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书画异形而同品”的论说。任何艺术门类及其表现手段之间,没有比书法和绘画的关系更为密切的了。这种关系,除了笔法上的许多共同之点外,在绘画构图行草书布白上也存在着关联。
本文试图在这一方面作些初步探索。
布白,或称分布、布阵、分行布白,绘画上称为构图、布虚,通称“章法”,亦即“置阵布势”。清宜重光《画筌》说:“得势则随意经营,一隅皆是,失势则尽心收拾,满幅皆非。”这道出了布白是体现并丰富主题的关键。布白的第一要素是“立意为先”。画家在构图时,往往面对素纸凝神静思,感到纸上隐隐有画时,方才落笔,这个凝神静思,就是“立意”的过程。画论上称之谓“惨淡经营”。元饶自然《绘宗十二忌》指出,第一忌即是“布置迫塞”。他认为:“须上下空阔,四旁疏通,庶几潇洒。若充天塞地,满幅画了,便不风致。”绘画构图最忌天地壅塞,窒息迫促。行草书布白也通此理。无论少仅数字,多则几十甚至数百上千字,都得通盘筹划,留有余地,连同款题、印章所占地位也不能疏忽。这样,全局布白才有一个有机的联系, 自己有所寄托发挥,也能为观者安排一个精神活动的所在。饶自然又说:“古人布景不一,有崒嵂(与嵯峨同义)者,有平远者,有萦回者,有空阔者,有层叠者……每坦一图,必立一意。”绘画的构图形式须有变化,或主左客右、主右客左,或上开下合、下开上合,起笔生发和转折收束都应顾及,才能创造出美的境界。行草书布白也只有使疏密、轻重、斜正、向背等各种表现手段互相关连得体,才能给人以美的感受。
虽然,“字与画其具两端,其功一体”,但它们毕竟具有各自的特征。绘画构图不仅用线条,更多的是以点、面、色等多种手段来描写对象的。构图上采正局以取正势,有庄重安定之感,采偏局则能打破匀称形势,以取其变。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而行草书则只能依靠线条,以笔画和空间的变化运动来表达思想感情,章法又只能用平视正局来处理。二者虽然都有一个酝酿构思的过程,产生灵感的过程,但绘画构图的作用是经营位置,从宽着手,层层点染,渐渐收拾,可先可后,有审视思索和留添修改的余地,创作上一般不带时间的强制性;行草书布白的整个进程要求一气呵成,在相互关连往来活动的基础上表现出书法的韵律,其形势映带、气脉贯通,轻重徐疾、抑扬顿挫,顷刻之间即见得失。因此,两者相比,行草书布白较之绘画构图的艺术处理来得更概括、更抽象。
变化而统一、对比而调和、参差而均衡,这不仅是绘画书法,也是一切艺术形式美的基本要求。变化、对比、参差是制造并展开矛盾;而统一、调和、均衡则是处理并解决矛盾。变化不论在绘画还是在行草书,都是贯彻始终的,对比与参差也离不开变化的主旨。笔势的动静缓速、墨色的燥湿、浓淡,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遥相呼应,处处都要求有变化,切忌板结迂滞。然而“变”又是有法度的,变而违法,势必破坏格局,满目皆非。这个法就是统一,试如孙过庭《书谱》中所说的:“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格局既定,变化只能在此范围之中进行体现。
“对比”的重要一环,即是虚实,绘画、书法乃至金石各艺术门类都有“疏可以走马、密不容插针”的说法,虚实对比的重要性,于此可见。行草书,书布白中浓重与疏朗的流通照应,破此乘除;渗化与枯燥之笔,以前后呼应,以及一笔长达数字等等,虚实变化所表现挥洒自如、无往不宜的精 神,都是由于既对比而又调和的艺术手段所带来的奇妙情趣。绘画的灵活生动和强烈的节奏感,也依靠虚实对比而存在,峰峦为云烟所隔、烟岚中缀以飞鸟等等,均属此例,也都是布白形式中的对比。
参差,意即错落,可避免单调于板,不论画树、画石,都必须有前后、反正、欹斜、起落之别,使之顾盼有情、生动有致。行草书要求参差的道理也是一样的。王羲之曾说“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祘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此不是书,但得点画尔”。这里所要求的无非是大小、正斜、长短的参差不一。然而参差并非有意歪斜堆砌,伤其自然,而应利用字形结构与点画用笔,结合书者感情的自然变化而成。参差得宜,不仅着墨处能呈现出奔放流宕的神气、优美新奇的章法、耐人寻味的情调,即使空白处(行与行的间隙处)也能给人一种音律气韵之感。使通篇皆有疏密深远、纵横吞吐、蹲跳向背的情趣不过,参差要不失均衡,唯有均衡中求参差,才有韵致,否则不免失之杂乱。
参差均衡,也包括款式在内。它对调整重心、稳定全局是至关重要的。不论绘画书法。都得从整体着眼。长题穷款,横书、直书乃至印章用白文朱文,一方二方,直打还是附旁压角起首,都取决于整幅的气势章法。
绘画构图与行草书布白本无一套现成的模式,即便有某种规则,也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要使构图和布白有所突破、有所创新,书写者必须加强对这两门姊妹艺术的修养。
论文作者:邓剑勇
论文发表刊物:《教育学》2019年9月总第190期
论文发表时间:2019/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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