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哲学的内在张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前提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马克思主义哲学论文,前提论文,哲学论文,张力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152/j.cnki.xdxbsk.2015-0-012 在马克思哲学研究中,有一个问题必须做出回答:面对马克思同样的哲学文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或那样有时是相反的解读?在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读中,产生了不同的解读模式,同样,在对马克思哲学的解读中,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况。所有这些,都凸显了这样的一个问题: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具有一定的必然性呢?通过研读马克思的哲学文本,我们发现,由于马克思“一门科学”的学术理念,在这些文本中存在着大量的哲学话语与科学话语重叠的情形,这就使得马克思哲学既具有哲学性,又具有科学性,正是这种张力的存在为后来的研究者解读马克思的哲学文本时留下了巨大的空间。 马克思哲学的“哲学性”就是使马克思哲学成为哲学的内在的方面,是哲学区别于非哲学文化形态的东西,在这里主要是指哲学与科学相区分的本质方面(虽然马克思有“一门科学”的学术理念并表现在文本写作之中,但在哲学与科学还没有成为“一门科学”之前,对它们进行区分还是必要的),这种哲学性就使马克思哲学与实证科学区分开来,主要表现为超验性、价值性和特殊性。“科学性”主要是指马克思哲学不同于传统理性形而上学的方面,即由马克思和恩格斯所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正确揭示和所蕴含的科学精神,主要表现为经验性、实证性和一般性[1](P738-742)。“科学性”到底是马克思哲学所独有的性质还是一切哲学都具有的呢?如果说凡是真正的哲学都致力于“求真”这一旨趣而言,都具有科学性或日科学精神,否则西方典型的哲学形态形而上学也不可能孕育出科学来的,但这种科学性并不是马克思哲学所具有的科学性,马克思哲学的科学性是马克思在反思并努力克服传统形而上学的缺陷,甚至可以说是在有意识地终结形而上学,回归生活世界的过程中产生的科学性,所以有学者甚至说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就是科学(历史科学),正是这种科学性使得马克思哲学与传统哲学区分开来。马克思哲学的哲学性与科学性的张力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与经验性 “超验性”这个词本身容易引起误解,但又没有更合适的词来指称马克思哲学超越经验的性质,只好沿用这个带有宗教意蕴的词语,马克思本人也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的,在《德意志意识形态》里指出:“宗教从一开始就是超验性的意识,这种意识是从现实的力量中产生的。”[2](P135)但在这里借用“超验性”这个语词时没有宗教意思在内,因为马克思是主张消灭作为意识形态的宗教的,在马克思的思想里,已经没有此岸与彼岸的对立,所以,有谁想用神学来补充或解释马克思的思想(尤其是其科学共产主义思想),或者把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说成是“国民经济学语言”中的“救赎史”等此类思想都是错误的[3]。超验性作为哲学成为哲学的某种内在的东西,可以在不同哲学形态中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在理性形而上学那里,往往是在思辨体系的建构过程中以幻想的联系代替现实的联系表现出来,这种超验性在建立此岸与彼岸分离基础的这一点上,是和基督教的超验性是一致的。而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是建立在实践、生产劳动等现实生活世界的基础上的,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们不能把超验性作狭义的宗教意义上的理解,它可以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甚至在人们现实生活中以理想、信念的形式表现出来。 那么,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是指什么呢?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主要是指对无产阶级乃至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的形而上的追求,这是马克思在扬弃形而上学时保留下来的东西,具体表现在马克思哲学的“否定的辩证法”和共产主义思想上,这种超验性来自于人的超越性,诚如马克思所说:“要使作为人的人成为他自己的唯一真实的客体,他就必须在他自身中打破他的相对的定在,欲望的力量和纯粹自然的力量。”[4](P216)同时,马克思的超验性维度是奠基于现实生活世界之中的,是与经验保持着一种张力关系的(我们也只能在与“经验性”相对的意义上来理解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的内涵,并把“超验性”与“价值性”区分开来),而不是与经验世界处于二分之上的,因为马克思已经扬弃了主体与客体、此岸与彼岸二分的立场。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与经验性的张力主要表现在马克思对应有和现有的关系的哲学思考上,在《给父亲的信中》马克思多次提到了“现有的东西和应有的东西之间的对立”[4](P10)。 对于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的理解,最敏感的就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有没有超验性的问题,正如前面一开始就强调的那样,人们很容易把超验性和宗教救赎思想联系起来,所以有人反对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有超验性的维度[5],因为马克思反复强调:“共产主义本身并不是人的发展的目标,并不是人的社会的形式。”[6](P93)但马克思也有过这样论述:“共产主义是最近将来的必然的形式和有效的原则”[6](P93),也就是说,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毕竟有一个未来的维度,如果否定这一点也是不符合事实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没有一种超验的维度,共产主义思想就不可能产生。我们知道,马克思正是在异化劳动批判中提出自己的共产主义思想的,在马克思那里,作为谋生手段的劳动同人的异化之间具有内在的必然的联系,共产主义作为对人的异化的扬弃,就必须超越那种作为谋生手段的劳动[7],所以,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明确地指出:“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6](P81),很难想象,马克思如果没有超验性思维的向度,竟能写出这样的话来。 马克思哲学的超验性不同于宗教思想的超验性,而是与经验性保持着一种张力关系,对此,伯尔基(R.N.Berki)指出:“从表面上看,它(马克思主义,引者注)在一个天衣无缝的网罗中联合了天堂与人间、超越与世俗、空想与科学、唯心主义与现实主义的视角——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采用分析分离来呈现这两种根本视角(超越性和理解性,引者注)是明智的原因,如此一来,它突出的将不光是它们的潜在互补,也包括了它们之间的张力。”[8](P39)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有“我们且从当前的经验事实出发”[6](P51)的提法,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更加明确指出:“这些前提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2](P67)作为对“理性”的反动,在强调“经验”这一点上,在具有回归现实生活世界倾向的现代哲学家那里都存在,在马克思这里主要是对人的异化的经验,在海德格尔那里主要是无家可归的经验,在尼采那里主要是“上帝死了”的经验。与此相应,他们特别强调感觉的作用。如果我们看不到马克思哲学自身的这种超验性与经验性的张力关系,就会在理解马克思哲学时出现偏差,由于阿尔都塞(Louis Pierre Althusser)认为马克思是“反经验主义”的,所以提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理论实践的理论”的概念[9](P342)。 二、马克思哲学的价值性与实证性 马克思哲学的价值性是指马克思哲学中蕴含的价值诉求,这就是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这是马克思为之奋斗一生的价值诉求,所以恩格斯才称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而实证性是指马克思哲学中直面现实、按照世界的实情客观冷静地说明物质世界的科学诉求,所以恩格斯同时称马克思是“科学家”。这两者内在地统一于马克思哲学中,但在后来解释者中往往有的只看到了价值性而排斥实证性的一面,而有的只抓住其中的实证性而排斥价值性的一面。遗憾的是,中国学界在八十年代还曾就这个早已被西方争论过的问题又争论不休,各执一端[10]。 其实,在这里涉及这样一个问题:马克思哲学(包括整个马克思理论)有没有一个伦理学的向度?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是,如果马克思哲学中没有价值性维度,那么马克思的宗教批判、哲学批判和实践批判何以可能呢?所以说,从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立场来看,马克思哲学存在价值性维度是不容置疑的;再从马克思世界观转变的角度来看,也是如此,马克思从浪漫主义到人道主义再到共产主义的世界观的转变历程,如果不同时伴随着马克思的价值理念的转变,那是很难想象的,这种价值性维度更突出地表现在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中[11];再者,如果马克思哲学没有价值性维度,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意识形态性也就不可理解了[1](P742-745)。甚至连“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倡导者阿尔都塞也注意到了马克思思想的价值性维度,他指出:“在《论犹太人问题》、《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等著作中,甚至有时在《神圣家族》中,青年马克思只是一个用伦理总问题去理解人类历史的费尔巴哈派先进分子。”[12](P26)尽管阿尔都塞把马克思的价值性维度归结为费尔巴哈的“人性”论,我们是不能同意的,但他看到了马克思思想的价值性维度及其对马克思后来思想发展的影响,还是有见地的,但我们也不能片面夸大这种“伦理总问题”在马克思思想发展中的作用。 在马克思思想发展过程中,有一种趋势值得我们注意,在马克思写作《博士论文》时期,马克思显然对德谟克利特式的实证思维方式是反感的,但随着对黑格尔的思辨哲学的批判的深入,马克思对实证科学思维方式的态度有所改变,他指出:“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2](P73)但即便如此,马克思对纯粹的实证性科学思维还是持谨慎态度的,马克思《资本论》的副标题“政治经济学批判”本身就标明了马克思绝不是纯粹实证的“科学家”,因为仅仅从事实出发还不够,正如马克思评价国民经济学时指出的:“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的事实出发。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它把私有财产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放进一般的、抽象的公式,然后把这些公式当作规律。它不理解这些规律。”[6](P50)可以看出,仅仅有实证的态度和方法还是不行的,还要有一种对现实的批判精神和价值判断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马克思哲学的价值维度构成了马克思批判理论的前提,否则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以及整个实证的批判就是不可能的。 正是由于马克思哲学的价值性与实证性之间的张力,这就可以解释马克思学说为什么会被意识形态化了,尽管马克思本人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理论是政治意识形态,而认为是科学,但是,马克思学说还是被意识形态化了。这里就会出现这样一个问题:是马克思的科学理论本身就具有价值维度还是不同的解释者附加给马克思的科学理论上面的呢?笔者认为马克思理论本身就有价值性维度,这从马克思把自己的哲学称为无产阶级的“精神武器”中就很明显地看出。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如果马克思哲学(包括政治经济学批判)仅仅是“科学的、客观的和自由的科学,没有价值判断”,那么,马克思的批判何以能够进行呢?这充分说明了如果没有认识到马克思哲学的价值性与实证性之间的张力,只抓住其中的一点而当作了全部,就会误解马克思的思想,这是我们在研究马克思哲学时要特别警惕的。 伯尔基在追溯马克思主义的起源时,把马克思哲学的价值性与实证性之间的张力归结到西方文化中两个核心要素“自由”和“理性”上面:“自由和理性这两者是欧洲文化文明中的最高价值也可以说‘永久’价值,所有进路的有效条款都值得贴上这一社会和政治哲学的标签,并且连同运动及斗争的思想(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那样)一起,它们构成了欧洲思想在此特定范围内的独特身份。”[8](P12)由此可知,马克思哲学的张力和内在悖论有其深层的根源,即根源于“超越、价值的视角”和“知识、理解的视角”在马克思哲学文本中的辩证统一。 三、马克思哲学的特殊性与一般性 特殊性与一般性问题是苏俄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争论的一个焦点,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对特定的资本主义形态的批判性研究即特殊性的哲学学说,还是具有某种揭示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学说即具有普遍性的科学,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强调的是前者,而苏俄马克思主义强调的是后者[13],这里虽然谈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特殊性与一般性,其实它也适用于马克思哲学。马克思哲学的特殊性与一般性的张力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中表现得格外明显,具体体现在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与民族历史理论之间的关系上[14]。 马克思在1877年《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有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在那里他坚定地反对把他“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15](P341-342),这可以说是马克思本人对马克思哲学的特殊性的经典表述,这充分说明了,马克思不是在脱离各民族、国家的历史的情况下,抽象地谈论世界历史理论的,这体现了唯物史观的特殊性,这从马克思写的大量的政论性文章中可以看出,如《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新的对华战争》、《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等等。正是由于马克思唯物史观的一般性和特殊性之间的这种张力才引起了全球化的悖论。另外,马克思主义世界理论的决定论和非决定论中也存在这种情况[16]。 同时,我们也不应忽视唯物史观所蕴含的“世界历史理论”内涵,马克思说:“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2](P88)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化是由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决定的,是由资本的本性决定的,是不可抗拒的历史发展趋势,体现了唯物史观的一般性。正是由于世界历史与民族历史、一般性与特殊性的共同存在,才造成了全球化的悖论。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以及如何看待马克思哲学的这种张力结构呢?一方面,马克思认识到了哲学和科学都具有各自不足和片面性,于是马克思产生了这样一种学术理念:要把关于人的科学(当然包括哲学在内)和自然科学结合为“一门科学”,所以就会在马克思的文本中出现“哲学”话语与“科学”话语重叠的情况,这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有体现,更明显的体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资本论》中;但另一方面,哲学与科学的区分还是存在的,这两个概念并没有整合成一个新的概念出来,于是张力结构的形成就在所难免了。在哲学与科学还不能彼此取代而又相互融合的情况下,在马克思那里出现这种张力结构的情况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正是这种张力结构的存在造成了对马克思哲学的不同理解,这也启示我们:在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理论结构时,不能简单地指认马克思哲学只具有科学性或哲学性,而在注意它们之间的张力关系。同时,马克思哲学由于科学的实践观的创立,也很好地克服和消解了这一张力,实现了双方辩证统一,这恰恰是马克思主义优胜于其他哲学之处。 收稿日期:2014-03-20标签:哲学论文; 科学性论文; 科学论文;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论文; 马克思主义哲学论文; 哲学研究论文; 张力论文; 共产主义社会论文; 基督教共产主义论文; 德意志意识形态论文; 空间维度论文; 共产主义论文; 经济学论文;