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智《天方性理》采辑经书文献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天方论文,经书论文,文献论文,刘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586(2012)04-0005-09
成书于清朝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的中国伊斯兰哲学名著《天方性理》，是清初金陵学派的回回大儒刘智(1660-1730)的代表性论著，也是中国回族穆斯林哲学家“以儒诠经”文化自觉和文明对话运动中备受“回儒”学界赞誉的经典之作。问世以来的300余年中，在中国学术界和穆斯林社会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近年来则走出国门，在方兴未艾的世界“回儒”文明对话(Dialogues between Islam and Confucianism)中引起东西方各国学者的高度重视，已有不少研究和解读文章问世。关于本书的学术体例，刘智自署为“纂译”，即系一本编译类著作，故他特在书目后规范地开列出40部阿拉伯文和波斯文参考文献，称之为“采辑经书目”，并分别用阿拉伯文和波斯文书名译音和汉语意译名胪列出来。但遗憾的是，刘智未标注原著作者的姓氏名号，使得我们今天无法按图索骥，获知这批原始文献的来源，只有其师袁汝琦在序言中提到：“天方有大贤查密氏(即贾米)，暨阿补德·欧默尔辈，皆学识超凡，品德几圣者也。著有成书，阐明造化之体用，人物之知能，以作行道者践趋之程式，如《密迩索德》《勒瓦一合》《额史尔》等经，既行于天方，又传之中国，凡吾教学人，皆知诵习之矣。”但也只提及两位学者贾米和欧默尔及三部主要著作而已。复因代远年湮，这批刘智当年参考使用过的阿拉伯文和波斯文文献，历经300余年的社会沧桑，除了阿拉伯文《古兰经》《噶最经注》，波斯文的《勒瓦一合》(《昭微经》)、《密迩索德》(《道行究竟》)、《默格索德》(《研真经》)等少数几部天方经典外，其余大部分经书在今天的中国穆斯林社会都已不存，以致我们很难窥其原貌而知其究竟，成为中国伊斯兰教文献学研究中必须解决的一个学术问题。笔者曾在中国、阿拉伯世界、伊朗和巴基斯坦从事伊斯兰教的相关研究，特尝试通力合作对此问题进行一番探索，拟在此前有关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对这批参考文献进行语种分类，力图还原出文献的本来面貌。考溯将包括文献的阿拉伯文和波斯文原始书名、主旨、著者生平等要素，并从文献学(Philology)角度进行初步分析，最后就刘智的这份“采辑经书目”给我们的几点启示，就教于学术同道。
《天方性理》的基本结构
《天方性理》由《本经》和《图传》两大部分构成，又称之为《汉译性理本经》《天方性理书》《天方性理图说》《纂译天方性理图传》和《天方性理图说全篇》等等，先后有清初康熙宁波版、清乾隆考城安愚堂版，清末同治及光绪昆明版和民国北平清真书报社等共5个版本行世。《本经》凡五章约2 560余字，五章的篇目依次为：《总述大世界造化流行之次第》《分述天地人物各具之功能》《总述小世界身性显著之由》《分述小世界身心性命所藏之用》《总述大小两世界分合之妙义与天人浑化之极致》。《本经》之后是卷首《总图》，依次由《最初无称图》《先天理化总图》《后天形化总图》《胎形变化总图》《灵性显著总图》《大世界造化循环图》《小世界原始返终图》《天人分品图》《天人合一图》和《天人浑化图》10幅分图构成。《总图》后附有当时著名的回族学者山东临清(今临清县)黑鸣凤氏对《总图》内在逻辑关系的总结性评论。《本经》加这10幅《总图》即《性理》全书的总纲部分，然后进入本书的五卷《图传》，每卷根据《本经》和《总图》的内容，再依次分解为12幅分图图形(“图”)和诠释性文字(“传”)进行图文并茂的理论阐述，该部分刘智称之为“图说”。在12幅图说目录后，先有一段简短的导读式《概言》，对本卷图说的内在逻辑进行介绍。《图说》共有60幅分图，每幅分图后紧接着对该图的理论诠释，每段文末都附有黑鸣凤先生简略的总结性点评语，共同构成本图的“传”文。
关于《天方性理》的理论及其逻辑结构，刘智在《自序》中也有清晰的交代：“因于数大部经中，择其理同而义合者，纂为一书，即汉译《性理本经》也，凡五章。首言大世界理象显著之序，以及天地人物各具之功能，与其变化生生之故；次言小世界身性显著之序，以及身心性命所藏之用，与其圣凡善恶之由；末章总合大小世界分合之妙理，浑化之精义，而归竟于一真。其文约，其旨该，《天方性理》之奥蕴，亦见端于此矣。智犹恐初学之有疑也，复因经立图，以著经之理，因图立说，以传图之义。说凡六十釐，为五卷。窃欲学天方之学者，观图以会意，观文以释经，不滞方隅之见，而悟心理之同；不涉异端之流，而秉大公之教。庶不负先圣著经之意，以成先君子素志而已。”这个介绍把《天文性理》一书的要旨及其理论结构作了清晰说明，是读者最好的导读指南。而其所谓“于数大部经中”“纂为一书”的这些天方经书，就成为我们今天对之进行深度解读时必须解决的一个重要学术问题。
《天方性理》采辑经书来源考溯
关于如何参考使用的这批阿拉伯文和波斯文文献，刘智在《天方性理》采辑书目后的《例言》中作了这样的说明：“《本经》，集诸经而成一经也，其文见六大部经中。今将某节见某部，分注其下，以俟考焉。传文，乃本经传之义，编辑成文，非敢窃取诸家，亦非私臆杜撰，文理字句，斑斑可考。其所采辑经目，附列书首，不分注传中。……是书语义，悉本天方之经，间有经文难于汉译，不得不用别文以传之，文虽不合，义无不合也。……通部皆汉译成文。”在《天方性理》的任何一个版本目录后的原著中，我们都可以找到刘智的这份“采辑经书目”。为方便下文的分析，我们先根据其原来顺序编码摘引出来，阿拉伯文文献用英文字母A表示，波斯文文献则用P表示，既有阿拉伯文又有波斯文的文献，则用A/P来表示，英文字母后的数字代表该文献在书目中的序号，现将该书目编号并按学科分类列出：
因为《本经》是该书的总纲部分，刘智自述采自“六大部经”，实际上则引用了7部经典，这7部天方元典构建起了《天方性理》的核心理论体系，故我们首先考述这7部经典。根据《本经》文中的自注，这7部经典依次是：《昭微经》(引用了11次)，《道行推原经》(引用了29次)，《格致全经》(引用了6次)，《研真经》(引用了12次)，《费隐经》(引用了15次)，《天经性情》(引用了2次)和《真经注》(引用了2次)。按照上文的编码，这7部经书的原文译音名依次为：P4《勒瓦一合》，P7《密迩索德》，A17《默瓦吉福》，P6《默格索德》，A5《额史尔》，P24《额合克目克瓦乞卜》，《真经注》则有两部：A2《特福西尔噶最》(《噶最真经注》)和A3《特福西尔咱吸堤》(《咱吸德真经注》)。其中波斯文经典就占5部，阿拉伯文经典两部。下面是这7部主要经典的考证，为便于大家进一步的研究，我们仅根据刘智原书的汉语音译，分别标注出拉丁转写和波斯文或阿拉伯文。
P4《勒瓦一合》(Lawa' ih)。刘智在《天方性理》中先译作《昭微经》，后来又单独译作《真镜昭微》，系一本波斯文宗教散文诗，波斯文作
。作者是波斯著名的苏非思想家、诗人努鲁丁·阿布杜·拉赫曼·贾米(贾米在中文里又译作查密，Nur al-Din‘Abd al-Rahman Jami，伊斯兰历817-895年/公元1414-1489年)。贾米出生在波斯赫拉特(Harat，今属阿富汗)附近的贾姆(Jam)，他是另一位伟大的波斯苏非诗人鲁米(Rumi，卒于1273年)之后用波斯文写作的众多宗教诗人中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在宗教上属于纳格什班迪教团神秘派别。贾米深受伊本·阿拉比(Ibn Arabi，
，1165-1245)思想的影响，是阿拉比思想的忠实追随者。《勒瓦一合》作于伊斯兰历870年，是贾米的代表作之一。本书共36篇，作者以流畅的散文笔调抒发了阿拉比的宗教哲学思想，包括以下三大主题：(一)真主的独一性及其存在与其属性之间的关系；(二)真主的自显(塔加里taj alli)及其与人和世界之间关系的性质；(三)波斯神秘主义思想中的万有单一论(Wahdat alWujud)。该书实际上是贾米对安萨里(1006-1089)的苏非著作《穆纳加特》(Munajat，意为赞祷)的再创作，也是对伊本·阿拉比苏非名著《智慧的珍宝》(Fusus al-Hikam)的注释，是一部关于苏非学说的简明手册①。清末云南回族经师马复初的《大化总归》一书曾受此书影响，而稍后的马联元经师则用阿拉伯文注释该书为《性理微言》。
P7《密迩索德》(Mirsad al-ibad min al-mada'ila'l-ma' ad)。刘智译作《道行推原经》，是他在《天方性理·本经》中引用最多的一部波斯文经典，波斯文作
，系一部专讲苏非如何修身养性、认主、近主之道的论著，在中国回族穆斯林社会广为流传。中国回族穆斯林哲学家伍遵契于清朝康熙十一年(1672年)曾翻译作《归真要道》，湖北回族经师马明龙译作《认己醒悟》，回族经师舍起灵译作《推原正答》。作者是波斯苏非思想家、诗人纳只门丁·莱兹(Najm al-Din Razi，伊斯兰历573-654年/公元1177-1256)。莱兹出生在波斯的雷伊(Rey)，这里是当时伊斯兰神秘主义教育最盛行的地方。在他30岁时，因当地爆发频繁的宗教战争，莱兹离开雷伊到处游历，并在花剌子模(Kharazm)度过大部分时光。其神秘主义思想主要有两大基础：禁欲主义、虔诚的祈祷和爱。《密迩索德》是他用波斯文写就的一部伊斯兰教神秘主义名著，描述了人类被造化以及人祖阿丹(Adam)的由来及其回归真主的过程。主旨包括——智与爱，人类对众先知的需求，心灵的纯净，对真主的认知及其认知的资格，梦幻、视觉与启示，真主的显现及其品性，回归真主以及灵魂的复苏，君臣之道，等等，是一部重要的伊斯兰教认主学论著②。现有伊朗学者M.A.Riyahi编注的《密迩萨德》版本(德黑兰：图书翻译出版社，伊朗历1352年/公元1973年版)可参考。
A17《默瓦吉福》(Mawaqif al-Kalam)。刘智译作《格致全经》，是一部伊斯兰教认主学论著，阿拉伯文作
，可意译为《认主学观止》。作者是伊尔汗王朝时期的波斯逊尼派教义学家和教法学家阿杜德丁·伊智(‘Adud al-Din al-Iji，伊斯兰历680？—756年/公元1281？—1355)。他出生在波斯湾口霍尔姆斯海峡附近的沙班卡拉赫省(Shabankarah)伊格镇(Ig)的一个逊尼派贵族家庭。年轻时经权臣拉施特(Rashid al-Din Fadl Allah)举荐曾在大不里士(Tabriz)的伊尔汗朝宫廷里任教习，并担任过宫廷大法官。1335年伊尔汗王朝终结后，他移居设拉子(Shiraz)，应邀担任省督阿布·伊斯哈格(Abu Ishaq)的法官，在此期间与宫廷诗人哈菲兹(Hafiz Shirazi)等人往来酬唱。他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作品主题涉及伊斯兰经院哲学、教法学(沙菲仪派教法学原理)、《古兰经》注释、修辞学与语言学、伦理学和历史编纂学，他的许多著作在今天伊斯兰世界的高等学府如开罗爱资哈尔大学里仍被使用。《默瓦吉福》是他用阿拉伯文撰写成的一部逊尼派认主学著作，作者借用伊本·西纳(Ibn Sina/Avicenna，980-1035)的哲学术语阐释了安萨里的伊斯兰教思想学说。全书共六卷，但只有在最后两卷中涉及了认主学问题，内容包括依照理性和天启(《古兰经》)来对真主的本质及其属性、末世学说的认知等。前四卷则是关于认主学中的诸如认识论、哲学原理(必要性、可能性、来世论)、事故及物质等的总体性论述③。
P6《默格索德》(Maqsad-i aqsa)。刘智译作《研真经》，是一部波斯文的苏非哲学著作，波斯文作
，意思是“终极目标”，作者是波斯苏非思想家阿齐兹丁·纳萨菲(Aziz al-Din Nasafi，约卒于公元1300年)。曾被清初回族经师舍起灵译作《归真必要》，清季马复初译作《汉译道行究竟》，在中国清真寺里广为流传。
A/P5《额史尔》(Ashi' at)。刘智译作《费隐经》，伊斯兰教苏非主义著作，阿拉伯文作
。是波斯苏非思想家兼诗人贾米对法赫勒丁·伊拉基(Fahr al-Din Iraqi，卒于公元1289年)著作《勒默而特》的评注(Ashi' at al-Lama' at)，有阿拉伯文本和波斯文本。该书主要继承了阿拉比的认主独一思想，在南亚印巴次大陆和中国穆斯林社会广为流传④，曾由舍起灵经师汉译作《昭元秘诀》，在中国回族社会流传至今。
A24《额合克目克瓦乞卜》(Ahkm al-Kawkib)。刘智译作《天经性情》，是一部阿拉伯文占星学著作，阿文作
，今译作“星宿的判决”。马坚教授在《〈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中解释
为“判决”，指出：“这是一部星占学的书，所以译名叫‘决断诸般灾福’。伊斯兰教是反对星占学的，所以刘智把书名译成‘天经性情’，就是这个道理。”⑤著者不详。
A2/P3《真经注》(Tafsir)。《真经》是明清时代中国回族伊斯兰学者对《古兰经》的习惯叫法，《真经注》即《古兰经》注释。刘智在《天方性理》采辑经书中开列了两部《古兰经》注释的参考书——A2《特福西尔噶最》(Tafsir al-Qadi，刘智译作《噶最真经注》)和P3《特福西尔咱吸堤》(
刘智译作《咱吸德真经注》)。《噶最真经注》在中国回族经堂里至今仍在流传和使用，作者是波斯设拉兹的伊斯兰教法官噶最(
)，原著者则为波斯的沙斐仪派教法学家拜达维人纳赛尔丁·艾布·海莱·阿布杜拉·伊本·穆罕默德·本·阿里(
)，因系由教法学家噶最作的注解，故后人就用噶最的名字命名为《噶最真经注》，阿拉伯文作
。《咱吸德真经注》原名为
，成书于伊斯兰历519年/公元1125年，著者为波斯人咱吸德·艾比·伯克尔(
)。据《伊斯兰与中国文化》称：“(此经为)波斯文本《古兰经》注释，多为注解字词。流行手抄本较多，8开本，分上下两册。”
A1《古尔阿尼》(Quran)。系阿拉伯文《古兰经》
的音译名，刘智意译作《宝命真经》，此为迄今可考的《古兰经》在中国最早的汉语译名。清季云南经师马复初曾沿用《宝命真经》译名翻译《古兰经》前20卷为汉语文言文，叫做《宝命真经直解》，清末滇西回民反清起义领袖杜文秀亦曾下令刊印木刻版的阿拉伯文《古兰经》，近代云南马联元经师倡导在昆明重刻阿拉伯文《古兰经》时，均沿用刘智的《宝命真经》译名，故《宝命真经》或简称为《真经》(或《天经》)，遂成为《古兰经》在中国回族穆斯林社会早期通用汉语译名。
A8《努尔一拉希》(Nur ilahi)。刘智译作《真光经》，阿拉伯文作
，今译《真主之光》，是专门论述苏非派关于真主之光的哲学著作，著者不详。
A9《墨拿集理》(Manzil)。刘智译作《践趋品第》，阿拉伯文苏非思想著作，阿拉伯文作
(书的全名估计叫
有“求道者须经历的历程”之意)
，意为“密谈”，是关于论述苏非修身、近主之道，作者是波斯赫拉特人阿卜杜拉·安萨勒(Abudlla-i Ansr，卒于伊斯兰历482年/公元1089年)。
P10《鲁把亚惕》(Rub' ayat)。刘智译作《性学歌诀》，是一部波斯文苏非宗教诗歌集，波斯文作
。作者为波斯设拉兹的苏非诗人赡思丁·哈菲兹·设拉兹(Shams al-Din Hafzi Shirazi，1327-1390)。波斯文
意为“四行诗”，哈菲兹诗集的波斯文名称为
(《哈菲兹诗集》)，其中的571首均为四行诗，其诗集有波斯文版和阿拉伯文版。哈菲兹精通阿拉伯文，能够背诵整部《古兰经》，因此在波斯获得了“哈菲兹”(
通背《古兰经》者)的崇高称号。
A11《哲瓦希尔》(Jiwahir)。刘智以明清理学术语来意译为《理言珠玑》，是一部阿拉伯文哲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意为“珠宝”“本质”，著者不详。马坚教授在《〈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中解释为“辨认宝贝”。中国西北穆斯林民间收藏的名为
的阿拉伯文的书籍较多，有伊斯兰劝善故事类的，也有阿拉伯语字典类等。
A12《勒推福讨黑德》(Lata' if attawhid)。刘智译作《致一微言》，阿拉伯文哲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认主学奥义》，著者不详。
A13《咱度撒立钦》(Zadu al-musafireen)。刘智译作《道行资成》，是一部论述苏非修行之道的教法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著者不详。或谓作者系什叶伊斯玛义派的纳赛尔·胡斯鲁·格巴迪亚尼·拜勒赫，是一部哲学、教义学书籍。
P14《克实福侯祝卜》(Kashf al-Mahjub)。刘智译作《性学释疑》，波斯早期的苏非哲学著作，波斯文作
。作者为波斯苏非思想家阿里·伊本·欧斯曼·伊本·阿里·朱拉比·噶兹纳维·胡吉威里(Ali ibn Uthman ibn Ali al-Jullabi al-Ghaznawi al-Hujwiri，约卒于伊斯兰历469年/公元1076年)，约于公元7世纪时出生在波斯的噶兹尼(Ghaznin)。他曾师从苏非思想家阿布·法兹勒·穆罕默德·胡塔里(Abu al-Fazl Muhammed Khuttali)学习苏非思想，并游历过中亚、阿富汗、波斯、阿塞拜疆、伊拉克和叙利亚等地。《克实福侯祝卜》用波斯文写成，是作者回答其友人关于实现苏非之路的品性、步骤与对真主的爱、灵魂的品性及其纯洁性诸问题时的答疑著作，书中评述了此前的绝大部分苏非的学说、生平及其流派，解释了苏非神秘主义术语之异同，提出了实现苏非道路的步骤。由于该书具有鲜明的综合性、适度性和折中性，在波斯和印度的苏非中成为经典之作⑥。
A15《米拉土引撒尼》(Mira' tal-insan)。刘智译作《人镜》，阿拉伯文苏非哲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今可译作《人类的镜子》或《人类的宝鉴》，著者不详。
P16《克实福额思剌而》(Kashf al-Asrar)。刘智译作《性学启蒙》，中国明清时期的理学中有心性之学的哲学流派，刘智在此借理学家的“性学”指伊斯兰哲学，是一部波斯文苏非哲学著作，波斯文作
，今可译作《揭示秘密》，著者不详。
A18《斡咱一福》(al-Waza'if)。刘智译作《六十廩》，系一部逻辑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意为“功用”“职能”，著者不详。本书用66个条目清晰地介绍了阿拉伯语词的种类，论述了概念、推理、判断等逻辑学术语以及基础知识。
A19《闪洗叶》(An-Shahiyyah)。刘智译作《名理真宗》，阿拉伯文逻辑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著者不详。
A20《叶撒五枝》(al-Isaghuji)。刘智译作《名理解》，是一部逻辑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原作者为亚里士多德氏，由阿拉伯学者阿卜杜拉·伊本·穆加法(Abud al-Muggafa，724—759)翻译为阿拉伯文。此书是中国、印度和巴基斯坦穆斯林经堂学校里的必修教材之一。
A21《二林亚法肐》(’Ilmal Afaqi)。刘智译作《寰宇述》，阿拉伯文天文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今译作《天体学》，著者不详。清末云南回族经师马复初曾著有《寰宇述要》，为中国穆斯林学者撰写的首部阿拉伯天文学著作，可能参考过该书。
P22《哲罕打尼识》(Jhan danish)。刘智译作《寰宇述解》，是一部天文学著作，波斯文作
。著者为波斯天文学家马哈米德·噶兹纳维(Mahmid Gaznaw，生活在伊斯兰历6—7世纪/公元12—13世纪)。
A23《额福阿禄额福剌乞》(Af' alu al-kawakib)。刘智译作《天德元机》，是一部阿拉伯文天文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今译作《天体运行》，著者为科尔多瓦天文学家扎尔卡里(1029-1087)，本书被翻译为多种欧洲国家的文字，对欧洲天文学影响较大。天文学家哥白尼(Copernicus，1473-1543)在其《天体运行论》中曾多次引用该书。
A25《阿撒尔欧六巍》(Athar al-‘Uluwya)。刘智译作《玄穹象解》，是一部天文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意为“上界征兆”，著者是原籍波斯的伊斯兰科学家伊本·西纳。
A26《二数度克比尔》(al-Ouhuwdu al-Kabirah)。刘智译作《历学大全》，是一部阿拉伯文历法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今可译作《伟大时代》，著者可能是阿布·本·阿兹扎赫勒(Abu b.Az-Zahr，卒于伊斯兰历703年/公元1303年)。
A27《查密尔必剌地》(Jamir al-Biladi)。刘智译作《天下方域》，阿拉伯文地理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今可译作《各地综述》，著者不详。
A28《墨拿积里必剌地》(Manazil al-Biladi)。刘智译作《坡舆考略》，是一部阿拉伯文地理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各地之宿》，
指二十八宿，著者不详。
A29《海亚土额噶林》(Hayatu al-iqleem)。刘智译作《七洲形胜》，是一本阿拉伯文地理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区域生活》。马坚教授在《〈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中解释
为“生活”，同时指出：“《天方性理》参考书目中有《海亚土额噶林》(Hayatu al-igleem，译义：各地区的生活)，原译名是《七洲形胜》。七洲是指东半球上的亚非欧三洲而说的，这是古代地理学家通用的区别。《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中的《海牙剔穷历法段数七部》一书的“穷历法段数”可能是这部书的译名。讲七洲形势就要讲到各洲的经纬度，经纬度的测定依靠星象的观测，这部书即有七册，可能同时讲到天文和地理。两个译名各有所偏，我们认为是可能的⑤。著者不详。
A30《叶瓦基特》(Yewaqit)。刘智译作《月令纪》，阿拉伯历法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著者不详。
A31《克密理特尔比而》(Kamil al-Taabir)。刘智译作《解梦大全》，阿拉伯文作
。作者是波斯学者克玛伦丁·艾布·法泽尔·哈比什·特富利斯(
)。一部专门解析穆斯林梦兆的著作，也是最早的一部波斯语圆梦大全。穆斯林根据先知穆罕默德的教导，相信梦境及其预示，比如在《圣训之冠》第33章中就收录有解析梦境的圣训27段。该书有中译本叫做《圆梦大全》，至今仍在中国回族穆斯林社会流传。
A32《吉所安必雅》(Qisas al-Anbiyayi)。刘智译作《列圣纪录》，是一本阿拉伯文的列圣传记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众先知的故事》。作者为伊玛目艾布·法达·伊斯梅尔·本·凯西尔(
，伊斯兰历701-774年/公元1301-1372年)。1981年3月，埃及开罗现代出版社曾出版了穆罕默德·艾哈麦德·阿布杜·阿齐兹的该书校勘本，共546页。
P33《特尔准默穆苏托法》(Targamat Mustafa)。刘智在《性理》书目中译作《至圣实录》，是一部关于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的权威传记，波斯文作
。著者是赛义德·本·穆罕默德·卡扎鲁尼(Said b.Muhammad al-Kazaruni，卒于伊斯兰历758年/公元1356年)。刘智后来专门汉译作《天方至圣实录》，在中国回族穆斯林社会广为流传。
A34《吉所密迩剌直》(Qisas al-Miaraj)。刘智译作《登霄录》，记载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游历九霄的故事书，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登霄故事》，著者不详。刘智前的回儒经师马注在其《清真指南》中曾作引用，专门写有《登宵》一章。
P35《特自启尔奥理雅》(Tazkirat al-awliyayi)。刘智译作《群贤录》，记载早期苏非群贤事迹的波斯文著作，波斯文作
。作者是波斯苏非诗人法勒杜丁·阿塔尔(Farid al-Din Attar，约伊斯兰历540-618年/公元1145-1221年)。阿塔尔出生在波斯当时的伊斯兰文明中心之一的内沙普尔(Neshapur)，并在蒙古人屠城时被杀。这里当时荟萃有众多的苏非神秘主义诗人和思想家，阿塔尔在此接受了较好的宗教和其他学科的教育。《群贤录》是一部脍炙人口的散文体波斯文苏非圣徒传记，共收录了97位苏非的言行和名言警句⑦。
P36《设哲尔拿墨》(Shezer namah)。刘智译作《世谱源流》，是一部记载伊斯兰先知家族的传记著作，波斯文作
，被刘智音译为拿墨(namah意为故事)，著者不详。
A37《墨咱吸卜》(Mazahib)。刘智译作《教类源流》，为一部伊斯兰教教派源流史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教派门类》；或作
，可译作《各种派别之注释》，著者不详。
P38《合哲尔拿墨》(Hgar namah)。刘智译作《宝产谱》，波斯文宝物类著作，波斯文作
意为故事，著者不详。
A39《索哈合》(Sahah)。刘智译作《字正》，是一部阿拉伯文文字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正字法》，著者为阿布·纳斯尔·伊斯玛仪·本·哈马德·高哈勒(Abu Nasr Ism'il b.Hammd al-Gauhar，卒于伊斯兰历389年/公元999年)。
A40《米福他合欧鲁密》(Mifthal-‘Ulum)。刘智译作《文钥》，是一部阿拉伯文语法学著作，阿拉伯文作
，可译作《知识的钥匙》，著者是波斯人西拉噶迪纳·雅库巴·贝克拉卜·本·穆罕默德·本·阿萨基(Sirgadina Yaquba Bekrb.M.b.Aas'aki，卒于伊斯兰历626年/公元1228年)。
根据上述的初步考证，刘智《天方性理》采辑经书40部中，文种属于波斯文的经典有13部，属于阿拉伯文的有27部。从作者的籍贯来看，波斯学者有20位，作者姓氏及其籍贯暂时无法考知的仍有8位，其余12位为阿拉伯学者。从学科分类来看，《古兰经》及其注释学3部，伊斯兰哲学著作9部，苏非主义修道理论著作3部，认主学著作1部，逻辑学著作4部，苏非哲理诗1部，天文(象)学著作5部，历法学著作2部，地理学著作3部，解梦书1部，先知传2部，苏非思想家列传1部，宗教(派)史著作3部，阿文文法书2部。在哲学、苏非学、宗教史、列圣传记类的论著中，以波斯学者的伊斯兰教苏非派哲学思想论著居多，共有10余部。由此可见，刘智《天方性理》主旨思想受到苏非思想的重要影响。
几点基本结论
刘智在《天方性理》和稍后的《天方典礼》(成书于1710年)两书中，都分别留下了两份“采辑经书目”，《天方性理》书目有40部，《天方典礼》书目则有45部，经此前的数位学者和我们的反复核对，发现两份书目中有20部重复⑧，故刘智在这两部著作中总计参考的阿拉伯文和波斯文天方原典总计为65部。这份天方书目的学术价值历来受到西方汉学家和伊斯兰学者的高度重视，法国汉学家伯希和(Paul Pelliot)曾称之为“18世纪中国常用阿拉伯文、波斯文著作的简要目录”。伯希和之后对刘智的这两份书目研究比较系统的西方学者是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莱斯利教授(Donald Daniel Leslie)和穆哈默德·瓦塞尔博士(Mohamed Wassel)。事实上，这份书目除了具有伊斯兰文献学的价值，存储着公元18世纪前伊斯兰世界与中国穆斯林学术思想频繁交流的丰富历史信息外，我们从中还可得到如下启示。
其一，拥有2300余万穆斯林的中国伊斯兰教作为世界伊斯兰教的东亚主支，虽然主要崇奉逊尼派中的哈乃菲(Hanafi，
)教法学派，但流行于波斯、中亚、南亚的苏非思想(Sufism，波斯语
，阿语
)曾对之发生过长期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至少开始于公元10世纪，并经历了先西北边陲的新疆，后逐渐内地化的漫长过程⑨。
其二，伊斯兰教在中国的传播过程中，以波斯语为载体的伊斯兰经典所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阿拉伯语的经典，或至少与阿拉伯语经典并驾齐驱。换言之，即波斯化了伊斯兰文化(如苏非思想)对中国穆斯林主体的回族穆斯林社会的影响要重于以阿拉伯语为载体的伊斯兰文化，我们对此应该重新给予高度重视。今天中国回族穆斯林社会内部保留下来并仍然使用的数百个波斯语词语⑩，以及中国穆斯林的经堂教育课程里自明代以来始终保持阿拉伯语、波斯语并授的悠久传统就是明证。
其三，明清之际，苏非思想中的主要流派在中国回族穆斯林社会已经具有相当的社会基础，其代表性论著大多已经流行开来，并且进入了经堂教材系列，成为高年级学生的重要必修课程。这实际上也为清代中后期苏非教团与中国传统宗法制度的最终结合，在西北地区诞生具有中国特色的各种伊斯兰教门宦及派别，奠定了内在的思想理论和社会基础。这种思想理论和社会基础可视做后来中国伊斯兰教门宦形成的内因，而各门宦创始人(如马明心、马万福等)赴天方朝觐接受苏非长老亲授教道，或国外苏非教长来华传播苏非思想学说和道乘功修，然后创立门宦的史实，则可视做门宦诞生的导因或外因。这也正是具有鲜明苏非思想内涵的刘智《天方性理》《天方典礼》等“汉启他布”在西北门宦教派中深受尊崇的根本原因。
其四，明清之际滥觞于陕西、肇端于金陵、流布于山东、落幕于云南的中国回族穆斯林精英分子“以儒诠经”三百年文化自觉与“回儒”文明对话运动，除将古典汉语纳入到世界伊斯兰教传播的主要语言中外，王岱舆、马注、刘智、马复初、马联元等回回大儒的译述深受苏非思想影响的问题，在中国本土的伊斯兰学术界曾被长期忽略，我们今天有必要与国际学术界同行一道，重新对之进行系统深入的考察和研究。
(本文在写作时蒙伊朗德黑兰自由大学Islamic Azadi University宗教学系讲师、德黑兰大学宗教学院博士候选人Tahereh Tavakkoli女士帮助查询和提供过波斯语方面的资料，伊朗驻华使馆文化处白志所先生也帮助审校了部分波斯文术语，特此致谢。)
注释：
①Mircea Eliade ed.,The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Vol.7,p.373 and Vol.11,p.387,Macmillan Publishing Company,1995.
②Ibid.:The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Vol.4,p.343.
③Ibid.:The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Vol.7,pp.88-89.
④Ibid.:The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Vol.7,pp.396.
⑤详见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中央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回族史组编的《回族史论集1949-1979》，宁夏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93-198页。
⑥Mircea Eliade ed.,The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Vol.6,pp.498-499.
⑦Mircea Eliade ed.,The Encyclopedia of Religion,Vol.1,pp.500-501.
⑧关于刘智：《天方典礼》书目的最新研究，可参阅王东平：《明清时代汉文译著与回族穆斯林法律文化的传布》，载《世界宗教研究》2002年第2期；王根明《刘智著作参阅的阿拉伯文文献》，载宁夏大学回族研究中心《中国回族研究论集》第2卷，宁夏人民出版社，2006年。
⑨周燮藩：《苏非主义与明清之际的中国伊斯兰教》、《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2002年第2期；王根明：《早期苏非主义》，载宁夏大学回族研究中心《中国回族研究论集》第1卷，民族出版社，2005年。
⑩关于中国穆斯林社会保留下来的波斯语词语，可参阅王建平：《中国伊斯兰教词汇表》(Glossary of Chinese Islamic Terms)，London:Curzon Press(Richmond)，2001；何克俭、杨万宝：《回族穆斯林常用语手册》，宁夏人民出版社，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