, 徽商汪永(绳武)对药剂之事十分在行,作者平泽元恺还向汪鹏讨教。另,日本学者今井修平著有《江户中期にきける唐药种の流通构造——幕藩制流通构造の—典型として,《日本史研究》1976年第9期; 永积洋子《唐船输出入品数量一览(1637—1833)》“解说6 ·输入品の变迁”(创元社1987年2月版,页27—28); 松浦章作有《清代大黄の贩路につぃて》,《关西大学东西学术研究所纪要》23,1991年3月。)。

综上所述,《唐土门簿》所见的商业内容,主要有布匹、糖和药等。其中的商栈,颇像在浙江乍浦出现的那种“商问屋”(即批发商店)(注:松浦章:《乍浦の日本商问屋につぃて——日清にぉける牙行》,载《日本历史》第305号,1973年10月。参见徐明德《论17—19 世纪乍浦国际贸易港》,《中日文化论丛》1994年,杭州大学出版社1996年1月版,页56。)。其中反映的商业内涵, 与差相同时的苏州铜商资料也完全吻合。对此,十八世纪《漂着唐人滞在中日记》记载:

本船于去年七月间,装载纱、缎足(引者按:足当为“疋”,即“匹”的异体字)、药材、糖货等物,到长崎贸易明白,所配条铜等货回唐,开列于后。计开:

一条铜,一海带,一海参,一红菜,一鲍鱼,一铜,一鱼翅,一铜盆,一柔鱼,一漆器。

以上所 货物申报

乾隆陆年十二月 日

南京商人徐惟怀

骆西瀚

通船人名单 计开

徐惟怀,年四十五岁,苏州府,祀三官斋。

骆西瀚,年三十三岁,仝,仝。

程万元,年二十五岁,仝,仝,

……

上述的徐惟怀、骆西瀚二人,题作“江南苏州吴县採弁铜务商人徐惟怀、骆西瀚”。该份资料在另外一处出现的“南京商人”之下,则有三个人的署名,即顾振廷、骆西翰和程万元(注:载《冲绳县史料·前近代5·漂着关系记录》,冲绳县立图书馆史料编集室, 1987年3月发行,页96—97,页108。)。其中,程万元从其姓氏上看,可能是一位徽州商人。

表1:《唐土门簿》所见姓氏数(出现2次以上者)

姓氏 汪 程 周 江 吴 沈 郑 杨 谷 金 孙

数量 9

6

4

3

3

3

3

3

2

2

2

姓氏 李 黄 毛 张 许 潘 陈 陆 洪 赵 颜

数量 2

2

2

2

2

2

2

2

2

2

2

事实上,《唐土门簿》中所见最多的,应当就是徽商(指迁居苏州的徽州商人,本文提及“苏州徽商”的场合,均同比例),特别是汪、程二姓。另外,可能是徽商的还有江、潘、洪、吴等氏。关于苏州的徽商,以往学者已屡有涉及,本文即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收集资料加以探讨。

(1)汪氏:《唐土门簿》中出现的汪姓商人共有九名, 即汪八老爷(文琪)、汪大爷(本川)、汪二老爷(土镗)、汪老爷(永增)、汪老爷(敬)、汪捷大爷、汪十二老爷(文玢)、汪大爷(炯)和汪二爷(元炜)。由于手头缺乏完备的汪氏族谱资料,我未能一一找出这些商人的相关资料。不过,其中可考的人名有一位——汪永增。

《唐土门簿》中的汪永增住义慈巷,据《地名录》记载,位于宝莲寺至上塘街,这里属明清时代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关于汪永增,管见所及,山胁悌二郎先生在《长崎四唐人贸易》中就曾提及:“继程洪然的汪永增,是程洪然的姻戚,似乎也是淮北的盐商。他的任期到嘉庆二十一年(1816,文化十三)为止。”(注:见《长崎の唐人贸易》第二部分之十四《办铜官商の十二家额商》,“日本历史丛书”6, 吉川弘文馆1972年10月版,页186。)。后来,松浦章氏对之作了进一步的考察。根据他的举证,嘉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一日(1816年1月18 日)一艘中国船漂落到琉球中山朝统治下的大岛,琉球官方调查说:“据装商汪小园等禀称:园等系江南苏州府长洲县商人,……商局主汪永增,蒙各大宪奏准,往东洋采办洋铜,以资六省鼓铸。……”而据中国方面的记载:“……缘汪小园系江南休宁县人,代伊堂兄官铜商汪永增官船前往东洋,……。”松浦章认为:汪永增是休宁人,居住在苏州府长洲县,显然是汪局办铜官商无疑。他在经营中日贸易期间,共派出十一艘船前往日本长崎,嗣后,可能是由于其他官商的取而代之,汪永增遂退出了长崎贸易的舞台(注:松浦章:《清代徽州商人与海上贸易》,《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译文集》,页470—471。关于中日贸易中的徽商汪氏和程氏,以往学者多有涉及:松浦章《长崎贸易になける在唐荷主につぃて——乾隆—咸丰期の日清贸易の民商》,《社会经济史学》第15 卷第1号,1979年6 月:刘序枫《清日贸易の洋铜商につぃて——乾隆—咸丰期の官商、民商を中心に》,“办铜官商一览表”,载“九州大学东洋史论集”15,九州大学文学部东洋史研究会,1986年12月。)。

除了汪永增外,《唐土门簿》提及的其他几位汪氏,应当也都是苏州徽商。据清人董国华所撰的《资敬义庄碑记》:“吴中自明建有申庄、陈庄,文定、文庄之为也。厥后闻风起者,曰戈,曰陶,曰潘,曰江,曰丁,曰汪,尝为海内先焉。(注:《程氏支谱》“碑记录”,清程为烜等撰,光绪三年(1877年)续修资敬庄活字印本,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藏。)其中的汪氏义庄,苏州《吴趋汪氏支谱》卷首收有冯桂芬的《汪氏耕荫义庄记》,文曰:

……今义庄之设遍天下,吾吴为公(引者按:指范仲淹)故乡,闻风兴起者宜益众。乃素封有力之家,奚啻百十数,而合郡城之广者,仅十余族。嘻!盖其难也。封翁汪小村、紫仙两先生,奉尊甫中议大夫雨村先生遗命,谋于族,倡义庄之议。从子嘏庭封君等若而人,咸欣然从之,捐常稔田一千亩有奇,又糜白金千流,于郡城西偏申衙前购屋一区,建宗祠,立耕荫义庄。春秋飨祀,岁月要会,咸于是乎集。……(注:《吴趋汪氏支谱》(清汪体椿等撰,宣统二年重修,耕荫庄活字印本》第一册,卷首,页1a,藏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

吴趋汪氏迁自徽州歙县的坦川(当即今歙县西部郑村乡的坦头),文中建立耕荫义庄的“郡西偏申衙前”,也见于《唐土门簿》中的汪八老爷、汪二少爷名下,由此可以肯定此二人确系徽商。

(2)程氏:《唐土门簿》中出现的程姓商人共六名, 即程大爷(君怀)、程太爷(永圻)、程七爷(振国)、程大爷(锡祚)、程大爷(守增)和程七爷(澜)。上述的程大爷有三名,程七爷有二名,显然来自不同的家庭。我查阅了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的几部程氏家谱(注:除了前引程为烜《程氏支谱》外,还有以下几部:《程氏宗谱》十四卷,清程忠讬等编,同治六年(1867年)存子堂活字印本,二帙十六册;《新安篁墩程氏族谱》不分卷,清程熙等撰,钞本;《新安篁墩程氏世谱》不分卷, 清程熙等撰, 序于同治十年(1871年),钞本;《新安程氏支谱》六卷,清程昽等编,光绪三一年(1905年)续修刊本,成训义庄刊,一帙六册;《程氏宗谱》二十卷首一卷,民国程士杰等编,民国十三年(1924年)伊洛堂木活本,全五帙三十册。),仅找到一位与《唐土门簿》相同的人名,即程澜:

澜(元台子),字安波,号衡斋,太学生,州同衔,钦族旌义行,给予“乐善好施”字样,奉旨建坊,春秋祭典。……乾隆辛卯十一月二十日生,咸丰丙辰二月初四日卒,年八十六。(注:《程氏支谱》第三册,“与仁公嗣子墨林公房世系图”。)

大致说来,族谱中某人被誉作“乐善好施”,一般都与商人的身份有关。而且,从年代上看,似乎也颇相吻合。

明清时代,从徽州迁居苏州的程氏支派很多(注:据《新安程氏支谱》(光绪三十一年续修刊本)记载,徽州歙县程氏有一支在明嘉靖年间迁往苏州。而据下引抄本《新安篁墩程氏世谱》(序于同治十年),则休宁山斗程氏于清顺治初年(或康熙年间)始迁苏州。光绪三年《程氏支谱》“世系图”载,一世程晹(明宏治丁巳生,宏治丁巳即弘治十年,1497年,卒年无考)由徽州休宁之荪溪迁居苏州府城。后两派虽同出休宁,但迁徙时间不同。),从事与海外贸易相关的商人应当不乏其人。据抄本《新安篁墩程氏世谱》(序于同治十年)卷四“山斗派”之下记载:

一世,迁吴始祖,讳镧,字逸亭,顺治初年避难来吴,布业起家,为迁吴祖。

……

三世,讳槤,淑子,更名洽孙,字越庭,号桐溪,往来日本国贸易,家财巨富。乾隆年 月日生,娶金氏,卒葬观音山。有四子,炳仁、炳义、炳礼、炳信。

山斗迁吴程氏世系图(据《新安篁墩程氏族谱》“山斗派”)载:

一世 二世 三世 四世 五世 六世 七世 八世

镧——淑——槤塝——炳仁——嗣子泰基

关于一世祖程镧,《新安篁墩程氏世谱》的作者程熙(六世)说:“吾五世祖逸亭公,康熙间从新安休宁山斗来吴,布业起家,居金阊南城下,后因子孙渐增,迁至城中(注:卷3“续钞谱序”。)。 始迁年代虽有歧异,但亦明确指出,从山斗迁居苏州的程氏是从事布业的徽州商人。其中,有人在乾隆以后因中日贸易而累赀钜万。

关于苏州的布商,范金民先生曾指出:“(在苏州)从事布匹贸易的主要就是徽商,其人数及其财力甚至在当地的苏州商人之上。……布店字号的自明入清由松江转入苏州,反映了苏州布业地位的愈益重要,也反映了苏州徽商的势力在不断增大(注:《明清时期苏州的外地商人述略》,见《长江三角洲地区社会经济史研究》页221—222;参见《徽商研究》页99—101。)。在苏州徽州布商中,程、汪二姓为数至多,今据碑刻资料列表如下(注:资料来源均引自《明清苏州工商业碑刻集》(苏州博物馆、江苏师范学院历史系、南京大学明清史研究室编,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2月版),而53—54、页55—57、页65—67、 页69—71、页74—76、页301—302和页80。)。

表2:苏州徽州布商中的程、汪二姓

布商总数 程氏 汪氏 年代

2191康熙九年(1670年)

76

198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

69

156康熙四十年(1701年)

72

172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

43

14 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

459 乾隆四年(1739年)

822乾隆十三年(1748年)

2442道光十二年(1832年)

上述道光十二年的碑文,写明“发新安会馆竖立”(原碑均立于苏州阊门外的新安会馆);乾隆十三年碑文中出现的商人共8名, 徽商占6名,而且,汪、吴二姓都是徽商。康熙九年的碑刻中, 还出现了“徽州布店”的字样。因此,在本文中,我将来自苏州的程、汪二氏,一般都判定为徽州人,其中纵有个别误断,但想来总体上离历史事实不会太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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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土门书”与“海路”--日本苏州徽商资料及相关问题研究_明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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