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卦辞“元亨利贞”读解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周易论文,元亨利论文,卦辞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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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亨利贞”是《周易》乾卦的卦辞。原文作：“
)乾，元亨利贞。”如所周知，卦辞是从一个卦的卦象的总体着眼，来解说这个卦的含意和性质的。由于古代典籍词句连写，没有断读标志，往往因为读法不同，而含意和性质也相应的发生了这样那样的差别，“元亨利贞”就是其中的一例。在古今注疏家中，有的主张四字分读，即读作“元、亨、利、贞”，有的主张两两合读，即读作“元亨、利贞”，至今还没有取得统一的认识。因而对这四个字的含意也还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和疏释。
古今注疏家，主张四字分读的占大多数，出现的也最早。例如：《左传·襄公九年》阐述经文“五月，辛西，夫人姜氏薨”一事的经过说：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亨，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是四德者，虽随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穆姜不但把“元、亨、利、贞”四字分读，而且明确的说就是“四德”，这可能早有成说，不是她个人首创的。类似的读法，又见于《左传·昭公十二年》。稍后《乾·文言》解作：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很明显，这也是沿用前人成说，不是《乾·文言》作者自撰的。单就对“元”字解说来看，迹象尤为显然。穆姜作“元，体之长也”，惠伯作“元，善之长也。”《乾·文言》变作“元者，善之长也”。从惠伯，不从穆姜，这说明《乾·文言》在解说“四德”这个问题上，不但有继承，也有选择。在这以后的注疏家，大都沿用这种说法。唐孔颖达首先提出“元、亨、利、贞者是《乾》之四德也”，并说“《屯》之四德劣于《乾》之四德。”现代注疏家，在孔说的基础上又向前“推进一步，把“四德”的专利权完全判归《乾》卦。如有人这样说过：
“元亨利贞”就是健。合言之是健，分言之是元亨利贞。……“元亨利贞”四字是四个独立的意义，但紧密相联而不可或缺。四个字合起来才有健的意义。别的卦的卦辞，有的言“元亨利贞”但有增字。有的言“元亨利”而无贞，有的言“亨利贞”而不言元，有的只言“元亨”不言利贞，有的只言“利贞”不言元亨。多一字或少一字，都不浑全。不浑全就没有乾健的意义。只有《乾》卦纯乾、纯刚、至健、方可以“元亨利贞”四字归之。
以上所引各家的说法，都是把“元亨利贞”四字分读，并解释为《乾》卦四德。
古今注疏家主张“元亨利贞”四字，两两合读并否定是《乾》卦所独有的四德的人，为数很少。首先发难的是南宋朱熹。他认为“元亨利贞”只是占辞，即分析卦象所显示的吉凶悔吝的占断用辞，与其他各卦的占辞没有区别。但较为简略，语焉不详。明末来知德后出转精。他在所著《周易集注》“乾，元亨利贞”下解释说：“《乾》，卦名。元亨利贞者，文王所系之辞，以断一卦之吉凶，所谓彖辞也。……元，大；亨，通；利，宜；贞，正而固也。元亨者，天道之本然，数也。利贞者，人事之当然，理也。《易经》理数不相离”。来氏从天道和人事两个方面，把“元亨利贞”四字，两两合读为“元亨”、“利贞”，是有强大的说服力的。他接着进一步申述说，“因乾道阳明、纯粹，无纤毫阴柔不私，惟天与圣人足以当之，所以断其必大亨也。故数当大亨而必以贞处之，方与乾道相合。若其不贞，少有人欲之私，则人事之当然者废，又安能元亨乎？”这样就把“元亨”、“利贞”互相依存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真正体现了圣人作《易》，寓教于卜的良苦的用心。他又明确地指出“元亨利贞”是“文王占卜所系之辞，不可即指为四德。至孔子《文言》纯以义理论，方指为四德也”。当然“四德”说并不是《乾·文言》首创的，这是来氏的疏忽。但卦辞“元亨利贞”不是四德，他说得十分肯定。我个人赞同来氏的说法，为了给这种说法找出更有力、更充分的理论根据，也曾根据《周易》卦、爻辞常用的占辞作过一些分析研究。这里只举“元”“利”两个词为例。
“元”是以象形为基础，进行加工的指示字。
像直立的人形，突出头部，本义是人的头。《孟头·滕文公下》“勇士不忘丧其元”，《左传·僖公三十三年》“狄人归其元”，皆注，“元，首也”，引申为始。《尔雅·释诂一》、《说文解字·一部》，皆注“元，始也”。在《周易》卦爻辞中，元字共出现24次，都是作为定语和亨、吉二字结合成词组“元亨”或“元吉”的。作元亨者10次，作元吉者12次。此还有作“元永贞”者2次（据前人考证是元亨·永贞之误），从无单用或作为词组中心词的例子。“元”字既无单用之例，从词的功能角度着眼，自然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德目了。
“利”是个会意字。以刀从禾，像用刀割禾之形，本义是镰。《说文解字·刀部》，“利、铦也”，又《金部》“铦，锸也……读若镰”。镰刃极薄，异常锋利，以之割禾，十分便利，凡事作起来便利必多益，故又引申为利益、有利于什么等意思。利字在《周易》卦、爻辞中共出现70余次，都是用其引申义。和贞字结合为“利贞”或“利……贞”等词组的占多数。也有一部分作状语的，如“利见大人”，“利涉大川”，“利建候”，“利用狱”等。或和“不”、“攸”结合，构成“无不利”，“无攸利”两个词组。和“元字”的情况相同，利字也不能用作一个独立的德目了。
在“元亨利贞”四个字中，已有两个不能用作德目，可见所谓四德，只是注疏家的见解，在《周易》卦、爻辞中，实际上并不存在。何况卦辞作“元亨利贞”的除《乾》卦外，（坤卦作元亨、利牝马之贞。因有增字，也列入除外。）还有《屯》、《随》、《临》、《革》、《无妄》等5卦，并不是《乾》卦所独有的。认为“只有《乾》卦纯乾、纯刚、至健，方可以“元亨利贞”归之的主张者，对这5卦，又当作何解说呢？难道真像孔颖达所说的那样《屯》之四德劣于《乾》之四德吗？这种“奇谈”的产生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把“元、亨、利、贞”四字分读，并把它确定为四德的必然结果。如能按照朱、来二氏的说法，“把元亨利贞”看作一般通用的占辞，读作“元亨”和“利贞”两个词组，可以合用，也可以分用，也就不会再发生以上所说的那些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