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礼物--论童话的主题与功能_动物论文

爱情的礼物--论童话的主题与功能_动物论文

爱的礼物——论童话的母题及其功能,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礼物论文,童话论文,功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文分类号]I0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2692(2006)01-0056-07

一、童话的基本特征

从十五世纪到十七世纪,随着越来越多的民间奇幻故事被记述下来,在欧洲逐渐形成了一类奇幻性文学童话故事,如意大利斯特拉帕罗拉的《欢乐之夜》和巴塞勒的《五日谈》等等。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具有自己独特的母题、故事形态(如俄国学者普罗普对民间故事形态所列举的31个基本功能)、人物、情节和奇幻因素。当民间故事的神奇因素被引入人间的民众生活后,人们驰骋想象,编织出种种奇妙动人的美丽故事,述说普通民众的生活境遇和愿望。童话世界逐渐成为一个充满神秘潜能和怪异力量的世界,一方面有精灵和魔怪的存在,另一方面又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和奇遇。逐渐地,童话中形成了一些典型化或类型化的人物以及拟人化的动植物形象,例如看似呆笨,其实精明懂事的傻瓜蛋;在家里受到哥哥或者父亲欺压迫害往往是排行老三的最小的儿子;饱受虐待的美丽的小女儿;受到上司盘剥后被解雇的士兵;需要被教训的凶悍之人;邪恶的女巫;善良的精灵;食人魔怪;笨拙鲁莽的巨人。而那些本是严重威胁人类生存的自然界的异己力量在口头文学中逐渐被赋予社会属性,成为压迫者和邪恶势力的象征,包括可怕的野兽,如巨龙,猛狮,野猪,野狼精等。同时,人们更乐意讲述那些动植物精灵与人为善,解人脱难并助人实现美梦的故事,于是就有善良的动物,如蚂蚁,小鹿,蜜蜂,鸭子,鱼儿等。人物类型的两极分化成为民间童话的重要特点,哥哥愚蠢,弟弟必然聪明:姐姐恶毒、懒惰,妹妹必然善良、勤劳;父亲软弱而无能,母亲(继母)必然凶残而狡诈……。

最重要的是,童话故事虽然发生在人间,但往往具有神奇性或者带有奇异、超凡的成分,比如闹鬼的城堡,中了魔法的宫殿和森林,林中神秘的屋子,黑黝黝的充满危险的洞穴,地下的王国,玻璃山,水晶鞋等等。当然还有奇异的宝物比如七里靴,隐身帽或隐身斗篷;神奇的背囊、帽子和号角;能使人或物变形的魔杖;能产金子的动物;能随时变出美味佳肴的桌子;能奏出强烈的迷人的美妙音乐,因而具有强大力量的乐器;能制服任何人,任何动物的宝剑或棍子,等等,对这些神奇宝物的幻想包含着人们渴望探究大自然奥秘,渴望控制自然力和征服敌人的精神愿望。那些受到蔑视的主人公虽然看似微弱,但他们的纯洁无瑕和善良单纯使他们能够辨认大自然的神奇迹象,他们的成功是由于他们保持着对大自然神奇力量的信念,对大自然一切生命和事物的尊重,他们没有被世俗偏见,权势,或者所谓理性主义所压倒。相反,那些反面人物为理性世界的利益规则所驱使,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而且对大自然和其他人毫不敬重,也丝毫不为他人的利益考虑,他们成为破坏其他人,其他动物以和平、幸福方式生活的障碍,因此只能以失败而告终。总而言之,童话故事中的人物,环境和母题可以按照特定的功能进行组合和变化,从而产生各种奇妙动人的故事。可以说正是这种具有童趣意味的神奇性使童话故事脱颖而出,自成一家,有别于神话、传说、寓言、笑话或趣闻等。

除了这独特的神奇性,童话还具有另一个重要的本质特征:以爱为本的人性教育和人格教育。

二、童话所包含的爱的母题

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 1832-1898)在《爱丽丝镜中漫游记》中把童话称为“爱的礼物”,[1] (p173)这是非常恰当的。尽管童话并非因儿童而产生,它的出现最初也不是为了满足儿童的需求,但随着思想观念和儿童观念的进步,人们一旦认识到童话最适宜儿童时,童话就必然要承载人类对自己下一代的殷切期望和深情关爱。这种爱的意识也是童话区别于神话、寓言、传说等的重要特征。

20世纪6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哈洛(Harry F.Harlow 1905-1981)进行了著名的恒河猴实验,即母爱剥夺实验。哈洛教授的实验表明,婴儿成长所最需要的,不只是生理的营养,更是母亲的关爱。心理需要的重要性超过了生理需要,是生理需要的满足所不能取代的。推而广之,人生的幸福是人们生活质量的体现,但幸福的内涵并非物质的享受,而是友爱,创造和人间亲情的温暖。随着儿童本位的自觉意识的觉醒,人们对儿童的关爱倾向也越来越强烈,并通过各种方式表现出来。从古希腊神话,民间童话一直到艺术童话,爱的主题呈现出越来越清晰的演进轨迹。童话是爱的礼物,爱是童话的基调和本色。爱的母题是多种多样的,童话的爱的本质就是以爱为本的人性教育。下面是童话所体现的人类重要的爱的母题。

1.对人类的热爱

童话以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对人类的热爱。丹麦著名童话作家安徒生一生都渴望爱情和婚姻,但屡屡受挫,终于过了一辈子单身生活。尽管安徒生一生遭受爱情和失恋的沉重打击,但失恋的痛苦并没有动摇对爱情的真诚和坚定,反而促使他在童话创作中去抒发自己爱的激情,寄托自己的理想和不懈的追求。安徒生从小遭受的贫穷生活给他带来的屈辱和白眼使他真切地感受到人世间的冷酷,但他并没有成为一个愤世嫉俗者,相反,他更加热爱人类,更同情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他相信真理总会战胜虚伪,爱总会压倒恨,美总会克服丑,所以他满腔热情地讴歌那些为“真、善、美”而献身的人。《海的女儿》就是安徒生最具代表性的表达对人类之爱的童话。与索福克勒斯和莎士比亚的颂扬相比,童话的独特在于以非人类的其他生物的眼睛扫视人类,如以生活在海底世界的居民“美人鱼”的视角来注视人类。“美人鱼”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美丽的海底世界生活三百年,但她为了追求人类“不灭的灵魂”而甘愿忍受巨大的痛苦,以巨大的代价去获取人间王子的爱情。尽管她的一切努力都化做泡影,但她在面临最后的抉择时还是选择牺牲自己,成全王子。这是爱的升华,是爱的最高境界。海的女儿向往人类,她把美丽的鱼尾换成一双人腿,她牺牲了美妙的歌喉,成了哑巴。在一切能力付之东流,她还可以回到海底世界享受三百年的舒适生活,只要她在王子新婚之夜刺杀王子,把人血溅到自己的腿上,恢复成鱼的形态。然而她再一次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王子。王子有文化、有礼貌、和蔼可亲、相貌英俊,是来自海底世界的美人鱼眼中人的代表;人在其他生物看来显得那么庄严、高贵、美丽,那么我们人类不应该珍惜这种理想的形象吗?海的女儿把追求人的灵魂作为自己的最高理想,实际上是对人类的热烈讴歌。安徒生是如此地热爱人类,热爱人类的优良品质,所以他又特别憎恨人的虚伪和弱点,难怪他要在同一年创作的《皇帝的新衣》中给予无情地揭露和抨击。

2.对大自然的爱

在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发人深思的关于厄里斯克托王子的故事。这个厄里斯克托王子住的王宫里已经是厅堂无数,富丽豪华,但他仍然感到不满足,于是大兴土木,砍伐森林,甚至对已经献给女神得墨忒耳的林区内的橡树大加砍伐。虽然被砍的橡树像人一样流出了鲜血,但王子仍然一意孤行,不顾伐木工人的反对,强令砍伐。乔装出现的得墨忒耳女神对他进行劝阻,但他却声称那是强者的权利。这个“强者”终于受到严厉的惩罚:在饥饿之神的困扰下,王子吃光了王宫里的一切,最后只能吃自己身上的肉,因而气绝身亡。这个故事象征地表明破坏森林的危害,滥砍滥伐只能使气候恶化,农作物歉收、绝收,到头来只能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英国作家罗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的《金河王》当初是应一个12岁小女孩的要求而创作的,发表后成为英国文学童话的经典之作。故事讲的是,在一个荒僻的山区有一个富饶神奇的山谷,山谷里有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它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所以被人们叫做金河。这个山谷的主人为三兄弟,老大和老二心地歹毒,人称“黑兄弟”。最小的弟弟勤劳善良,他像灰姑娘一样默默忍受着哥哥的打骂欺压,而且还要承担家中所有的活路。金河王化身为矮绅士造访家中的弟弟。两个哥哥回家看见有外人,又暴打弟弟。金河王实在看不下去,宣布第二天要来拜访。第二天山谷果然暴发洪水,所有东西都被冲走了,一夜之间“宝谷”变成一片荒凉的废墟。三兄弟只得背井离乡,另谋生计,做了金匠。本钱全被两个哥哥花光了,只剩下叔叔送给小弟弟的一只金杯,杯上面有金丝编织成的一副络腮胡须的脸庞。金杯在坩埚里熔化后成为一个半尺高的小矮神,这就是金河王,他以前被施了魔法,如今得救了。他许诺:谁只要登上金河源头所在的山头,往河里倒三滴圣水,那条河就会变成金子。但如果把不洁之水倒入金河,他就会化作黑石。他说完跳进坩埚,一会功夫烧得全身通红,透明,光彩夺目,接着化作烈焰腾空而起,扶摇直上,缓缓飘散。最后,小弟弟在带着圣水前往金河源头的路上,先用珍贵的圣水救活了濒临渴死的老人和小孩,而后又遇到一条干渴的小狗,他也像对待人类一样,把圣水毫不吝惜地拿给小狗喝。如果说前两次把圣水献出来是出于对自己同类的爱心,那么最后把水给动物喝就具有特别的象征意义,象征着平等地对待大自然的万物。小弟弟的行动使干枯的河床重新流淌出清澈的河水,宝谷在水的滋润下恢复了生机,重新成为美丽、富饶的花园和粮仓,这才是真正的金河,而“黑兄弟”变成了河里的两块黑石头。《金河王》以新颖的童话视角向人们揭示,人类自身的贪婪和无节制的掠夺自然资源将无可避免地导致生态危机。故事中善良的小弟弟尽管备受两个哥哥的欺辱和虐待,始终保持着纯朴的爱心,终于获得金河王的帮助,使遭到毁坏的“宝谷”地区恢复了往日的美丽和富饶。人类对养育自己的大自然的爱体现为人类的生态意识。人类的贪婪和无节制的掠夺性开采终将导致严重的生态危机和灾难。两个哥哥“黑兄弟”不懂得珍惜富饶美丽,风调雨顺的家园,他们的恶行激怒了代表自然力的西南风先生,只有在以小弟弟的道德重建行为使自然之神露出笑脸以后,小矮人才将金河水引进宝谷,从而恢复了这里的生态平衡。

值得庆幸的是,人们已经从生态学的高度认识到这个问题:“人与万物,在这个同一的生态场、‘生态圈’中的地位是平等的,如果说人类是其中进化得最好的生物,人类就应当自我意识到这一点,自觉地巩固与自然万物之间的‘亲情’,主动地向自然万物奉献自己的爱心。道德可以帮助人类这个最有可能打乱生态系统的物种进行自我节制。”[2] (p379)人类在今天的确应当反思自己,要以善良之心和爱心去对待大自然中的动植物,以平等的身份去处理与大自然万物的关系,改变做世界主人和天地万物主宰的心态,只有这样才能为这个生态场和生态圈的和谐生存提供希望。

3.人间的亲情之爱

心理学研究表明,儿童的发展以情感为先。爱是人的天性,在儿童的世界中,这种爱的天性表现在各个方面,但首先是亲情之爱。童话反映了人们内心情感的变化发展,父母对子女的舐犊之爱,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之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心理学家埃里克森论及人类生命周期中有五个非常重要的人格属性,第一个就是“基本信赖感”(basic trust),是通过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料而凝结在儿童心里的信念。在童话中这就是灰姑娘与尚未被继母取代的最初的慈母相处的经历以及对她的怀念所熔注在她人格中的坚定信念;缅怀并忠实于从慈母那里获得的基本信赖感,并进而缅怀并忠实于生活中已经逝去的美好东西是人生的重要支柱。保加利亚作家埃林·佩林的童话《扬·比比扬奇遇记》颂扬了人间的亲情之爱。小男孩比比扬是父母心爱的儿子,但他却没有走上正道,成了一个顽劣之童。无论是母亲的眼泪,还是父亲的耳光都不能使他改邪归正。他从此游荡在外,把精力用在恶作剧、瞎胡闹上面。他还跟魔鬼的儿子交上了朋友,从而受到邪恶老魔鬼的控制。小比比扬虽然与魔鬼为伍,但他毕竟还保留着亲情赋予他的人性善良,他每天都要把一只偷来的圆面包送到父母家的破茅屋门口。作恶多端的魔鬼本性是容不得一点善良的,于是魔鬼父子合谋,将比比扬的脑袋换成了泥人的脑袋。然而比比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没有忘记父母的骨肉之爱,他还始终怀念可爱的故乡小镇。维系着他与父母,与人间的爱使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希望,他终于依靠人的智慧冲出了魔鬼王国,并且救出了被魔法禁锢的姑娘。他找回了自己被魔鬼换掉后丢弃的脑袋,作为一个成熟起来的少年重返故乡,重返生活。

在英国当代童话小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11岁的哈利·波特自幼失去了亲生父母,想念父母成为他内心深处最迫切和最强烈的愿望,就像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思念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终于,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里他见到了厄里斯魔镜,并从中实现了看见父母的愿望。这个过程演绎了“爱的缺失与回归”。哈利·波特第一次从镜中看到父母时产生了强烈的情感震撼,他首先看到的是母亲,“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有着深红色的头发,她的眼睛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接着他看到了爸爸和其他家人,他们都“看着他,亲切地微笑着……笑眯眯地朝波特挥手”。波特的心情就像干旱已久的土地突遇甘霖,他“如饥似渴地望着他们,……内心感到一阵阵强烈的剧痛,一半是因为喜悦,一半是因为深切的忧伤”。波特第二次是“飞奔”到魔镜跟前的,“他的妈妈和爸爸一看见他,顿时喜形于色”。当波特第三次来到魔镜跟前,他决心“要整晚都呆在这里,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不能阻拦他”,直到邓布利多校长走到他身旁,向他点明镜子魔力的秘密:镜子中的景象“不过是你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愿望。然而,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哈利·波特没有找到神秘的尼可·勒梅的信息,但意外地发现了自己对早已故去的父母的爱和希望他们重生的愿望。邓布利多校长向他点明,魔镜只是心灵的一面镜子,揭示了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邓布利多在哈利·波特探寻自己心灵深处的渴望时出现并非偶然,表明他是个父亲般的人物,主要在精神上引导哈利·波特,使他在情感和理智等方面成熟起来。正是邓布利多等人亲自把失去双亲的婴孩哈利·波特送到他的姨父母家;他在哈利·波特进入魔法学校后又把哈利父亲留下的隐身衣交给哈利,更暗示了这种父亲角色:“你父亲死前把这件东西交给了我。现在应该归还给你。要使用好它。衷心祝你圣诞快乐。”而哈利·波特在圣诞节收到的神秘礼物则强化了孩子与父母之爱的关联。让波特连续三次通过魔镜实现了自己的深切愿望后,又使波特从幻想回到现实,对亲情的深切思念是非常必要的,就像灰姑娘和白雪公主一样获得最初的人生的“基本信赖感”。

4.爱的奇迹

高尔基的童话叙事诗《少女与死神》颂扬了一个爱战胜死神的奇迹。打了败仗的皇帝在路上遇见一个恋爱中的少女发出欢笑,便气急败坏地下令把她交到死神的魔掌里。死神老妇问明缘由后,同意再给少女一个夜晚与情人相会。一昼夜过去了,少女还没回来,死神等不及了,动身去找少女,看见她坐在月色下的胡桃树下,犹如春天的女神一般,少年的头枕在她的膝上,像假眠的倦鹿。死神被打动了,她知道打不断这人间爱的赞歌。世上没有比太阳更美的东西,也没有比爱情之火更烈的火。叙事诗以一位美丽的少女作为永生的爱神力量的象征,以一位感情已经枯萎的老妇人作为死神来代表摧残人类美好感情的凶恶势力,呈现了强烈的美与丑的对比。为了爱情,少女不惧怕皇帝的威严,更不怕皇帝把她交给凶恶的死神去处置。最后,少女以爱情的生命之火燃起的炽热感情,融化了死神老妇人冰冷的心,象征着人类美好的感情的爱神最终战胜了死神,战胜了摧残这种美好感情的凶恶势力。

在格林童话《三根羽毛》中,最小的弟弟在第三次考验中把小蟾蜍变成了美少女,因为他不嫌弃小蟾蜍,而是去抱它,也就是以童话的象征语言去爱它时,奇迹发生了。归根到底,只有爱才能把看似丑陋的变成美好的。《美女和野兽》是世界上最有影响的童话名篇之一。它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神话中有关丘比特与普赛克的故事。古希腊人认为“普赛克”的意思是“灵魂,”,像鸟儿一样轻扬飘浮,当人的肉体消失后,灵魂也飘散了。普赛克后来演变成富有诗意的漂亮少女形象,随之出现了她为小爱神丘比特所爱的神话故事。公元2世纪古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用拉丁语讲述的“丘比特与普赛克”故事对后人产生了很大影响,它出现在《变形记》(又称《金驴记》)一书中,是故事中的故事。一个叫鲁齐乌斯的青年人留宿在高利贷者米罗家中,米罗的妻子是个女巫,能够变幻为飞鸟。鲁齐乌斯见后非常羡慕,便偷了她的魔药敷在自己身上,不料却变成了一头驴子。驴形人心的鲁齐乌斯被关进马厩,饱受马儿的践踏,夜里又被强盗偷走,遭受鞭打。后来他被多次转卖,流落各处,备受虐待,历尽折磨,但仍然保持着人的思考能力和观察能力,因此他得以目睹世间之事,世态百相,窥见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欺骗掠夺。而“丘比特与普赛克”就是一个老妇人在强盗的洞穴里讲述的故事。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国王有三个漂亮的公主,而最小的公主普赛克是那么光彩照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一个新的维纳斯女神来崇拜,她的名声甚至超过了维纳斯,这使女神受到人们的冷落。异常嫉恨的维纳斯让她的儿子丘比特去惩罚少女,使她爱上世界上最凶狠恶毒的男人。不料丘比特自己爱上了姑娘,他通过神喻让国王把普赛克送到山崖顶上祭献给一个蛇形怪物。一阵西风把普赛克卷到一座神秘的宫殿。姑娘被舒适地安置在宫殿里生活,每到夜深之际丘比特便乘黑来与她相会。不过丘比特警告姑娘千万不能看他。普赛克在宫殿里的生活非常惬意,但难免使她感到寂寞孤独,于是丘比特用一阵西风把她的两个姐姐带到这里。两个姐姐知道普赛克肯定与神住在这个漂亮的宫殿里,嫉妒。她们编造谎话,说与普赛克生活在一起的是一条大蟒蛇,劝她在夜里点一盏灯,用刀把它杀死。普赛克听信了谗言,因为这毕竟与神喻相符。当丘比特入睡后,普赛克点起一盏灯,拿着一把刀,向他走去,灯光亮处,却是一个英俊无比的男子,她知道自己被姐姐欺骗了。一滴灯油落在丘比特肩上,把他烫醒了,愤怒的丘比特把普赛克赶出了宫殿。在更加嫉恨的女神逼迫下,普赛克不得不经受一系列最可怕的磨难,最后终于与丘比特团聚了。

法国博蒙夫人在1756年发表的《美女和怪兽》终于使这个故事成为最广为人知的经典童话之一。在博蒙夫人的故事里一个富商有三个漂亮女儿,两个姐姐浅薄自私,只有最小的妹妹在家庭生活的变迁中显示出善良、勤劳、坚毅和宽宏等美德。富商后来破产了,全家只能搬到乡下去住。一年以后,父亲为了收回过去的一些财物要出门远行。两个姐姐以为又可以回城里过好日子了,要求给她们带回昂贵的衣服,而小女儿在父亲的再三催促下只希望给她带回一枝玫瑰。父亲此去一无所获,在回家途中穿越一座大森林时迷了路,进入一个由神秘野兽居住的宫殿。尽管主人没有露面,商人在那里受到热情的款待,但当他偷折了玫瑰园里的一枝玫瑰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怪兽,要杀死商人。在听了商人的哀求后怪兽提出可以让他的一个女儿自愿来这里替他去死。于是引出了一连串看似非常严重的事情。善良的小女儿知道事情原委后坚决要替父赴难,她到了野兽的宫殿之后,在梦中听一位夫人对她说:“美女,你这么善良,我感到很高兴。你用自己的生命救你的父亲,这样高尚的行为一定会得到报偿。”美女在宫殿里没有受到任何非难,也习惯了野兽的探访,唯一使她感到难堪的是三个月来,野兽在睡觉之前总要问她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每当姑娘说不愿意时,野兽总显得非常痛苦。美女想念父亲,野兽同意送她回去,但如果她没有回来,野兽就会死去。美女回家后,两个嫉妒的姐姐故意把美女滞留在家中,希望使野兽发怒而吃掉美女。美女在回家后的第十个晚上梦见野兽躺在草地上快要死了。美女惊醒过来,决心不再让善良的野兽痛苦了,她要回去。第二天她果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野兽的宫殿。当她在小河边向垂死的野兽表达自己的爱情时,宫殿中响起了美妙的音乐,野兽的魔法被解除了,他又恢复了漂亮王子的模样。Iona Opie和Peter Opie夫妇在《经典童话故事》中认为,“《美女和野兽》是继《灰姑娘》之后最富有象征意义,也是在思想上最令人满意的童话故事。”[3] (p137)

儿童心理学家贝特尔海姆在《永恒的魅力》中专门分析了这个故事丰富的心理意义,认为《美女和野兽》以童话特有的方式表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4] (p303-310)父亲的折花之举象征着他对女儿的爱,而随后发生的事象征着美女必须经受一番刻骨铭心的磨难才能获得成熟的人性和美满的爱情。与两个姐姐相比,美女非常依恋父亲,当姐姐俩在外面的舞会上纵情欢乐,结交男友时,美女总是待在家里;当求婚者找上门来时,她表示还不愿结婚,只想在父亲身边多待几年。她去见野兽完全是为了父亲的缘故。友好的野兽向美女求婚,遭到友好的拒绝。处于父女之爱和野兽之求这一矛盾之中的美女首先选择背离野兽去探望父亲。然而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野兽了。最后美女毅然决定回到生命垂危的野兽身边。贝特尔海姆认为这表明了只有在解决了孩子的种种恋父情结之后,过去令美女厌恶的男女之爱才会变得美好起来。故事的关键并不在于美女逐渐爱上野兽,也不在于她如何把恋父之情转变为恋人之爱,而在于美女在这一过程中的自我成长。通过恋父之情向恋人之爱的转换,美女向父亲奉献了最有益的感情,使父亲的健康得以好转,同时也使野兽恢复了人性,获得幸福。在博蒙夫人的故事里,野兽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他与美女的悲欢离合是一种历经磨难和考验最终获得幸福的历程。美女和父亲之间的亲情也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正是从父女深情之中萌生的另一种爱可以使孩子在长大成熟之后与爱侣心心相印,幸福生活。心理学家认为《美女和野兽》是非常有价值的童话故事,贝特尔海姆特意把对这个童话的分析作为其专著《永恒的魅力》的结束:

这个故事表明,父母对孩子的舐犊之爱,与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之情一样,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正是从这脉脉温情之中萌生的另一种爱使孩子长大成熟后与爱人紧密相连。无论现实情况如何,孩子在听了童话故事之后总要假设和相信,他的父母会怀着一片爱心,不惜冒生命之险给他带回最渴望的礼物。反之,对孩子来说,他相信自己无愧于这种奉献,因为他也爱自己的父母,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样,孩子将成长起来,甚至给那些横遭不幸,以至于以野兽之形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人也带来安宁和幸福。他将为自己,为爱侣带来幸福,也由此给双亲带来幸福。[4] (p310)

三、童话的人格教育

英国学者和作家J.R.R.托尔金在论述童话时认为真正的童话故事应具备四要素:幻想、恢复、逃避、慰藉。其中的慰藉就是故事要提供圆满的结局,要使儿童获得心理解脱,建立自信。托尔金认为,童话最重要的功能就是提供圆满的结局。而童话故事最好的结局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转变”(Eucatastrophe),比如复活或者摆脱了邪恶力量而获救的欣喜时刻。无论奇遇多么怪诞或可怕,当“转变”出现时,孩子们甚至会屏住呼吸,心潮激动,含泪欲哭。童话的作用就在于,听童话故事的儿童能够从想象中的深切的绝望中恢复过来,从想象中的巨大危险中逃避出来,而最重要的是获得心理安慰。这就是为什么童话的结局总是幸福美满的原因。托尔金认为,所有完整的童话故事必须有幸福的结局,具有幸福“转变”的故事才是童话故事的真正形式,是童话故事的最重要功能。[5] (p85)

从根本上看,童话承载着人类对自己下一代的殷切期望和深情关爱,要为儿童提供成长所需的精神营养,使他们在获得精神娱乐的同时养育健康的情感生活,增长智慧,认识人生。随着童话研究的深入,人们越来越认识到童话包含着对于儿童的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和教育价值。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童话心理学研究就探讨了童话所揭示的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生命节律,并因此形成了富有启发意义的童话教育诗学。

根据贝特尔海姆的童话教育诗学,童话还包含着丰富的有关儿童人格发展阶段的道理。贝特尔海姆就在精神分析学家埃里克森(Erik Homburger Erikson 1902-1994)的人格理论的基础上,强调用童话对儿童和青少年的人格发展施加积极的影响。

埃里克森1902年出生于德国的法兰克福,亲生父亲是丹麦人。为了逃避纳粹迫害,埃里克森来到美国波斯顿定居,并在包括哈佛、耶鲁、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在内的许多大学任教。如果说弗洛伊德开创了从人的生命全程角度研究各种精神分析概念的话,埃里克森则探讨了整个生命周期中的人格发展问题。所谓“人格”是指每个人所特有的个体生存状态,包括心理和生理特征的有机结合。弗洛伊德认为,人格是在出生后最初几年形成的。埃里克森发展了弗洛伊德的思想,他认为,人格在人的一生中都在不断发展,并形成了连续而又不同的八个阶段,这就是婴儿期,学步期,儿童早期,小学期,青少年期,成年早期,成年期,老年期。在生命历程的特定时期会出现人格发展的某个转折点,某个危机时期,其中的某个阶段将成为最关键的时期。解决这些危机的方式决定了我们人格发展的方向。从出生到成人到老年的每一阶段都有其特定的人格发展任务。根据发展的任务完成得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就形成了两个极端,接近成功的一端,就形成积极的品质,接近不成功的一端,就形成消极的品质。每一个人的个性品质都处于两极之间的某一点上,教育的作用就在于发展积极的品质,消除或避免消极的品质。我们可以具体看一下从婴儿期到青少年期这五个阶段中相互对立的品质:

第一阶段为婴儿期(0~2岁),信任感对不信任感;

第二阶段为学步期(2~4岁),自主性对羞怯和怀疑;

第三阶段为儿童早期(4~7岁),主动性对内疚感;

第四阶段为小学期(7~12岁),勤奋感对自卑感;

第五阶段为青少年期(12~18岁),认同感对角色混乱。

在埃里克森人格理论的基础上,贝特尔海姆提出了童话的人格教育论。他认为,人们最熟悉也最喜爱的童话《灰姑娘》以夸张的形式揭示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波澜、困惑和危机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最重要的是,《灰姑娘》通过童话文学的象征语言和特有方式揭示了人格发展过程中所必经的重要阶段。一个理想的人格正是从人生发展的各阶段可能出现的各种困惑、危机和冲突中发展出来的。《灰姑娘》的心理意义在于,它形象生动,令人难忘地揭示了埃里克森论及的人类生命周期中的五个非常重要的人格属性:1.基本信赖感(basic trust)。这是通过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料而凝结在儿童心里的信念,也就是灰姑娘与尚未被继母取代的最初的慈母相处的经历以及对她的怀念所熔注在她人格中的坚定信念;缅怀并忠实于从慈母那里获得的基本信赖感,并进而缅怀并忠实于生活中已经逝去的美好东西是人生的重要支柱。2.自立自强(autonomy)。恰如灰姑娘身处逆境而不屈,奋力抗争。她不能依赖任何人,只有靠自己独立;3.主动精神(initiative)。恰如灰姑娘亲手种下小树枝,用泪水和祈祷浇灌它,使它长成大树,在这一过程中发展了自己的主动性;4.任劳任怨,勤奋不已(industry)。恰如灰姑娘历尽苦役,忍辱操劳;5.人格认同(ident ity)。灰姑娘一再从大显身手的舞会上逃走,一定要在获得王子新娘这一高贵身份之前,让王子亲眼看到并认可她作为“灰姑娘”的卑贱身份。或换言之,灰姑娘赢得王子靠的是真实的自我,而异母姐姐们弄虚作假,结果只能害人害己。真实的自我实在胜过外在的虚假和虚华[6] (p275)。从总体上看,灰姑娘与两个异母姐姐的境遇形成了非常戏剧性的鲜明对比。异母姐姐一切依赖于“慈母”安排,百般遂心,似乎非常幸福。但遗憾的是,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料使她们成为毫无独立性和主动精神的“废物”,在通向幸福的道路上,在试穿舞鞋的过程中,她们束手无策,只能按母亲的指使行事。在成长的过程中她们丝毫没有自己内心情感的发展,也没有经历任何艰难困苦,结果自然不会获得任何积极的人格发展。她们的最终结果是可悲的。鸟儿啄瞎了她们的眼睛,使她们不得不生活在黑暗当中——这可以看作一个象征,表明她们没有发展自我人格,只能生活在混沌无知的状态。而历尽磨难的灰姑娘先苦后甜,她获得的既是一个永不枯竭的幸福之源,更是一个独具个性的人格发展。

童话的确是爱的礼物。而且是奇妙的礼物。联合国《儿童权利宣言》则明确指出:“人类应当把它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予儿童。”童话当之无愧属于这最好的东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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